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明无应谢苏 本章:第89章

    境中的玉虚君将聚魂灯放入谢苏的内景,同时响起他悠远的声音。

    “物归原主,就此别过。”

    谢苏仍在回想明无应方才的话,无暇顾忌此刻境中所展示的自己的记忆,就听到明无应轻笑了一声。

    “物归原主,有意思,”明无应望向他,“看来我当年带回蓬莱的……是个小神仙。”

    他的声音本就低沉悦耳,语气之中又含着笑意,说话时更是望着谢苏的眼睛,那一瞬间,当真有种说不出的温柔。

    谢苏不知道自己该怎么作答,只好一言不发。

    四周忽然亮起无数道炽烈光华,是石室之中那些前人佩剑被谢苏手中的承影剑调伏,带着庞然剑气飞向昆仑各峰,冲破鬼面人所布下的黑雾禁制。

    漻清峰轰然破碎,谢苏持剑凭风而立,挥出的每一道剑气之中都带着聚魂灯灿然的明光,将鬼面人钉死在问剑峰的山崖之上。

    谢苏抬眸,只见明无应的目光望向镜花水月境中的另一个自己,隐约有赞许之色,甚至来不及赧然,就忆起了问剑峰上之后会发生的事情,打算就让镜花水月境湮灭在此时。

    可是这个术法是明无应教他的,谢苏尚未动手,明无应便察觉到了,似笑非笑地望他一眼,说道:“你有什么不能给我看的?”

    谢苏抿了抿唇,忽然发觉指间那些牵引此境的无形丝线轻柔断开,须臾之间,控制此境运转的人已经换成了明无应。

    谢苏看着镜花水月中的另一个自己随着李道严跃入问剑峰的云海,再度挥剑而出,四周一瞬间暗了下来。

    这里是他的记忆,是他将明无应带了进来。

    既无法矫饰,又不能作伪。

    须臾之间,眼前蛊虫漫化的黑雾散开,明无应站在他身前,看到了镜花水月所展现出的,那时鬼面人让他看到的幻象。

    青龙的死相。

    七根巨大的白玉柱子破开碎玉般的龙鳞,深深穿透青龙的肌骨,钉在了地上。

    漫天血色之中,谢苏听到了明无应的一声嗤笑。

    他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龙死荒滩之景,在看到那七根白玉柱子之后,转身看向谢苏。

    “原来你是因为看到这个才发觉的。”

    那七根钉穿龙身的白玉柱子,与朱砂骨钉一模一样。

    这是鬼面人让他看到的幻象,谢苏本不愿让明无应看到此景,可镜花水月此时已经不受他的操控。

    而鬼面人曾言及在他们审问谈致远时,借谈致远脸上的鬼面具,他反过来窥伺过明无应。

    即使是在不知道鬼面人是从白玉京而来的时候,谢苏也早已对他的诡谲手段有了些了解。

    那时张道朴对谈致远用了搜魂之术,明无应以镜花水月让他们看到谈致远的记忆,可鬼面具中留有一道灵识,反而伤了张道朴。

    鬼面人或许就是在这里发觉明无应将朱砂骨钉楔在自己左臂。

    所以对战之时,鬼面人有意让谢苏看到龙死荒滩的幻象,以此动摇他的心智。

    而明无应只是散漫一笑:“他试探我,我就不能试探他吗?”

    第116章

    道阻且长(二)

    听他话中含意,是在审问谈致远的时候,借着镜花水月与那鬼面人有过一瞬的交锋。

    鬼面人发觉他伤了一条手臂,却也被他瞧出了一些端倪。

    谢苏记起漻清峰崩塌之后,鬼面人并不急于对他出手,也没有径直逃离,而是望向那时明无应身在的药泉峰,言语之中

    颇有要同他一分高下的自负。

    他心中有了个全凭直觉得出的猜测,待要问出口,一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而是呼出了一口滚烫的气息。

    浑身经脉之中好似流火一般,五脏六腑皆被焚烧。

    谢苏眉头一蹙,身体已经委顿下去,眼前的最后一幕,是明无应察觉到他的异样,伸手回护,接住了他。

    内景之中,聚魂灯烧起冲天的明光,纯白的焰影连绵不断,一路摧枯拉朽地烧过去,气海之中一片烧灼。

    此处是通身灵力储存之所在,聚魂灯光芒大盛,焰影流过之处,将他每一息灵气熔淬炼化,直如火炉一般。

    谢苏已经感知不到自己身处何处,双目沉沉欲阖,只看到一线云涡,层层叠叠如宝塔绵延向上。

    每一层流云之后,都有无数白衣金甲的身影,手握神兵利器,冷冷地俯视着他。

    云塔顶端的光芒令人不可逼视,唯有一道冷酷的声音如雷霆降下。

    “天道无情。”

