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
两人坐到商场一层咖啡厅的户外座位上。
店员将刚点的冰美式送过来。
杯壁外沿的水珠晕到桌面。
桑鹿看向封柏,率先开口:
“对了,你为什么会来这里的排练室?你不是有专属录音室吗?”
她是个憋不住问题,开门见山把疑惑问了出来。
封柏闻言,下垂眼微微抬起,淡淡启唇:
“那间排练室有个旧架子鼓,音色很特别,我用来新歌采样,所以偶尔过来这边。”
桑鹿:……
嗯?
就这???
不愧是有钱人家的小少爷啊!
仅仅因为追求一个架子鼓的音色,连续租下排练室半年,隔三差五来敲两下,采个样?
好吧。
忽然有点共情那帮乐队小子了是怎么回事?
讲真,封柏确实有点占着茅坑不拉屎啊。
封柏看见桑鹿一脸复杂嫌弃的神情,不知道大嫂在想什么。
别过脑袋,安静喝咖啡。
他不擅长找话题聊,大嫂说坐坐,那就给面子坐坐。
大嫂问,那就回答。
他对她的印象谈不上好,也算不上坏。
他还记得,在老宅那天,大嫂出言吐槽过他,说他的歌爆不了。
想到这里,封柏脸色变冷了几分。
突然问了一句:
“大嫂,你是真的觉得我的歌很难听吗?”
有点秋后算账,讨要说法的意味。
桑鹿还在出神想着别的事,听到他的话,没考虑太多,脱口而出:
“真的很难听——”
话一出口,她余光见到封柏脸色似乎僵了一下。
桑鹿,“……”
死嘴啊!怎么又瞎说大实话了?
死脑子快想啊,补救一下啊!
电光火石之间。
她哽了一下,把话往后延伸了半句:
“——到这么特别的歌了。”
真的很难听到这么特别的歌了。
连起来,落在封柏耳朵里,成了这样一句。
封柏下垂眼亮了下,“你也觉得我的歌特别?”
大嫂懂他。
大嫂用的是“特别”两个字。
之所以费尽波折找到音色特别的架子鼓,就是想做出“特别”的歌。
他心里忽然升起一种,努力多年终于被人看到的感觉。
而此时。
桌对面。
桑鹿一点也没注意到封柏阴郁面庞闪过的喜悦。
她满脑子都是问号。
刚刚封柏说的是“也”?
也?
还有别人这么夸他啊?
谁啊?
谁的审美如此小众?
不等她好奇追问,封柏喝了口冰美式,悠悠开口:
“有个网友说过和你一样的话。”
“网友?”桑鹿眼睛一亮,嗅到一丝八卦的味道。
封柏看了她一眼,继续说了下去:
“去年我在网上匿名发布了一首歌,有个网友发私信和我说,觉得我的歌很特别。”
桑鹿脑袋嗡地一响。
封柏口中的网友该不会是……
乔曦?!!
她在脑中疯狂搜寻零碎的梦境记忆。
是了!
乔曦和封柏就是在网上结缘的!
两人当了好长一段时间网友,不久之后才见面。
乔曦不知道封柏身份,以至于封家两兄弟同时对她产生了好感,而她不知情。
桑鹿独自在心里惊涛骇浪,一副吃到大瓜的表情。
对面人脸上浮出困惑。
不是在困惑桑鹿的反应,而是困惑自己。
为什么对大嫂说了这么多话?
即便是对着老爷子和大哥,他也没说过这些话。
明明和大嫂不熟,没见过几次面。
他为自己骤然冒出的分享欲感到疑惑。
思及此,封柏仰头将冰美式一饮而尽,空杯子搁在桌上。
手撑着椅子扶手,起身:
“我要走了。”
话音方落,突然被叫住,起身的动作一停。
“啊,等一下,我刚好有件事想问问你。”桑鹿抬头看他。
封柏:“?”
问他?
大嫂会有什么事情是需要问他的?
“以你对你哥的了解,就是说…有没有可能,他会被恐怖片或者惊悚密室之类的吓到?我最近在琢磨着,想吓吓你大哥……”
桑鹿一脸平静说着话。
封柏表情凝固了。
怀疑自己听觉出现问题。
大嫂要…吓大哥?
