好不容易等尹观庭打完电话，还没等王信鸿开口，尹观庭先说话了：“有事吗？”
“没事我就不能来了？”王信鸿这气，“什么态度你！”
尹观庭一时默然：“……”
王信鸿读懂了他的沉默，也觉得自己可能是最近累的脑子有点不清楚，尹观庭不一直这么说话的吗，怎么自己就觉得那句话特别冷漠呢？
还没等他反省完，尹观庭已经放下筷子交代了严熤几句，让吃完了的小助理先出去了。
王信鸿总算知道自己的别扭哪里来的了，尹观庭什么时候和人这么亲近了？一起吃饭就不说了，多久没见过尹观庭这么有温度地跟人说话了？
尹观庭整理了下桌子，接着就和王信鸿诡异的眼神对上了。
尹观庭：“……你那什么表情？”
“啧，你什么时候跟严熤关系这么好了？”王信鸿越琢磨越不对劲，“以前就不说了，你跟个冰雕似的，这几年也没什么人气，怎么跟严熤态度就这么好？”
尹观庭面无表情：“……”
王信鸿继续喃喃自语：“而且上次小严还专门跟我打听你的喜好，我还以为这小孩是想跟你处好关系，你们确实也还处的不错，但是……”
王主任是个与时俱进的律师，越想越有些收不住，眼神逐渐变得怪异且惊恐：“你身边也一直没姑娘……哎！老尹，你可不能犯错误啊！小严才刚毕业，你大了人家八岁呢！你这……你怎么跟李老师交代！”
“……闭嘴！”尹观庭听不下去了，“你脑子都是什么东西，出门谈判把脑子谈没了是吧！”
王信鸿半信半疑，且肉眼可见地疑大于信：“不行，你得给我解释清楚，这怎么回事，而且好端端地严熤怎么开始给你做饭了，难不成还是他想追你？哎这说得通啊，他还跟我打听你喜好来着！”
“追你个头，”尹观庭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脑袋疼，“我跟他什么都没有，正常同事关系，懂？”
王信鸿给了他一个“不懂”的眼神。
尹观庭没辙，知道自己今天不先把这件事说清楚估计是别想谈其他事情了，于是叹了一口气把严熤如何资助当事人他又如何以提成的理由给了一笔钱，最后严熤决定以做午饭来报恩的事情都说了。
王信鸿不东想西想了。
可这还不如东想西想呢！
要真是尹观庭动了凡心，他这个做师兄的还能高兴下，好歹是那个把自己困在过去的师弟可算是有心注意一下自己了，结果怎么会是这么个情况，绕来绕去居然还他妈能复刻当年！
师兄弟两个一时相对无言。
先开口的居然是尹观庭：“老王，当年你和李老师都觉得是我过于钻牛角尖了，我知道不是，”尹观庭看着他，眼神竟然还是和当年一样，“那不是牛角尖，那是懦弱，而我甚至到现在都无法面对。”
“不是这样！观庭……”王信鸿急急打断，接着他又有些震惊的抬头，“你……”
这么些年一提到那个案子，尹观庭就是一个听不见看不到的回避状态，把自己的过去封闭地死死的，一丝缝隙都不留给外界，而现在，虽然贝壳仍然紧闭，可王信鸿好歹是感受到了水流的声音。
“我当初那么绝望……”尹观庭闭了闭眼，然后睁开，“我当时就希望有人能拉我一把。”
他偏转目光，看向玻璃门后的严熤。
像是透过时光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所以我拉他一把，就当是拉了当初的我一把。”
虽然他可能并不需要。
第十五章
王信鸿回来意味着清溪村的谈判宣告结束，针对清溪资产管理公司的诉讼启动，尹观庭带着严熤，主任团队大李律师、小陶等人正式接手了案件的全部资料。
清溪村这个项目，先是对清溪资产管理公司的领导因为贪腐问题被查，接着爆出来串通招投标的问题，宏远在这个项目的负责人基本都因为串通招投标进去了，要不是当初还留了一个心眼，负责项目其实是绕了十里八湾的一个子公司，不然就这一个事情宏远集团估计要被住建局查个底朝天。
“现在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现在国资委直接入驻了，所以清资管从上到下都非常谨慎，任何一笔款项都恨不得查清祖宗十八代，而现在他们和宏远的施工合同无效，而且工程还没有完工，从法律上来说，适用施工合同无效的条款可能存在障碍。”