    谢苏双目沉重,无论如何也睁不开双眼,身上的烧灼之感却渐渐淡去,似在一片清凉境里无休无止地漂浮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谢苏忽然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好像从一个无比狭窄的地方通过,浑身都被挤压,有什么东西永远地离他而去。他因此变得无比轻盈,却也无比浊重。

    视线再度凝聚之处是一块纯美无瑕的玉佩,上面的雕刻纹样像是刺在他眼睛里一样。

    其后又是漫无目的的漂游,直到他察觉,好像有人在摸他的手。

    他先是闻到清新的皂荚香气,继而缓缓睁开双眼,看到徐道真坐在窗边,拉住他的右手,笑吟吟地低头打量着。

    见他醒来,徐道真并未放手,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睛中笑意一闪,说道:“我在给你看手相呢。”

    谢苏道:“看出什么来了?”

    徐道真在他掌心一拍,旋即将他放开,笑道:“看出你这具肉身怕是后来才重塑的吧?”

    他是剑修,常年使剑,此时右手上肌肤光洁,却连一处薄茧都寻不到,自然不是原来那具躯壳,徐道真若是看不出来那才奇怪。

    谢苏坐起身来,徐道真大概也瞧出他不习惯与人有肢体接触,自床边站起,口中却笑道:“醒来见到床边是我,是不是有些失望?”

    自从玉簪峰上知道了梁培雍、姜红萼和徐道真昔年的纠葛,谢苏对她为何对自己青眼相加便心中有数,她待人亲昵,也算不上冒犯。

    从徐道真口中,谢苏也知道自己此刻是身在药泉峰,且已经不省人事地睡了三天。

    而姜红萼还在给那些人解蛊,似乎颇有成效。

    寻常中了蛊术,总是要蛊主自己才能解得开。姜红萼用自己的蛊去强行解开鬼面人的蛊,那是以力破巧,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

    她的蛊阵之外,又有明无应用梁培雍留下的七把长剑布下的剑阵。

    梁培雍是昔年的昆仑掌门,又将一身修为尽数留在七剑之中,旁人是调伏不了他的剑的,只有明无应可以。

    谢苏心知,大约是自己在镜花水月境中忽然因聚魂灯失去意识,姜红萼给众人解了蛊,那道明无应布下的剑阵也只有他自己能解开,他这才将自己带来了药泉峰。

    一个念头转过,谢苏就听到徐道真促狭一笑。

    “云浮峰上有值守的弟子,在温泉旁捡到两件泡在雨水之中的衣袍,清洗之后,见别院之中无人,不知道该交给谁。我自作主张,带到这里来了。”

    谢苏的目光随着她的手指,看到桌上木盘中他和明无应的外衣已经洗净叠好,放在一起。

    在温泉中被明无应抱在身前,他指掌牢牢按住自己的感觉,好似又蓦然出现。

    不知道是因为那仿佛烙印在肌肤上的触觉挥之不散,还是被聚魂灯在内景中炙烤了三天,着实难熬,谢苏忽觉口干舌燥,伸手提起旁边小几上紫砂茶壶,想给自己倒杯水润润喉咙。

    只是清液从壶嘴中注入茶杯,却有一线清冽的酒香逸了出来。

    徐道真连忙从他手中抢下茶壶,回手从桌上端来一只小小玉碗,说道:“弄错了,那是我的,你喝这个。”

    她举着茶壶,仰头对着壶嘴直饮,别有一种不拘小节的英气豪爽。

    谢苏用小匙搅动玉碗中汤药,一时并未辨认出是何种灵草熬制,问道:“这是什么?”

    徐道真豪饮一通,伸手拭去嘴角酒液,说道:“玉霜草,你昏迷之时浑身高烧不退,我那小师侄不通药理,只想着用什么寒冷之物压一压,跑到药泉峰的峭壁之上给你采回来的。”

    谢苏本来谙熟药理,又兼博闻强记,一听徐道真所言便知道这是什么草药,经脉逆行灵气如沸的时候,灌上这么一碗即刻便好,连内息都可以冰冻,真正釜底抽薪。

    不过他浑身高热不退,是聚魂灯烧灼之故,这大寒大热的喝下去,没准弄得更重一些。丛靖雪不懂医理药理,但为他山巅采药,却见同窗情谊。

    徐道真看了谢苏一眼,好似知道他心中所想,又道:“我说的师侄是另一个,听说在学宫的时候,她对你很是不假辞色。”

    谢苏微微蹙眉:“你是说云靖青?”

