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啁到了门口的时候，施辞刚说完电话，“好，知道了。”
“施教授，”唐啁有点喘息，“对不起，我暂时没想到别的办法……”
施辞因为她这句“对不起”微微皱眉，看了一眼她捧着那脏兮兮的一团，扫到她的手背，想也不想就伸手捏住她的手腕，“被抓了？”
“哦……嗯……”唐啁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背有三道划痕，还蛮深的，血迹还没完全干涸，刺疼刺疼的，“应该没……”
施辞直接拿过这只小猫放在沙发，再次拉过她的手腕往里走。
“……猫咪呢？”唐啁担心地回头，窝在外套里的猫咪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没什么存在感的叫声。
“……你比较重要，”施辞拉着她到了厨房，打开水龙头，拉着她的手背去冲水。
“唔……”唐啁疼得拧眉，手发颤。
“忍一忍。”施辞眉头也皱着，另一只手很自然地捧住她的手。施辞的手比她的要大一些，手指比她细长，食指和中指戴了戒指，有一种很柔软的温暖。
一秒之后，那点温暖暂离她，很快又回来，拿了肥皂过来，握住她的手。
“再忍一忍，你这个太深了，还流血了。”
唐啁还不太懂施辞这话的意思，只知道施辞离她很近，她脱了外套，里面就穿了件贴身的薄薄的短袖，她能够感觉施辞身体的温度，闻到她的味道。
“哎，唔……嘶嘶……”一阵更深的刺痛袭来。
施辞掰开她的伤口，用肥皂洗伤口，挤出泡沫冲洗，不断地重复这个过程。
“忍着点，要尽量把每一寸都洗到……”施辞柔声道，“施海小时候也被野猫咬过……别怕别怕……”
唐啁疼得直抽气，那颗泪痣颤颤的，像颗楚楚可怜的泪珠。
施辞忍不住从后面拥住她，唐啁就在她的一臂之内，像只娇小发颤的小鸟。
施辞突然有点走神，唐啁的后颈就在她的脸颊边，几乎可以感受到那处雪白的滑嫩，还有她t恤领口下随着她吸气起伏的，带着体温的曲线。
晶莹的水液不断地从水龙头流出，流过她们交叠的手。
“要多久？”唐啁忍着疼问。
施辞及时掐住自己发散的思绪，“至少要十五分钟。”她说话转移唐啁的注意力，“然后我们送它去医院，你不用担心……”
她没有这么近地跟唐啁说过话，年轻女孩那纤柔的面容就在咫尺之间，毫无瑕疵。
施辞听到自己的声音，语气还算正常，言语也是年长者该说的，“好孩子，你很勇敢，很棒。”
唐啁咬着唇侧过来看了她一眼，眼睛和睫毛都是湿润的，软绵绵的，离得太近了，近到可以看清她肌肤的每一处纹理。
真年轻，毫无瑕疵，还有她的唇，唇色都是粉的，好像天然的唇膏，不知道吃起来是什么感觉？
她在想什么……
时间如水，水流淌在她手指，她的手还握着唐啁的手。
那时是施辞任教的第一年，收的情书和花多得连院长都知道了，半真半假地跟她聊天。
“你读书时就很受欢迎，那时没关系，不过当老师了就得稍微注意点。”
那时的她不在意地笑，“我知道，窝边草不能吃的。”
“我可不是老古董，不过最好还是不要吃。”院长笑着说。
“那如果吃了会怎么样？”施辞突发奇想道。
院长也跟她毫不顾忌地聊，“可能会消化不良。”
那老太太，是不是有感而发啊……
施辞让自己分心地想。
疼痛感没那么强烈后，唐啁意识到施辞长时间没有说话，只有轻轻的呼吸，她感到有种陌生的不明的紧张，空气中似乎弥漫着难以言喻的张力。
