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谢瑾怀没想到金若惜还死不承认。

    他叹息一声，很是失望道：“秋狩的时候柳枝为何会被人骗去禁区？那些原本不该出现的狼群，又为何会出现在柳枝附近围攻她？”

    金若惜肉眼可见的慌乱，她连忙辩解道：“这些都是你未婚妻梁思思做的，与本宫何干？”

    谢瑾怀冷笑一声，“柳枝曾告诉我，在禁区的时候，曾听见过奇怪的哨声，随后便来了狼群。”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拿手绝技便是能用哨声驯服狼群，我不信这一切都是巧合，更不信这里面没有你的推波助澜！”

    “当然，除了这件事以外，从秋狩回来以后，派来刺杀我们的刺客，不也是贵妃娘娘您下的狠手吗？为了掩人耳目，把一切都推到了梁家的头上，你以为这样就能神不知鬼不觉？”

    金若惜狼狈的往后退了几步，她只觉得现在的自己，像是个被人扒光衣服的丑角。

    “你什么都知道？早就知道？”她不可置信的摇头。

    “是，很早便知道了，在这之前我从未想过，如此心狠手辣的人会是你金若惜。”

    其实这些调查出的真相，一直被他积压在心里，每每面对柳枝时，都会有一丝愧疚。

    因为他早知幕后黑手是谁，却没有为柳枝讨个说法。

    如今，他便再也不想忍让了，总要为柳枝受的委屈讨个说法。

    金若惜也明白，如今她在谢瑾怀面前所有美好的印象全都破灭了，她也永远回不去了，她在谢瑾怀心里只会是一个不择手段的恶毒女人。

    她笑了笑，随后抹去眼角的泪珠，面无表情的看着谢瑾怀，“既然你都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了，那日后见面，本宫也不必再装了。”

    “谢瑾怀，既然你与本宫走不到一条路上，那往后见面便是敌人，本宫是不会再对你念及情分，手下留情了。”

    谢瑾怀淡漠回应，“微臣随时恭候。”

    这一次，两人是彻底撕破了脸皮。

    谢瑾怀出来的时候，柳枝正站在院子外面来回跺脚，以此取暖。

    他上前把柳枝的手往自己的怀里带，问道：“这么冷，怎么不回去歇着？”

    柳枝并没有询问谢瑾怀跟金贵妃在屋子里究竟说了些什么，只是抿唇笑了笑，“九爷不是还有要事吩咐我吗？岂敢擅自回去休息？”

    提及要事，谢瑾怀这才说道：“纵火的人抓住了，与我一同过去审一审吧？”

    柳枝有些惊讶，“这么快？”

    这火都还没有完全扑灭，纵火的人就已经被抓住了。

    谢瑾怀点头，“早就派人在暗处盯着了，之所以没有当场捉拿，主要是想看看那人还有没有接头的人。”

    若是纵火之人只是个小喽啰，那么指使他的人一定会躲在暗处等他来复命，若是那人被当场捉住，那幕后之人定然警惕起来，隐藏在人群中难以找到。

    然而功夫不负有心人，这纵火的还果真是个小喽啰。

    他得了上头人的命令，在春晖园附近浇了猛火油，然后乘人不备丢了火折子进去。

    猛火油燃烧迅猛，一旦点着火势便能迅速蔓延，根本扑不灭。

    他本以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却没想到那赏钱还没揣热乎就被捉了个现行。

    两人往关押嫌疑犯的地方走去。

    一路上，谢瑾怀不论怎么给柳枝搓手，都不太暖和，便让兴荣去给柳枝拿了个汤婆子放在手掌心里捂着。

    到了目的地以后，柳枝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喊冤声。

    这里是碧泉山庄原有的暗狱，里面的牢房每一间都很阴暗狭小，一个人刚好只能半佝偻着身子站在里面，像是被关在笼子里的动物。

    牢房里不仅摆满了各种刑具，周遭还有人拿着兵器镇守，整体氛围看上去压抑至极。

    谢瑾怀带着柳枝走至过道中央，然后在一个身材瘦弱的男人面前停住。

    他冷冷的看着面前这人，眼神冰冷至极，宛如地狱里审判的阎王，“你若老实招了，便不必受苦，我会给你们一个痛快，可若是谁不肯招，这里的刑具每一样我都会让你们尝试！”

