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程音 本章:第53章

    程音挂了电话,看季辞的眼神欲言又止。

    季辞抬起眼皮:“说。”

    “陈嘉棋,他爸妈来了,我得去见他们一面。”

    季辞笑了,笑意冷冷:“你们之前都没见过面?”

    确实听起来不怎么像话,月底就要结婚,连对方父母都没见过一次。

    个中原因当然无法跟他详细解释,她灵机一动:“我又没父母,哪来的父母见面环节。”

    这个机灵抖完,她自己都陷入了沉默。

    季辞明显被她一枪毙命,压下了那种有点生气又带点嘲讽的声腔。

    “总算见到了,也行,”他恢复温和之色,“这也算婚前的家长见面,我陪你一起吧。”

    程音惊了,这又不是去学校开家长会,虽然他确实代替程敏华帮她开过家长会……

    季辞要真出现在现场,这次会面的主题就要跑偏了,估计陈嘉棋会疯狂追问,怎么他男神就忽然成了他大舅哥。

    “你还是陪鹿雪吧。”她脱口而出。

    刘婶是被她给得罪完了,尹春晓忙离婚忙得焦头烂额,江媛媛一个小姑娘还冒冒失失,程音刚想了一圈,竟无其他靠谱人士可以请托。

    叫季辞陪鹿雪玩,指不定小朋友还挺高兴呢。

    就很奇怪。

    也不知道这人有什么魔力,她自己还没叫习惯哥,程鹿雪连舅都喊上了,早上出门的时候那脆生生的一嗓子,差点没把程音吓一跟头。

    季辞却再次不爽:“鹿雪不用去么?”

    程音以为他不乐意帮忙看孩子——也是,堂堂季总周末给人当保姆,说出去确实不怎么像话。

    “没事,”她赶紧自我反省,不该这样顺杆爬,“你要是不方便……”

    “没不方便。”季辞摇头,“你忙你的,孩子放我这儿,有事给我打电话。”

    “哦。”

    程音摸了摸鼻子,还是没能适应她和季辞之间这种熟稔至极,亲密无间的气氛。

    “谢谢……”

    最终,她也没能自然而然叫出那声三哥。

    *

    陈嘉棋一见到程音,首先就她的OOTD发表了评价:“这套不行,回家去换。”

    程音低头看了看自己。

    白T恤,牛仔裤,如此经典的搭配,甚至有那么几分青春活泼,有什么问题?

    “真正的老钱,不会让牛仔布料出现在自己身上,我妈肯定不满意。”

    程音都没听懂。

    老钱?什么老钱?社会主义只有一部分人先富起来而已。改革开放到今天,满打满算也就四十几年,大家兜里都是崭新的人民币,哪来的什么老钱?

    “你们家,生意做得还挺大的?”她试探着问。

    婚纱都定完了,竟然对新郎的家庭背景还一无所知,程音也挺佩服自己。

    “没,就我爸那边,搞了个连锁饮品店。我妈退休前是外企高管。另外家里还有几套拆迁房。”

    程音:“……几套?”

    “十几套吧……”

    好嘞,陈少爷,失敬。

    陈嘉棋平常并不显山露水,聊起婚礼预算也显得十分捉襟见肘,程音以为他来自普通工薪家庭,此时随口交代几句,方听出情况不对。

    这要是放在小红薯的相亲贴中,妥妥的“上海A9男”,金字塔的上层。

    她要往这个高度去够,好像有点吃力啊。

    程音独身时间太久,有点遗忘人类作为社会动物,浑身系满了多少社会关系。而婚姻,正是让这些社会关系浮出水面的重要节点。

    “以前我没问过,你父母,是做什么的?听说他们都过世了,是吗?”陈嘉棋也趁机做起了背调。

    “我妈是大学老师,多年前过世了。我爸是画画儿的,欠人钱跑路了。”程音如实交代。

    陈嘉棋呆了一瞬:“呃,大学老师好,大学老师挺好的……”

    “要么,我们还是算了,”程音忽道,“你就跟父母说,和女朋友闹掰了。”

    陈嘉棋当场变了脸,如果给他拍张照片,都能挂在遗弃动物收容所的墙壁。

    “音音,我妈不会嫌弃你的,你家世虽然不好,但你人特别好,我能说服她同意我们结婚。”

    “陈同学,你别忘了,我还有个孩子呢。”

    “孩子……你也知道你还有个孩子,她下个月就要报名上学了,你不结婚怎么行!”

