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对云渺问,云渺将头侧开看中间的杨薇。
杨薇背脊挺的像个松木,强作镇定,将手中喜帖递过去:“西城杨家。”
蒋千盛脸色一下僵住,不可置信的看看杨薇,又看看云渺,再看杨薇,才将喜帖接下:“杨家主幸会,这两位是……”
他主要还是问的云渺。
杨薇硬着头皮:“他俩是我的…下属。”
爷爷我也不想的,是为了任务,您老千万别生气啊!
蒋千盛:“……”
他狐疑的再看一眼云渺,周浮生已经拦在云渺小姐面前:“怎么,不欢迎啊?”
“贵客肯来,万分荣幸,自然夹道欢迎。”蒋千盛心里奇怪。
三个人在一起,拿着伞的那位看着更像杨家家主,旁边那两位一对比看着像丫头和小奴才。
不过,他没再多想。
“阿深,你带这三位进院休息。”
蒋深走过来:“好。”
蒋深看着很平静,目光相当克制,只是略在云渺身上停留一瞬,带着他们进蒋家。
一进去,周浮生从牙齿缝里蹦出一句:“草。”
“曹?”蒋深奇怪的看他。
“……”周浮生想到云渺小姐吩咐低调行事,为此她都伪装杨薇跟班,怕蒋深误以为自己要说蒋深,他便解释一句:“握草!真大!”
蒋深:“……”
他微微一笑,对这种脏话并没有介意。
周浮生是由内而外的赞叹。
蒋家府居,真大啊,不但大,还十分华丽。
青石铺就的大道笔直向前,两侧花木团簇,假山水池。
正厅雕梁画栋,气势恢宏。
周浮生感觉自己置身在古代大户人家。
只可惜如此金贵华丽的房子,挂满白色长绸,有种古意和恐怖搭配的诡异感。
周浮生连连赞叹:“哥们,你们祖上挺富啊,能留下这么大的院子。”
穿行在青石板路上,蒋深微笑:“不是先人留下的。”
“那你们也挺挣钱的,我听说你们是做白事的。”周浮生笑道,语调拉的有点长:“不过——即便是做白事铺子的,这家有喜事,也不应该我用白色吧,多少有些…”
周浮生思考用什么词比较温和点。
蒋深接他的话:“不吉利是吗?”
“这可是你说的,我没说。”周浮生撇清关系。
蒋深反而笑了,温和道:“这么多年,我们闭门造车,不与外界交流,这次逢我新婚,便于你们走动关系,你们能来我十分开心…”
“至于这白物,是我们家自古以来的规矩。”
“祖宗说,我们靠着白事吃饭,不能忘本,即便是新婚,也要以白为主,等我结婚那天,我和新娘也是一身白衣白服,到时候还望各位不要害怕。”
周浮生笑着点头,只是眼中的笑如潮水一般褪去,杨薇没有抬头,但手也握住了。
新娘新郎着白衣白服,但来找过来的那些魂灵穿的是红色嫁衣。
难不成…找错了?
第178章
纸人
从正厅绕到后面,有无数低矮小房子,房子虽矮却五脏俱全,红木格子窗,大红木门,有的禁闭,有的打开。
蒋深没有带他们从房子中间穿梭,从左侧绕路,有熙熙攘攘的动静,周浮生回头,什么也没有看到,房子风平浪静。
“奇怪。”
周浮生小声嘀咕。
蒋深轻声问:“怎么了?”
“没什么!”周浮生晃晃头,跟着蒋深跨过另一个院子的门槛。
云渺特意落后半步,静静站在那里,回头。
低矮房子安静着,万籁俱寂时,有一双双惨白小手,扒着墙体,小心翼翼的露出花苞头,圆脸蛋,伸着脖子用杏眼打量。
正对上云渺看过来的视线。
“啊…”
她们惊叫一声,做鸟兽散状,紧接着听到砰砰砰关门声,再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云渺转开脸,踏着门框进去。
“这处院子清净,一共三间房子,可供诸位休息。”蒋深将他们带到院门口,又简单寒暄后称前厅有客,便匆匆走了。
杨薇若有所思:“他好像并不开心。”
“他还不开心?”周浮生一改刚刚对蒋深的和颜悦色,鄙夷的对他背影竖中指:“他强抢民女,能有什么不开心的,不开心别抢呗。”
杨薇点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只是他把曹恩迷惑过来,反而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我担心我们找错了。”
“我现在对蒋深开不开心没有兴趣,我现在比较焦虑是不是找错了。”
走进客房,周浮生有点焦躁。
“应该没找错,喜帖里有个q版小人你还记得不,是穿的红色嫁衣。”
杨薇安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的周浮生。
“白色…怎么能是白色,我真不懂蒋家在搞什么。”
周浮生心急。
上次西城职高的事情就没有查好,云渺小姐虽然没有生气,但是这种错误真的不能再犯了!
