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明面上顿时闪过一抹尴尬。
“下官不敢欺瞒您,之前久攻不下,下官本打算用这个法子的。可还没来得及付诸于行动,就被陛下下旨申斥了一番,之后陛下就派您来剿匪了。”
祁明乐听完之后,轻轻颔首,但还是并未表态。
李德明只得拱手又向祁明乐行了个大礼:“我们观州府上上下下的老百姓,就全仰仗安阳侯您了。”
“李大人您这话就言重了。您是观州府的父母官,而我只是个来剿匪的,剿完匪我就回上京了。”
李德明闻言,立刻看向祁明乐。
祁明乐道:“老虎山易守难攻,除了放火烧山之外,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是陛下素来以仁爱治国,若得知我用这种手段剿匪,万一陛下怪罪下来……”
“安阳侯您放心,到时下官定然会上书陛下陈情此事,绝不会让陛下降罪于您。”
“既得李大人这话,那我就放心了,那就按照李大人的计策办吧。”祁明乐笑了笑,然后吩咐亲兵去叫崔四他们。
李德明得了祁明乐准话,正要退下时,却被祁明乐叫住。
“李大人留步,这放火烧山的计划,是李大人你提出来的,而且这老虎山又是李大人你的辖地,李大人你自然比我们熟,不如就留下来,与我们一同商讨明日的放火烧山计划吧。”
李德明听祁明乐这么说便留了下来。
很快,崔四几人便过来了。祁明乐将李德明的计划同他们说了,崔四第一个表示反对:“这帮山匪并未做下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放火烧山也太残忍了!”
“劫持赈灾粮银乃是死罪!”李德明立刻接话。
崔四十分看不惯李德明这副小人得志的嘴脸,便扭头看向祁明乐。他是兵,祁明乐是领兵,他只听祁明乐的。
“老虎山易守难攻,眼下除了放火烧山之外,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祁明乐道,“我们就依李大人所言,只是老虎山地形复杂,我们今日只窥探到了十之三四。要想将他们一网打尽,还得靠李大人你了。”
李德明立刻应声,然后指着地图,就开始滔滔不绝讲起在哪里放火,能将那帮山匪们一网打尽了。
崔四虽然气不过,可祁明乐这个领兵发话了,他不敢不从。
最后商议好明日放火的几个地点之后,李德明与崔四等人便离开了。李德明走的是步履轻快,而崔四则是一脸憋屈。
待他们走远之后,祁明乐抬手握住止戈的小手镯,然后望着李德明远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到了第二日,祁明乐与李德明一道在老虎山下等着,然后崔四、张平、王全等人全都按照计划行事。
祁明乐与李德明在山下约莫等了一盏茶的功夫,老虎山各处陆续开始浓烟滚滚,紧接着,陆续有人扯着嗓子高声喊道:“安阳侯有令,投降者不杀!若再负隅顽抗,立刻就地斩杀!!!”
昨日他们商议此事时,并没有这个环节。
李德明立刻扭头看向祁明乐。
祁明乐顿时就不乐意了:“李大人,你看我做什么?赶紧盯着山上,谨防有山贼逃脱啊!”
“哦,是是是。”李德明用帕子胡乱擦了擦额头的汗,又将目光落回了山林上。
山中浓烟四起,夹杂着震耳欲聋的厮杀声。
李德明伸长脖子想看个究竟,奈何山高林密他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用帕子不停擦着额头的汗。
到最后,祁明乐都看不下去了,忍不住道:“李大人,您要实在热的受不住了,不若去旁边凉快凉快?”
“不用不用,下官只是爱出汗而已,下官不热的。”
李德明既然这么说了,祁明乐也没再多说什么,她只摇着扇子,优哉游哉盯着面前的山林。
明月照我浓婚
第117节
约莫过了两刻钟,山林中的厮杀声慢慢弱了下来。
李德明站在祁明乐身边,他一面用帕子擦汗,一面偷偷揉了揉伸的酸疼的脖子。但揉着揉着,李德明心里突然涌起一抹怪异感。
李德明立刻又看向山林。
看了好一会儿,李德明突然意识到这么怪异感的缘由了――
他们昨日定的计划是放火烧山,可这山都‘烧’了快两刻钟了,可仍是只见浓烟,而没看见一丁点火星!这他娘的叫哪门子的烧山!
李德明立刻看向祁明乐:“安阳侯,这山上为何没有火光?”
“因为……”祁明乐刚开口时,就听到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祁明乐顿时顾不上李德明了,她立刻转头,就见崔四等人,压着一帮灰头土脸的山匪,从山道上下来。
看见那为首的山匪时,李德明的双腿不自觉颤了颤。
而此时,祁明乐恰好转过头来,笑眯眯道:“哦,我忘了跟李大人你说。昨日李大人你离开之后,我思来想去,觉得放火烧山这种事太狠毒了。如果光烧了这帮无恶不作的土匪倒也罢了,可一旦放火烧山,那这山中的花草树木,以及山林中的蛇虫鼠蚁皆会死在这场大火力,它们何其无辜啊!所以呢,我就小小的调整了一下策略。将放火烧山改为假放火烧山,借此逼出那帮龟缩在老巢里的山匪。想来李大人不会怪我擅自更改计划吧?”
