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谢瑾怀再也没跟世子比过剑。

    谢瑾钰深吸了一口气，默默地把地上的剑捡了起来插入了剑鞘。

    看得出来，谢瑾钰其实很伤心，他是很在乎这段兄弟情的。

    柳枝心底有些愧疚，“世子，都是奴婢的错，若不是因为奴婢，您跟九爷之间也不会闹成这样……”

    谢瑾钰摇摇头道：“瑾怀性格偏执，他对于喜欢的事物，或者想要达成的目的，都是不择手段的，他还没有学会如何去爱，如何去尊重。”

    “我知道他喜欢你，可他的喜欢总是偏执的，过于自我的，从不在乎别人的感受，那极端霸道的喜欢带给别人的只会是苦恼，而不是幸福。”

    “瑾怀从小缺爱，内心也是渴望别人爱他的，可他偏执霸道的爱是让人难以承受的，我不想看他把幸福越推越远，所以我希望他能真正明白，究竟该如何去爱一个人。”

    谢瑾怀对柳枝的强硬的霸占，他不是不知道。

    他看向柳枝，仿佛看穿了柳枝眼底的一切情绪，“你想逃离瑾怀，却总是被迫与他纠缠在一起，碍于身份，你又不得不屈服。”

    “柳枝你的内心无比矛盾又痛苦，对吗？”

    “我希望他能学会尊重你的意愿，而不是仗着身份逼你就范。”

    第177章

    抢过来的首饰一转眼，又是几日过去，此时距离宫宴只有一天。

    傍晚的时候，柳枝刚从绣房那领走了为世子制好的衣衫，正准备回鹿鸣居的时候却被人拦住。

    借着屋檐下灯笼昏暗的光线，柳枝才看清楚面前拦她之人竟然是谢瑾怀身边的丫鬟玄墨。

    “快跟我走，有急事儿！”玄墨一脸焦急，抓住柳枝的手腕就拉着她往栖迟院走。

    柳枝心里很慌，怕跟谢瑾怀沾边，连忙挣脱开对方，“玄墨姐姐，怎么了？若是九爷的事儿，你还是找别人吧……”

    见她转身要走，玄墨着急道：“与九爷无关，是小蝶的事儿。”

    柳枝的脚步这才停住，这才转头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儿？”

    “来不及了，咱们边走边说。”玄墨拉着柳枝一路往栖迟院走。

    胭脂因为被淑妃点名献艺，这段时间身份也是水涨船高，自然是不把其余丫鬟放在眼里，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再加上谢瑾怀自那日与世子闹翻脸后，就再也没有回过栖迟院，以至于整个栖迟院群龙无首，让胭脂蹦跶了起来，在栖迟院里作威作福。

    她首先针对的就是小蝶，以小喜生病不能服侍她为由，让小蝶来做她的贴身丫鬟服侍。

    玄墨原是不肯让胭脂这般使唤小蝶的，可偏偏胭脂仗着自己要代表侯府给淑妃献艺，若是不让人好好服侍她，日后献艺出了差错，就要怪到他们头上。

    况且，老太君那边也发了话，为了让胭脂献艺时好好发挥不给侯府丢脸，要让栖迟院的众人尽可能的配合胭脂，所以小蝶这才不得不乖乖去服侍胭脂。

    可胭脂对小蝶异常挑剔，甚至故意找由头动辄打骂，让小蝶吃了不少苦头。

    可偏偏整个栖迟院的人，没能管的住胭脂。

    小蝶是连着遭了好几天的磋磨，直到今日，胭脂以小蝶弄坏了她明日进宫献艺时要佩戴的首饰为由，在栖迟院里为难小蝶，嚷嚷着要把这事儿捅到老太君那里去。

    眼瞧着事情越闹越大，玄墨这才过来找了柳枝，想让她来想想法子。

    柳枝刚踏入栖迟院，便听见胭脂的责骂声。

    “你个贱胚子，你敢弄坏我首饰？你知道这首饰值多少钱吗？把你拿去卖了，你都赔不起。”

    “胭脂姑娘，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这镯子怎么突然就碎了……”

    “你还敢狡辩！看我不打死你……”

    眼见胭脂扬起手要打到小蝶的时候，柳枝立马冲上前推开了胭脂。

    胭脂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谁啊？”