    她是李道严唯一的徒弟,李道严败于明无应,损了剑心跌了境界,云靖青进入学宫之后,便一直将他视作毕生对手,何止不假辞色,对他向来是冷若冰霜。

    她为何要为自己跑到峭壁上采药?

    徐道真将壶中酒喝尽,欣然道:“青儿心气甚高,过往的事情不论,我李师兄跃入云海之前,却是与你在一起,联手对敌,勘破心障,更得蓬莱主允诺再战,做师父的都看开了,青儿也该懂事了。”

    谢苏颔首,望着手中汤药。

    只听徐道真笑道:“只是不知道,这碗药你肯不肯喝呢?”

    谢苏将玉碗递至唇边,一饮而尽,倒不是受徐道真言语所激,而是当真有些口渴,想要润润嘴唇。

    他料得这玉霜草喝下去,至多不过肺腑中淤积些寒气,一两日的也就散化了。

    可是一瞬的寒气之后,竟像是一片雪花落入温暖的汪洋,顷刻便消失不见,唯余唇舌间一股清凉微苦之气。

    谢苏略略有些讶然,观照内景,明光灿然,却不见聚魂灯。

    他心念一动,那灯盏随即显形,却好似与他内景天地融为一体。

    而气海之中汪洋一般的内息,仔细看去,竟只是游丝般的一缕。

    虽然只有一缕,却是比从前要厚重、精到数倍,完全不可相提并论。

    在他昏迷的三日之中,聚魂灯竟像是以他经脉气海作熔炉,将他一身修为炼化一遍。谢苏心中一动,想到自己醒来前的幻觉。

    徐道真望着谢苏,双目中精光一闪,似乎意有所指道:“长明不熄,百炼成钢。”

    说话之间,丛靖雪走入房间,见谢苏醒来,微微一笑,又好似嗅到了房中酒气,脸上现出不赞同的神色。只是他是徐道真的晚辈,自然不能说什么。

    徐道真淡淡道:“那些人身上的蛊解了?”

    丛靖雪应了一声,说道:“姜……前辈的蛊要比那鬼面人的蛊高明些,没有强行破解,而是从外围缓缓吞噬,以蛊斗蛊,丝毫没有伤到他们的根基……”

    谢苏听他言语,倒像是对蛊术颇为了解,亦甚少见到他如此侃侃而谈的样子。

    丛靖雪好似也察觉自己忘形,脸上一红,当即闭口不言。

    谢苏随着他们二人前去,一路仍可见三日前的恶斗痕迹,许多屋舍被毁,就连石阶之上都有纵横的剑痕。

    姜红萼的蛊阵是在一处空地上,郑道年同几位长老、大弟子们都在那里。

    谢苏走在丛靖雪的身后,越过他的肩头,看到七道剑光璀璨,剑气互相影响,穿云流水,剑啸之中隐隐有臣服之意。

    药泉峰上的千枝万叶一时簌簌。

    七柄剑有六柄都飞入郑道年所备下的剑匣之中,剑气收敛,清静宁和,大有落叶归根的意思。

    唯余一把摇光剑钉在地上。

    摇光剑之后,姜红萼脚下涌动无数的银白色小虫,脸上是一个渺然的微笑。

    除此之外,那些中蛊之人并不在此处,应当已被带了下去。

    站在摇光剑前面的人却是明无应,他似有所感,转过身,隔着许多人,就这么望了过来。

    谢苏见他一身深蓝色衣衫,细微之处更有暗纹刺绣,比之往日青衫磊落,更多一种雍容轩昂。

    摇光剑杀伐霸道的剑气全被他控在单手之间,立在空地上回首,英武俊美,气势迫人。

    谢苏被他这样毫不收敛地一望,还没怎么,耳廓先是一热。

    对他目光闪躲,明无应好似早有预料,只作一笑,复又看向郑道年,神色正经了一些。

    郑道年允诺姜红萼为众人解蛊之后就放她下山,这时已到兑现的时刻。

    姜红萼身已入魔,郑道年作出如此承诺,以他昆仑掌门的身份,自然不能食言,但若放虎归山,日后姜红萼做下什么祸事,郑道年就得担下所有干系。

    几位昆仑的长老站在一旁,均是脸色铁青,目光忧虑。

    明无应笑了笑:“七把剑你调伏不了,只剩下这一把了,是留是放,你自己决定。”

    郑道年絮絮道谢,也知道明无应向来嫌自己啰嗦,自己上前接过对摇光剑的操控,望向阵中的姜红萼。

    明无应身形一动,已到谢苏近前。

    谢苏张口欲言,明无应竖起一指在唇边:“嘘。”

    只听郑道年慎重道:“前辈肯相救这些人的性命,可见心中有仁善之念。”

    姜红萼吃吃地笑了起来,她原本清冷素净,就如月下清霜一般,可是说起话或是笑起来的时候,生动无比,几如一只活泼小兽。

    “你怕我一出这座昆仑山就去杀人,是吗?若是我说我正有这个打算,你还要不要放我下山呢?”