    这人名叫孙忠，可为人却一点也不忠厚老实，反而长得一副很是精明的样子。

    孙忠见到了那些刑具，微微瑟缩了一下身子，眼底闪过一抹慌乱，随后便一个劲儿的喊冤，“大人，小人是真的冤枉啊！”

    “我根本就不认识那个人，他是栽赃陷害，我从来就没有给过他什么猛火油……”

    谢瑾怀眼神中满是轻蔑，“你都不认识他，那他为何旁人不肯陷害，偏偏要陷害你呢？”

    孙忠说不清楚，便开始胡搅蛮缠的耍横，“我怎么知道，可能看我面善好欺负，你们也是，不分青红皂白就定了我的罪，莫非是想要拿我顶罪？”

    “哼，你们也别欺人太甚，我也是正儿八经的秀才，是家里落魄了才来这里做工的，你们想治我的罪，怕是没那么容易！”

    第321章

    地宫入口没想到，对方居然还威胁上了。

    谢瑾怀冷着脸，语气不屑至极，“区区一个秀才？你当爷在乎吗？”

    “即便是你举子，我想杀，也就杀了！”

    这番话从谢瑾怀嘴里说出来，一点也不夸张。

    他这个人，手段狠辣，连自己亲爹都能往监牢里送的人，怎么可能会顾及你是秀才还是举人。

    孙忠梗着脖子，似是壮胆，赌定谢瑾怀不敢轻易动手，便叫嚣道：“我倒是不信你真目无法纪，有种你就杀了我。”

    “既然你要求死，那本官就成全你。”谢瑾怀没了耐心，直接扭头对一旁的护卫冷冷吩咐道：“拖下去处理掉。”

    眼瞧着护卫上前要把他拖走，那孙忠当即吓的双腿发软，不可置信道：“你们来真的？”

    一旁的护卫出声道：“我们谢大人从不玩笑，说杀便是杀，要你三更死，绝对不会让你活着到五更！”

    谢瑾怀皱了皱眉，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直接杀了你可真是便宜你了，那就该凌迟吧！”

    说完，谢瑾怀直接一刀削掉了孙忠的一只耳朵。

    瞬间血流如注，遮了孙坚的半张脸。

    孙坚倒地哀嚎，没想到谢瑾怀是来真的。

    “一只耳朵可不够，再剁掉一只……”谢瑾怀提着刀又缓步逼近。

    那白晃晃的刀上还沾着血，谢瑾怀宛如暗夜里吃人的修罗，让孙忠瞬间吓尿了，“别杀我，别杀我，你们这是草菅人命……“

    骚味弥漫在狭小的暗牢里，十分是难闻。

    柳枝拿帕子捂了捂鼻子，上前对那孙忠道：“谢大人说一不二，他既说要一刀一刀剁碎你，就不会食言。”

    “不过，我能替你劝一劝他，只要你一五一十的交代你的作案动机，活着的机会也不是没有……”

    谢瑾怀唱着黑脸，柳枝便上前去唱白脸。

    孙忠想了想，还是犹犹豫豫道：“我真……真是被冤枉的，你们杀了我，我家里人一定会报官的，即便这位谢大人是侯府嫡子，也一定逃脱不了责罚。”

    柳枝闻言，也冷了脸，“到现在了还想狡辩的人，只会是个蠢货。”

    “你当真以为我们没证据吗？纵火的工匠说，猛火油是你给他的，只要你碰过猛火油，就一定会留有证据的，你根本狡辩不得。”

    孙忠却道：“你们要真有证据，就不会来逼供了吧？”

    他又将手心摊开，展示在柳枝面前道：“您瞧瞧看，我这一手都是血，可没有半点猛火油的痕迹啊！”

    猛火油是黑色的，只要稍微沾染一点，就会留下黑色的印记，并且很难清洗。

    柳枝想起曾经读过一本博物志的书，里面详细的介绍了猛火油的特性。

    此物为墨黑色，易燃，且气味刺鼻发苦，容易附着在纺织物上，持久不散。

    随即柳枝轻笑出声，“孙忠，猛火油虽然能在短时间内清洗掉，可是它的气味却并不会那么快消散。”