    “我再想别的辙吧。”

    “你能想什么辙,你唯一的辙就是我!”

    陈嘉棋死缠烂打,好说歹说。

    他家要不是还有点家产,也不会老催着他结婚了……程音既然答应了要帮他,临阵脱逃可不行……做人要讲究契约精神,口头协定也是协定……

    一通摇舌鼓唇,他总算说服了程音,继续硬着头皮迎难而上,先去楼下的商场买了套连衣裙。

    莫兰迪色系,羊绒材质,裙子上的每一个褶都精致如同刀切,好嫁风的终极形态,能让好太太们穿着去看温布尔顿网球公开赛。

    可惜没有像样的首饰和手表,临时找人借也来不及。

    “我不肯去t相亲,我爸停了我的卡,没法给你现买。”陈嘉棋很抱歉。

    程音当然不介意,甚至还有些高兴,看来陈嘉棋没夸大其词,他确实需要抓紧时间结个婚,他俩是在互相帮助、各取所需。

    牙膏

    于是母后大人见到的,

    便是一个打起百般精神,几乎无懈可击的儿媳候选人。

    母后是个洋气人,衣着十分有品,

    小黑裙配珍珠链,

    居然和程音说,

    可以叫她Tracy。

    中山东一路的首批外企职员,浑身洗不掉的洋墨水味儿。

    翠西女士对北京的嫌弃也是溢于言表,

    一进门先挑剔陈嘉棋的公寓,

    窗户不够大,格局不够好,公共区域维护得一般,也没什么绿化。

    “北京三千万的房子哦,

    比上海还是差得远嘞,噢哟,

    这里竟然也叫新天地!”她说着自己笑了起来。

    “也不差的,李嘉诚1993年投资,当年也豪华的。”陈爸爸说。

    “佳佳去年非要在北京买房,我真的一个都看不上。要是回了上海工作,

    新天地旁边,

    翠湖,露香苑的房子,

    哪个不灵?滨江的房子也老好咯。”

    “佳佳喜欢北京这个工作嘛。”陈爸爸又说。

    “迟早要回去你公司帮忙的呀,

    我们哪里忙得过来!”翠西翻了个白眼。,尽在晋江文学城

    陈爸爸看着脾气不错,

    像一切典型的上海男人,

    特长之一必然是给老婆捧哏。他俩聊得水泼不进,

    程音站在旁边陪笑陪得嘴酸,觉得自己十分完蛋。

    翠女士看不上北京的新天地,

    那肯定也看不上北京的大妞,她今天恐怕要有辱使命了。

    果不其然,聊了一会儿,翠西笑眯眯看向她,张口就问:“程小姐的房子买在哪里?”

    “我……没房子。”

    “没房子?”她睁大双眼,比听见程音说自己没鼻子还要吃惊,“没房子你住哪里?”

    话音一落她就四下看,检查儿子屋里有没有女人的东西。

    程音赶紧挽救陈嘉棋的名誉:“我现在租房住。”

    “啊?借的房子啊?”

    上海人租房通常不说租,说借,因为觉得“租”听起来羞耻。

    翠西已经开始替人尴尬,程音还是面不改色,也罢,就让这股不可抗力来毁掉协议吧。

    她看她这个婚,恐怕是结不成了。

    陈嘉棋也看出风向不对,立刻介入了对话,解释说程音有房,临时卖了在置换,还没找到合适的标的。

    瞎话张口就来。

    程音忽然有点不太想参与了。

    她轻轻代入一下程鹿雪——光是想象女儿长大之后胳膊肘外拐,为个臭小子跟她撒谎,她的怒气值就开始暴涨。,尽在晋江文学城

    “置换”一次听起来过于小康家庭,翠西也没有觉得十分悦耳,不过也算可以接受。

    她撇了撇嘴,转头又问程音:“那你家里是做什么的?”,尽在晋江文学城

    “书香门第!”这次陈嘉棋抢答了,“音音的妈妈是教授,爸爸是艺术家。”

    这个答案还算差强人意,翠西总算没再继续问。

    陈嘉棋抹了把汗,决定不能再放任他妈做身家调查,便推说时候不早了,程音会做很地道的上海菜,不如叫她去厨房忙。

    “周末都她做饭给我吃的。”他信口胡诌。

    翠西闻言,终于露出点笑模样:“确实,北京那些餐馆也是真的难吃。”

