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程音 本章:第65章

    却没料到,她和季辞一起读那段话,居然有点手抖。

    “无论顺境还是逆境,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无论健康还是疾病,无论青春还是年老,相濡以沫,钟爱一生。”

    太美好了,让人不由心生贪念,希望它是真的。

    真假暂且不论,季辞倒是做了相当完整的准备。

    捧花、对戒、钻戒、喜字,别人有的他们也都有,样样都不缺。

    喜糖甚至还是定制,亚力克盒子里一对翻糖小人,精致得人见人爱,登记处的工作人员见者有份。

    他是如此用心,几乎让她心生幻觉,他们确实是一对真心相爱的新人,这确实是她人生中极重要的一天。

    轮椅出入登记处并不方便,季辞一路抱着她上下台阶,足不沾地走完了全程。

    工作人员说她真的幸运,嫁了个好男人。他却笑答,幸运的人是他,娶了个好太太。

    说得真心诚意。

    从登记处出来,不远处就是西海子公园,初夏绿意盎然,正适合婚纱外景。

    随车的摄影师让他俩贴近些,亲密些,他也全无心理障碍,表现得比她更加自然。

    演得也真心诚意。

    结婚的婚大概是昏字旁,否则程音为何渐渐有些昏头。

    然而当他们路过燃灯塔,在塔下看到一棵缠满许愿牌的树,忽有凉风吹开了她的额发,重新让她恢复了清醒。

    额头被降了温,眼睛才能看得更加清楚。

    她看到他的目光落在那些随风翻飞的许愿牌上,每一张都写满了新人的心愿,无外乎是一些“百年好合”“白头偕老”“早生贵子”之类的陈词滥调。

    他大概不知道,她特别喜欢陈词滥调。

    渴望在生日的时候,有人对她说生日快乐。

    过年的时候,有人对她说万事如意。

    结婚的时候,有人对她说百年好合。

    旁人唾手可得的爱与祝福,与她而言都是奢求。幸好她生了鹿雪——她的宝宝,是全世界唯一会对她说这些陈词滥调的人。

    “妈妈,这棵树好漂亮,这座塔据说存在了一千多年,来许个愿吧,肯定会很灵的!”鹿雪不负期待,连蹦带跳取来了一张空白的许愿牌。,尽在晋江文学城

    季辞闻言也看了过来。

    “爸爸的字更好看,”鹿雪笑嘻嘻将笔递给了季辞,“就写白头偕老,好不好?你会写偕字吗?”

    “还真不会,”季辞一副被考到的样子,“还是换一个吧,我们一起祝妈妈一生平安,健康幸福。”

    季辞当真写下了这八个字。

    他用拇指沾了一旁的红色印泥,在落款处留下半个手印。再拿起鹿雪的小手,印下另半个,正好组成了一个心形的落款。

    程音看着他将许愿牌系到了最高处。

    “你已经得到了很多,不应该再奢望更多。”她吹着凉风,轻轻闭上眼睛,脸上是笑着的。

    回去的车上,鹿雪和季辞热烈讨论婚礼的相关事宜。

    “我在电视上看到过,要有香槟堆成的塔,比人还高的蛋糕,鲜花扎成的拱门。”鹿雪积极建言献策。

    “知知想要吗?”季辞不置可否,却来问程音。

    “什么?”程音正对着窗外发呆,于是鹿雪又重复了一遍。

    程音摇头。

    “我不喝酒,不吃甜,也不喜欢花。”

    见女儿面露失望,程音解释:“你说的这些,都不是婚礼最重要的部分。”

    “那最重要的部分是什么?”

    “亲朋好友齐聚一堂,见证新郎新娘的人生大事,为他们感到高兴。可是妈妈没有别的亲朋好友,只有鹿雪一个大宝贝,”她亲了亲女儿的鼻子,“你今天高兴吗?”