“是不是可以了……”唐啁刚侧过脸，她没意识到她们这么近，她的唇一下子就触到了施辞的脸颊。
“……”
唐啁瞪圆了眼睛把头撤后。
施辞还真的愣了下，接着又被唐啁的表情娱乐到。
不小心碰一下在直女之间不是正常的吗？这小鸟儿这么紧张？
真有趣……
真想……
试一试……
施辞目光往下瞧向唐啁的唇，眼里的光暗敛了下。
“可能会消化不良。”院长老太太及时又煞风景地在她脑海里响起。
“对不起！那个……”施辞眼中的唐啁脸颊可疑且可爱地布满了红晕，她又开始咬唇了。
施辞内心暗自叹口气。
这小呆鸟……
“噗。好了，我们去医院吧。”施辞去拿干净的手帕给她们擦干手，一副丝毫没在意的样子，余光瞥到唐啁怔怔的，不自觉地吐出一口气，对自己笑了笑，走过去抱起小猫。
要是换了别人，这小鸟儿早就被人吃干抹净了吧？
不，不会。
恐怕她都不会让人靠近。
施辞的脑海里转动着，想着一些她自己才知道的，身体同时有条不紊地行动着，“你先走一步，去按电梯。”
唐啁点了下头，施辞拿起包，想了想，又匆匆进屋，拿了件牛仔外套搭在手背，关好门的时候正好与唐啁下电梯。
那小猫被裹得严严实实，在唐啁怀里哀哀直叫，唐啁心疼得很，一直轻声哄她，“没关系的，你不要怕，很快就到医院呢，有……”
有施教授在。
小猫睁着一双眼睛莹莹地望着她，似乎听懂了，它把头埋进了唐啁的衣服里。
她瞄瞄坐在她旁边开车的施辞。
“反正我今晚没什么事。”施辞已经先开口了，“我们先送猫到医院，我再带你去打疫苗。”
唐啁一愣，“我要打针？”
“嗯，以防万一，肯定要打的，这事得听我的。”施辞加快了速度。
“还有等一下下车，把这件外套穿上。”施辞把牛仔外套拿给她。
她连这点都注意到了。
唐啁摸着牛仔外套，很淡的蓝色，有一点点她的身上的味道。
唐啁嘴角不由自主地翘了翘，心里暖暖的。
卢医生已经上了一天的班，还要帮同事顶一个夜班，昨晚也没怎么睡，因为失恋心烦意乱。她看了下时间，还不到八点，还要坚持一会。她心情不太好，牙疼，头也疼，她吞了颗布洛芬，正喝水的时候，助理告诉她有病例来了，“本来她们要找韩医生的，我跟她们也说了韩医生今天休息。”
“嗯，知道了。”卢医生揉揉额角，走进了诊室。
诊室里是两个女生，一大一小，一高一矮，卢医生随意扫了她们一眼，鼻子在哪都没看清，目光落在诊台上的猫，语气平淡简洁，“我是卢医生，猫咪哪里不舒服？”
“我在宿舍楼旁边找到它的，它的脚好像受伤了。”说话的是唐啁，她眼里都是担心。那可怜的灰白一小团在陌生的环境里瑟瑟发抖。
来的医生非常清瘦，一副黑框眼镜遮住她秀白的脸，也让她看起来有点不好接近。
卢医生戴上手套，轻轻地查看和摸触小猫，它感到不安，戒备地嗤嗤叫。
“你发现它的时候脚就在流血吗？”卢医生熟练地避开小猫的啃咬。
“嗯，对的，然后我就用外套包着她。”唐啁有点惴惴的，看看小猫，再看看医生，想从她那里得到一点“你做的没错”的肯定。
卢医生抬头看了看她，目光在她脸上停留几秒，不为所动地低头，“嗯，你发现它的时候，她的脚是不能落地，还是能踮着脚走一点？”
“我……”唐啁一愣，努力回想，“好像……不好意思，我不确定。”
卢医生这下头都没抬，“嗯。”
唐啁又担心又不安，侧过头去看施辞。
施辞安抚地看着她，终于忍不住了，“不好意思，请问我们可以打电话让韩医生过来吗？”
卢医生抬起头，似笑非笑看着施辞，“当然可以，你随意。”
作者有话要说： 可怜的卢医生，要被秀恩爱了。（谢谢陆医生的专业指导。）
第37章