他用脸说话:“?????”
第45章
很符合她对冰块哥的刻板印象
桑鹿看到封柏脑袋上的耳机往下滑了一下,脖子往后微仰着看向她。
那张脸上露出一副很莫名其妙的表情,像是在说:你没吓到大哥之前,已经吓到我了。
桑鹿不太理解封柏表情的含义。
这个问题很奇怪么?
情绪波动有助于帮助封砚开口讲话。
封柏作为封砚的弟弟,应该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缄默症治疗方面的事吧?
合着你们全家人都不操心,就她在闲操心呗?
就在桑鹿想补充说明几句的时候,见封柏眉心皱了一下。
接着,又看到封柏表情欲言又止,欲止又言。
半晌,他终于开口,问了句:“大嫂,你是有什么想不开的吗?”
“……啊?”
桑鹿没听明白。
“怎么会有这种找死的想法?”封柏又说。
桑鹿:“……”
空气凝滞了几秒。
她噗嗤一声笑起来,打破沉默。
“你不要把你大哥说的好像洪水猛兽一样好不好?”
封柏盯着桑鹿笑,没作声。
他笑不出来。
从小到大,他对大哥敬重,畏惧。
大哥在他眼中,和洪水猛兽其实也没多大差别。
他深深看了一眼面前的人。
很确定,即便这个人是大嫂,蓄意去挑衅大哥也不会得到什么好下场。
关于封砚的话题撕开了一个口子,更多问题随之冒出来。
“那你的意思是,你大哥他根本不会对任何恐怖事物产生情绪波动咯?”桑鹿很严谨,追问。
封柏沉默看了她几秒,点头。
心里想着,既然今天已经话这么多了。
那就索性再多说几句。
“有一年爷爷和我们三个去墨西哥度假,碰上当地亡灵节,”封柏回忆着,“街上人都装扮成骷髅鬼魂的模样,故意吓人,我和二——”
话语顿了顿,蹙了下眉,继续说:
“——我和那个败家子被吓得不轻,而大哥一点反应也没有,冷漠指了指一个当地人的鼻子,示意那个人,假血浆滴到衣服上了,甚至面无表情把那人推远了点,不要把油彩沾到他身上。”
“……”桑鹿眨眨眼,想象着那个画面。
忍不住想笑。
觉得封柏的描述很符合她对冰块哥的刻板印象。
但当着人家弟弟的面吐槽冰块哥肯定不好。
桑鹿调整了一下立场,用和封砚站在同一边的态度,说:
“那他毕竟是你们大哥,年长些,稳重点也是应该的嘛。”
封柏冷静掀起下垂眼:“那年大哥刚刚小学毕业。”
“……”桑鹿愣住。
呃…
那确实是…过于少年老成了。
听封柏这么一说,她彻底抹杀掉用恐怖片和惊悚密室激起封砚情绪波动的荒唐念头。
封柏双手插兜:“反正,从我记事起,大哥就一直是处变不惊的一个人,不喜欢吵闹人多的场合,不参加晚宴酒会,连合作商饭局都极少去,所以,大嫂——”
他一脸认真。
“——劝你不要故意去挑战大哥的脾气。”
桑鹿咬了咬吸管,随口回应:“是么?明天我们还要一起去个法餐晚宴。”
“晚宴?法餐的?不可能吧?”封柏认真的表情凝在脸上。
消化着桑鹿话里的信息量。
不可能。
大哥很挑食的。
不吃生冷食物,嫌吐刺麻烦也从不吃鱼,对于法餐那种形式大于内容的菜系,更是不屑一顾。
一顿法餐,从餐前酒、冷盘,到最后花里胡哨的甜点,至少要浪费三个小时。
大哥讲究效率,这绝非他的行事风格。
封柏觉得大嫂在胡说八道。
“嗯?什么不可能?”桑鹿纳闷了。
她以为封柏指的是,封砚这种孤狼寡王不可能叫她一起去参加晚宴。
于是解释了一句:
“大概是需要携眷出席的场合吧,所以特地叫上我一起。”
封柏闻言眉心猛地拧起。
上一波震惊未消,又被震了一下。
表情充满怀疑看过去:
“你在开玩笑吧?‘特地’叫你去?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