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之桃去接机,一眼看到栾念,然后才是他身边的陈宽年。她看过陈宽年照片的。 有些事很奇怪,从前在一起那么多年,她没见过他的朋友。短短不到一周内,先是宋秋寒,然后是陈宽年,他的朋友一个接一个蹦了出来。 “尚之桃吗?”陈宽年主动伸出手。
“您好陈总。”尚之桃摘掉手套与他握手,又朝栾念伸出手:“栾总您好。” 陈宽年噗一声,笑他们欲盖弥彰,又忍住笑,好整以暇看着他们。 栾念伸出手握着她的,她的手冰凉凉的。指尖在她手背上摩挲一下,收回了手。 “陈总吃饭口味有偏好吗?有什么忌口吗?”尚之桃一边开车一边问陈宽年。
“听说有家酒馆…” 尚之桃看了一眼栾念,他正看着窗外,鼻翼阴影投在脸上,侧脸轮廓真的好看。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为什么要在时隔好几年之后来纠缠。他就为了心里那口气吗?像从前一样,下一张网,慢慢把她网进去。他图什么呢? 付栋接陈宽年进酒馆以后,尚之桃拉住栾念手臂。 栾念停下来看着她,眼落在她的手上。
“你什么意思?”尚之桃在他的注视下收回手。
“没什么意思。介绍客户给你而已,你就当我精准扶贫了。”北国太冷,这一天又大降温,栾念的耳朵被冻的通红,鼻尖也红,眼睛也有一点红。昨天陈宽年他们的话他都听进去了,他们说如果你想跟她好,你就要把姿态放低。 “你是不是想像从前一样睡我?”尚之桃又被栾念傲慢的态度激怒了,她觉得她今天的药也白喝了。 “行。”她点头:“我明白了。栾总又要斥巨资睡人了,哦不对,这次还搭上了关系网。” 她手放在门把手上,开门前对他说:“今天晚上,谁他妈反悔谁就是孙子!” “你给我留下!”
119.
第
119
章
想念 两个人站在酒馆外面大眼瞪小眼。
“留哪儿?”栾念问她:“你让我留哪儿?”
“所以你邀请我跟你睡觉是吗?”栾念嘴角扯了扯:“你今天别喝酒。你喝酒睡觉不消停。” 将尚之桃的手从门把手上拿开,
又说:“哦对,那是几年前。你现在喝酒还咬人吗?” 两个人大衣擦着大衣,尚之桃却能察觉到他肌肤的热意。向后退了一步。
“你现在这么厉害,
是不是不喝酒也咬人了?” 栾念吐出这几次被尚之谈机关枪一样的嘴扫射出的老血,
觉得神清气爽。开门走了进去。 大翟看见他愣了一下,他却笑笑:“您好,上次的花生米可以再送一份吗?”
伸手不打笑脸人。
大翟回身端了花生米给他。
尚之桃因为喝药不能喝酒,
就让付栋陪着。
陈宽年问她:“不喝点?”
“我在喝中药。今天不能陪您喝了。” 大翟端菜过来,
栾念站起身来接,她手向一转,
看了栾念一眼,
又放在他手上。 陈宽年看栾念一眼,端菜这活也主动干,
脸皮练的可以。就问他:“你不喝点?”
“我不喝。我晚上有事。”栾念回答他,眼落在尚之谈冷热交易后通红的脸颊上,像个年画娃娃,还挺好玩。 “你有什么事?”陈宽年问他。
“重要的事。” 看看谁今晚要做孙子。 尚之桃却不看他,
陈宽年看他们俩那德行,觉得特别精彩。一副看好戏的样子问栾念:“上次要带我们见那个女朋友,什么时候安排?”
“随时。” 尚之桃喝了口温水,
淡淡看了他一眼。
好不容易挺到酒局结束,尚之桃跟大翟打了个招呼然后出了酒馆,
陈宽年问栾念:“去下半场吗?”
“不去,说过了,我有事。”
“那我回酒店等你。”
“嗯。” 付栋有眼色的走了,只剩尚之桃和栾念,两个人这样站着。
“怎么走?”栾念问她。
“附近。”尚之桃转身就走。 栾念跟在她身后,
两人之间留有一米的距离。尚之桃听到栾念在她身后脚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的声音,渗进人耳中,痒酥酥的。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栾念走到她身边,问她:“卢克还活着吗?”
“它刚几岁?为什么不活着?”
“在你那吗?”
“在。”
“你为什么喝药?”