    她愤怒转身，看见柳枝的一瞬间，却突然平静下来。

    眸中带着几分打量，“是你？”

    小蝶脸颊上早已经浮肿了好几个巴掌印，她拉着柳枝哭诉道：“柳枝，我真的没有弄坏她的首饰，是她叫我去帮她戴首饰的，可哪只我刚握在手中就碎了。”

    “你一定要相信我……”

    柳枝赶紧把小蝶拉到自己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掌心安抚着她，“没事，我信你。”

    胭脂勾唇，冷冷一笑：“怎么，鹿鸣居的人，管闲事儿能管到栖迟院了？”

    柳枝看向胭脂，回道：“小蝶是我朋友，我自然是要帮她的，就算真的是她弄坏了你的首饰，那我替她赔你便是，你何必出手伤人。”

    胭脂不屑一笑：“你说赔？”

    “你赔得起吗？这些首饰是我明日进宫献艺要戴的，个个都是在京城最好的首饰铺子里定制的，你拿什么赔？”

    柳枝扫了一眼那匣子，见那些首饰也并不是特别名贵的那种，心底稍稍有了些底气道：“我那也有许多首饰，也不比你这匣子里的差，我拿那些赔给你，随你挑便是。”

    胭脂不信，“瞎吹什么，就你那点月俸能够什么？”

    柳枝故意回道：“九爷送的东西，能不好吗？那你到底要不要？”

    胭脂脸上闪过一丝嫉恨，她跟了九爷这么久了，也没见她送几样像样的首饰。

    凭什么柳枝有，她没有？

    她一定要把那些都抢过来！

    果真，一提及九爷，胭脂必然会同意的。

    随后胭脂便跟着柳枝来到了她的房间，当柳枝打开首饰匣的那一刻，胭脂不得不承认，她嫉妒了。

    因为柳枝的首饰匣中，果然有好几件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首饰，甚至是比她的那些首饰档次还要高上不少。

    胭脂嫉妒的问道：“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高档的首饰？该不会是打哪里偷的吧？”

    柳枝很是平静的回答她，“九爷送的。”

    闻言，胭脂表情扭曲道：“不可能！你一个丫鬟而已，他怎么会送你这么多好东西……”

    柳枝记得，这些首饰是那日她去诸葛府的时候，谢瑾怀特意买来装扮她的。

    后来，这些东西她就再也没戴过，一直收在匣子里。

    “你选吧！要哪件我赔给你。”柳枝催促道。

    “一件可不够，至少要两件！”胭脂狮子大开口道。

    柳枝点头同意，“可以，但是你拿了首饰以后，你就不能再使唤小蝶。”

    小蝶瞧见那胭脂眼底的贪婪，忙扯了扯柳枝的衣袖，“这些好东西，你怎么能这么便宜了她？”

    柳枝拍拍小蝶的手，安抚道：“左右都是身外之物，能保你平安就行。”

    她也清楚，小蝶是因为她才遭胭脂记恨，受了这无妄之灾。

    小蝶还是有些忧心的问：“可那些都是九爷送给你的，要是被九爷瞧见你送给了别人，他会不会生气啊？”

    柳枝微微叹息，低声道：“随他吧……”

    反正他们之间已经闹翻了，或许九爷再也不会搭理她了，也就不会在意那些东西的归属了。

    胭脂在众多首饰中挑选了最贵重的。

    本以为她挑好了，柳枝正准备关上匣子时，她的余光之下，突然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看到一抹鲜艳的红。

    “这是什么？”她伸手把那一串红色手钏拿了起来。

    仔细端详后，发现是珊瑚红的玛瑙手钏。

    她笑着道：“这个倒也不错，与我身上这一串玛瑙珠链倒是很相配。”

    柳枝这才注意到，胭脂的脖子上，果真戴着一串跟珊瑚红玛瑙的珠串，色泽纹理与她的手钏一模一样。

    第178章

    靠人不如靠己同样的材质，同样的色泽，就连珠子的大小都是一样的，这两样东西放在一起，倒真像是成套的。

    胭脂自然是喜欢，她毫不掩饰眼底的贪婪之色，拿着玛瑙手钏对着柳枝晃了晃，颐指气使道：“这个我也要了！”