施辞的手机已经拿出来了，唐啁一看气氛不对，想也不想地拉住施辞的袖子。
施辞回头望了望她，唐啁朝她摇摇头，看了一眼在卢医生手里已经没那么紧张的小猫，“不好意思，卢医生，还请你救一下这小猫。”
卢医生耸耸肩，“这是流浪猫，你们也不知道什么信息了，可以出去外面等。”
唐啁迟疑地问，“我们不可以在里面看吗？”
“你们也帮不上什么忙了。”卢医生说完就低头专心查看小猫。
施辞一向觉得自己脾气不错，但这个医生的态度让她觉得不悦，看来这个医生也对她第一印象不好，磁场不合，这是相互的感觉。施辞真的很想换一个医生，可唐啁的手一直抓着她的袖子，把她拉出了诊室。
过了一会儿，卢医生走出来，递过来一堆白色的检查单，“喏，先去缴费。”
施辞先接了过来，扫了一眼，“这是什么检查单？”
“影像和血检，详情看单子。”卢医生言简意赅道，“不懂可以去问前台。”
唐啁眼见着施辞的脸色一变，她赶紧开口，“卢医生，不好意思，我们也是担心小猫咪。”
卢医生看着她，又看了眼唐啁拉着施辞的动作。刚才她没注意，现在觉得这两位关系是不是有点暧昧了？原谅她这个加班还刚失恋的新鲜出炉的单身狗，总得找点乐趣来调节一下。
她突然笑了笑，真的转过来对唐啁解释，“猫的脚伤我需要照dr看看它的骨头有没有伤到，还有血检是要看有没有细胞炎症，这样我才能订下合理合适的治疗方案，避免那小家伙二次受伤。”
“还有传染病和寄生虫的检查。”
唐啁没想到她能这么详细地解释，从刚进门这位医生就酷酷冷冷的，这个解释很详细，她担心的情绪放松不少，不由得对卢医生一笑，“谢谢您，卢医生，你费心了。”
卢医生今天一整天心情都非常糟糕，吃了布洛芬头疼也没有多少缓解，这年轻女孩子的笑容清丽无比，仿佛闷热空气里的一股薄荷香氛，让她心情舒爽了些，她的唇角也弯起来，“应该的，哦，dr也是x光的一种，数字化的，成像很清晰。”
唐啁眨了下眼，下意识脱口而出，“digital
radiography？”
“没错。”卢医生笑意加深，看着唐啁，“英语专业？”
“就是这些检查单了？”施辞面无表情地插入对话。
“目前就这些。”卢医生一秒敛去笑意。
施辞连一个好字都不说，立刻转身，唐啁拉着她衣袖的手随着她的动作滑了下来，唐啁微微一怔，想也不想地也转身跟上她的脚步。
“施教授……我来付……”唐啁觉得很过意不去，是自己捡到的小猫，施辞大晚上地送自己过来，怎么还能让她付钱？还有她心情好像不太好，是不是有点不耐烦了？唐啁心里很忐忑。
这时，施辞回眸看了看她。唐啁穿着她的外套，有点大，显得她脸更小，眼睛更大，衣袖对于她说太长，掩盖住了她被抓伤的手背。
真是一只小呆鸟。
施辞扫码付款，对她说：“这里交给医生吧，我带你去打疫苗。”
“刚才洗过伤口了，还要打吗？”唐啁来不及阻止施辞，她不想打针，很大可能施辞有要坚持付款，她不能接受。
“刚才不是说听我的吗？”施辞很坚持。
“我……”唐啁咬了下唇，不知道怎么拒绝，只能说，“要不我去问一下卢医生？”
施辞：“……”
说实话，施辞内心有点不爽，她不喜欢这个卢医生的态度，更不喜欢唐啁这么信赖她，虽然是因为小猫的关系，但她还是觉得不爽。
这是一种很陌生的情绪，施辞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她本能地皱眉，全靠自己的修养撑着，尤其看到卢医生捏着唐啁的手背查看，她更是无意识地沉下了脸。
