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柳枝的反击而如今，梁思思面对柳枝这么一个下位者的质疑，竟然只是轻飘飘的几句话辩解之言，完全没有被冤枉了的愤怒气恼，这便是梁思思最大的疑点。

    见此，柳枝便也知道这一次她还真的赌对了。

    她一开始的确只是自己的揣测，没想到几句试探，还真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昨夜之事儿，柳枝如今回想起来便觉得是一个局，是一个一石二鸟借刀杀人的局。

    一开始，她的确觉得胭脂在宫宴上出现失误，是胭脂自己的问题，上台之前之前没有认真仔细的检查自己的琵琶。

    而事情的真相，很有可能是梁思思买通了胭脂身边的人以及宫女，想毁掉胭脂在宫宴上出风头的机会。

    为了避免被胭脂怀疑，梁思思便借用了她的手给胭脂送琵琶，再以此嫁祸。

    当所有人都把重心，和视线都集中在她的身上时，梁思思便可以成功的隐退下去，之后再不会有人联想到此事儿与梁思思有关。

    这样一来，昨夜的巧合似乎也都说得通了。

    难怪小喜昨夜撞死在大殿上时，最后看向的会是梁思思那边的方向，估计那些话也是在跟梁思思说的，对梁思思表达最后的忠心。

    柳枝也曾在听鹂院与小喜相处过很长一段时间，重生后也看破了小喜趋炎附势的本性。

    她是没想到，这样一个人，竟然愿意这般坦然赴死，其中必定是有内情的。

    柳枝仔细回想了下，这才想起，小喜曾经透露过，她父亲早死，生母重病卧床不起，家中还有三个年幼的弟妹，因家中无成年男丁，所以一家子都靠着她在武德侯府做粗使丫鬟挣钱过活。

    小喜是家中的顶梁柱，她甘愿赴死也不把幕后主使说出来，定然是受到了很大的威胁。

    想到这，柳枝便打算继续套梁思思的话。

    柳枝突然站起身来，慢慢的朝着梁思思一步步逼近，身上隐隐带着巍峨的气势。

    “贱婢，你要干什么……”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把梁思思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往后退步。

    柳枝停住脚步，忽的薄唇轻起，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梁小姐凭什么觉得，我一个丫鬟，若手中没有掌握足够的证据，就敢张口胡言？”

    “若梁小姐真的没做那些亏心事儿，清者自清，又何须惧怕我说些什么？”

    这话，把梁思思问的一愣。

    她咽了咽口水，语气更加迟疑，“你，你知道了什么……”

    话还未说完，梁思思心惊肉跳，她竟然在不知不觉的，气势弱了柳枝一大截。

    反应过来的她，又瞪了柳枝一眼，“你根本没有证据，别想糊弄我！”

    柳枝轻笑一声，“只要你做过此事儿，必定会留下痕迹的。”

    不论前世还是今生，梁思思都是个沉不住气，所有心思情绪都写在脸上的人。

    想要击溃她的心理防线，并不是难事儿。

    接着，柳枝的语气变得凌厉起来，“我在听鹂院时，小喜便是跟在我身边的丫鬟，她是什么样的人我很了解。”

    “小喜惯会趋炎附势，喜欢四处钻营，能把胭脂哄得团团转，倒也算是有些心机和手段的人。”

    “梁小姐不会真以为，这样的人会如此心甘情愿的前去赴死？就不会防备着你留下后招吗？”

    梁思思心慌的厉害，把脸别过去不看柳枝，“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本小姐根本听不懂！”

    柳枝继续说道：“小喜虽然是小人行径，可却是个出了名的孝女，你若真拿她的家人威胁她帮你办事儿，她又怎么会不防着你呢？”

    “我记得小喜她惯爱写家书的，一个月一封雷打不动，可这个月却莫名多了一封，你说这是何故呢？”

    梁思思这一下是真的再也装不下去了，她急躁的上前想要去拉扯柳枝，却被谢瑾怀一把给推开，差点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眼见她碰不到柳枝一根手指头，她气急败坏的朝着柳枝吼道：“那家书里写了什么？你快把那家书交出来！不然我要你好看！我要你后悔活在这个世上。”

    柳枝笑了笑，“看来梁小姐是知道那书信里写着的是什么了？”

    梁思思气的发抖，却偏偏拿柳枝无可奈何，她咬牙道：“一封书信而已，谁知道是不是你为了陷害我伪造的！”

