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她看着玉卿和他自己在较量，像个红着眼的疯子。

    既不满她的反应不来自他，同时又神经兮兮地觉得这是对他的褒奖。

    但是更多的时候，玉卿看上去很痛苦。

    他嫉妒所有人，但是又每时每刻共享着所有人的记忆。

    亲吻她的是他、给她带来极致愉悦的是他。

    舔舐她泪珠的是他、咀嚼她每根指头的也是他...

    ---

    听到乔莺说要冷静的时候，玉卿的脸色变得煞白。

    只见他脖子上扭曲的青筋暴起，仿佛一条条蠕动的细小触手，想要突破坚固的皮囊来找乔莺道歉。

    它们继承主体恐怖的占有欲，每一根血管都想要冲破束缚去讨好眼前的女人。

    她对它们有着可怕的吸引力。

    她是那么诱人、那么脆弱，却很危险。

    “宝宝你心情不好可以打我骂我，可以像对待它们一样随便对待我。”

    玉卿立刻抱住乔莺，力道已经无法控制地勒疼了她。

    他还陷在被伴侣厌弃的恐惧中无抽离。声音发颤道：

    “不用冷静...乖乖你不用冷静。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接受它们。我不该妄想你爱每一个我...”

    玉卿明明在道歉，可他周身散发的气息却极度危险。

    乔莺就像被顶级猎食者瞄准，她感到浑身每个毛孔都被森寒而凶猛的压迫感盯上。

    被抱得骨头都疼了，牙齿忍不住轻颤，许久才找回一点知觉。

    就在这时--

    那三条被砍成两截的触手已经悄然消失。

    虚空中又出现三个一模一样的“玉卿”。

    三个长腿窄腰，长相一模一样的男人从无形的空间中走出来。

    径直跪到了乔莺面前。

    两人抱着她的大腿道歉，而另一个笔挺地跪在后方抱着乔莺的腰，哭到她的衣服都湿透了。

    “老婆--呜呜呜老婆--你别不要我...呜呜呜--”

    “莺莺宝贝，你还想不想砍我？我的肉质有弹性，剁起来最有手感了。”

    “小莺小莺--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小莺你别生气了...我再也不敢了。”

    乔莺现在看见他们三个用人形道歉，耳畔“嗡--”的一声尖锐划过，脑中里的弦绷到极致。

    无数片段一帧一帧如老旧默片反复播放。

    她摇着头呜咽，涎水顺着下巴往下滴的时候，换来的是玉卿说她可爱；

    她哭着喊着说要上厕所时，“玉卿”将他抱到了腿上。

    不顾她的求饶，说喜欢她的一切；

    有叫她姐姐的，有叫她妹妹的，也叫她老婆的。

    还有始终占主体地位的玉卿叫她宝贝。

    “他”说我爱你，“他”说我好爱你，“他”说求你爱我....

    乔莺不想再回忆了，多一秒的念头都充斥着巨大的羞耻和愤怒，丢人和委屈。

    ---

    “滚！”

    “你们都给我滚！我现在不想看见你们！”

    将他们踹开后，乔莺用力推开了玉卿。

    “还有你！既然你怀疑我的感情，不相信我需要克服多大恐惧来爱你...那你和他们一起滚！”

    说完这句话，乔莺的怒火伴随着空气中越来越凛冽的杀意，止不住地浑身颤抖。

    怕吗？

    扪心自问，乔莺怕的要死。

    被推开的玉卿，表情冷得骇人。

    刹那间，整个房间弥漫着幽静冰冷的潮湿味道。

    虚空中暗红如凝固血液的无数触手若隐若现，又被恐怖的力量压制着。

    它们发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嗡鸣声，带给人强烈压抑的不适感。

    他低垂着眼，轻声呢喃：“我不滚”

    继续重复：“我不滚，老婆...对不起，我不会再怀疑你了。”

    乔莺理智上知道，此刻她最应该要做的就是趁此机会告诉他，她多么爱他。

    然后再柔弱地掉几滴泪，扑进他怀里斥责他居然怀疑自己等，说一些控诉的话。

    最后流露出痛苦的表情，还是选择原谅他。

    这种情节、这种霸总娇妻的桥段，乔莺在现代演过几回了。

    可是她现在不行。

    因为她真的爱上一个怪物了。

    她和他的实力不相等，可是人格上是平等的。

    她不用再讨好他，敷衍他；不用装大度、温柔。

    更不用明明讨厌被强制，被掌控。还要虚情假意哄他。

    “我会原谅你”，乔莺说。“但不是现在。”

    “现在我很生气，很难受。不想看见你们任何一个人。我需要单独待一会儿。”

    原来爱不是克制。

    爱从来都不正常。

    如果一个人时刻保持清醒、冷静、理智...那或许不是真正的爱。

    爱的本质是占有欲，是敏感、不清醒；

    是多疑、莫名其妙、失魂落魄。

    如果人类的情感是这样，那么怪物呢？

    第62章：关于给怪物套绳子

    乔莺转身就走。

    可是手腕、腿、腰再一次被他们抱着，拖住，甚至用触手缠住。

    四张一模一样的脸上，有着各自不同的表情。

    虚空中忽然伸出十几条暗红色狰狞的触手。

    它们暴躁地挥舞着，发出古怪的嗡鸣声。

    当着乔莺的面，用可怜兮兮地语气一边道歉，一边从四个人的背后穿膛而过。

    “噗--”