云渺从屏风里绕出来,端起桌子上热茶:“没找错。”
“真的啊。”周浮生像活过来一样飞速窜到云渺小姐身旁:“那就是找对了?”
“我始终认为,世界上没有太巧的事情。
曹恩来到中原后消失,后脚那些魂灵便找上来,这事很难说是完全没关联。”
魂灵们出现后,云渺能够感受到她们的执念。
执念很一致,化作匕首一般散着森森冷光后便汇集成一句话:杀了他!
尤其是从踏进蒋家开始,魂灵们的执念更强,强烈的杀意顺着链接线到她手腕上,凉凉的。
这种情绪在魂灵中很少见。
大多数,魂灵是带着怨念与怨恨的,而她们只有无穷无尽的杀意,这种杀意如溪流传递到云渺身上,是唯一一次,她并不反感的。
杨薇和周浮生认同的点点头。
都已经查到蒋家,是不是她们也管不了这么多,都到这里了,再不管曹恩就说不过去了。
显然,云渺小姐也打算管。
晚饭是蒋家佣人送到房间的,周浮生一边吃一边笑:“这蒋家一点都不低调好不好,住这么大的房子,蒋深更是谈过女明星,相对起来,我更低调。”
说起来他真是三好市民,尽管出生就没有感情,好在感情不在演技还在,平日里做个发光小太阳,没事出门做个好事。
他这种好人,哪里找得到。
等佣人来收碗筷时,周浮生顺嘴问一声:“新娘住在哪里,你知道吗?”
佣人的打扮也很古风,雪白褙子,打褶长裙,扎着两个圆圆发髻,雪白团子一样,脸颊像涂了一层胭脂。
佣人道:“我不知道。”
周浮生喝着温水助消化:“在不在你们蒋家,听说你们要办三天婚宴,新娘不出来吗?”
“在的,婚前少爷和少夫人按规矩不能见面,被阿娘藏起来了,只等到结婚那天才能出来。”
“这规矩…”周浮生不太理解,不过想到蒋家这奇怪的婚宴和绑架曹恩的行为,将杯子甩在桌子上,没喝完的水杯溅出来水,落在佣人手臂上。
“不好意…”思字还没有出来,他就看到佣人似乎很讨厌水,想要甩开,一甩,半条胳膊甩了出去,好在佣人及时抓住,又把胳膊安上去。
安上去之后,她活动一下,憨笑道:“还有什么吩咐吗?”
周浮生:“……”姐姐,您看我还敢有吗?
“那我就去找阿娘啦。”
佣人端着碗筷离开,因为刚刚那个胳膊受伤,她只能用一只手端,端的很稳,蹦蹦跳跳离开了。
等她走了以后,周浮生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你们有没有看到,她的胳膊……”
那胳膊断开之后,断开的胳膊没有鲜血,是空的,还有两根竹竿,那佣人分明不是人。
“中原纸衣,做的生意是白事铺子,会点扎纸人技艺也正常。”云渺想到那低矮房子里,每一个房子里都住着一个纸人。
“……”周浮生一个倒仰,这比刚刚还吓人!
“所以,刚刚那个栩栩如生,生动可爱的小女孩是扎的纸人?”
云渺眉微微动了下:“没错。”
“…可是她是活着的,能说话能笑,能走路能干活…”周浮生似乎难以接受。
太生动了!
生动到比真人还真人。
“中原纸衣在古时是非常有名的,他们扎的纸人是去世之人真的可以享用的,在古时,他们是专门为皇亲国戚扎纸人的。”杨薇见怪不怪。
周浮生给云南小姐添了杯水:“奇怪了,那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中原纸衣,我还专门查了,奇闻杂志,古籍良文不说,百度都找不到的东西…我愿称之为——无名小户。”
这事超纲了,杨薇也不懂,她也是听爷爷说过几句,而爷爷也是道听途说。
云渺指间转着杯子。
“那是因为他们灭过几次门。”
第179章
中原纸衣历史
周浮生鼓掌,满眼小星星:“小姐真是博学多闻,通古识今,真让我等佩服!”