李德明:“……”
他现在怪罪有用么?而且他这样的身份,敢怪罪么?
“下官不敢。”李德明边说边用帕子不停擦着额头上的汗。
祁明乐颔首:“李大人不怪我就好,但我还有一事,要请李大人帮忙。”
“安阳侯您请讲。”
祁明乐指着那帮劫匪:“李大人,陛下派我来剿匪,如今我既已完成皇命,便当立刻回京向陛下复命,还劳烦李大人与我一起走一趟。”
“好说好说。”李德明现在已经不会思考了,几乎是祁明乐说什么他便应什么。
直到与祁明乐一道踏上去上京的路上之后,李德明才反应过来。祁明乐回上京复命,他去上京做什么?
“此事既发生在李大人您的辖地上,如今山匪既已擒获,李大人您难道不应该与我一道,去上京向陛下面呈请罪么?”祁明乐反问道。
李德明被噎了一下,旋即道:“倒也不必面呈请罪。”他可以写请罪折子的。
但祁明乐却不如李德明所愿,她笑吟吟道:“此事兹事体大,我觉得李大人您有必要走一趟的。”
毕竟除了尸位素餐之外,李德明同这帮土匪之间的关系,以及被劫持的赈灾粮银都值得深挖。
但祁明乐此行是来剿匪的,追查这种事不在她的职责范围内,亦非她所擅长之事。
所以祁明乐也懒得再这里浪费时间,便打算直接将李德明带去上京,让都察院和刑部那边彻查去。
李德明:“……”
看着围过来的士兵们,李德明知道,现在不是他想不想去的问题,而是他没有拒绝的权利。
李德明面如死灰,只得如丧考妣的跟着祁明乐。
作者有话说:
捉完虫来替换哈~感谢在2023-10-02
22:39:37~2023-1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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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奖励
◎你再说一遍。◎
回到上京之后,
祁明乐火速进宫,向陛下禀明所有的前因后果之后,与刑部及都察院的官员交接过后,
当即便快马加鞭往张家赶。
祁明乐回到上京时,张元修便得到了消息,
所以他早早的抱着止戈在府门口等。
祁明乐一路打马疾行,远远看见府门口那一大一小两道身影时,眼里顿时漾开了笑意,
她高喊了一声:“止原本窝在张元修怀中,
正左顾右盼的止戈,似是听到了祁明乐的声音,便懵懂转头看过来。
“吁――”
祁明乐一把勒停缰绳,
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娘不在的日子,
有没有想娘呀?”祁明乐甫一下马,
便疾步过来,从张元修手中接过止戈,
在止戈的脑门上亲了一口。
止戈睁着乌黑透亮的眼睛,
茫然的望着祁明乐。
祁明乐平日在府里都是怎么舒服怎么穿,这是她第一次在止戈面前穿盔甲,
祁明乐以为止戈没认出她来,
便将止戈举起来,
让他看着自己的脸,
继而又问:“不认识娘啦?”
止戈现在还不会说话,听到祁明乐这话也没反应,
只是似乎对祁明乐盔甲上的护心镜十分感兴趣。
祁明乐见状,
只得调整了一个抱他的姿势,
好方便他去摸护心镜。
小孩子的注意力只集中一会儿,
很快,止戈就对护心镜丧失了兴趣。祁明乐便托着他举高,止戈立刻便开心的笑了起来。
张元修眉眼温柔望着他们母子二人笑闹。
“娘!”止戈突然叫了一声。
正欲托着止戈再举高的祁明乐,手突然一顿,她立刻去看止止戈正咧着嘴冲她笑。
“好儿子,再叫一声。”祁明乐轻声哄道。
但止戈不知道是没听懂,还是听懂了不想叫,只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并不住瞪着腿,示意自己想要继续举高。
祁明乐认真盯着他:“止戈,你再叫一声,你再叫一声,娘就托你举高。”
止戈不答话,只不住的瞪着腿。
母子俩都不肯妥协,最后见祁明乐不托他了,止戈立刻扭头去看张元修,哼哼唧唧又要张元修抱。
张元修沉默须臾,先看祁明乐。
结果祁明乐正好也转头来看他。祁明乐不确定的问:“刚才是我幻听了么?”