    “这短时间大雪封山，众人都没有办法下山出行，想必这猛火油应该是你早就准备好了的。”

    “周遭没地方藏，你定然是藏在了自己的房中。”

    “那屋子里定然会留有气味，虽然我们普通人闻不出来，可是大黑它能闻的出来，到时候让大黑试一试，便知。”

    柳枝口中的大黑，便是碧泉山庄内的一条大黑狗。

    大黑很是机灵聪明，会通过嗅气味追踪，只要把大黑拉过来，凑到孙忠跟前闻一闻，便知道孙忠到底有没有接触过猛火油。

    瞬间，孙忠面如死灰，眼神也瞬间暗淡了下去。

    柳枝见此，出言劝道：“你若现在说实话，我们还可以饶你苟活，你若还是冥顽不灵不肯说实话，那就真该千刀万剐。”

    “你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这是你唯一活命的机会。”

    谢瑾怀手里掌握的证据已经让孙忠辩无可辩了，即便谢瑾怀现在杀了他，也可以声称他是畏罪自尽，不会遭受一点处罚。

    孙忠点了点头，终于妥协道：“你们想知道什么，便问吧！”

    谢瑾怀给柳枝了一个眼神，示意她上前询问。

    柳枝也不客气，直接问那孙忠，“地宫的入口到底在哪里？”

    孙忠怔愣，“你们都知道了？”

    他原以为柳枝会问他为何纵火，还正准备编排个理由糊弄过去，没想到对方什么都知道。

    柳枝点头，“不妨告诉你，我们原本就是为了此事而来的。”

    孙忠像是瞬间顿悟，然后惊恐道：“这几日你们挖坑抽湖，也是为了找地宫？”

    柳枝摇了摇头道：“这几日闹出的动静，一是为了引蛇出洞，二则是为了试探虚实。”

    “很显然，我们猜对了，这地宫的入口应该在云梦湖附近，否则你们不会这般着急，想用纵火的方式转移视线。”

    孙忠没想到柳枝知晓的那么多，他知道大势已去，只能无奈的吐出了实情。

    原来这位孙忠，是五皇子的母族的远方亲戚。

    一直被五皇子安排在这碧泉山庄里当差，替五皇子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后来皇帝下旨要征用碧泉山庄，他便得了五皇子的命令暗中混进工匠的队伍中，监视谢瑾怀和三皇子的一举一动。

    本来一切都还算风平浪静，可三皇子却偏偏要带人抽干湖水，他害怕那湖边的秘密暴露，便只能下了狠招，让三皇子无暇顾及此事。

    至于那地宫的入口，柳枝想过会在云梦湖附近某处，可着实没想到会在湖里面。

    按照孙忠的说法，原本那些童男童女一开始是关在山庄里面的，后来是因为碧泉山庄要翻修扩建，人又转移不走，便全部都关进了地宫里面。

    地宫的入口则是在湖里，靠近湖心亭的位置。

    湖心亭里有一个机关，只要打开以后，便会出现一个甬道，可以隔绝周围的湖水，直到地底下。

    就相当于有一根如同竹筒一样的通道直接插入了地底下，而那地宫，就藏在云梦湖的下面。

    难怪那孙忠害怕三皇子抽干湖水，只要湖水抽到一半，都能被人发现这湖心亭下的甬道。

    柳枝感慨，这位置可真够巧妙的，难怪她们寻遍了整个碧泉山庄，就连每一处地窖都没放过，却找不到一点踪迹，谁能想到不仅整个地宫都藏在湖底下，就连入口都在湖中心呢？

    第322章

    集体中毒找到地宫入口以后，柳枝便想通知三皇子，叫他带人去地宫里面救人。

    可那孙忠却摇头表示，地宫里的那些人还暂时出不来。

    地宫入口的机关并非寻常机关，可以随意自由打开，而是如同一个巨大的沙漏，每开启一次，便要等沙漏归零，机关才会重置。

    而这个机关重置的时间则是一个月。

    柳枝问，“上一次开启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三天前。”