    小蝶见不得胭脂这般贪心，质问道：“你不是说好，只挑两样的吗？怎么好意思又拿了一样？”

    胭脂摸着手里的玛瑙手钏爱不释手，对着柳枝笑道：“这东西与我合眼缘，颜色也很是衬我。”

    “柳枝姑娘向来穿着素雅，不像是喜欢这种艳丽的，既然你用不上，不如就送给我吧？”

    柳枝虽然对这玛瑙手串没有什么兴趣，但是心底却有些生疑。

    因为她的手钏是当初梁思思硬塞给她的，并且叮嘱她要日日都戴在手腕上。

    柳枝清楚梁思思是个怎样黑心肠的女人，自然是不会相信梁思思能拿什么好东西给她，便从未贴身佩戴过，一直将此物放置在匣子里。

    若不是今日胭脂过来，只怕她都要忘记这个东西的存在了。

    胭脂见柳枝盯着她脖子上的红玛瑙珠串有些出神，下意识的用手捂住，生怕柳枝会跟她抢似的。

    柳枝随口问道：“这珠串你哪里来的？可有正经来路？”

    胭脂白眼一翻，有些傲慢，“怎么，就许你有好东西，别人不能有是吗？”

    她又摸了摸自己发髻上的珠翠，得意道：“我要进宫献艺，府中的衣裳首饰自然是要挑最好的往我这里送。”

    “听说你要跟着世子进宫去？不过我跟你可不一样，我是万众瞩目的，而你只能缩在角落里无人问津。”

    以胭脂脖子上那串珊瑚红玛瑙的成色来说，绝对堪称极品，更何况那么大一串，用料是相当之足，定然是价值不菲的。

    可奇怪的是，这样的好东西，就算是府中的主子们也不见得能有一条，即便是胭脂要进宫献艺，也绝不可能把这种好东西送到她手中，所以这其中必然是存在着猫腻的。

    柳枝本想念在大家都是从扬州来的，提醒一下她这玛瑙珠串可能暗藏玄机，可见胭脂这般颐指气使，柳枝就懒得再去提了。

    她可做不到以德报怨的圣人之举。

    对于柳枝的这一串玛瑙，胭脂的确是起了争抢的心思，她不允许这样的好东西柳枝也有，要的就是那独一份的优越感。

    于是她摆出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势，对着柳枝威逼道：“你若不给，那我便将这贱丫头打碎我首饰的事情捅到老太君面前，让她不死也得脱层皮！”

    柳枝不喜欢被人威胁，当即冷下来了脸：“给你可以，但日后莫要后悔便是，这东西的来路，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胭脂扯起嘴角轻蔑一笑，“我有什么好后悔的，该你别后悔才是，是你自己爱显摆非要强出头的，放出去的豪言壮语，可千万别收了回去。”

    柳枝不想再与她争，只心里感慨道：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只是那珊瑚红玛瑙背后的玄机是什么，柳枝目前还没有头绪，只能静观其变。

    打发走了胭脂以后，柳枝把小蝶留了下来，又去欧阳先生那耍赖讨要了些散淤的药膏。

    药膏涂在脸上清清凉凉的，没一会儿小蝶脸上肿胀的巴掌印就消散了不少。

    今日之事让小蝶很是自责，她叹了一口气道：“都是我惹下的祸事儿，还你破了财，柳枝我该怎么还你这情啊……”

    柳枝却并不在意那些钱财，只神秘兮兮的告诉小蝶，“你且等着吧，再过些时日，你姐妹我定然会发财的，到时候你想要什么，我都买给你。”

    小蝶只当柳枝在拉着她畅想未来做着发迹的美梦并未当真。

    聊了一会儿后，她才切入主题，试探性的问道：“柳枝，你跟九爷到底怎么了？”

    柳枝心里微微慌乱，却故作无事发生的回道：“我跟九爷本就没什么，别胡乱猜了。”

    小蝶压低声音道：“我以为你是又得罪了九爷，前些日子我半夜给他奉茶时，还瞧见他盯着你的画像发呆……”

