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任昭州府主如何死的,恐怕没有谁比褚氏更加明白其中原委吧,奉时雪嘴角微露讽意。
褚月见比他矮,所以只能仰头盯着他的眼看。
看见这般淡的目光,忽然让她有一种冲动,想要撕破他的情绪,所以她带着连自己都未曾发觉的暴戾,抬起手。
褚月见施舍般伸手抚摸着他的脸,脸上带着怜悯,眼神闪烁着兴意正浓的恶意:“天下都说是因为褚氏推了祭师族,说这是天罚呢。”
手上微微用力,修剪圆润的指甲在他的脖颈处划出一道红痕,冷白的肤色下这痕迹便显得越渐的明显了。
被划破的脖颈带着细微的疼痛,奉时雪的眉眼依旧未曾有波澜,稳立在原地,清冷的眼神凝视着她脸上带着的恶生生的表情。
“你说,世上真的有天罚吗?”她明媚地扬着眉眼,语气带着困惑继而道:“如果真有,本殿忽然就想要看看,天罚究竟是何等模样。”
她像极了肆意妄为,神佛不惧的狂人。
“见过烙印吗?”褚月见弯着眼忽然转变了语气,嘴角带着浅显的梨涡,一身渐变粉白荷衣裙随着风动而绽开着。
在昭阳能被烙印之人都是流放罪臣,但他不是罪臣,所有从未被烙印过,被烙下奴印是现如今昭阳人视为最大的耻辱。
她想要在自己的身上留下印记。
奉时雪的目光随着她这句话而转变,翻滚浓稠的情绪,似杀意却又不太像。
忽地他动手握住了垂在在脖颈处的白皙手腕,眸子犹带着难以驯服的野性,有昭然若知的狠意。
“非罪不留印。”声音带着一股哑意。
褚月见做足了恶毒的姿态,前面任她如何暗自欺负挑衅奉时雪,他都不为之所动,却因为这句话而转变的眼神。
那眼神犹如古井幽深,似一潭水却又仿佛俯瞰众生般高不可攀,藏着无尽的寒意。
褚月见见到此般眼神,顿时有些忧心了,愁容染上心间。
他看起来反应有些大啊,若是等下知道了自己要刻印的位置,会不会反应更加剧烈呀。
思此褚月见便愈渐忧虑了,万一在挣扎的时候不小心伤到了他怎么办?
“无罪又如何?本殿说是有罪便有。”褚月见瞥了一眼被握红的手腕,轻慢地扬着眼,嘴角挂着恶笑,用力地将自己的手抽回来。
“来人,此人以下犯上,捆起来带进地牢,本殿亲自上刑。”
褚月见这次是有备而来的,身后跟着的都是武艺高强的侍卫,就是为了防止他反抗。
奉时雪目光含有杀意地扫去,嘴角露出一抹冷笑般的嘲意。
“哦,对啦。”褚月见眨着纯净的眼眸,那令他熟悉的笑意又露了出来。
接着他便看见着从那殷红的唇中,缓缓吐出威胁的话:“你若是不想被印,那你妹妹可能就要代你受这份苦楚了。”
“哎,小姑娘留下了伤疤,以后该怎么办啊。”她状似苦恼般地捂着额头,眼中还含着轻慢。
褚月见戏弄般看着他欲要反抗,而抬起来的手垂了下去。
青铜色陈旧的镣铐将他的双手束缚着,然后再被一条绯红的绸缎蒙住了眼,周遭都陷入了无边的黑暗,这是束手就擒的放任。
哪怕已然如此了,奉时雪还是不显丝毫的落魄,不似犯人,反而似那被打压即将要破败的神像,依旧存着应有的神性。
褚月见凝望他唯留下的下颌线,克己孤傲,浑身都是硬骨头。
她忽然就想要看,这样的人褪去这一身的傲气,折下他的克己,应该会比任何人都还要带感吧。
然,小命要紧。褚月见带着遗憾将自己的视线收回来。
虽然现在看着他很好欺负的模样,但以后狠起来时,可不是这般好欺负。
不沾染,不玷污,这是褚月见现如今的保命口诀。
公主殿是有在底下修葺地牢。
那地牢是前朝留下来的,是为谨防宫变而保命作用,但现如今已经很久没有用过了。
长时间没有用过的地牢,如今味道有些古怪,特别是在昏暗的烛火摇曳下,场景也显得异常的凄厉恐怖森然。
空旷的地牢最中央,一身雪白透白的奉时雪双目被红绸遮住,双手被铁链吊起。
他脚腕上也被厚重的铁链烤着,背后是一块斑驳的木板,与这脏乱地牢格格不入。
一旁巨大的火盆燃烧着熊熊火焰,里面不知放着的是何物,还会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由于双眸被遮住了,所有嗅觉和听觉便显得格外的明显了。
潮湿的气息,带着铁锈的味道令人十分有作呕欲。
奉时雪靠在斑斑的木板上,气息冷漠看不见神情,淡薄的唇克己地抿着。
他被关在这里已经有几炷香的时间了,褚月见依旧还没有来。
长时间的失明,还有周遭恶劣的气息,让奉时雪心中升起淡淡的闷感。
于此同时他好像嗅到了除锈铁以外的味道,察觉到是什么,使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你们往里面放了什么?”忽然地牢外响起了一道懒洋洋的女声。
接着便是一群人跪下的声音,这般的盛气凌人,除了褚月见也没有旁人了。
外面吵吵嚷嚷的,他在里面却感觉头有些眩晕。
虽是如此,但奉时雪还是显得的听觉异常的清晰,好似听见到褚月见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无奈。
那些人说了什么?
