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不着,跟你媳妇儿回去吧!”朱厚照信步离开。
朱载壡叹了口气,看向媳妇儿,愧然道:“莺莺,为夫……是为夫不中用,没能亲手教训那贼子。”
李莺莺微微摇头,问道:“夫君,你可认识那个叫李青的年轻男子?”
“我……不认识。”
“不认识你叫他先生?”
“呃……这个……”朱载壡一阵头大,悻悻道,“莺莺,你别问了,为夫……不能告诉你。”
“所以你知道?”
“……是,但不能说。”
“为啥不能说?”李莺莺有些气郁,可更多的是好奇。
朱载壡也不知该咋说,吭哧半晌,道:“因果太大了。”
李莺莺诧然,继而好笑,“有什么因果是李家都不能承受的?”
这话真不是狂妄,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能有什么背景?且也不是曹国公家的人,又有何惧?
“哎呀,别问了,因果真的太大……不是,你问他干嘛?”朱载壡故作吃味的问。
“你……”李莺莺愤愤道,“你真信他是抓贼的?”
“我信!”朱载壡认真道,“你不知他,所以你不信,你若知……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索性也没啥损失,别跟自己过不去了。”
朱载壡哪敢自作主张的曝光李青秘密,也顾不上恼恨贼子了,只想尽快翻篇儿。
奈何,媳妇不好糊弄。
“适才你那位李先生可是要与我说他的事呢。”
“呃……再遇上,你亲自问吧,反正我不能说,这事儿不能从我口中说出来。”一向对媳妇儿宠溺至极的朱载壡,这次格外有原则。
李莺莺却是更好奇了。
见自己问不出来,只好改变突破点。
“夫君既如此说,我也不强求什么,不过今日生了这样的事,终是晦气,咱们还是回永青侯府住吧。”
“嗯,也成。”朱载壡哪里知道媳妇的‘算计’,干笑道,“这事儿,还是先不让岳丈他们知晓才好,免得他们担忧。”
李莺莺点头。
心里却是盘算着一会儿回侯府,让小弟帮忙‘拷问’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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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儿。
李青扯下朱厚熜头上盖着的床幔,并解除了他的禁制。
只见朱厚熜面色灰败,如行尸走肉一般,没了一丝生气,简直生无可恋。
都这样了,李青自不好再苛责,说什么风凉话,安慰道:
“其实也没什么,总算没撞破,只要你不承认,就不存在尴尬。”
朱厚熜默默走进厢房,躺上床,拿被子盖住脑袋,一言不发。
李青知道现在的朱厚熜只想静静,便也没说什么,关上门,走了出去……
次日。
黄锦早早起床,这一觉他可睡得太香了,洗漱之后又为二人打好水,便准备出去买吃食。
门一开,就见李青从外面回来,已经买了早饭。
黄锦惊诧道:“你起这么早啊?”
“年纪大了,没那么多觉。”李青递上油纸包,问道,“他醒了没?”
“还没……”
话刚出口,就听厢房门响,黄锦本能回头,只一眼,小眼睛顿时瞪得溜圆。
“皇…老爷,您这是怎么了?”
朱厚熜面色苍白,额头起包,就跟被人揍了似的,黄锦这个心疼啊。
“我没事。”朱厚熜铁青着脸,走出檐下。
李青从怀中取一瓶上等跌打酒,道:“你让我准备的跌打酒,买回来了。”
闻言,朱厚熜脸色更是难看。
这是他让李青给朱厚照准备的。
不想混账堂兄没用上,倒是他自己给用上了。
朱厚熜不禁更是悲愤。
见他如此,黄锦只当是受了李青欺负,闷闷道:“好不容易休个假,你就不能宽容一点吗?”
“关我屁事!”李青白眼道,“这都是他自找的。”
“对对对,都是我,都是我……”朱厚熜破了大防,一时都有些失心疯了。
李青也不反驳,只让他好好发泄。
好一会儿,李青突然道:“别吵了,人又来了。”
朱厚熜一呆,顿时大惊失色,调头就钻进了厢房。
黄锦:“?”
第544章
佛道之争
俄顷,
院门敲响。
黄锦上前开门,见到来人略微惊诧。
“见过永青侯。”黄锦朝李信拱了拱手,又看向李雪儿、朱厚照,“李小姐,朱老板。”
朱厚照心情极好,第一个走进小院儿,四下瞅了一眼,问道:“李青呢?”