    “咕噜--”

    触手将他们的心脏都掏了出来。

    犹如审判官的触手们，表面上覆盖着一层幽蓝的荧光，仿佛无尽的粼粼海面。

    不过这种奇异的美丽，刹那间就消失了。

    只剩下卷着血淋淋的心脏，举到了乔莺的面前。

    它们血腥、残暴、阴冷。

    它们恐惧，小心，卑微。

    “老婆---你难受，心脏不舒服，我感觉到了。”

    “小莺宝贝，昨晚是他们让你不开心...我把他们的心也扯下来了。”

    “莺莺，你原谅我们好不好？送给你出气...”

    “宝宝，他们的心也很难受...宝宝我爱你啊，宝宝你原谅主人好不好...”

    触手是共感的，所以这个行为就是在自残。

    四颗心脏的血液“吧嗒吧嗒”往下滴，不少溅落到了乔莺的脚背上。

    她看着四颗心愣住了。

    紧接着乔莺空荡荡的胃里涌上来一阵酸水。

    她“呕---”的一声偏过头去。

    肋骨断裂、胸口破着大洞的玉卿，站在乔莺眼前，死死盯着她。

    胸腔里居然有和人类一模一样的内脏器官，不再是无尽的黑洞。

    玉卿的眼珠随着乔莺的动作而动作。

    只要乔莺还不高兴，下一秒他就换别的方法让她继续出气。

    直到她不再生气，不再丢下他，不再想要一个人独处...

    杀死触手对他来说就是自残，触手掏了他的心脏也一样。

    --

    天真而残忍的怪物盯着伴侣，生出了很多冷血暴戾的想法。

    他想篡改乔莺的记忆，让她忘了昨晚的羞耻和失态，只保留两人美好的记忆。

    他想现在、立刻、马上带她回母星。

    他还想改动乔莺的记忆，让她如出生的婴儿，只记得他这个丈夫。

    邪恶阴郁又极度自私的念头，一遍遍侵蚀怪物的意识。

    ---但是他克制住了这个饱含恶意的念头。

    “好疼--小莺，我好疼...”

    乔莺闭着眼深呼吸了一口气。

    她的双腿在发软，眼前一阵阵心理上的发晕。

    不。

    不要同情他。

    乔莺觉得自己的脑子日渐怪物化，思想也越来越危险。

    她刚才非常、非常想知道，玉卿还能为她做到什么程度。

    这个念头来的如此强烈，迅猛。

    令乔莺感到一阵心悸，大脑嗡嗡作响。

    兴奋的情绪冲上头，她被玉卿盯得头皮发麻。

    滚烫的酥麻一路从脊背蹿到了天灵盖。

    乔莺很久之前就曾迷惑过：

    这心跳加速的酥麻，究竟代表着她在恐惧一个非人的怪物，还是---

    心动？

    她当初发现他真面目后选择在一起，正是由心跳加速的极度恐惧支配的。

    可谁也不能保证这种心跳加速的恐惧中，会不会不掺杂了一点心动？

    乔莺必须承认自己阴暗的内心：

    没人不喜欢彻底驾驭、操控怪物的感觉。

    让人热血沸腾，肾上腺素飙升，兴奋到颤抖。

    作为人类无法理解的高等生命形式，从玉卿真正诞生“自我人格”开始。

    他就在用人类的思维去探索、去了解伴侣的一举一动。

    可是仅仅这样当然不行。

    “人”更应该关注的是自己。

    只有怪物才会把伴侣看作比自己还重要。

    玉卿没有关心自己的心理状态。

    他以为乔莺想和过去十几回那样抛弃他。

    过去的惨痛经验可以理解为他追求失败。

    而现在她是他法律上的妻子，宇宙法则上契约的伴侣。

    她是无法抛弃他的。

    她和他早就性命相连。

    可是玉卿明白一个道理：

    他可以留住小莺的躯壳，她的心呢？

    如果她不爱他，那他留着这具皮囊在身边的意义是什么？

    没有任何意义。

    他只想要小莺对他笑，对他撒娇...

    或者像起床时那样生气了就把他砍了。

    可是她干呕了一声后，转头看着他血淋淋的胸腔。

    压着害怕，语气略显轻快道：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在你出现之前我一直过的贫穷，实力低微，遭打压，被骚扰...像一只找不到家的流浪猫。”

    “你出现之后，我得到了解救。”

    “我好像没办法再回到那么难堪又破败的过去...”

    乔莺说着说着有点想笑，扯了扯嘴角，发现笑不出来。

    她艰难地把目光上移，尽量去忽略满房间滴滴答答的血滴声。

    “我可以在任何时间、任何情景，在你对我每一次的测试中，都可以肯定的告诉你，我喜欢你。”

    乔莺看着玉卿变成尖锐针型的眼睛，“那么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