“我内分泌失调。”
都不再讲话,就这么走到她家楼下。尚之桃买的小区不错,新小区,位置也好,小区绿化也好,里面有水系有花园,停车场很大。栾念一直陪她走到楼下,尚之桃拿出门禁开了门,身体靠在门上避免门关上:“上来吗?” 栾念摇摇头对她说:“不。”
“谁退缩谁是孙子。”
“我只是不想跟你睡。你把卢克带下来。” “不想睡觉你干嘛呢一次一次的,又是钱又是人的。”
栾念看着她,突然笑了:“没什么,我闲的。你把卢克带下来。”
“不行。”尚之桃拒绝他:“我不会让你见卢克。”卢克见你会伤心,你走了他又要难过很久。
“那你上去吧,我回酒店。”
“栾念。”
尚之桃叫住他:“你别来了,也别介绍生意给我了,我说真的。咱们两个牵扯了那么多年,我真的累了。我就想安心过我的小日子,把我的小家和人生打理的井井有条,做点自己喜欢做的事。我没别的想法了,真的。” “说完了?”栾念问她。
“说完了。”
“嗯。那轮到我说几句了?”
“你说。” “那时我跟你说要谈谈,你说好。我从美国回来,你人不见了。这些都不重要,那天下着雪,你从我家离开,让卢克选跟你还是跟我。”栾念哽在那,过了一会儿说:“那种感觉就他妈像离婚一样!” “离婚你还得协商离婚条件呢!你呢!拍拍屁股走了!”
栾念转过身去,他眼睛热了。尚之桃离开后的每一个难眠的夜晚他都觉得他不配被爱,他一遍遍回忆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明明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走了,但一切就那么戛然而止了! “你以为只有你那六年付出真心了对吗!那我的真心呢!我他妈没努力过吗!” “我现在就想见卢克!它自从抱回来有一半的时间跟我在一起!我给它做吃的!遛它!带它爬山!我现在想见它为什么不行?!”
“因为卢克是我的狗!”
“但是你的狗叫卢克!用我英文名翻译过来的!你的狗是我训出来的!跟我最好!” 两个人都不讲话,就那么看着彼此。就像一场角逐,总该有胜负。
不仅栾念对那些包耿耿于怀,尚之桃也是。她卖了那些包,觉得自己那样做走的不漂亮,那些钱她一分不敢动也不想动,生怕动了自己良心就会痛了。她也心疼卢克,狗不会讲话,但伤心的时候是真的。 “你想见卢克是吗?”
栾念抿着嘴不说话。那就是真的想见,尚之桃懂。 尚之桃转身上楼,把卢克带下来。天色已晚,卢克刚刚走到楼道,就闻到有熟悉的味道。它滋滋滋的叫,跳起来让尚之桃开门。尚之桃站在那想了很久,对卢克说:“你可以见他,但他不会永远留在你身边。如果你难过,只难过一天好吗?”
“汪!”好像在说好,又好像什么都没听懂。 尚之桃开了门。
栾念看到一个大白球跑向他,紧接着窜到他身上,他没站稳,向后摔到了地上。卢克叫着舔他脸,在他身上跳来跳去,栾念被它踩的咳了一声,一只胳膊挡在眼睛上,另一只胳膊紧紧搂住卢克,笑了。 尚之桃站在一边,想起栾念说的那个夜晚,她问卢克要不要跟她走,卢克左右为难。狗是通人性的,你真心对它好,它什么都知道。 栾念终于站起身来,大衣上、裤子上都是雪,卢克还在向上跳,他接住它,将它抱起来。 “你怎么瘦了?她不让你吃肉?”
