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了一天的江蓝露出了些?许笑意,跟苏珍久说:“明日我们往南走,听?说这次的轰炸不止北方,南方也很严重。我下一次进封锁线不知何年?何月,这次我想去看看。”
苏珍久下意识问:“南光桦去吗?”
江蓝和善地笑笑:“那?你要问他。”
苏珍久回头去看南光桦,高大的男人和那?些?欧美大胡子站在一起,也丝毫不显弱小。
他原本是背对她而站,像是背后?长了眼睛,立时回头,她的眼神挪移不及,正好与他撞在一起。
她没有躲避,只动了动嘴唇问他:你什?么?时候走?
南光桦皱眉,故意眯了眯眼睛,表示自己看不清。
他指了指帐篷。
苏珍久迟疑了片刻,抬脚过去。
南光桦迈开长腿,很快来到她的身?后?。
此时的众人都在帐篷外?欢庆,帐篷内除了他们,并没有其他人。
苏珍久重复了刚才的问题:“你什?么?时候走?”
南光桦一本正经?答:“明天还有一批物?资要运到南方。”
苏珍久有点无语地看着他,尽量心平气和地道:“南光桦,这是我的工作,无线驻外?的记者三个月一轮换,没到轮换的时间?,我绝对不会退。”
实?际,三个月到期,仍旧可?以无限延期。
他们两个或许真的是天生一对。
如同她知道,他来是想带走她一样。
南光桦像是一眼看穿她的心理,认真地问她:“仙仙,三个月之后?,你真的肯回去?”
苏珍久有片刻的迟疑。
南光桦敏锐地洞悉到,他走近了一些?,深邃的眼眸像是引人深陷的潭水。
他只用低沉的气音,呼吸的热浪袭击她的耳朵:“仙仙,你明明是爱我的对不对?”
不是喜欢,是比喜欢多了很多喜欢的爱。
苏珍久没再躲避他的追问,抬起杏眸定定地凝视他许久,冷静地说:“南光桦,爱不爱你,我都得是我自己。”
她说完这句,要走。
南光桦哪里会肯,拦住了她的路,将人紧紧地拥在怀里,他觉得自己好像有希望了,又觉得希望很渺茫,这种摸不着的感觉让他心慌。
“仙仙,你到底什?么?意思?”
苏珍久挣脱不开,气急:“爱不爱你,我都能不要你啊!”
南光桦执拗地反驳:“爱我,怎么?舍得不要我?”
没人比他更懂那?种日思夜想,想把她牢牢锁在身?边的感觉。爱一个人,怎么?可?能做到不要?除非他死掉。
“明天是我给你的最后?一天,去完南方,你走。我们两个,不可?以都在这里。”苏珍久咬了咬牙,威胁道:“要不然,我这辈子都不会回去。”
“仙仙!”南光桦不可?置信地一怔,呼吸开始短促。
打蛇打七寸啊,这一次,他的仙仙精准地捏住了他的七寸。
南光桦想:他也有今天。
苏珍久趁机推开他,掀开帐帘,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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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过得很平静,有大胡子的几把AK在,没人敢来轻易打劫。
天才亮,志愿者们便动身?了。
悍马车和AK开道,物?资车在中间?。
苏珍久和韩迁开着采访车,紧随在物?资车的后?面。
再后?面是辉仔开车载着南光桦。
最后?一辆车是大胡子亚尼,他打开了天窗,架着狙击木仓断后?。
这一路走得也算太平,只是选择物?资发放地点时,江蓝陷入了难以抉择的纠结里。
整个阿国已经?烂透了,别说十几车物?资,就是一百车,一千车,也是杯水车薪。
这里的人,连最基本的饮用水都缺。
换句话说,物?资只有那?么?多,看谁都惨,到底给谁?
