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
“不跟你演戏了,你父亲,现在已经被抓起来了。”
木雕落在地上。
那张脸,依旧万年不变的无辜。
有侍卫上前,将他押了起来,他只是看着霍静雅,目光清澈纯然。
可霍静雅知道,这是表面的。
他可以顶着这样一张纯善的脸,一刀捅死一个无知孩童。
“公主,您在说什么?为什么抓我父亲?”
“说什么?”霍静雅一鞭子甩过去,“看见你顶着这张脸就讨厌!
你以为我皇兄是什么人?早在传召你们进宫的前一个月,暗卫就盯着了!”
那么早!
他们以为,进了京城才会被盯视!
“还敢给本宫下相思咒,还是下在木雕上面!你们找死!”
霍静雅咬牙切齿的一鞭子一鞭子甩过去。
这事儿还是在中秋宫宴前,皇兄跟她说的。
让她在宴会上,对裴无双一见钟情。
说裴州牧是燕栀南的人,他需要暂时把他留在京城,搜罗证据。
而让儿子娶霍静雅,也正是裴林的计划。
裴无双是燕栀南给花无言培养的替身,此时正好用上。
霍静雅哪能不同意。
她没那种算计的脑子,就什么都听大哥的!
只是见了裴无双后,她对晚上的梦就有了怀疑。
幸亏祈白告诉过她相思咒,要不然等到了一个月,她就真的满脑子都是裴无双了!
知道中咒以后,就去请了柳道长,给解了。
裴无双终于变色。
“你竟,知道……我还以为,时日不到,你才不肯让我碰触……”
“你们,怎么什么都知道……”
可笑父亲筹划了那么多,先让他娶了有实权的长公主,慢慢打入京城,联络老臣……
可什么都没开始,竟然就结束了。
太可怕了!
父亲可是兢兢业业几十年的中立派,没有任何人知道他是效忠于大长公主的。
就算他的相貌一时会惹人怀疑,可他实实在在是父亲的儿子,长在定州十八年,谁去查都没有问题,怎么就会被怀疑了呢?
新帝,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裴无双,你也挺可怜,从小就被人规定了人生,但这是你父亲的选择,怪不得别人。
带走,把他交给皇兄处置吧!”
剩下的她就不管了。
她要去弄死那个专门研究害人咒的妖道!都被挑了手筋还能用脚画,还能用浸泡木雕的法子使她中咒。
所以,霍静雅一开始就想错了,木雕根本不是小语送来的。
以后,也不会再有木雕送来……
她以前在帐外听的那些话,理解错了。
没有生辰礼。
小语当时到底跟四嫂说的是什么呢?
她不想逃避了。
她要问个清楚。
哪怕再残忍的真相,她都能接受。
不要再把一些恶心的东西当做他了。
他是无可代替的。
因为长公主大婚,所以桑宁又回了京。
霍静雅一脸决然无畏的找到逍遥王府。
“四嫂,我想知道,当日小语跟你说了些什么,他是死是活,我都要知道。”
“好,你想知道,我便告诉你。”
当日,花不言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意识到只要自己不死,大长公主就不会罢手。
他又问了陆逊很多,而陆逊,以为胜券在握,也没有隐瞒。
当时的战局,他们确实没有失败的可能。
就算失利,大长公主也能全身而退。
她培养左右翼军的那几年,还暗中培养了只听命于她的队伍,以及,花不言的替身。
但是陆逊没有说出那些人的身份,所以在一旁默默听的小语也就不知道。
小语告诉了桑宁,后来桑宁告诉了霍青川。
霍青川一直在查那拨人。
查到裴无双与花不言相似时,就开始盯上他们了。
裴林和他身后的那些人,现在身份都已确定。
再说当时,花不言吃了小语端去的饭,去室内休息了一会儿,再出来,穿着一身粗劣的喜服,他又让小语去端些水果。
然后把陆逊,和外面守卫的人喊进去,说有事交代。
小语还没走到厨房,玉福院就炸了。
“小语说,三层楼全塌了,一个人都没出来。那是很早以前花不言藏在床底下的震天雷,他就像,觉得自己一定能用到似的。”
霍静雅眼睛里的泪一直在转,可她使劲睁着眼,那泪也就没落下来。
“那,说送我生辰礼是怎么回事?”她憋着嗓子问,喘不动气似的。
“花不言曾交代小语,让他去你们经常玩的河边第三棵柳树下找东西,小语找到了。
里面有一箱子木偶,雕刻的全都是你,还有一封信,说那是答应你的生辰礼,一年一个,他已经雕刻了二十三个,若他出意外,以后就让小语每年送你。”
“可是小语没送!”霍静雅猛地拔高声音,像是在控诉。
眼里的泪也蓄满溢出,像水晶球一般滚落。
桑宁的眼神,变得怜悯。
“是的,不可能送了。”
“小语再跑回花府的时候,花郡王已经指挥人把人都挖出来了。