卢克呜呜叫一声,好像很委屈。 “它现在很健康。”尚之桃说道:“你把它放下。它得去尿尿。” 栾念闻言放下卢克,尚之桃蹲下身去给它拴上狗绳,在深夜里遛它。栾念跟在她身边,不言不语。 他们走了将近半个小时,天气太冷了,尚之桃受不了了。她明明是冰城姑娘,现在却特别怕冷。天气稍微冷点,她就要穿好多衣服。这几年熬夜把她熬虚了。 冻的牙齿磕在一起,对他说:“我回去了,你说的对,我没有权利不让你见卢克。卢克确实也是你带大的。你以后想看它你就来,我把卢克带到楼下跟你玩。” “上去吧。”
“好。” 尚之桃带着卢克上了楼,帮卢克洗了爪子,擦了它身上的雪水,走到窗前看到栾念还站在那,不知在想什么。她把栾念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打给他。
栾念接起。 “天冷,你回去。”尚之桃说。
“嗯。”
“然后栾念,我还有几句话。”
“说。”
“别再莫名其妙给我转账,别再刻意去见我父母,也不用给我介绍生意。我说真的,我不喜欢你的钱。你给我转账的感觉就像当年送我包一样,让我非常非常不舒服。我真的不喜欢。如果咱们有缘份,没准儿什么时候就能见到。如果咱们没没有缘分,就到这里也挺好的。当然,我还是随时欢迎你来看卢克。”
“好。” 这几年创业不容易,但尚之桃非常开心自己花的每一分钱都是自己辛辛苦苦赚的。她觉得花这样的钱,她人格是独立的也是高贵的。 她挂断电话,看到栾念又站了那么几秒钟,转身走了。她站在楼上能看到一串脚印一直跟着他,一直消失在她楼下。她想,该放下的放下,让过去的过去,让开始的开始。卢克坐在她身边,也跟她一直目送栾念离去。 卢克算中老年犬了。大型犬的寿命短,再过五六年卢克也会走的。尚之桃后悔过养卢克,没养的时候觉得狗很可爱,狗能陪伴人,养了,就会发现它跟孩子一样。每天惦记它照顾它,担心它生病,也害怕它死亡。 栾念坐了第二天一早的航班走了。
他认同尚之桃。他们都应该跟过去和解,也该跟自己和解。 尚之桃带陈宽年看了两天场地,陈宽年骂了两天栾念的不辞而别。陈宽年嘴碎,也有那么一点顽劣,堵车的时候问尚之桃:“你觉得栾念人怎么样?” “说真话啊!别说场面话。”陈宽年对她说。
“你们知道我们俩的事了对吗?”尚之桃问他。
“早都知道。”
“那你们是怎么看待我的?我方便问问么?一个刚刚毕业的女学生,勾引男老板,以获得工作空间和经济报偿。”
“我们啊…”陈宽年笑了笑:“我们所有人都觉得栾念活该。自己的朋友自己了解。他那种人如果轻视你,肯定不会跟你一起那么久。他工作能力强,但嘴是真不行。嘴硬,嘴臭,性格也不好,适合孤寡一辈子。” 尚之桃噗嗤笑了:“其实不是。他人挺好的,就是嘴不好。那时我在凌美工作,他教会我很多很多。”
“别的呢?”
“别的,都是过去的事儿了。” 陈宽年偷偷对谭勉说:“栾念要完蛋。人家姑娘说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欲擒故纵?”
“不像。以我对女人的了解来看,真的。如果栾大爷还不放低姿态,这媳妇肯定是要飞了。”
“回来再说吧。” 场地确定后,陈宽年痛快签了合同。然后给栾念打了电话:“兄弟这辈子就讲究一个情义,该做的我都做了,我也不知道还能帮上你什么。你媳妇,不对,你前女友真不错。”说完挂了电话。 都没给栾念讲话的时间。
好与不好,栾念知道。 他回北京后去逛了一次街,买了两件适合极寒天气穿的羽绒服,一件中长款一件长款,累计两万多。然后问了付栋地址,付栋也没多问,直接报了尚之桃的地址,栾念寄给尚之桃。甚至没有署名。 尚之桃知道是他送的,想退回去。
收到他的消息:“一点心意。穿着多遛一会儿卢克。” 再过几天,收到栾念给卢克买的狗零食,还有狗玩具。 尚之桃回家里吃饭,大翟又说起相亲的事,尚之桃放下碗筷,很认真的看着大翟:“妈,是不是只有我结婚了你才会觉得我过得好?”
“不是。”大翟摇头:“就是觉得你老了有人能照顾你。”
“可是这些相亲的对象我都不喜欢。”尚之桃握住大翟的手:“妈,我不想相亲了。每次相亲坐在那里,明码标价,像是待售的商品。今天这个说在冰城三十出头的姑娘还不嫁就是老姑娘了;明天那个说我的工作常年出入酒店,还要应酬,他不喜欢;也有什么都不说的,最后问我接不接受结婚后跟婆婆一起住,不接受只能住在我那里。” “我觉得我的人生不应该是这样的。我可能不会结婚。也可能会结婚,但那都是缘分。我想平平常常认识一个人,慢慢相处,合则聚,不合则散。您看行吗?” 这话说的大翟挺心酸的,点点头:“行。不结婚也行,不结婚就多攒钱。” “好。” 2020年春节过的并不容易。大家都被关在家里大眼瞪小眼。年三十的时候外面静悄悄的,像是都忘记了这个年。栾念这一年没有去美国,梁医生和栾爸爸回来了,一家三口在栾念家里过年。 梁医生在厨房里做年夜饭,栾念在一旁打下手。
梁医生接过他递来的洗好的葱,一边切段一边说:“我们不住在这里啊。好多年以前你爸跟宋秋寒爸爸他们几个人一起在城里买了房子,我们住那边,方便。我们不愿意跟你住在一起,年纪相差大,生活习惯都不一样。而且我们在这里住,你也不好往家里带人不是?” “带谁?”