    柳枝闻言，也沉默了片刻，梁思思可的确是有把黑说成白的本事。

    正当柳枝思索，该如何继续诓梁思思认罪的时候，一旁的谢瑾钰适时的开了口。

    他虽然看上去气色不佳，可气势却一点也不弱，掷地有声道：“梁小姐，小喜虽然死了，她留下的书信也的确不算什么有力的证据，可宫中的那位宫女，却还活着。”

    “昨夜天色虽然黑，但是我却看清楚了那宫人的样貌，也还特意留心此事，将这宫女的模样画了下来。”

    “只要我拿着那幅画像，去宫中寻查此人，想必很快就能找到，真相自然也会水落石出。”

    梁思思闻言，瞬间颓败的跌坐在椅子上。

    她对谢瑾钰还是有些了解的，别看世子平日里一淡然如水，不问世事的样子，却是个言必行，行必果的人。

    况且，谢瑾钰的画功了得，更是有过目不忘的记忆力，他若真记住了那宫人，就一定能把那宫人给找出来。

    要说杀人灭口，可她再怎么厉害，想在宫里悄无声息的杀人，也是难如登天。

    到时候等谢瑾钰寻到那宫人一对口供，她便是想找任何借口，都是瞒不住了。

    梁思思冷汗直流，只能做最后的垂死挣扎，故作不屑道：“是我做的又如何？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那小喜不过是个低贱的丫鬟，死了也就死了！”

    “一个自尽而亡的丫鬟，总不至于让我堂堂太师嫡女去给她偿命吧？”

    谢瑾怀冷眼瞧完了这一出好戏，这才冷哼道：“如你所言，那丫鬟是自尽不错，可你别忘了，她是畏罪而亡！”

    “是她替你承担了破坏宫宴的罪责！”

    “你说若是让薛淑妃和三皇子知道了，是你故意在他们的生辰宴上捣乱……”

    第222章

    不被待见的他谢瑾怀的话让梁思思当场被噎住，嚣张的气焰瞬间熄灭。

    梁家与薛淑妃目前的关系并不算好，甚至可以说在往逐渐交恶的方向走。

    起因是，梁思思为当朝太傅嫡女，是众皇子都想娶做正妃之人，梁太师也有意把梁思思嫁进皇室，可梁思思偏偏对众皇子不感兴趣，唯独对那谢瑾怀情有独钟。

    后来，梁思思遇到了马贼，虽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可马贼却耻笑她，貌丑无颜，食之无味，以至于流言纷纷，因此折损了名声。

    名声受损的梁思思，原本对她有意的众皇子也纷纷对她避之不及。

    她本是无缘再嫁入皇家，可偏偏薛淑妃却不在乎这些流言蜚语，执意要让三皇子登门求娶梁思思，给足了两家脸面和诚意。

    可对此，梁思思并不感激薛淑妃，也不愿意接受三皇子在此时抛下的橄榄枝，反而是寻死腻活的逼迫梁太师推拒了三皇子的求娶，让其父亲答应与武德侯府联姻。

    梁太师宠溺女儿，见不得她那般寻死腻活，也就答应了梁思思与谢瑾怀的婚事，推拒了三皇子那边。

    虽然此事属于辛秘，梁家和三皇子对外也没有透露出任何消息，但宫中的各位皇子的消息却是灵通的很，没过多久便都知道三皇子拉下脸面去太师府求娶梁思思被拒一事。

    也因此事儿，薛淑妃在宫中没少被其他妃嫔嘲笑。

    众人笑话三皇子低贱，别人不要的东西还眼巴巴的去求，结果反而还被对方瞧不上！

    薛淑妃对此无言反驳，只能记恨上了害她丢尽颜面的梁家。

    梁思思心里也清楚，昨夜她耍的小把戏虽算不上犯了什么大事儿，可若是要被薛淑妃知道了，对方必然不会轻易罢休的，很有可能会借此由头来报复她。

    “那你想怎样？”梁思思盯着柳枝，试探性的问道。

    柳枝知道，她现在算是握住了梁思思的把柄了，有了和梁思思谈条件的资格了，心中便多了几分底气。

    “梁小姐，你与九爷的事情如何，我没兴趣知道，也更不想掺和，我只想安安静静的在世子身边侍奉！”

    “你若想要我替你保守秘密，那就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的麻烦！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便都可相安无事。”