    鹿雪也亲了亲她,她的小脚快乐地晃动,阳光将她白皮鞋上的水晶照出七色火彩,“高兴。”

    程音拉了拉她的小手,“那就足够了。”

    “那爸爸呢?”鹿雪转头又去问季辞。

    季辞拉住她的另一只小手,“爸爸也很高兴。”

    “爸爸……”他顿住,“也没有亲朋好友。”

    后面的话题完全走偏,鹿雪悉心传授这两个“孤僻”大人,如何打开心扉广交好友。

    季辞学得认真,一路和小姑娘有问有答,程音含笑听着,忽然想到,她虽然没有亲朋好友,但有一个安全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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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将自己(假)结婚的消息,汇报给了许久没聊的熊医生。

    熊女士最近离开了心理医生的岗位,说话比之前听起来更直接,听起来有了损友的味道。

    雪莉玫:很狗血,像剧情。

    Yin:其实只是各取所需,有现实客观的原因。

    雪莉玫:你要注意,里喜欢写先婚后爱,其实都是针对女人的陷阱,男人可以将性与爱分得很清,女人却很容易走心。

    Yin:不会。我没有心。

    雪莉玫:最近您的八卦又传得到处都是,我倒希望传言非虚,你若真是个坏女人就好了,睡他,利用他,花他的钱,然后潇洒离开。

    Yin:我很坏。也不爱他。

    雪莉玫:你最好是。

    Yin:今晚就睡他。有证驾驶。

    雪莉玫:对对,来都来了。也许你暗恋多年的男神是个短平快,马上祛魅。

    程音开怀大笑。

    季辞停下与鹿雪的交谈,侧过脸来看她:“跟谁聊得这么开心?”

    程音转身挡住他的视线:“不告诉你。”

    那年

    这一夜鹿雪睡得早,

    因为白天玩得太累。

    领完证季辞没有即刻领着她们回家,而是驱车去了雁栖湖。

    暮色柔软,覆盖着绿意茸茸的草甸,

    像莫迪利安尼笔下慵懒侧卧的裸女。程音的夜晚总是来得比旁人更早,

    这种时候,

    她的视线所及已经光线全失。

    但下一秒,大量无人机腾空而起,

    在夜空中组成了无数变幻的图景,

    航行灯明亮耀眼,连她也能看得清楚分明。

    “你小时候说,结婚要在夏天,要和新郎一起看烟花,

    ”季辞站在程音身后,“北京禁燃,

    电子烟花行不行?”

    程音抬头看天,电子烟花显然缺少烟火气,却有奇特的赛博朋克风味,最关键的,

    她能亲眼看见那些光点。

    “还说度蜜月要去芬兰,

    住那种一半埋在地里,一半是玻璃穹顶的酒店房间,

    免得半夜错过了极光。”他的声音微带笑意,

    “等你脚好了,

    眼睛也好了,

    可以去看个够。”

    她的眼睛怎么可能好,

    他这是在乱画大饼。

    也就鹿雪肯信,积极争取说她也要同去,

    兴致勃勃跟季辞从圣诞老人聊到北极科考,一直聊到她趴在季辞肩头睡着。

    程音全程淡笑倾听。

    晚些时候,他们从怀柔回到了通州。

    车入地库,门口竟还铺了一段红毯,门楣上方挂悬了一排正红囍字,随风摆荡,热热闹闹,很像那么回事。

    或许因为自幼由老人带大,季辞素来讲究仪式感,有很多传统老派的习惯。

    怪道假戏都要做出三分真样子。

    所以当他停在门口,说,三哥抱你进去好不好,程音并没有反对。

    做戏做足吧,也算讨个好彩头,免得骗来不该她的姻缘,被神仙一怒之下降罪。

    无论真假,从今天起他们将以夫妻的名义共同生活,契约似无形的绳索,已将他们牢牢绑定,直至解除的那一天。

    季辞的仪式感头脚俱全,屋内也做了喜庆装饰。床品换的是软缎料子,龙凤百子、鸳鸯戏水,好彩头堆了满满一床。

    丽春红配彩金绿,泥金底绣粉牡丹,俗气至极便是复古时髦,程音多看了好几眼。

    是她喜欢的陈词滥调。

    季辞爱不爱她不知道,但一定记得她随口说过的小心愿,会把她的喜好放在心里。

    程音闭了闭眼。

    她的手指抚过牡丹花娇黄的嫩蕊,耳根微微发热:“三哥,我今天有些累,想泡个澡。”

