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步伐很是平稳,“爷就是要告诉他们,你是爷护着的人!”
“除了爷,谁也动不了你。”
话音一落,周遭又渐渐起了风。
花草树木随风沙沙作响,遮掩住了柳枝陡然增速的心跳声。
她的脸颊越发的红,被大氅裹住的身子也渐渐回暖,不似刚刚那般的僵硬,仿佛陷入一股舒服的暖阳里,眼皮子也越发沉重了起来。
远处,谢瑾钰带着子渊匆匆赶来。
瞧见那一幕后,他却在转角处停住了脚步。
目光一直落在那两人身上,久久不曾收回。
子渊觉得,此时的世子,站在这里笔挺的像座雕像。
“世子,咱们还过去接柳枝吗?”子渊觉得夜里寒凉,在这里久站终究不是个事儿,便壮着胆子问了一嘴。
谢瑾钰这才回过神来,收回了目光。
他眼眸微垂,看不出什么情绪,淡淡道:“走吧,这里已经用不上咱们了。”
“已经有人护着她了,我再去,不就是个多余的人吗?”
子渊点头,提着灯笼有搀扶着世子往回走。
谢瑾钰走的很慢,月光下,他的影子被拉得颀长,也更显落寞。
……
柳枝被谢瑾怀抱上了马车时,人已经有些迷糊了。
她的额头滚烫的有些不像话。
一会儿畏寒,在他怀里缩成一团,一会儿又觉得很热,虚汗淋漓。
兴荣见状,提议道:“九爷,奴才还是觉得,您还是先想个法子,把柳枝姑娘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
“这么冷的天,贴身的衣物若一直是湿的,就跟身上裹了一层冰壳子似的,定是难受极了。”
更何况皇宫离侯府还有一定的距离,即便是快马加鞭的赶回去,那也得半个时辰左右。
若这半个时辰里,都让人这么一直冻着,只怕真要病出个好歹。
谢瑾怀也知兴荣的话有道理,可问题是,现在深更半夜,他去哪里给柳枝找一身干净衣衫呢?
兴荣到底是脑子好使,他指了指马车里的一个暗格,笑道:“您忘了,上次您带柳枝姑娘去成衣铺子买衣裳时,不还特意留了一套下来吗?”
被形容这么一提醒,谢瑾怀这才恍然记起。
他打开马车内的暗格,果然里面还存放了一套海棠花配墨绿短衫的衣裙。
当初他借口是给胭脂送贺礼,让柳枝帮忙挑的,实则他是想送给柳枝一人的,可奈何那时梁思思盯着紧,他只能拿胭脂当借口,故而买了两套一模一样的裙衫。
只是这一套裙衫,他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送出去,没想到会在今日派上用场。
干爽的衣服倒是有了,可新的问题又来了,谁给柳枝换上衣衫呢?
谢瑾怀抬头看了一眼兴荣。
“你去……”
话只听了一半的兴荣,一脸羞红的道:“九爷,这可使不得,奴才一男子,怎么能给柳枝姑娘换……”
谢瑾怀没好气的直接踹了兴荣一脚,“爷是让你去寻个宫女什么的,给她换衣裳,你想哪去呢?”
“长得丑,想得到美!”
兴荣尴尬的挠挠头,嘿嘿一笑,“九爷,其实您也不必那么麻烦,那柳枝姑娘啥样,您又不是没见过,您帮她换了不就行了……”
谢瑾怀顺手把马车内的茶杯朝着兴荣砸去,“少废话,赶紧去找人。”
兴荣见谢瑾怀是真发了火,一溜烟的就跑去寻人了。
谢瑾怀看着怀中意识模糊的柳枝,用手指轻轻拨开黏在她脸颊上的碎发,无奈的叹息一声。
“爷虽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但是你喜欢谦谦君子,那爷便做一回正人君子吧!”
君子,从不乘人之危,他不想柳枝清醒后埋怨他,瞧不起他。
他也希望,柳枝能用看二哥的那种崇拜眼神来看他。
……
翌日,暖阳。
柳枝是被刺眼的阳光给晃醒的。
她迷迷糊糊的睁眼,不知自己已经睡了多久。
房门被推开,品兰端着一碗汤药进来了。
见柳枝醒了,她指了指手中的药碗,“你醒的正好,刚好趁热好。”
柳枝接过,闻了闻,差点被这药的苦味熏昏了头。
“品兰姐姐,我现在也没觉得哪里不舒服,要不这药就别喝了?”
见柳枝一副苦兮兮的表情,品兰幸灾乐祸道:“现在知道药苦了?看你日后还敢不敢胡作非为。”
虽嘴上数落着柳枝,可还是拿了一颗蜜饯塞到柳枝手中。
“药还是必须喝的,昨夜你高热惊厥,扰得世子都没睡好,硬是守你到半夜。”
“为了给别人少添的麻烦,你还是先把自己的身体养好。”
柳枝不好意思的点头,然后乖乖的把药喝了,再连忙将蜜饯喂到嘴里。
品兰见柳枝把药都喝完了,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她又在柳枝的屋子里转了一圈,盯着柳枝柳换下来的衣物问道:“你染了风寒不宜碰生凉的水,正巧我今日要洗衣裳,你还有什么要洗的赶紧说,我顺便帮你一起洗了。”
柳枝刚想摇摇头,却见自己换下来的衣衫中,多了一套陌生,但又有些眼熟的衣衫。
“品兰姐姐,这是谁的衣裙?”