    “还有别的办法能进去吗？”

    “只此一条进出口。”

    这就意味着，他们想把人救出来，还得等一个月。

    漫长的等待，就是一个巨大的变数，之日会怎样谁也说不好。

    见柳枝愁眉苦脸的，谢瑾怀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安抚道：“这也不算太糟糕，至少在地入口机关开启之前，里面的人是安全的。”

    而且据孙忠交代，他每月都会在地宫开启的时候，往里面投放定量的食物和水，保证里面的人正常生活所需，不会被饿死渴死。

    这样一来，这地宫就相当于一个可以庇护他们安全的堡垒。

    里面的人虽然出不去，可五皇子的人也一时半会进不来，想要杀了他们灭口，是绝没机会的。

    孙忠将一切交代清楚后，便被带了下去严加看管。

    两人刚审完孙忠，三皇子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春晖园的火终于灭了。

    柳枝还有些诧异，这灭火的速度，比她预想的时间还要快上些许。

    当然其中也还有一个不那么好的消息，便是有一部分前去救火的工匠，还是吸入了不少有毒的烟雾，导致中毒昏迷。

    柳枝跟谢瑾怀不敢迟疑，立马赶了过去。

    两人刚到，谢瑾怀便被三皇子身边的人请走了，柳枝便打算留在此处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她环视一周，这才发现小小的院子里竟然躺满了捂着头哀嚎的匠人。

    毒气侵体，会导致人头晕目眩，心率加速，因此地上还有许多人的呕吐物。

    亭廊里，门廊下，横七竖八，柳枝是连下脚的地方都找不出来几处。

    她刚进门，就有一位大叔脸色青紫，扶着门框呕出了一大口鲜血，随即重重倒地。

    柳枝命人把他抬入屋子里，让游医先为其诊治。

    只是这一举动，很快就让其余人的人注意到了。

    众人纷纷上前围住柳枝，朝着她哀求道：“柳娘子，求求你救救我，我还年轻，我还不想死啊……”

    “俺也不想死，俺还得挣了银子回家孝敬俺老娘，柳娘子，您救救俺们吧！”

    甚至有人开始懊悔，“早知道这毒气这么厉害，我才不会去冒死挣这金子。”

    众人回过味来，哭丧道：“这哪里是赏金，分明是买命钱啊！”

    有人开始跟柳枝道歉，“柳娘子，都怪我们当初鬼迷心窍了，不听你的劝啊！”

    “是啊，柳娘子一早就拦着我们不让去，果然是有道理的。”

    瞧见大家脸色灰白，一脸狼狈的样子，柳枝心里也不是滋味，可她不是大夫，也的确无能为力。

    整个碧泉山庄上前，就只有那游医一人，自然是忙不过来的。

    柳枝只能维持现场的秩序，让负责这里的管事把中毒的人数统计出来，并且根据每个人中毒症状的轻重来决定看诊顺序。

    重症的靠前，轻症的先喝一些药，以此避免伤亡进一步的扩大。

    管事把花名册递上来的时候，柳枝接到手里，看见那厚厚的几页纸，眉头是越皱越紧。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柳枝惊讶的问道。

    这比她预想的人数多的多。

    不仅如此，管事还指了指一旁被花丛挡住的隐秘处，那还有盖着白布的数十具尸体。

    管事告诉柳枝，这些死去的，都是中毒极其严重的，还没能撑到游医来看，就直接死了。

    柳枝有些不忍去看，疑惑的问道：“明明之前都还好好的，怎么会有这么多伤亡？”

    她离开春晖园之前，明明大家都有条不紊的在远程扑火，那个距离，即便风把烟吹过来，毒气也会在空气中被稀释掉了，怎么会伤亡如此惨重。

    被问及缘由，管事也只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他看了一眼不远处正跟谢瑾怀争执不休的三皇子，压低声音道：“还不是三皇子下的令。”

    “什么？”

    柳枝也顺着管事的视线寻去，果然瞧见谢瑾怀一脸怒意的跟三皇子在发火。

    管事说，春晖园本来就被烧的差不多了，等火完全熄灭也就再多几个时辰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