江蓝和南光桦商议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按照原来的计划,去这次被轰炸最严重的地方。
那?里距离他们现?在所处的地界,还有约两个小时的车程。,尽在晋江文学城
午饭可?以在车上解决,但人总有三急。
车队停在一块空旷的田野边,休整半个小时。
苏珍久不过是下车透了个气,再回到采访车旁边,只见辉仔坐在她的位置上。
辉仔朝她眨了眨眼睛,恳切地说:“阿姐,桦哥脾气好差,你救救我,跟他坐一辆车行不行?”
苏珍久想说,别闹,她是要工作的。
话还没有出口,她被人从背后?抱起,径直抱向后?面的悍马。
几个大胡子吹起了口哨,还有人鼓掌,唯恐天下不乱。
南光桦打开了车门,催促她:“仙仙,快点进去,不然会被更多的人看见啊!”
苏珍久:“……”他还知道要脸面的吗?
南光桦装可?怜地又说:“仙仙,你只知道赶我走啊,就不想和我多呆一会儿吗?”,尽在晋江文学城
苏珍久的嘴唇动了一下,想要说的话,却被低空飞来的飞机吓了回去,她惊恐地拉他:“上车,快上车。”
南光桦也看见了希伯人挂载着炸弹,超速飞来的战机。
来不及上车了。
他的眼神里透着悲伤和决绝,大吼道:“仙仙,开车,快开车走!”
苏珍久拼命摇着头,声?音颤抖:“你快上车,我求你了。”这是比狙击木仓瞄准了他,还要让人绝望的恐怖。
车队乱成了一团,人们惊恐绝望的声?音不绝于耳。
有几辆车在第一时间?发动,朝飞机飞来的相反方向亡命地开去。
霎时间?,巨大的轰隆声?,像是掀翻了大地,汽车在颤抖。
巨大的声?浪使得人头晕目眩,心跳加速。
苏珍久眼睁睁看着希伯人的战斗机,从南光桦的头顶掠了过去。
她的眼泪一涌而出,觉得今日用尽了这辈子的运气。
希伯人的战机并没有真的扔下炸弹,那?堪比炸弹一样的恐怖声?音,是飞机制造出来的音爆,杀人不见血的特殊炸弹,杀伤力?如一颗炸弹在耳边爆炸。
苏珍久什?么?都听?不见了,两耳轰鸣,她推开了车门,扑进了南光桦的怀里。
第七十三章
空气似冻结了一般,
眼前的一切都像在演默剧,劫后余生的他们好像在嘶喊,南光桦看得见他们的嘴唇在动,却听不见他们的声音。
刚刚的音爆,
像是飞行员的恶作剧。飞机明明已经飞离的不见了踪影,
那?种?心跳加速的眩晕感仍然让人极度的难受。
南光桦的身体没有恢复,本能?却恢复的很快。
他捧起苏珍久的脸,
紧张地问:“你有没有事啊?”尽管他根本听不见自己是否真的发出了声音。
大约是隔了一层汽车阻拦声音,
苏珍久已经隐约可以听见他的话语。
她摇了摇头?,
心里的恐慌一时片刻并没有褪去。
刚刚亡命开出去的几辆汽车,又开了回来,
众人聚集在一起,
心有余悸。
大胡子亚尼一边拍着嗡嗡乱叫的耳朵,
一边用最恶毒的话语咒骂着希伯人。
江蓝来问过南光桦的情形后,
看着飞机消失的方向?,叹了口?气,
“这世上?的事情,有人幸运,
也会有人不幸。”
希伯人的飞机载满了炸弹,
没有在这里落下来,就会投到别的地方去。
车队重新集结。
苏珍久坐在驾驶座上?,不安地看了看副驾上?的南光桦。
他也朝她看过来,苍白的脸上?挂着笑。
苏珍久问他:“你耳朵可以听见了吗?”