黄锦瞅了厢房一眼,继而笑道:“三位先进屋稍坐,我去通知他。”
“不急不急。”李信只当是李青还没睡醒,连忙道,“我们等一等没关系。”
黄锦瞧着一脸不怀好意的朱老板,总觉得哪里不对,便顺着李信说道:
“也好,先进屋吧。”
“不用了,外面清爽。”朱厚照自顾自走到果树下的石桌前,坐在那里老神在在,嘴角不时上扬,也不知他在乐什么。
见状,李信也不好再进屋了,也去了石桌前落座。
李雪儿也走了过去。
黄锦挠了挠头,只好客随客便,上前落座,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不多时,李青便从厢房走了出来。
“太爷。”李信起身行礼。
“坐坐。”李青抬手下按,“都这岁数了,别在意这些虚礼了。”
说着,也走上前坐下,诧异道:“小家伙儿怎么没跟来?”
李信解释道:“被他姐姐堵了,好像跟太爷您有关,说什么家里遭了贼,太爷你捉贼……”
“啊,这事儿啊……”李青打断道,“毛贼已经教训过了,保他这辈子都不会私闯民宅了。”
李信也没多想,来时已经听朱厚照简单说过了,只当是普通的一个小插曲儿,转而问起正事,小声道:
“朱老爷也来了?”
李青颔首:“来了,还没起呢。”
黄锦问道:“朱公子呢?”
“去作坊了。”朱厚照故作诧异,“公公找他有事?”
“啊,没事儿,咱家能有啥事儿啊?”黄锦对朱厚照有些发怵,生怕言多必失,忙道,“你们聊,咱家还没吃早饭呢。”
说着,抱起油纸袋跑向厢房。
朱厚照对李青眨了眨眼,一脸坏笑。
李青瞪了他一眼,低叱道:“差不多行了,人家本来就够郁闷了,少给我添油加醋。”
李信诧然。
李雪儿愕然片刻,隐隐了悟,勾了勾嘴角,什么也没说。
“太爷,既然皇上来了,不若让皇上也瞧一瞧李家的产业,我想……”李信压低声音道,“我想皇上来金陵,本就有这样的打算,与其让皇上提出来,不如爽快一点,您以为呢?”
李青微微点头:“可以,回头你稍微安排一下。”
李信称是,接着,又道:“太爷,朱壡知道你的秘密,而他又是个……”
话没说完,瞥见皇帝出来,李信立时住了嘴。
朱载壡虽是他孙女婿,但更是皇帝的儿子,哪怕没了皇子标签,也不好当着皇帝说皇帝儿子不是。
李信慌忙起身,李雪儿也站了起来。
“朱老爷。”
小院儿没外人,只要不大喊大叫,称皇上也是没问题的,如此只为了照顾朱厚照。
不称皇上,朱厚照便不用行礼。
虽然大家心里都门清,可有些事不好点破,也不能点破。
朱厚熜自也清楚这些,微微摆手,“无需多礼,都坐吧。”
到底是御极三十余载,且少年时就能和悍臣斗得有来有回的皇帝,朱厚熜调整心态的能力不是盖的,这会儿已经恢复了平静,不见波澜。
只是偶尔与混账堂兄视线对撞,表情略微有些不自在。
“铁轨铸造如何了?”
李雪儿道:“堆积如山,就等朱老爷一句话了。”
朱厚熜缓缓点头,道:“此次回去之后,立时提上日程,在顺天府修上一段,天津卫修一段,至于南直隶这边……再等等吧。”
江南太富了,尽管无意,可喧宾夺主之势已成,作为帝王,朱厚熜怎可坐视江南进一步做大?
这还真不是小气,经济政治难分家,南北贫富差距太过悬殊,会生出诸多弊端。
在场之人都明白这个道理,故此,没人提出异议。
李雪儿问道:“可否将蒸汽铁轨车,提升到蒸汽船的高度?”