第214章
二太太的拉拢品兰一脸怪异,“你屋子里的东西,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
“我的?怎么可能,我鲜少穿这样艳丽的颜色。”柳枝指了指自己,一脸不可置信。
品兰想了想,回道:“可昨夜你被九爷送回来的时候,身上穿的就是这一身啊!”
随后,她又揶揄道:“也对哦,昨晚你明明落水了,按理来说你该浑身是湿漉漉的才是,可你被送回来的时候,身上已经是干爽的。”
“应该是九爷替你换了衣裳吧?”
“不过,换衣裳这种敏感的事情,你真就没有一点印象吗?”
“快跟姐妹说说,被九爷亲自服侍换衣裳,究竟是何等滋味啊?”
“品兰姐姐,你就别逗我了。”面对一脸八卦的品兰,还有那些毫无遮拦的羞耻之话,柳枝瞬间红了脸,想要遏制住她的那些浑话。
品兰没忍住,捏了捏柳枝的脸蛋,“瞧你这脸皮薄的,这才逗你一下,就红的跟苹果似的,难怪九爷对你眼巴巴的惦记着!”
“行了,我不逗你了,该出去洗衣裳了,趁着天气好,早点晾着一会儿就能干。”品兰端起一盆子衣物,这才出了门。
品兰走后,柳枝才坐在床上,仔细回想昨夜的事儿。
只是不论她怎么回想,她最后的印象就是被谢瑾怀裹成蚕蛹抱在怀里,之后的事情她就完全不记得了。
若真是谢瑾怀给她换的衣衫……
柳枝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连忙下床跑到铜镜面前。
她小心翼翼的掀开自己的衣领,对着镜子开始检查起了自己的脖颈。
镜子里,她的脖颈光洁顺滑,如洁白无瑕的美玉,一点痕迹都没有。
她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好在昨夜没有做出什么越矩之事。
只是一想到,很有可能是九爷为她换的衣裳,她就莫名觉得心慌意乱,脸颊发烫。
……
晌午过后,二太太王氏亲自来了鹿鸣居。
王氏此次来,自然不是为了去看望世子,而是为了那百花润膏。
柳枝本来还在养病,因王氏的到来,不得不前去倒茶服侍。
见柳枝端着茶水进屋,王氏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她亲热的上前,笑的极其和善:“好姑娘,怎么一夜不见,竟然这般憔悴?”
柳枝给王氏倒了一杯热茶,恭敬回道:“奴婢昨夜偶感风寒,已经服过药了,没有大碍。”
王氏闻言,客套道:“早知你病了,我便该去后院瞧你的,怎好叫你在病中,还要给我倒茶侍奉。”
王氏这般态度,俨然不是把柳枝当丫鬟对待了,亲昵之意显而易见。
柳枝也并不是个喜欢顺杆往上爬的,她还是谨记身份,恭敬有礼的回道:“奴婢侍奉二太太,是应该的,二太太如此惦念奴婢,是奴婢的福气。”
王氏喜欢柳枝这种有分寸感的人。
原本还担心柳枝会不会见自己有求于她而借机拿乔摆谱,如今看来,这担心似乎完全没有必要了。
王氏今日来找柳枝,是来说两个好消息的。
她也不是个喜欢拐弯抹角的人,直接开门见山道:“这百花润颜膏,虽然还未曾有人用出效果,但在昨天的宫宴上,凭我积极的推荐,倒是不少人愿意尝试一下,咱们的第一笔订单,还不错。”
随后,王氏让身边的丫鬟银屏给柳枝拿了一袋银子。
柳枝接过,发现里面沉甸甸的,王氏显然给的不少。
“二太太,您这给的也太多了些吧?”柳枝有些受宠若惊。
即便是第一笔是个大订单,分红也不至于能分这么多,更何况店铺如今还没起来,怎么就开始着急分红了?
王氏笑道:“你别误会,这还不是分红,是赏钱。”
她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继续道:“起初我并没有觉得,咱们这合作的生意能挣多少钱,毕竟市面上做胭脂水粉养颜膏的也不计其数。”
“答应跟你合作,无非是卖世子一个面子,也想着跟你试一试,万一多少能挣点,那也是挣,谁会嫌弃自己手头上的钱少,不是吗?”
“可昨个儿进宫后,我倒是没想到,这些贵妇人们,为了容颜不老,个个都是舍得下血本儿的,若咱们这个百花润颜膏真有奇效,不出半年,必然在京城畅销,这可是个大买卖啊!”