    柳枝如今的生活难得看见了曙光，日子一天天好了起来，她实在是不想就这样被破坏掉。

    既然这一世，谢瑾怀娶还是不娶梁思思，她都已经被梁思思记恨上了。

    那与其一直唯唯诺诺被动受辱，不如主动出击，与梁思思讲清楚利害关系，让对方不敢轻举妄动。

    当然，为防止梁思思狗急跳墙，柳枝提的条件也并不过分，对于梁思思来说，是属于很好做出抉择的那一种。

    梁思思心中一番挣扎，在要面子还是不被问责之间，果然还是妥协了，选择了后者。

    走之前，梁思思还不忘警告柳枝，“你最好如你所说的那般，对谢瑾怀没有任何兴趣，若是有一天让我发现，你在骗我，那我一定会千百倍的报复回来！”

    梁思思虽然离开了，可包厢里的氛围依旧凝重。

    谢瑾怀表情阴沉，目光森然，他眉眼染上一丝薄怒，唇角也抿成一条直线，显然是要发怒的前兆。

    他也没了兴致给鱼肉挑刺，把筷子重重一搁，看向柳枝问道：“你刚刚说的那些话，什么意思？”

    柳枝眼眸低垂，目光落在了谢瑾怀挑完刺的那一盘鱼肉之上。

    她出神良久，随即又轻轻一笑，像是带着几分自嘲，很是平静的回道：“奴婢从不爱吃鱼，就像奴婢从不会对九爷有任何想法一样。”

    “这盘鱼肉，应该更受世子喜欢。”随后，柳枝果断的将她面前那一盘被谢瑾怀挑好的鱼肉推到了谢瑾钰跟前。

    她甜甜一笑，“世子，这鲈鱼鲜美，多吃鱼肉对您身体也有益，您尝尝？”

    “好，我尝尝。”谢瑾钰用筷子夹了一小块到自己的碟中。

    见两人如此轻松平常的亲密相处，刹那间，谢瑾怀倨傲的脸上渐渐生出一丝裂痕，心中更是五味杂陈，隐隐有一种无名的妒火在疯狂燃烧。

    “爷已经说过了，爷不会娶她的，你究竟……”

    柳枝冷漠的打断他的话，“九爷，您娶谁都与奴婢无关。”

    “哼！好一个与你无关！既然你如此不待见爷，爷走便是。”谢瑾怀起身拂袖，准备离去。

    兴荣见状，对着看着满桌美食叹了一口气，然后趁着最后一点时间，把桌上的吃的往嘴里塞了一大口。

    谢瑾怀此时已经怒火中烧，完全压制不住暴躁的情绪，他回头看见兴荣还在往嘴巴里塞东西，气的大吼：“你还待在那干什么？没看见别人都不待见咱们吗？”

    兴荣被吼，吓的一激灵，差点噎住。

    柳枝见他噎的快要翻白眼了，连忙给他递了一杯茶。

    “你要是不嫌弃，待会我给你打包带回去，晚上饿了正好当宵夜？”

    闻言，兴荣两眼放光，“真的吗？”

    柳枝点头，“嗯，反正点了这么多也吃不完，扔了怪可惜的。”

    “那我喜欢那个清炖蟹粉狮子头，记得多来点，还有那个……”

    见柳枝对兴荣都是和颜悦色，关怀备至，唯独对他冷冰冰的，心里是更加烦躁。

    他瞪了兴荣一眼，“你还嫌不够丢人吗？”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爷是没给你吃过饱饭吗？”

    兴荣不敢再跟柳枝说话，只是临走时对柳枝露出期盼的眼神，希望柳枝能给他多留些吃的。

    厢房的门是被人踹开的，谢瑾怀走的时候，闹出的动静不小，似乎是在发泄内心的火气。

    谢瑾怀一边走，一边数落兴荣道：“饿死鬼投胎吗？吃剩下的，拿去喂狗的东西你也要？”

    兴荣下意识的回道：“这要是当狗能吃的这么好，那当狗我也愿意的……”

    谢瑾怀扶额，气骂道：“爷身边怎么有你这么一个没骨气的东西！没瞧见人家不待见咱们吗？”

    兴荣缩在后面，暗自嘀咕道：“人家可没有不待见我，人家不待见的，始终就只有爷您自己……”

    “你说什么？”谢瑾怀转身，狠狠瞪了一眼兴荣。

    兴荣赶紧赔笑道：“爷，奴才是说那柳枝姑娘没眼光！”

    谢瑾怀点头，回眸又看了一眼那包厢，冷然道：“人长得是美，可惜是个眼盲心瞎的。”

    第223章

    阶级鸿沟掌柜见谢瑾怀脸色很臭，连忙上前赔笑：“谢九爷今儿真是对不住了，小人也没想到梁小姐会那么大闹一通……”