    郑道年面不改色:“自然还是要放的,若前辈所说不是玩笑话,那前辈去何处,在下也只好去何处,前辈要杀人,在下修为不济,也只好尽力拦一拦了。”

    姜红萼轻轻一笑:“你这迂腐同你师父真是很像的。一个人入了魔,就一定是个坏人吗?世上的路这么多条,为什么只有你们眼中的路才是对的?”

    她嘲讽道:“我看你们这清正端方的仙门之中,心思不良善的人,那也多得很啊。”

    此次昆仑大乱,便因谈致远心思不纯,引狼入室。姜红萼此话一出,那些昆仑长老们的面色都颇为难看。

    一个人要固守本心,历经无数变故而不被浸染分毫,那是千难万难。

    人性的幽微曲折处,又怎是善恶二字就能说清楚的?

    郑道年受了姜红萼的讥嘲,神色不变,转而问道:“还有一事,想要请教前辈。”

    “你想问我,那鬼面人也用蛊术,到底什么来头?”姜红萼伸手理着自己的银发。

    郑道年正色道:“正是。”

    这也是谢苏想问的,他立刻明白先前明无应为何示意他噤声,不自觉上前一步,听姜红萼要如何作答。

    但不管姜红萼给出什么答案,是非真假都难以论断,想到此处,谢苏又微微蹙眉。

    姜红萼道:“乌蛊教同你们这些仙宗极重师门传承不同,珍爱敬重或是互相利用,关系都紧密得很。在我们那里,师父将本命蛊的炼制方法给你,是死是活,全看你的本事,你的本命蛊若是比师父的还厉害,就是杀了他也无妨。更没有这么多师兄师弟的,你知道我,我知道你。世上蛊有千种万种,我只知道我见过的。”

    姜红萼刚开口的时候,谢苏便已经不抱太多希望,听她说到最后,不知为何,又觉得她似乎知道些什么。

    明无应低头在他耳边道:“郑道年都老成这样了,她跟郑道年的师父是一个辈分,你猜她要说起往事,是八百年前还是一千年前?”

    他说起别人的辈分年纪自然而然,自己却是千年之前就上过天门,降过弱水,谢苏听到这个“老”字,不自觉偏过脸来,向明无应望了望。

    孰料明无应也正垂眸看他,见他目光,即刻猜出他心中所想,眯了眯眼,威胁道:“你想说什么?”

    谢苏嘴角一翘:“师尊春秋鼎盛。”

    明无应几乎气笑了:“这可是你说的,以后……可别忘了。”

    第117章

    道阻且长(三)

    谢苏见他深邃漆黑的双眼中仿佛另有深意,只是不解。

    那厢摇光剑在郑道年的手中微微摇晃,剑意虽也凌厉至极,但没有其余六柄剑的互相应和,那霸道的镇压之意已经弱去许多,应当不算是很难调伏。

    想破这一节,谢苏又向姜红萼投去一眼。

    此地,此时,这把摇光剑已经困不住她了。

    可这剑阵是明无应布下,也是由他解开,六柄剑气呼啸的长剑都已经被他还入剑匣,只留下这么一把摇光剑,交予郑道年的手中。

    谢苏心中雪亮,明无应那句“是留是放”,不如听成“是去是留”。

    他不是对郑道年说的,而是对姜红萼说的。

    这七剑剑阵,偌大昆仑,其实已经困不住她,倒是把连同郑道年在内的所有人都给诓过去了。

    谢苏心念一动,侧目望向明无应,只见他嘴角一抹轻轻的笑意,望着空地正中。

    姜红萼仍是伸手理着她那银白的长发,笑微微地看着郑道年。

    “那个戴鬼面具的人呀,他身上的蛊,我是没见过的。你问我他是什么来历,我可说不上来。不过这次既然见到了,下次再见,我就认出来了。”

    那一干昆仑长老翘首以盼,就是等她说出自己曾经见过这种蛊,知道那鬼面人的真身是什么人,这时听到她话锋一转,心中均想:她是不是心中知晓,故意不说,以报复这么多年在玉簪峰上的囚禁?

    郑道年目光一凝,似乎还有再问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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