王氏昨夜推荐此款百花润颜膏时,起初是无人在意的。
后来她提及是神医欧阳先生的配方所制,瞬间就让她成了众人的焦点。
许多贵妇贵女都私下表示,愿意出高价买她手中的成品,哪怕是被她用过一半的,那也想试一试。
王氏知道欧阳先生有名,可还是没料到欧阳先生的名号竟然如此好使。
后来有贵妇跟她提到,当初有人曾在欧阳先生那得到了一个助力于产后恢复的方子,可以让刚生产完的妇人,在短时间内恢复成少女般的身体状态,那人便仅靠这一张药方,赚的盆满钵满,从一个破落户,成了京城中数一数二的富户。
王氏闻言,很是惊喜,但也因此生出了危机感。
毕竟那张药方不在她自己的手中,要想借此赢得那泼天富贵,就得把柳枝给稳住。
于是她便今日主动上门示好,只要把柳枝稳住,她就相当于握住了赚钱的机会。
王氏坦言道:“这门好生意的确是你给我的机会,所以给你封个大点的赏钱,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之前我若是有什么照顾不周的地方,你也别往心里去,日后你若在府中遇到了什么困难的事儿,也尽管开口与我说便是。”
“能帮的,我一定帮你。”
“那奴婢就谢过二太太了。”柳枝闻言,坦然收下了。
对于王氏会有这种举动,柳枝也并不奇怪,想着应该是她通过昨夜宫宴与京中贵女交谈,看清楚了这门生意日后的发展前景,怕自己这么一个摇钱树跑了,所以这才着急的过来拉拢。
柳枝把银钱收好后,又问道:“那二太太,您口中的第二件好事儿,是什么?”
王氏笑道:“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咱们该另外盘一个铺子,专做关于女人的营生。”
“今日便是想约你去看看咱们的新铺子。”
第215章
两位守护神原本一开始,柳枝与王氏商定的便是,这药膏是放要在王氏名下的药铺寄售的,然后再以四六分账的形式分红。
后来王氏考虑到这其中的利益过大,便重视起来。
也因那药方还在柳枝手上,为了捆绑住柳枝,以防止这独门秘方流出,她便要给柳枝更多的诚意。
例如,这家铺子她会以柳枝的名义开设,她只投钱参与分红。
听王氏这么一说,柳枝有些受宠若惊。
毕竟她还从没有做过生意,如今要有一家属于她自己的铺子,心中真就有了几分期待。
当然,柳枝还是很谨慎的。
她自知与王氏的关系还没好到那种程度,担心王氏这么做会不会别的企图,便打算寻求世子一同前去,好帮她把把关。
“世子您今日得空吗……”柳枝端着一壶热茶进了书房,抬眼一瞧,没想到谢瑾怀竟然也在这,到嘴边的话也戛然而止。
见柳枝怔愣,谢瑾怀轻哼一声道:“怎么,一夜不见,就不认识爷了吗?”
“九爷。”柳枝行礼,然后乖巧的上前给两人斟茶。
谢瑾怀打量了下柳枝,这才淡淡开口道:“昨个瞧你病的那么重,还以为得在床上躺上几天,没想到服侍世子,你是一天都不敢耽搁啊?”
这话说的阴阳怪气极了。
柳枝倒茶的手一抖,给谢瑾怀倒了一身。
“九爷对不住,奴婢今日病还没好利索,您见谅,奴婢给您擦擦……”说着她便要取下手帕,给谢瑾怀衣衫被打湿的地方擦一擦。
谢瑾怀微微挑眉,唇角勾起的弧度看不出是喜是怒,他紧紧攥住柳枝的手腕,“没好利索?那爷带你去看看府医?”
柳枝奋力抽回手,“不用九爷操心了,鹿鸣居里有欧阳先生,也用不着府医的。”
谢瑾钰见谢瑾怀老揪着柳枝不肯放,便出声岔开话题,“二太太不是寻你有事儿相商吗?你怎么来这里了?”
柳枝见谢瑾怀在此,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说。
谢瑾怀却冷哼一声,“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是爷听不得的?”
见谢瑾怀如此说,柳枝倒也不好藏着掖着了,只能如实相告。
谢瑾怀听闻柳枝想约上世子一起去街上相看铺面,不爽的神情毫不掩饰。
他酸溜溜道:“你们主仆之间,关系倒是融洽的很,连去相看个铺子,都要一起?”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要出府厮混呢!”
见谢瑾怀越说越离谱,柳枝解释道:“奴婢不过是担心着开铺子的事情会被人蒙骗,这才想请世子帮忙把关的,可不是九爷想的那般。”
谢瑾怀端起茶碗,淡淡道:“那你可真来的不是时候,爷刚刚还邀请世子去画舫游湖,可惜世子他身子不舒服,只想宅在府中,不愿出门。”
“所以,你要是担心被骗,爷今日刚好清闲,陪你去相看铺子,正合适。”
柳枝自然是不想信息谢瑾怀的说辞,也不想单独跟谢瑾怀出去,便把目光落向了谢瑾钰。
谢瑾钰的脸色的确不好,整个人看上去无精打采的,显然是一副没有休息好的样子。
他抿了抿唇,然后轻声对柳枝说道:“既然是你请我帮忙,我哪有拒绝的道理,左右不过是去相看铺子,又不是什么费神费力的苦差,出去走走也不打紧的。”
“二哥,你……”
谢瑾怀的脸,瞬间垮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