“带谁都行。”梁医生抬起头看栾念,他的儿子正在剥蒜,微微垂着眼,并不开心。就问他:“跟尚之桃还有联系吗?”
“嗯。不多。”
梁医生有点替栾念难过。那时栾爸说栾念一定会搞砸,梁医生是不信的。总觉得那姑娘能再等等他,等他学会表达爱。很多事长辈不好插手,总该听从孩子自己的意愿。 他们坐在一起,梁医生举杯:“一家三口单独过年好像很久没有过了。为这清净的一年碰杯吧。”
栾爸爸哼了一声:“你也知道清净好。天天呼朋唤友,家里没有安静的时候。” 栾念在一边看他们打嘴仗,一边闷声吃饭。从他记事起就没过过这么萧条的年了。新年钟声敲响的时候,栾念给尚之桃发短信:“新年快乐。内分泌失调好了吗?” “好多了。”
“什么是好多了?”
“就是…见好。”
“你把你的方子和原来的化验结果给我。”
“?”
“找人帮你看看。”
“不用了。谢谢。” 尚之桃婉拒了栾念。继续调理就好了,不是大事,也不想过多牵扯。 再过几天,她收到消毒水、口罩,满满一箱子东西。主动给栾念发了一条消息:“谢谢。”
“不客气。”栾念回她:“你的活动公司怎么办?”
“寻求其他出路。” 不然能怎么办呢?大概要面临倒闭了。
专家都说这是持久战,公司预算缩紧,减少员工团建次数,很多从前的业务都做不了了。公司的工资是照发的,但这么下去尚之桃挺不了太久。 她问张雷:“我现在做代理可以吗?”
“启动资金解决了?”张雷问她。
“嗯,很快。” 尚之桃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还有没有这样的勇气了。决定是在一个深夜做下的。付栋喝多了酒给她发消息,说:“老大你别怕,无论公司什么样,我们都不走。没工资也行,你别上火就行。” 尚之桃在那个夜晚哭了一鼻子。眼看着几年的心血就要这么白费了,这太令人难过了。 尚之桃卖了车抵押了房子,加上这几年的积蓄,凑起来有一百多万。还有一些客户的欠款需要收回来。银行抵押贷款下来那天,已经快到夏天了,她的公司苦撑了几个月,只有几个零散订单。濒临倒闭的活动公司,还有她岌岌可危的职业生涯。 她安慰自己:至少你还有破釜沉舟的勇气,没有被残酷的现实打垮。 她身上揣着的银行卡里有一百五十余万巨款,是她的全部身家。尚之桃一边觉得悲壮,一边又觉得可笑。
她朝家门口走,口罩捂的她透不过气来,周围没有人,顺手摘下把口罩放进防菌袋里,再抬头的时候看到栾念站在那。 也说不清为什么,所有委屈一瞬间涌了上来,突然就哭了。
120.
第
120
章
战斗 尚之桃上一次在栾念面前流泪已经是几年前。
那天她崩溃了,
牵着卢克从他家里离开,在雪中走了很久很久。栾念记得那天,他在她身后跟着,
却一直没有走上前去。 后来他无数次后悔过,
为什么在她痛哭的时候没有上前拥抱她? 栾念走到她面前,叹了口气,把她揽进怀里。尚之桃额头抵在他胸前,
两个人之间还有距离,
就这么哭了一顿。泪水渗进栾念的衣裳,将他的心口打湿。他想用力拥抱她,
又察觉到她的抵抗。就松了手,
任由她头靠着。 等她擦完眼泪,觉得有点尴尬,
对他说谢谢,请轻轻推开他,向后退一步。
“你来看卢克吗?”