    说完,她移动轮椅进了盥洗室。

    季辞愣了片刻才跟上,走到门口,看见程音在镜下卸妆,不疾不徐,抹去艳丽的唇脂,露出浅而娇的唇瓣——她用不着那些俗物。

    原也没什么可卸的,化妆师不曾在她脸上砌墙作画,卸妆巾随便擦几下,便恢复了素净容颜。

    年龄一下小了好几岁似的。

    有点像小时候的她,莫名的禁忌感油然而生,在门前设下了无形屏障,季辞靠在盥洗室的门口,没有贸然进入,只静静地看着她拆头发。

    头发可不好拆。

    季总先前可劲儿找造型师麻烦,让尽量不要给程音使用发胶,气味大t又伤发质。造型师使出浑身解数,总算不辱使命,仅用发夹、编发和巧手,构造出了一个优雅的新娘盘头。

    古法榫卯结构当然牢靠,程音感觉自己仿佛头顶着一个鲁班锁。,尽在晋江文学城

    盲拆鲁班锁的本事她可没有,抬眼看到季辞正袖手相望,她出声求助:“帮下忙。”

    声音软软,难得的撒娇姿态。

    无形枷锁应声而碎,季辞踏入盥洗室,耐心帮程音拆发辫。

    小时候不是没给她梳过头发,但此情此景,新婚之夜,显然有点闺房之乐的意思。,尽在晋江文学城

    心有野物蛰伏,表面他却极平静,将她的发丝一层层梳顺。梳妆台上射灯明亮,照着她一头乌发光亮如缎,让人爱不释手。

    全都拆完,他将手指轻轻探入她的发丝,给她按摩紧绷的头皮。

    “今天累不累?”

    程音没有回答,头皮按摩再配上他身上熟悉的气息,愉悦舒适得让她睁不开眼。

    过了一会儿,程音人都有点犯迷糊了,忽然听到了浴缸放水的声音。睁眼看到季辞站在浴缸旁,正弯腰帮她点燃香薰蜡烛,腰窄腿长,那叫一个赏心悦目。

    蜡烛是什么香型她不知道,她想,大概是心猿意马的味道。

    程音将轮椅移到浴缸旁,抬头与季辞对视,水声哗哗,在浴缸中冲出雪白绵密的泡沫。

    提出泡澡的是她,让他梳头的也是她,既然开了这个头,本该一鼓作气。

    然而见他开始解领带,她还是悄然红了脸。

    “剩下的,我自己来吧……”她别开了视线。

    别开视线也知道他在看她,似笑非笑,了然的神情,聪明人的那种讨厌脸。程音觉得他真的很讨厌,居然还站着不动,只好伸手轻推他。

    季辞笑了一声。

    他将领带缠在喷头支架,嘱咐她进浴缸时千万小心,领带他系牢了,挂在这里可以供她借力。

    “要是有什么需要,大声叫我,我就在门口。”

    “知道了。”她专心致志观察泡沫的生成。

    “真不用帮忙?”

    “现在不用,”她用手指拨弄热水,发烫的却是耳朵,“你先出去吧,帮我关上门……”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可怜巴巴,带了点恳求的意味,他才开恩移动尊脚,留给她独处的空间。

    单是跟身后的那排扣子搏斗,就花了她足足十分钟。

    程音从那件美丽刑具中脱身,努力爬进了浴缸。肌肤被细腻泡沫温柔包裹,她满足地长吁了一口气。

    上一次泡澡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应该是在初中吧,她跟程敏华一起到古北水镇玩耍。总之那次没有季辞,他对于“玩水”从来敬谢不敏。

    母女俩泡温泉到半夜,头发半干半湿,她牵着妈妈的手,在空无一人的小镇乱转悠。

    林音同学在晚上基本看不见,但她走得很自信,因为知道程敏华绝不会让她摔了。

    那天晚上的星星很美,程敏华说,总有一天会让她亲眼看看,北半球最知名的猎户星座。

    也是个会画大饼的,不愧是亲师徒。

    不该想起程敏华的,上好的心情又一次转为沉重。

    三哥待她如此细致周到,恐怕也是出于这点师徒之谊,和她本人没有太大关系。

    季辞缺乏母爱关怀,对程敏华充满孺慕之意,程音一直知晓。

    她本以为他是孤儿,因此才渴求家庭温暖,近来得知了他与傅晶的关系,又觉其中隐情复杂,恐怕比单纯的孤儿还更伤痛些。

    总归他把程敏华当做母亲,季三之名也因此而来——程家同辈还有另外两个表亲,排下来季辞正好行三。

    她一直叫他三哥。

    而他一直把他当妹妹,无论她怀有多少非分之想,做出多少非礼之举。

    直到最近。

    最近到底发生了什么,程音一直试图复盘,始终复不明白。

    可能一切起始于那两次病中的纠缠,量子纠缠一旦发生,从此再也拆解不开,这是科学规律,当然不容违背。

    或者就是单纯的身体吸引,这也不无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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