    “我的画像？”柳枝诧异。

    她自己都不知道谢瑾怀什么时候给她画过像？

    印象里也从没有过这回事啊！

    小蝶肯定的点头：“对啊，一副丹青，是你之前弹琵琶的样子。”

    “但后来不知道九爷为何心情不好，那晚上回来就把那幅画像撕碎了。”

    也是自那日以后，谢瑾怀便很少回侯府，偶尔回来也是宿醉的状态，只要清醒过就又会冷着脸离开。

    小蝶见柳枝异常沉默，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便开口劝道：“我虽是个局外人，可也看得清楚，九爷是真的挺喜欢你的！”

    “你在府中没有根基宛如浮萍，不如顺势跟了九爷，日后也好有个依靠，不至于每日过的战战兢兢……”

    柳枝抬起头，看向小蝶认真道：“小蝶，这世上没有谁是能一辈子都靠的住，特别是男人。”

    “人生的路，要靠自己一步步走，谁都靠不住。”

    ……

    翌日，天晴。

    今日便是三皇子和薛淑妃母子二人的生辰，皇帝特意在千秋殿设了宫宴为二人庆贺。

    胭脂因要在宫宴上献艺，薛淑妃便早早吩咐自己身边的宫人特意前去武德侯府接她。

    薛淑妃的确对胭脂很是重视，就连派来接她的马车都是极其华丽的那种。

    胭脂在府中丫鬟惊诧艳羡的目光下，如斗胜的孔雀一般，雄赳赳气昂昂的上了一顶华丽的马车。

    前来接胭脂的嬷嬷们，对她也很是客气，不仅帮她抱琴，还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她坐上了马车。

    胭脂以为她会享受到这般好的待遇是因为她的琵琶技艺名动京城，这让她对接下来的宫宴是期待无比，心里更是多了几分底气。

    只是胭脂进宫后，她并没有第一时间被送去排练的地方，反而是跟着那位嬷嬷来到了薛淑妃的宜欢殿。

    一进殿内，胭脂就闻到了一股沁脾的香味。

    她的目光随着香炉里飘出一缕白色的烟，穿过珠帘来到内室。

    只见薛淑妃正慵懒的半倚在黄花梨制成的美人榻上。

    第179章

    面见薛淑妃淑妃娘娘的雍容之姿让胭脂不敢冒犯多看，她乖顺的低头跪下，看着脚下松软的地毯她有些出神。

    她住在栖迟院的一间小小的厢房内，巴掌大的地方似乎还不如宜欢殿里的恭房。

    虽然侯府也是富丽堂皇的勋爵人家，可到底是没有办法跟宫里比较的。

    胭脂攥紧了掌心，心中暗暗发誓，她一定要抓住这次可以翻身的机会，若是今日在宫宴上献艺出了彩，日后说不定还能被提拔做个姨娘。

    “抬起头来。”

    慵懒的声音中带着几分不容抗拒，胭脂照做，缓缓的抬起了头。

    纤纤细指捏着白玉团扇轻轻的摇，薛淑妃垂眸打量着胭脂一阵后微微愣神。

    果真是个标志的美人，举手投足都带着丝丝娇媚之色。

    与此同时，胭脂也终于瞧仔细了薛淑妃的面容。

    虽然薛淑妃已经三十多岁了，可依旧风韵犹存，是美的明艳大气，如牡丹一般雍容华贵。

    半晌后，薛淑妃才开口问道：“听说你是扬州来的？”

    胭脂微微点头，“是的，奴婢来自扬州教坊司。”

    接着薛淑妃又问道：“你母亲可也是扬州的艺妓？”

    胭脂以为，薛淑妃这是瞧不起她的出身，心中瞬间慌乱，只能硬着头皮回道：“是的。”

    见薛淑妃若有所思，她又赶忙补充道；“家母早早亡故，奴婢并没有被她教养，而是早早被送去了教坊司。”

    言外之意，她并不是妓子养大的，是在教坊司学艺的淸倌儿。

    可下一秒，薛淑妃的反应有些出乎胭脂的意料。

    没想到高高在上的淑妃娘娘，竟然眼眶微红的看着她，然后温和的开口道：“地上凉，你先起来。”

    随后薛淑妃又让贴身的宫女给胭脂搬来了一把软椅，给她赐座上茶。

    胭脂有些受宠若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