大李律师把现在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这个案件进入诉讼之后，主要的承办人就是他和尹观庭。
见尹观庭没有表态，于是他接着说道：“而且现在有个很麻烦的事情，串通招投标罪的刑事案卷里，当时的项目负责人杨繁提供了对宏远集团相当不利的证词，里面提到宏远工程部的高级副总裁指使他们以次充好，把供应商换成了副总的关联公司，这件事和串通招投标的关系不大，公安也没有细查，但是存在清资管以此为由拒付工程款的可能。”
尹观庭微微点头：“还有其他的吗？”
大李律师摇摇头：“其他暂时没有，刑事卷宗我还没看完。”
“嗯，那你先汇总一下刑事案件里可能对我们不利的情况，宏远那边还在持续和清资管沟通，这方面就由我和主任去对接，严熤和小陶，”尹观庭看向会议室的另外两个人，“你们就负责梳理项目的全部资料，梳理清楚宏远和清资管的合同、往来款项、文书记录、签证资料等，总之和工程有关的所有资料都需要过一遍，还有宏远说他们为清资管垫付了不少供应商的货款，这个记录也必须梳理出来，如果有缺少的，就直接和法务要，严熤负责对接。
“暂时先这样安排，这个工作在一个星期之内完成，下周一我们再碰面安排下一步工作，还有问题吗？”
尹观庭说完，看了看会议室里的人。
大李律师点了点头：“我这边倒是问题不大，但是两个小朋友……这案子的工程资料很多啊。”
小陶和严熤相视苦笑。
小陶不知道，严熤是真的感受到了007的真实压力，尹观庭不知道哪儿的朋友刚给他介绍了一个并购项目，严熤未来一个月的行程基本就是在C市和目标公司所在地之间打飞的，还有成堆的尽职调查资料等他整理，结果那边还没完事呢，这又来个工程纠纷，想想都头大。
忙碌的一周过的飞快，可尹观庭并没有休息的权利。
周六是那个收购案件入场尽调的时间，作为客户的天霞公司也算C市近些年发展极快的企业，这是尹观庭和他们的第一次的合作，难免重视一些。
周六早上七点，尹观庭已经站在了C市国际机场的航站楼里，可本该来跟他会和的严熤却迟迟不见踪影。
尹观庭连续打了几个电话都没人接听。
他们早上八点四十的飞机，此时已经七点二十了，尹观庭看了看不远处值机柜台熙熙攘攘的人群，忍不住皱眉。
要是严熤再不来，一会儿他们恐怕得在候机厅里上演生死时速了。
思索中尹观庭又给严熤打了几个电话，终于在七个未接听后，电话通了。
对面传来一声沙哑地完全听不出音色的声音：“谁啊……”
“严熤？”尹观庭不确定地问了一句。
“……”电话那头没有回答，断断续续地呼吸声从听筒传来。
“严熤？！”尹观庭提高声音又喊了一声，呼吸声反而远去了，接着是“咚”的闷响，听上去像是手机砸在了地板上。
尹观庭这下坐不住了。
严熤一个人住，合租室友基本都是在C市打工的年轻人，互相之间约等于陌生人，而严熤看上去在C市也没有什么亲朋好友，在出租屋里出了事还真没人能帮把手。
他一边往出口走一边飞快地给天霞的人打了电话，临时改了一下时间，接着一个电话到了律所行政的手机上，那边很快给尹观庭报了一个地址和电话号码。
尹观庭按照行政给的电话打了过去。
对面没多久接了起来，一个含含糊糊地男声充满倦意地问道：“谁啊？”
“余畅先生你好，我是尹观庭，严熤的同事，你是严熤在律所登记的紧急联系人，请问你现在能联系上他吗？”尹观庭走到机场出口、拦车放行李一气呵成，嘴上还不忘说话。
余畅明显被吓清醒了，清晰度和音量都提高了一个等级：“什么？！严熤怎么了！”
“目前不清楚，他接了我的电话，但没有出声。”尹观庭十分冷静地回答，倒是把余畅出走的理智给拉了回来。
余畅在宿舍里坐起来，直接摸过对床室友的手机，一边给严熤打电话一边给尹观庭报信息：“严熤住的是那种公寓，都是密码锁，他家里的两道密码分别是，我现在就通知我爸妈，但他们在县城一时半会儿过不去……你……您是尹律师对吧，能麻烦您先去看看吗？”