你知道的,根本分不出什么了。
小语想到了床底,他知道,那下面,还有他主子新雕刻出的木偶。
他找出来了,不过,也找到了花不言刚写的一封信。”
霍静雅屏住了呼吸。
“他说,所有关于他的一切,不要再留了,那些木偶,全部烧毁,就说他心灰意冷,云游四方,再也不会回京。
他说,那些东西,只会延长你忘记他的时间。”
第488章
花自不言,静雅芬芳(4)
花不言,是那样心善的人啊,怎么会让一个人因他的离去而承受思念之痛,那个人,还是他最在乎的女孩。
他后悔了。
后悔没有管住自己,又去找了她。
他那样的人,就该赤条条的来,了无牵挂的走。
何苦惹了情债。
未经情海不懂海浪滔天,跌跌撞撞走了出去,懂时已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他终究辜负了他的姑娘。
信的末尾,只有一句:愿霍氏静雅,前尘尽忘,此生平安喜乐。
小语按照他的嘱咐把东西都烧了,不过留了两个。
他选了一对最好看的又埋回了小河边。
一个是霍静雅身穿戎装,骑在马上,因为他主子雕刻时说过,那时候的静雅小姐,畅快又恣意。
一个是花不言身披蓝色滚毛大氅,身姿玉立,微微仰头,似乎半空有什么让他欣喜的东西。
小语还记得,那是主子最后一次去见静雅小姐时穿的,是询问了他好几遍,才选了那件最衬他气质的浅蓝。
干净的像洗涤后的天空。
……
霍静雅已经感觉不到心里的疼,她觉得自己那颗心也跟着死了。
她跑去了河边。
果然,第三棵柳树下只有一个空了的土坑。
那些人把她那个木偶送了,花不言的那个又在哪里?
那妖道已经被弄死了,连藏身之地都被霍静雅一把火烧了。
于是她跑到牢里去找裴无双。
裴无双目光呆滞,似乎陷入某种混乱和怀疑。
“那个木偶,加咒失败,被扔掉了……”
“扔在了哪儿?”
“不知道,不知道……”他摇着头,神态依旧是那个人的模样。
直到霍静雅要离开,他才反应过来。
清淡的眼神透出极强的求生欲。
“公主,我不想做别人了,你可不可以放我出去?”
“逆子!闭嘴!”一旁老僧入定的裴林呵斥。
“爹,你凭什么为了你的前程地位牺牲掉我的人生?我是我自己,不想做别人的替身!”
“做世子的替身是你的荣幸!如果没有你那张脸皮,咱们父子早被人害死在牢里了!哪有你这么多年的锦衣玉食!”
“世子已经死了,花家,大长公主都没有了,现在我也不能恢复自由吗?”
“良臣至死不生二心,天地可倾,忠心不移……”
霍静雅懒得理会这死忠之臣。
四嫂说过,这样的人,就是傻逼!
定什么罪,都是皇兄的事儿,求她没用。
可惜,那个木偶也找不到了。
霍静雅走在街上,眼睛已经没有泪了,心里很空。
四嫂说,花不言太好了,好的不像凡人。
他应该是下凡的星宿,历完劫回天上去了。
大概是这样吧,这个污浊的世间,不配拥有他。
“平安堂女子医馆又义诊了,快去快去!”
“快去喊你家妹妹,她那病不能拖了!”
“再把天天腰疼的冯大娘喊上!”
一群妇人欢天喜地的往平安堂跑。
对了,平安堂是京城头一家正规女子医馆。
是皇后亲自写的牌匾,出资开的,凌飞飞,是里面的主治大夫,还有另外两个通过考核的医女。
以前,给女子治妇病的都是一些只会偏方,没正经学过全本医术的医婆。
不仅没有资格开医馆,医术当然也不行。
而平安堂的大夫,都是御医水平。
一开馆,就成了所有女人心中的圣地。
她们,见不得人的那些病症,有人救了啊!
还有,京城所有医馆,都重新被考核,从医术,到大夫品性,考核通过的,才能继续行医。
每个月还能领取宫中发放的灵药,用来治疗那些重病患者。
这也是皇后娘娘,和三王妃一起管理操作的。
霍静雅看到医馆门前排了很长的队伍,有馆中的女学徒在挨个发号码牌,并简单记录病症,好根据病症分配大夫。
她也不进去打扰了。
心里的空茫少了些。
往前走,又被一出景儿给吸引了。
几个姑娘身上披着布,姿态优雅的在门前走小步。
这里正是伍念惜开的那家布庄。
几日没见,布庄生意好得很。
里面不少人呢!
伍念惜“叭叭叭”的小声音在里面喋喋不休。
“是吧姐姐,你就用这个颜色做,回去保证让姐夫看直眼!我这布,可是从南边桐城过来的货,一个颜色只出十匹,下手晚了抢不到……”
“大娘,拿回去给闺女做衣裳吧,我送你俩纽扣儿……”
“姐姐,你长的真好,可有婚配?家住何方?我家中还有几个哥哥未娶妻……就这个藕荷色吧,我二哥说这种色显得姑娘特别俏丽……”
霍静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