云渺手指指着桌面上的纸:“这张纸上说的。”
周浮生:“……”靠!什么纸,他怎么没有看到。
杨薇悄悄伸头去看。
这是蒋家准备的纸张。
大概是知道这次邀请的人,有很多人对中原纸衣并不了解,所以将他们自己所有事都写上去。
写的很全,中原纸衣的存在历史悠久,起源内部都有不同的版本。
有人说纸衣老祖是一孤儿,幼年孤苦,无依无靠,即将在寒冬腊月之日冻死之际,梦到仙人降临,将纸人技法传递于他。
先祖得此技艺,从梦中醒来,拼着最后一口气,为当时镇中首富刚去世的父亲制作纸人,纸人点睛,登时便活过来,朝着首富父亲跪地而拜,随后自焚,以此,先祖一战成名。
也有人说,纸衣老祖是穷困半生,与妻儿恩爱无双,为给妻子治病,以自身做纸人,在白事堂上做尽奴仆之态,以此赚钱,只是常受耻辱,在被当成纸人焚烧后,从大火中爬出来,学会纸人点睛,这个版本在后世流传中,成为了他当时在大火中焚烧是在进了黄泉一趟,说是阎王感念其命苦,便教他纸人点睛。
最后一版说法,和老子有关。
说是老子骑青牛登天路上,遇到纸衣老祖在路上扎纸人,老子见其纸人粗糙,便为纸人点睛,从此,纸衣老祖得了神赐。
总之,这三样说法是关于中原纸衣起源最多的说法。
中原纸衣在最初是一个白事铺子,随着家庭人员越来越多,便有了分支,堂支,表支。
每一支继续开纸衣白事铺子,最纯赚的那些年,全国各地都有他们的纸衣白事铺。
后来纸衣白事铺扬名天下,于汉朝时一位皇帝召见,问其纸人是否真如传说中,点睛便如活人一样,当时纸衣老板在大殿中当场扎纸人,点睛,皇帝与宫内人边看着那小胖纸人从僵硬变得活灵活现,还能给皇帝请安。
皇帝大为欢喜。
当场杀了除了纸衣老板之外的所有知情人。
接着囚禁纸衣老板让其日夜扎纸,为其制作死后的军队和奴仆,纸衣老板本以为会有滔天富贵,没想到落得个凄惨下场,兢兢业业扎了半个月纸人后给自己扎了个替身,自己逃之夭夭。
纸衣老板回到家,发现纸衣铺子被烧,妻子全死,大痛大悲之下去找族亲,未想到其他纸衣铺子也全部被烧,他恨自己不该逞能,又极度绝望,又回到宫里问皇帝为什么要赶尽杀绝。
皇帝称:“此乃绝技,自然只有朕能享用,从前不论,此后百世,也只能有朕一人!”
纸衣老板便懂,皇帝是想下去之后也做皇帝。
就如那秦始皇一样。
只是秦始皇制的是兵马俑,他要的是纸人。
纸衣老板不再挣扎,潜心制作十年纸人,终制成千军万马和宫奴无数,皇帝临死之际,下旨让纸衣老板殉葬。
闭眼之时,纸衣老板在皇帝耳边道:“纸人是我扎的,怎么会成为你的千军万马,即便你不让我殉葬,我也是要死的,死后我来做皇帝,至于你……”
后面的话不消多说,皇帝心神俱裂,目光恐惧,死不瞑目。
纸衣老板在殉葬之前被藏起来的族亲找到,纸衣老板便警告族亲日后不可沾染皇室,要一味藏拙,免得灭门之祸,接着抹脖而去。
之后纸衣白事铺迅速收拢产业,全部集中在中原,便有了中原纸衣的称呼。
后来几次灭门,几乎都是中原纸衣中一些小辈或为名,或为利,找到当时掌权之人,招来杀身之祸。
有的是为了独享此技艺,有的是觉得此是鬼邪之物,也有过被百姓讨伐之事。
说是一位皇帝偏宠的妃子是纸人所作,生的珠颜玉色,妖媚纯净,惹得皇帝荒淫无道,便被群臣和百姓骂中原纸衣是祸国之存在。
也是这件事,中原纸衣彻底隐匿。
几乎不与外界之事和人联系。
“这是谁写的,竟然写的这么客观。”
周浮生用手一弹纸张:“我还以为这种不太光彩的事情一定会隐藏起来,没想到他们不但认了还告诉我们,这也太不把我们当外人了。”
“这说明中原纸衣的底气足,他们不惧怕自己的过错。”杨薇觉得中原纸衣就像自己,如果是以前的自己,就算飞上枝头变凤凰,也不敢心无旁骛将杨父杨母赶出家门。
但跟在云渺小姐身边之后,底气足了,腰板直了。
她不但敢把他们赶出去,还敢四处宣扬。
反正,凭借云渺小姐的光辉,没人敢说她不孝。
只会说,不愧是云渺小姐身边人。
胆大,猖狂。
中原纸衣敢于承认自己先辈的错误,大概就是我们错过又怎样,不爽你就闭嘴的态度。
这张‘中原纸衣史’下面是历代杰出人物,大致排版是小像,年月日与离世日和平生所做之事。
有些是大善之人,有些是大恶之人。
写这个‘中原纸衣史’的人也是性情中人,大善之人极致夸赞,大恶之人粗鄙大骂,遇到不好不坏的直接评价:平庸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