现在的朱厚熜已经知道李雪儿是他表姑,以及和李家更进一步的亲密关系,对李雪儿的涉政之语,并无愠色。
沉吟了下,说道:“这个的确很有必要,不过就时下而言,还不用如此,目前朝廷不会接手此事,朝廷需要兼顾的太多了,李家先行……总之,不会让李家吃亏就是了。”
李信拱手道:“李家在意的从不是这个,只是……有些事不好太过张扬。”
“嗯…,这确实是个问题。”朱厚熜想了想,说道,“这件事回头我会解决,不让李家太过为难。”
“是!”李信微微松了口气。
“对了,海外种桑、养蚕两项,李家可有了动作?”
朱厚熜对此事很是上心。
李雪儿笑吟吟道:“不止李家,诸多大富都开始了动作,赚钱的事谁不上心啊?”
朱厚熜哈哈一笑,继而感慨道:“这钱啊,总也不够花,大明之富庶前无古人,朝廷之税收亦是如此,换之任何一个朝代一个帝王,怕是嘴都能笑歪,奈何……大明财政之开支,更是冠绝古今,这么个趋势……实令人难以心安。”
顿了顿,“李家小姐对经济一事非常人能及,对此可有良策?”
“其实也简单,好生引导资本就可。”朱厚照开口了,“李家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朱厚熜表情冷淡:“没问你!”
“昨日你……”
“既然你想说,那便说吧。”朱厚熜神色不变的改了口。
朱厚照微微一笑,道:“这才对嘛,给你支招你还不领情,这是什么?这是不识好歹……”
“说正题吧!”朱厚熜强抑怒意,硬邦邦道,“如何引导?”
“商会!”
“这个不用你说,我比你清楚商会的用处。”朱厚熜说道,“你的招儿若只是商会,还是让李小姐说吧。”
朱厚照也不生气,笑呵呵道:“那就说些你想不到的,培养发展大明朝廷的资本,以此凭仗,为朝廷创收。”
朱厚熜怔了下,不动声色道:“仔细说来。”
“发展一些个朝廷垄断资本。”朱厚照说道,“如今大明内外经济,都发展的十分好,尤其蒸汽船的问世,可谓是进入了黄金时代……”
“这一座金矿几乎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人人挖金的时代……什么最值钱?”
朱厚熜醍醐灌顶,脱口道:“铁铲、铁锹!”
“不错!”朱厚照道,“抓住最重要的点,以此为朝廷资本,去引导、影响民间资本,说白了,还是掠之于商,却是有限度、有温度、可持续,且吃相极好看的掠之于商,不让其惊慌,又不至于让其肉疼……”
朱厚熜频频点头。
可很快就觉得自己不该给他好脸,于是该听听,面上却是不以为意,完了,还怼了句:
“说的头头是道,道理也都懂,就是不学好,就是不干活……”
这次,朱厚照倒没有吹胡子瞪眼,甚至都没反驳,只让他发泄……
好一会儿,朱厚熜哼哼道:“既然你这么懂,回去写道奏疏,我可以帮你带回朝廷,让皇帝陛下看看你这个商贾的头脑,兴许,皇帝一高兴,还能封你个大官当当呢。”
“昨日你……”
“好心当做驴肝肺,既然你不想当官,那我也不勉强什么了。”朱厚熜黑着脸选择大度,也不再讥讽了,“回去写个计划书来。”
“可以,但你得给润笔费。”朱厚照说。
朱厚熜抽出两张宝钞,“赏你的。”
朱厚照定睛去看,好嘛,就两贯钞。
“两贯钞花出两千两的架势,不愧是你!”
“你要不要?”
“苍蝇腿也是肉嘛。”朱厚照拿过揣进怀中,笑呵呵问,“这次来多久?”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朱厚熜陡然怒了,“你一个卑贱的商贾,还管起我来了?”
朱厚照没所谓地耸了耸肩,苦笑道:“就放过自己吧,你之今日,全是贪心所致,又做不到舍,佛语有云,贪嗔痴……”
“不好意思,我信道!”朱厚熜打断道,“我可是纯正的汉人,汉人自然信自家的道,谁信佛啊?也只有荒诞不羁之人才信!”
朱厚照呆了呆,继而也怒了,“阁下这么说,可是影射我朝太祖?”
朱厚熜一滞,微微变色,悻悻道:“少东拉西扯,我说的是你,干太祖何事?”
“呵呵,我信佛,就是受了太祖熏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