奉时雪现在渐感自己的头有些发昏,四肢有些无力,同时方才的那种闷感越渐地往上攀升,连周遭的空气都有些干燥起来。
那些人好像说,根据御医所吩咐的放了助兴的药,但……什么烙印需要点助兴的?
神智在这一刻突然回归了,奉时雪抿着自己唇至泛白,被遮住的眼中蔓延着杀意,随后用力地拽曳着自己手中的铁链。
奈何这里是专门关押犯人的地方,所有的材质都是最好的,任由他如何挣扎都纹丝不动,只有铁链相撞的杂乱声。
他在里面发出了巨大的声音,外面的声音也就截然而止了,却迟迟没有进来。
过了一会儿,他只听见褚月见吩咐人走远一点的声音。
奉时雪挣扎了几下便有些脱力,停下来喘息,忽然察觉到有人走近了,带着一股甜不甜奶不奶的味。
腻人。
奉时雪的眉头不自觉地皱起,长时间吊起来的手有些发僵了,稍微动弹一下便响起铁链碰撞的声音,分外的刺耳。
褚月见咬着牛乳白糯糕上前,颇为嫌弃地皱着鼻子,周围道全都是兵器放久之后的锈气,还有霉味。
其实她原本也想给奉时雪换个舒服一点的地牢的,但是想到自己现在人设崩塌得严重,便暂且打消了念头。
谁家的恶毒女配欺负人,还会给人换一个舒适的地方?
况且她身边的人实在是太给力了,之前不过是和御医随口提了一句,如何烙印最快最好。
当时御医说了两个字,勃.起。
关于这两个字现在褚月见都有些不敢想,当时只顾着震惊没有回应,结果忘记了,所以才没有将这些人制止住。
不过好在她来得比较及时,里面只被熏陶了半炷香不到的时间,药效应该也不强。
咽下最后一口糕点,褚月见才抬手将遮住奉时雪双眼的红绸拉下,他现在的表情完全暴露在烛火下。
雪一样的肌肤泛着一抹淡淡的粉,被取下了绸缎后,他双眼紧闭着将头偏至一旁。
昏暗的烛光下,一身纯净竟和她那日在郊外神殿看见的,面含慈悲神像隐约透着几分相似,有着一种令人不忍亵.渎的圣洁。
随着她的注视,那原本透净的脸上肉眼可见泛着绯红,耳垂充血得几欲滴落。
真是才熏陶助兴药物一会儿吗?褚月见忽然有些怀疑。
奉时雪察觉到视线,缓缓睁开双眼,沉沉的墨眸中冷静已经没有了,带着一丝猩红,含着不加掩饰的暴戾狠意。
看着这样的眼神,褚月见忽地在心中升起一股隐晦,却不容她忽视的恶意。
他现在真的看起来好容易被人欺负啊。
泛着红的眼,连带着那些狠意都变成了欲说之意,看得人心间发麻。
长在雪山顶端不可亵.玩的圣洁雪莲被人折了下来,然后丢尽了淤泥里,再被沾染上了肮脏的七情六欲。
“你现在真漂亮。”褚月见眼含着欣赏,立在他的面前神情十分认真地陈述着。
这句话于他无疑是侮辱,奉时雪心中强烈的闷感因为她这句话急速攀升,如狼般的眼恶生生地看着眼前浅笑晏晏的人。
她穿着洁净的衣裙,眉梢挂着戏弄的打量,以上位者的姿态估价着他,然后给出了尚且满意的评价。
“褚月见,放开我。”他开口便是冷静的沙哑。
褚月见无辜地眨了下眼眸,弯着眉眼含惑地问道:“你是在求我吗?”