南光桦自若地说:“可以。”
音爆的声音大得邪门,
苏珍久的耳朵只能?算恢复了七八成。
当时没能?来得及上?车的几个志愿者,
有一个抱着脑袋在地上?打滚,
流了很多鼻血。而南光桦是离音爆最近的人,他没有打滚,
没流鼻血,唯有脸色苍白。
车队继续向?南。
苏珍久一边开车,一边观察南光桦。
说起来也好笑的,他第一天来时,还在控诉她心狠不肯多看他一眼。今日倒好,她不知多看了他多少眼。
终于到了要发?放物?资的地方。
南地比北地遭遇的轰炸次数要少,这里阿国人的悲痛还是鲜活的,比北地少了一些麻木。
大约是因为路上???x?的那?个恐怖插曲,志愿者发?放物?质的速度更快。
可以理?解,受到了创伤的人类,需要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自我疗伤。
大家?都是普通人,没有变身的铠甲,也没有人临阵脱逃,已经很伟大了。
苏珍久和韩迁架好了摄像机,又看了南光桦好几次。
有一次,她看见辉仔拍了下他的肩,他转身面?对着辉仔,两个人说着什?么。
发?放完全部的物?资,车队连夜赶回北地。
等众人住进了联合国慈善组织的避难所,不约而同松一口?气。
希伯人轰炸了北地这么多天,所有的国际避难所始终完好无损。
此时已经凌晨,等众人放下戒备熟睡,苏珍久钻出了睡袋,走出帐篷。
她没在月色下等多久,南光桦便从帐篷的侧面?绕了过来。
大胡子来了之后,南光桦几人是和大胡子一样住在车上?的。
他其实没有听见动静,还是辉仔说有人出来,好像是阿姐。
“睡不着吗?”南光桦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苏珍久没有立时转身,叹了口?气的时间,他已经转到了她的面?前。
“害怕?”他靠近了一些,弯下月要,额头?与她的额头?仅有一点点距离。
苏珍久对着他甜笑了一下,一双杏眼里好像带着无限的情谊,“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仙仙从没有这样对他笑过。
南光桦惊喜到恍惚,她错开了他的脸,贴在他的耳朵边,艰涩地说:“南光桦,我爱你了……可是,你听不见对不对?”
她离开了他的耳侧,又与他面?对面?,抛下了诱饵:“这是一个很重要的秘密。”
南光桦还维持着刚才的笑意。
渐渐,笑意凝在了嘴角。
他败下阵来,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哀求:“仙仙,我还听不见,你再说一遍好不好?我可以用眼睛看。”
苏珍久的眼睛有了潮意,她站了起来,抬手摸了摸他的耳朵,“南光桦,真的是很重要的秘密。天一亮,你就出封锁线,等你能?听见了,我再说给你听。”
真的是天一亮,苏珍久叫来了辉仔,严肃地告知他,“你桦哥现在还听不见。”
辉仔原本是笑嘻嘻的,脸色巨变,跑到南光桦的背后,大声叫:“桦哥!”
南光桦没有反应,辉仔跑到他的面?前,“哥,你不要吓我。”
很快,连江蓝也知道?了。
所有人的意见都很统一,阿国没有精密的检查仪器,南光桦需要立刻马上?出封锁线。
苏珍久适时地说:“我送你们出封锁线。”
然而,走到一半,她又毁约了。
一个穿着黑袍的女人在废墟边痛哭。
苏珍久叫停了车,走到她的身旁。,尽在晋江文学城
韩迁抱着摄像机跟了下来。
这个女人,他也认识,是瓦力的母亲。
苏珍久用阿语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个女人抬起绝望的泪眼:“我的孩子被炸死了。”
苏珍久还记得小瓦力领到食物?时,欢快跑远的背影,她难掩悲伤,和汽车里的南光桦对视了一眼,从包里拿出了话筒,示意韩迁开机。
南光桦的心情很差,耳朵的疼痛感,没有比昨天缓解太多。
他知道?他的仙仙不会再上?车了,失落地吩咐辉仔:“开车!”
这一次的分别,如上?一次一样,没有告别,也没有归期。,尽在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