    程音奉旨前去做饭,陈嘉棋瞅空溜进了厨房:“我妈挺满意你的。”

    他还挺能自我安慰。

    “真的,她愿意吃你做的饭,说明对你还是认可的,否则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程音无语。

    “真的!因为我老不谈恋爱,我妈都开始怀疑我是不是性向有问题了,领回家的是个女朋友,她就偷着乐去吧。”

    程音持续无语,他还挺骄傲……

    “就算我先斩后奏,直接跟你领了证,她也不至于就让我立刻离婚,再说了,不还有离婚冷静期么。”

    “那是什么?”程音忽然指着厨房台面上的红色纸盒问他。

    “生煎,我小时候最喜欢吃的一家店,我妈上飞机前特意买的,但凉了根本不好吃了……”

    “陈嘉棋,”程音打断他的话,“我觉得,我们还是想得太简单了,结婚不只是两个人的事。”

    “啊?什么意思?”

    “你父母,应该挺盼着你能结婚生子,有个幸福的小家庭。”

    “对啊,所以我如了他们的愿,找了个自己喜欢的人结婚啊。”

    “如果他们知道了关于我的那些事,会很生气的。至少,你不应该对自己的至亲之人,进行欺骗和隐瞒。”

    “又有什么关系了……顶多闹两天而已……”

    当然有关系。程音打开纸盒,将生煎放进空气炸锅,难得严肃道,“别伤害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不是所有小孩都这么幸运,可以得到妈妈的爱。”

    程音这顿饭做得还挺用心。

    她用心时极其沉默,像一台无声运作的精密仪器。虽然她没怎么做过饭,但有食谱和厨房秤,她就有信心准确还原菜品口味,标准一如分子料理。

    在整个过程中,她只走了一次神。

    貌似是陈爸爸说了句什么笑话,惹得老婆儿子齐上阵怼他,客厅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程音侧耳倾听,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

    貌似很多年前,在她小的时候,也曾拥有过如此幸福的时光。由于记忆过于久远,已经模糊得无法勾勒,只剩下一种极淡的情绪。

    而她的女儿,甚至无法得知,这是怎样的一种情绪。

    走神的下场,是被油星溅到了手。

    挺大的一片,落在虎口处,立刻烫出了一朵淡红的花。

    程音将手放在凉水下冲了半天,还是火辣辣的疼,她取牙膏轻涂了一层在外侧——知道这是错误的处理方式,但好歹白色可以遮盖。

    不想让人发现,无论大惊小怪还是视而不见,都闹心。

    托这一桌子本帮菜的福,晚饭吃得十分愉快。

    聊到最后,翠西给了个基本态度:“不要急着结婚,搞这么仓促做什么?”

    陈嘉棋试图辩解,他们认识好多年,彼此了解很深,被翠西狠狠瞪了回去。

    容你们先谈已经算是法外开恩,还想得寸进尺?

    程音全程沉默干饭。

    经此一役,她对自己在婚姻市场的定位有了准确认知——跟找工作差不多,她的履历漏洞百出,只要上了审判庭,初审都很难通过。

    翠西既是洋气人,晚饭不可能不喝洋酒,待到饭毕之时,桌上喝空了两个红酒瓶。

    微醺的翠西像个爱娇的小女孩,抓着陈嘉棋一直念叨,为什么不能回上海,每天陪在妈妈身边多好。

    念了一会,又抚撸他的脑袋,太晚了,该睡了,小孩应该早点睡,长身体又长脑子。

    总归在妈妈眼中,不管长到几岁,自己的小孩永远都是小孩。

    “我也该走了,鹿雪还等着我。”程音瞅空和陈嘉棋耳语。

    “那我送你……”他刚要起身,又被翠西拉回去,抱着他的手,像抱着最亲爱的小猫咪。

    “好好照顾阿姨,厨房有醒酒汤。”程音都没意识到,自己声音有多柔和。

    随后她拉开门,头也不回走了出去。

    夜晚的巴士空旷无人,车窗外是北京城难得一见的清朗春夜。

    好像回到了九十年代末。

    那时高楼没这么多,路上的车也少,程敏华带她去白石桥的动物园,在门口给她买了一串金红欲滴的糖葫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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