话音落下他便噤声了,眼中闪过浓稠般的情绪,一双眼紧盯着她。
看来不是求她啊。
褚月见有些失落地垂下眼,既然不是求她的话,那她可以做接下来的事了,还是尽快速战速决吧。
随手拿起一旁的圆球上前,褚月见用力掐住他的下颌,然后塞.进他的口中。
这个是防止他一会儿,如果忍不住这样的侮辱便咬舌自尽了。
虽然知道这样的可能很小,但是褚月见还是觉得谨慎一些。
这个球材质特殊,也是她从御医那边拿来的,比那些布条好些,不伤嘴还干净。
而且为此她还做了很多的准备,为了就是等会儿能成功不伤人的将字刻上去,至于刻什么字在上面,她也想好了。
就刻一个‘奴’字吧,作死程度拉满,反正也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褚月见转身,裙摆划过漂亮的弧度,行至一旁打开上面摆放的器具盒子。
奉时雪看着那盒子中摆放的器具时用力地挣扎了起来,一双眼也越渐红了起来,气息因为他大弧度的动作而急促起来。
“你不要动呀。”褚月见听见声音后回过头,俏丽的小脸上带着明显的不满。
她白皙的手中还拿着一个环,和之前那种环链不同,上面什么装饰都没有,粗略一瞧仿佛就是简单的圆环。
见奉时雪不仅没有听,反而动作越来越大了,眼中带着的杀意也愈渐浓重了,落在她的身上似黏稠冰冷的毒蛇。
作者有话说:
看见有宝贝担心雪雪废了,在此我保证不会废会更强!(认真脸)(知道凸点婴儿嗝屁袋吗?上面凸出来的不是很刺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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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最后的一笔完成了。
“哦。”褚月见终于知道他反应为什么这样大了,
表情顷刻间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没有想到看起来纯洁得似一捧干净白雪的奉时雪,原来认识这个东西呀,而且反应也很抗拒。
“原来你知道这是什么啊。”她语气有种说不出来的古怪,
好似还带着莫名的兴奋。
她的话音落下,
便瞧见奉时雪的眼中仿若弥漫上了层冰霜,
眼尾泛着猩红,手上的动作越渐加大,铁链不断碰撞出响声。
褚月见瞧见他这剧烈的反应,难得觉得这次真的将人欺负得有些太过了,心中难免泛起了一丝怜悯。
“放心,不会伤到你的,这个东西只是防止一会儿你若是忍不住,
我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又得要重来。”褚月见说到此处语气顿了下,复而道:“再来一次真的很麻烦,我想你也不愿意再来一次吧。”
她的语气说不出的无辜,好似真的为旁人着想般,实际上眼中带着想要玩弄的恶意,几乎都快要溢出来了。
奉时雪如今不能讲话,只能用眼神狠狠地盯着褚月见看,
狠意在他那双暗沉沉的眸低翻涌,被吊起来的手用力地挣扎着。
冷白色的手腕被铁链磨得起了一圈圈的红痕,
连同他眼睑下也泛着同样的颜色,
不可触碰的高岭感早已经消失了,只剩下了被折辱的破碎感。
褚月见讲完之后没有再看他,
埋头找着自己一会儿能用上的东西。
银环,
银针,
可拆卸的线,以及能留下颜色的药水。
这些东西看着不多,实际若是没有人帮忙,一个人整理起来还是略微麻烦。
因为这事有些见不得人,所有褚月见没有让外面的人进来,宫人们只知她要亲自给奉时雪烙印,却不知道烙在何处。
这也是褚月见第一次做这样的事,表面看上去运筹帷幄,其实紧张得手心发汗。
她为此事还练习了好久的刺绣,待到能稳重拿着针之后,这才来找的奉时雪。
褚月见将整理出来的东西搁置一旁,抬手按下机关,木板缓缓下降持平。
奉时雪被平放置木板上,双目赤红着看她。
果然褚月见带着欲要羞辱他的心而来的预感没有错。
但,未曾料到是这般羞辱,若现在还能动弹的话,一定会第一时间亲自手刃眼前这个人。
奉时雪眼前蒙了一层血雾,如狼般的眼神不加掩饰,带着无形的撕咬紧盯着褚月见。
她身着恍若春枝头的粉白襦裙,发间簪着汉白玉色,垂下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还会轻微晃动碰撞出声,脸上无辜地露出浅显的梨涡,水眸雾气蔓延。
然后她手中拿着一柄尖锐冒着寒气的匕首弯下了腰,语气似蜜浆:“不要动哦,不然会伤到你。”然后目光便专注地一寸寸落下。
她的目光含着兴味和好奇,还有对手握珍宝的珍重,复杂而又显得不甚在意。
奉时雪感觉她的目光似针般落在身上,泛起细微的刺痛,竟还伴随着若有若无的轻抚感,忍不住颤了瞬间。
他一颤动便换来了她的强烈不满,烟视媚行的雾眸带着明晃晃的恶意与他对视,然后亲眼见她眼中恶意消散,溢出一抹惊艳。
褚月见本是想要呵斥他的,但抬眸只消瞧上一眼,她便无法狠心了,惊艳爬上了眉梢。
奉时雪的嘴被堵住无法发声,所以只能用带着杀意的眼来表达自己的不愿,那双向来波澜不惊的眼中冷静散去,正磅.礴地翻涌着浓稠的情绪。
这样凶狠的眼神,本应该会使她感到害怕的。
但对视那一瞬间,她忽然有种不可忽视的念头,若这泛着丝丝猩红眼在某些时候,那便是另外一种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