    “你也不必跟爷说这些，你们望江楼的生意做的那么大，居然连个女人都拦不住？”谢瑾怀此时在气头上，任凭谁人在此时上前，那都无法避免要承受他的怒火。

    望江楼之所以那么受达官贵胄的喜欢，不仅仅是因为这里的菜品精美，更是因为这里的私密性极好，适合与好友私下小聚。

    然而这次让梁思思给强闯了进去，也的确是望江楼的责任。

    掌柜自知无法推脱责任，只能连连点头哈腰：“这次的确是我们的失职，小人保证，下一次绝对不会出现今日这种意外了……”

    谢瑾怀心里颇为烦躁，若不是今日梁思思突然闯入，搅和了这一切，他只怕已经跟柳枝缓和好了关系。

    “哪还有下一次的机会？这什么人你们都敢放进去乱闯，日后谁还敢来！”

    掌柜闻言立刻紧张起来，谢瑾怀可是望江楼的常客，身边的好友也经常来此消遣，是万万不能得罪的，只能各种赔礼道歉。

    “今日当真是对不住，要不今日的帐目，给您削价几成如何？”

    闻言，谢瑾怀眯了眯眼睛，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到了楼上包厢。

    半晌后他才回道：“削个价就想把爷打发了？你们望江楼若还有些诚意，今儿就该把这账给免了。”

    今日这一桌酒菜，价格实在是不便宜，可掌柜又实在是不想得罪谢瑾怀，便咬着牙答应了。

    如今包厢内就只剩下柳枝与谢瑾钰二人。

    谢瑾钰一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梨花春，一边问柳枝：“你刚刚为什么那么说？”

    他仰头，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酒香入喉，清冽绵长。

    “其实今日瑾怀让我很意外，看得出来，他已经在为你做出改变了，你其实可以试着给他一次机会的……”

    柳枝摇头，语气低沉，“世子，有些东西不是他做出改变，就一定可以得到的。”

    “九爷是和曾经不一样了，您要问奴婢当真对九爷一点心动之感也没有吗？奴婢也不敢说的如此绝对。”

    “或许面对九爷的示好，奴婢会有一点无法被理智压下去的冲动，可当要面对现实时，那些情感冲动都会被碾压粉碎，是会被风一吹就四散而去的存在。”

    “九爷今日可以不娶梁小姐，可未来呢？他或许会娶张小姐，李小姐，王小姐……”

    “京城的世家小姐数不胜数，他娶谁都有可能，唯独不会是奴婢。”

    “到时候奴婢的境遇又与现在有何不同呢？”

    “今日梁小姐的话虽然难听至极，可却也把奴婢唤醒了。”

    “只要微末的身份无法改变，奴婢与九爷之间就永远不可能！阶级之间的鸿沟，所谓的情情爱爱又能跨过多少？”

    “更何况，奴婢志不在此，更不想被困在四四方方的高墙深宅之内做一个任人摆弄消遣的玩意儿！所以，奴婢还是与九爷早早说清楚，再努力过好自己的日子。”

    她不愿意做个以色侍人的妾室玩物，谢瑾怀更无法做到娶她这样身份的女子，这便是个无法开解的死结。

    既然早就能看到结果，又何心存幻想呢？

    对于柳枝的答案，谢瑾钰表示理解和支持。

    毕竟人的一生，除了情爱之事，其实还有很多别的重要之事。

    许是这个话题有些沉重，柳枝不想再提，便岔开话题，随意问道：“世子，您真记得昨夜那宫女长什么样吗？”

    谢瑾钰摇头，“当然记不清了，夜里那么暗，我又没把灯提着照别人的脸，只能大概记个身形。”

    “那您刚刚还说的那么信誓旦旦，合着是蒙人呢……”柳枝微微有些沮丧。

    谢瑾钰淡笑道：“不是你先蒙人的吗？我只不过是配合你罢了。”

    “其实你手上根本没什么证据，而梁思思只需要去稍稍查证就会知道，小喜从不每月寄家书，因为她根本不识字。”

    柳枝点头，她的确是狠狠的坑蒙一把梁思思，几句话就把对方的底细给套了出来，还成功的把人给唬住了。

    不过计划如此容易，除了她和谢瑾钰配合默契以外，更多的还是梁思思自己做贼心虚。

    这一次与梁思思的正面交锋能赢，柳枝是真的很高兴。

    她似乎已经摆脱了梁思思带给她的死亡阴影，不再心存畏惧，而是能勇敢出击了。

    用完饭后，一桌子菜还剩多半。

    柳枝叫来小二要来了几个食盒，把饭菜都打包好后便准备结账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