余畅的电话显示正在通话中，情急之下只能和尹观庭求救。
尹观庭还是那个冷静的语调：“我正在路上，你不用太着急。”
余畅被他感染总算冷静了几分，挂了给严熤的电话，抹了把脸，诚恳地说道：“谢谢您。”
“不用客气，应该的。”尹观庭随口客套，接着干脆地挂了电话。
出租车飞快地从机场高速绕下，冲着市区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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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熤醒过来时只觉得喉咙一阵干痛，下意识地叫道：“水……”
出口声音暗哑，虚弱的不像话。
一双手伸了过来，托起他的脑袋，给他喂了一点水。
严熤喝了几口缓解了喉咙的干痛，这才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身边做了一个憨厚老实的男人。
他十分惊讶：“余叔？你怎么在这？”
“小畅说你病了，我跟你婶婶想着你肯定没人照顾，就来找你了，”余叔慈爱地笑笑，“医生说你急性肺炎，如果不是送医及时，引发休克那就危险了。”
严熤刚醒来还有点懵：“那……那是你们送我来医院的吗？”
余叔道：“不是啊，一个姓尹的小伙子，他说是你同事，他把你送过来还给你交了医药费，本来我还说要谢谢人家，结果他说有个急事马上要出差，看见我跟你婶婶到了就直接走了。”
听到这并不意外的回答，严熤摊在了床上，有气无力地跟余叔解释：“嗯，他是我老板，本来我们今天都要出差的，结果……”
余叔很惊讶：“啊？那这老板是个好人呐……那你以后要好好工作，谢谢人家。”
听到这老生常谈的话，严熤有点想笑，奈何精力实在不允许，只能点点头：“我一会儿给他打个电话，我现在感觉好多了，你跟婶婶要是有事要忙的话……”
余叔眉毛一扬，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说什么浑话，我跟你婶婶肯定要等你好了再走，你婶去给你做饭去了，估计一会儿就回来了，你再睡会儿，睡起来吃点东西。”
严熤刚想说点什么，但嗓子一痒，咳了出来，一咳就停不下来了。
余叔赶紧起身给他顺气，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严熤什么力气都没了，倒头直接昏睡了过去。
余叔见他睡熟，给他压压被角，便安静地在一旁守着。
作者有话说：
这章有点短，将就着看，这两天忙得飞起，隔日更感觉都跟做梦似的（bushi
后天争取更新，要是没争取到，那就大后天（。
第十六章
严熤最后还是没吃到余婶给做的营养餐。
他这一昏睡又是一天。
再次睁眼的时候，理智还没清醒，耳朵先听到了哒哒哒敲击键盘的声音。
他睁开有些涩然的眼睛，正好和尹观庭看过来的眼神对上。
尹观庭：“醒了？”
一如既往地平静淡然，仿佛严熤不是躺在病床上而是坐在办公室里。
严熤怔然地看着他。
尹观庭看着他呆呆的眼神，皱了皱眉：“还难受？”说着站起身，似乎想去找医生。
“不……咳咳……”严熤刚想叫住他，结果嗓子一痒咳了起来。
尹观庭走近几步，拍着背给他顺气，顺便给他背后塞了个枕头，好让他靠坐起来。
过了一会，严熤才缓了过来，他看着尹观庭，心口充斥着莫名的情绪：“师兄你……”
正对严熤病房的墙上挂钟指针指向上午十点，天霞那个并购项目时间紧任务重，他们本来打算昨天到那里后直接连夜整理，然后乘坐最早的航班回到C市，乐观的话还可以在机场睡上一两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