“是有点严重，”卢医生暗地里瞥了眼施辞，带着一点抬杠的意思说道，“小家伙看起来倒没有狂犬发病的症状，疫苗毕竟是弱病毒，有些人反应出来的副作用也挺厉害的，狂犬病毒是潜伏病毒，而且潜伏期还不低于10天，我们可以参考一下十日观察法……。”
施辞皱紧眉，严肃地盯着卢医生，“这猫是流浪猫，绝对没打过疫苗，她伤的是手，破皮也流血了，已经是二级暴露了，病毒很有可能进入身体了。”
这语气几乎要谴责卢医生的不专业了。
“我……”唐啁看看卢医生，又看看施辞，很怕她们吵起来，她都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来到医院的施辞有点陌生，她好像有点不高兴，但是唐啁不确定她为什么不高兴。
卢医生回望施辞，“看来你还是懂得一点的，你给她洗过伤口了吧？”
施辞一脸那还用说的表情，“当然，洗了十五分钟。”
“嗯，”卢医生耸耸肩，“那么比较安全了，并不是非要打。”她转向唐啁，轻声细语道，“何况狂犬疫苗针打起来可是很疼的哦。”
唐啁还在理解之中，她有点混乱，还是下意识地去看施辞。
施辞看着她，“我知道有点疼，可是……”她顿了下。
“没事的，我不怕疼。”唐啁想也不想就说，施辞会这么坚持，也是因为她关心自己，唐啁也不是不信任她，只是她有自己的纠结。
施辞走近她，还是要心里的话说出来了，“我不能让你出一点意外。”
在这一秒，唐啁觉得施辞的目光无比柔和，却有点让她喘息不过来，她回答不上来，“……我……”
旁边的卢医生：“……”
这两人果然很暧昧，真是刺激人。
“别担心钱，不用多少钱的。”施辞快速地想到了唐啁的顾虑。
“我……”唐啁的心猛地狂跳起来，慌里慌张的。
卢医生开始觉得眼眶刺痛，大事不妙，她决定尽早离场，“当然不用多少钱，进口的可能会贵一点，既然你们担心，那还是去打吧。”
“小猫留在这里，明天我带你来接她，我相信卢医生的医术，一定会治好她的，你就不用担心了。”施辞瞥了一眼卢医生。
刚要离场又被cue的卢医生，“当然，小家伙的伤并不严重。”
“我们刚才也登记了电话了，有事她们会通知我们的，走吧。”施辞很自然地拥住了唐啁的肩膀，低头看着她的眼睛，“嗯？”
唐啁说不出话，只能看着她的眼睛，点头。
卢医生看着她们相拥而去的背影，按了按再次疼起来的头。
这个世界对单身狗实在太残忍了……
施辞把唐啁带到医院里，坚持打的是进口的狂犬疫苗针，一共有五针，头次打的话要打两针，在左右上臂的三角肌。
唐啁有心理准备会比较疼，可没想到会这么疼，两只胳膊都抬不起来，施辞拿着牛仔外套，帮着她慢慢穿上，坐进车里时，施辞再帮她系上安全带。
在她们的正前方，车窗上是路灯的反光，还有建筑物和树木的倒影。
“可能会有些后发的不舒服，如果有发烧的话……”施辞缓缓地开着车，“你的宿友今晚在吗？”
“嗯，应该在。”唐啁忍着不适，“对了，我过几天把钱给你……
”
“小鸟儿……”施辞侧着脸看她，目光从她的脸颊落到她的手臂，上升到她有点苍白的唇。
唐啁睫毛颤了颤，语气是有些无力的软绵绵，“可是今晚都是你给的钱……”
“我又不是马上要去哪里，”施辞微笑，“我总是在这里的。”
唐啁听懂了，施辞的侧脸线条深邃，肤质紧致，在树影的照耀下呈现油画般的质感。
她就是一个安稳坚强美好的存在。
自己好像真的成功地偷到了一个姐姐。
唐啁轻轻地摸了摸牛仔衣的袖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