“是。本来解禁之后就想来,但是被很多事耽搁的。”
“好的,
我把它牵下来,你稍等。” 尚之桃上楼把卢克带来下,他们又有好几个月没见,
卢克再次疯了。叼着自己狗绳递给栾念,让栾念一圈一圈遛它,
期间尚之桃说了两次该回家了,卢克要么一坐,要么脖子向后,总之就是不肯回家。 “没事,我再遛它一会儿。”
“不用了,
你上来陪它玩吧。”
“方便吗?”栾念问她。 栾念从前什么时候问过她方便吗?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永远任性。尚之桃认真想了想:“方便,你上来吧。” 卢克听到这句,拉着栾念朝前跑:“快,回家。” 它一进门就喝了半盆水,在外面走那么久要渴死了。喝完就哼一声趴在地上,看着栾念尚之桃。 尚之桃为栾念拿了一双拖鞋,指了指沙发:“坐吧。”
“好。” 这是栾念第一次来尚之桃家里,她的家装修的很温馨,尤其是客厅那面书墙,温馨至极。
“参观一下?”他问尚之桃。
“好。” 尚之桃带着栾念参观她的家,她把其中一间卧室改成了健身房,另外两间卧室,一间主卧,一间次卧,都装的很简约。 “你坐会儿,我烧点水。”尚之桃对他说,然后去烧水。
栾念站在书墙前,随便抽了一本书,在第一页夹着一张读书笔记,字体遒劲有力,但不是尚之桃的。 尚之桃的字不是这样的。栾念轻轻把书放回去。 “喝温水可以吗?家里没有冷饮了,还没来得及买。而且大家年纪都大了,尽量别喝太凉的。”
… 栾念下意识想说她,想起谭勉他们在他来之前无数次叮嘱他:“别把事情搞砸。”就把话吞下去,接过尚之桃的水。 “你刚刚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刚刚做房产抵押拿到钱,心里有点不舒服?”
“为什么抵押房产?”
“因为我们公司快熬不下去了。今年做活动的公司少了,员工开销、房租都需要钱,而且还压着几十万尾款没收回来。” “嗯。”栾念嗯了声,低头喝水。
“你想说什么?说吧。”
“我想说,你怎么回事?你开工司不做备选出路?一条道跑到黑?哦,你想做代理,那你为什么不早开始做?”栾念还是没有忍住,他严肃的时候非常吓人。
“我没有启动资金。”
“我有。” 栾念一句我有,让尚之桃安静下来。她看着他,她从前特别依赖他,无论遇到什么事她都会想:“我要去请教luke,luke会指点我。”但她现在走出了那种依赖,建立了自己的心智体系,她甚至不喜欢那样的依赖。 她把银行卡拿出来放到桌子上:“我把房产进行了抵押,卖掉了车,我还有一点存款。我可以重新开始。” “栾念,我不需要你帮我。尽管我知道你是出于好心,但是谢谢你,这次我想靠自己。以后我也想靠自己。” 尚之桃不喜欢依附。
她既然破釜沉舟,就做好了一无所有的打算,却也想将事情奔成了做。毕竟还有十几号人等着她的决策。 “那你刚刚哭什么?”
“……我不知道,我想哭就哭,我哭还需要想好理由吗?” 卢克察觉到他们之间气氛紧张,突然站了起来,跑到他们中间面朝栾念坐下,伸出了舌头。 “你不需要想哭的理由,但你现在需要想想我没有衣服穿怎么办。”
“什么意思?你身上穿的不是衣服吗?”
“我不喜欢穿脏衣服出门。”
“我现在给你买。” 尚之桃站起身向外走,栾念跟在她身后一起出门。
“你不是不喜欢穿脏衣服出门?”
“买衣服不用试?你知道我尺寸吗?”
“随便买一件不就好了吗?”
“我从来不随便。” 尚之桃没有了车,栾念没开车来,两个人出了门就这么站在路边。栾念手插在兜里看尚之桃打车鼻尖还挂着汗珠。突然就想起第一次去广州出差,吃饭的时候他眼扫过她的脸时那一瞬间的失神。 “一无所有感觉怎么样?”栾念开口问她。
尚之桃抬起头看着他:“挺糟糕的,但也挺爽的。说到底我也是一个赌徒。”说完兀自笑出声,还是那个很活泼的姑娘。 那就祝你成功吧! 他们好像从来没有一起逛过街。
进了商场,尚之桃想直奔男装店,栾念却拐进了咖啡店,要了一杯冰美,一瓶苏打水,还有一块蛋糕找临窗的位置坐下。 将苏打水推给尚之桃,两个人面对面坐着。
冰城临夏的天气很舒适,他们难得没有吵架,也放下旧时种种,这么一起坐了一会儿。 栾念跟尚之桃讲了一些事。
他讲起父母回国,每周他会去城里找他们吃饭。也说起尚之桃见过的宋秋寒和陈宽年的事,说起宋秋寒和林春儿,陈宽年和宵妹。 他讲话有一句没一句,但她都认真的听。
说到陈宽年的时候,尚之桃说:“感谢他。他的收藏展尾款付的及时,恰巧赶在发薪日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