“没有,我也听见了。”
得了张元修肯定的答案之后,祁明乐再次抱住止戈,低头哄道:“好儿子,再叫一声娘。”
但不管祁明乐怎么哄,止戈就是不叫。到最后,祁明乐跟他说话时,止戈直接傲娇的将脑袋转到旁边去了。
祁明乐:“……”
行吧,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反正来日方长。
自这日之后,祁明乐得了空,便抱着止戈,教他喊娘。有时候止戈会冷不丁喊一声。但之后,不管怎么祁明乐再怎么教,他就是不喊。
后来次数多了,祁明乐就发现规律了――
她这个儿子只有在被逼的不耐烦时,才会安抚似的喊她一声娘。
发现这一点之后,祁明乐便开始故意逗止戈。这日傍晚,张元修下值回府,目睹这一幕之后,不禁无奈摇摇头:“夫人,哪有你这样当娘的?”成日故意逗自己儿子的。
“我这样当娘咋啦?”祁明乐抬头看向张元修,一副誓要张元修说出个子午寅卯出来。
张元修立刻告饶,从祁明乐怀中接过止戈,夫妻二人一同正要往春禾院走时,怀中的止戈突兀叫了声:“爹!”
张元修:“……”
祁明乐立刻看过来,惊喜道:“呀,止戈会喊爹了!”
而之前让祁明乐不要心急的张元修,在止戈叫了这声爹之后,他立刻将止戈往上托了托,低头道:“再叫一声。”
“爹!”止戈又叫了一声。
祁明乐这下不干了:“哎,当初他会叫娘的时候,我让他再叫一声,他死活不肯叫,怎么到你这里,他就叫的这么顺溜了?”
见祁明乐连这个醋都要吃,张元修半是无奈,又半是好笑,旋即安抚道:“因为爹比娘简单。而且我听人说,小孩子才开始说话的时候比较艰难,慢慢说多了之后就愿意说了。”
是这样的么?祁明乐半信半疑。
可止戈如今除了娘之外,还会叫爹了,她这个做娘的还是十分高兴的。
可这个高兴在看见,张元修让止戈喊爹,止戈有求必应时瞬间就碎了一地。见祁明乐脸色已经不大好了之后,张元修立刻见好就收,将一个六子连方塞到止戈手中,让止戈自己玩之后,这才同祁明乐说起了正事。
“今日去观州府调查的官员回京了。”
听到张元修说起了观州府,祁明乐立刻坐直身子:“如何?”
“如你所料,老虎山上的那帮土匪,确实和李德明在暗中勾结。”
那日祁明乐去老虎山查看地形时,虽然时过境迁,之前赈灾粮银被劫持时留下的线索已经断的七七八八了,但祁明乐在山脚下好几棵树的树干上,都看见了当日交战遗留下的痕迹。
在姜国,官差用的刀,宽度与厚度皆与坊间的刀不同。而刀的宽度与厚度不同,在树上砍出来的形状也不同。
祁明乐使的是刀,所以她能轻而易举辨认出官刀与坊间的私刀。
那日看见好几棵树干上遗留下来的痕迹时,祁明乐就发现,那些痕迹中官刀比私刀多,当时祁明乐便心下生了疑。
后来他们进入观州府之后,祁明乐私下遣人乔装出去打探了一番之后,却意外发现,老虎山那拨山匪们,虽然表面上无恶不作,但真正下狠手那几次的对象中,有几个皆与李德明生过嫌隙。
当时祁明乐有所怀疑,但却不敢确定,所以她才故意第二日冒进攻山,想借此试探李德明。
结果李德明迫不及待就想借她之手除掉那帮山匪。
当时祁明乐心里便有底了,所以她直接给李德明来了个将计就计,暗中将李德明的真烧山掉包为假烧山,并根据李德明提供的地理位置,将那窝土匪们一锅端了。
“只是李德明与那帮土匪们私下勾结,借用那帮土匪之手排除异己我能理解。可他为什么要借那帮土匪之手去劫持赈灾银粮呢?”祁明乐想不明白这一点。
赈灾粮银被劫是大事,朝廷势必会派人彻查此事。李德明这样做,与自掘坟墓有何区别?
张元修倒了盏茶递给祁明乐:“因为除了铤而走险劫持赈灾银粮之外,李德明没有其他办法弥补亏空了。”
“什么意思?”祁明乐接过茶盏。
张元修解释:“国中赋税皆尽归户部,而各省的开支则需要从户部支取。先皇在世时,为了简化各省用银流程,便准许各省设立省银库,凡各省内官员的俸禄以及各省用银皆从省银库支取。但此举有利有弊,利是减少了各省用银来回跑户部,而弊端则是这其中难免有监守自盗之徒。所以为了确保省银库的银两不被以权谋私,先皇会不定时派官员前往各省暗查巡视。运往蜀地的赈灾粮银在途径过观州府之前,陛下正决定派人来巡视观州府的省银库。”
“而监守自盗的李德明在得知此事后,便想着拆东墙补西墙,然后让老虎山那帮土匪们劫了赈灾银粮,将其充入省银库中,借此蒙混过前来巡视的官员?”
张元修颔首应是。
然后李德明再借助她这个陛下钦点的剿匪官之手,一举诛杀了那帮土匪,这样他与土匪勾结的那些事,就能彻底被掩埋了。
“这个李德明,我初见时,还觉得此人性子懦弱难当大任,却不想,他竟然是个闷声干大事的!”
几乎是祁明乐话音刚落,采荷便步履匆匆进来,道:“大公子,少夫人,圣旨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