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梁霄梁芷萦梁芷薇 本章:第45章

    可他心中那个影子,早就化成了一缕孤魂,

    纵然留得肉身不朽又有何用,她再也不会对他笑了。不,——是他这一生,都不曾得到过她一个笑容。

    皇帝唇角溢出一抹苦涩,就着滚热的茶水吞之入腹。他面容隐在茶烟之后,敛容下了逐客令,

    “给太后磕头去吧。”

    陆明二人起身行礼告退,

    出得大殿,

    随在司仪官身后往慈宁宫去。

    太后早命人迎着了,敬嬷嬷亲自搀扶明筝,口称“夫人”。

    明夫人和夫人之间只差一字,

    亲疏却是天壤之别。

    太后瞧两人联袂而来,喜不自胜,朝明筝招手道:“快进来,

    外头大日头毒着呢,

    明丫头,晒着没有?”

    明筝说“无碍”,与陆筠齐齐跪在团花绒毯上给太后叩头。

    敬茶的时候,

    明筝犹豫再三,凑近些,低低喊了声“外祖母”。

    对太后是敬,对外祖母是亲。

    太后连连点头,握着她的说一味说“好”,转过脸来,几乎泪湿了眼眶。她多怕自己捱不住,扛不到瞧陆筠和明筝成婚的时候。还好还好,她总还算是争气。

    太后横眉打量陆筠,那个自小就不大会笑的孩子眉眼都柔和起来,明筝跟她说话时,他就沉默地坐在旁边认真地听着,目光追随着妻子,不时还露出一抹温笑。他是开心的。她甚至不大记得,有多久没有看到他脸上出现如此轻松愉悦的表情。

    “昨儿刚办了亲迎礼,今儿又一大早敬茶,你受累了。”太后握着明筝的手,含笑道,“待会儿回去公府,怕是还有好些事儿等着,还没吃上早膳吧?”

    明筝从昨天就没怎么吃东西,晚上陆筠来喜房前赵嬷嬷偷偷递了块点心给她垫肚子,除却跟陆筠饮的那盏交杯,其后再没进过任何食物,倒是费了不少体力,此刻腿还是酥的。她瞥了眼陆筠,——他倒是挺从容的模样,像是不知疲累似的。

    陆筠淡淡说“是”,太后笑了笑,抬手命人传膳进来,明筝站起身,忙要谢恩,按规矩,她还应当全程立在桌前,为太后和陆筠二人布菜。太后摆摆手,道:“不知明丫头喜欢什么,各色口味的都叫做了些,别拘谨,自家人前,不拘那些礼。你坐。”

    宫人摆置好桌椅,圆案上九样点心,四十多样各色荤鲜素食,太后对面并排两张椅子,距离极近,是为她和陆筠备的。三人各自落座,明筝正要抬腕提箸,袖底的手忽然被人轻轻勾住。

    她吓了一跳,太后再慈和,也是长辈,何况这是在宫里头,周围立着十几个宫人嬷嬷,哪是可以放肆的地方?

    陆筠坐得端正,面上不露分毫。等明筝窘得脸色都见了红潮,他才缓缓松开了手。

    “明丫头,怎么不用?不合胃口?”太后关切瞧过来,惹得明筝心里越发着恼。她忙挤出个笑来,柔声道,“不是,娘娘叫人做的,样样都好。”

    敬嬷嬷上前,替她拨了一匙翡翠玉带素肉,“娘娘素喜这道菜,夫人也试试。”

    太后笑得和蔼,目光落在小两口挨得极近的袖子上。刚才那点小插曲,她虽没瞧个十全,也猜个八九不离十。她的外孙原是个十足木讷寡言的人,她还担心,往后小两口的日子会不会过得无聊,如今瞧来,算是她白担心了,她这一本正经的外孙,开了窍了……

    想到这里,太后笑道:“你们初成亲,筠哥儿好容易有几天假,若是家里没旁的事,出去散散也好。城南的院子,原是给璧君修的,如今空置着,也是可惜。回头本宫会跟皇上商量,就赐了给你们,得闲就去住上阵时日,权当散散心了。”太后说的都是亲热话,十足为小两口打算过的,新妇身上担子不轻,嫁了过去,就是公府宗妇,慢慢接掌家事,是她的义务,可陆筠跟她都不算小了,好不容易在一块儿,定想多补偿补偿那些年的孤苦。

    从宫里出来时,已是巳正了。二人登上车,阵势就松懈下来,陆筠牵住明筝的手,低声赔着不是,“是我一时糊涂,你别生气。”

    明筝不理他,扭过脸对着车窗,手被他握着,想抽回来,哪有他力气大。

    “侯爷这样,我可受不起。”

    陆筠抿唇笑了笑,挨近些想吻她的脸颊,明筝另一手掩住他的唇,气恼地道:“您适才在宫里还敢……”越想越觉得难堪,“给人瞧见,还要不要做人?”

    她自来板正,脸皮薄得很,马车虽闭得严实,可到底是大白天,何况还是进宫的路上,万一露了什么行迹给人瞧见,她可真没脸活了。

    陆筠知道闹过了头,一路都在赔小心,可她就在身边,他实在很难什么都不想,经由昨晚,他比从前还更渴望亲近。

    他揽住她,捧着她的脸低声道:“不会有人瞧见的。”

    见她蹙着眉,忍不住亲吻她的眉心,“我只是太喜欢你,筝筝,我太喜欢你了。”

    磁性的嗓音说着动人的情话,明筝不是块木头,自然也觉悸动,遑论昨晚两人才发生过最亲密的关系,望着他浓眉深目,俊朗容颜,她不想轻易服软,可是声音明显已软下来,“那也不能……”

    “筝筝,我不能保证,”他浅浅吻着她的唇,托住她的脊背推向自己,绵绵的雪软挤在他紧实胸-膛,“旁的我能应你,但这件事,我没办法保证。”

    他咬着她的耳尖,紧抱住她安抚着她的紧张僵硬,“你是我的夫人啊,筝筝。”

    低醇的男音有着令人迷醉的力量,明筝红着脸贴服在他怀里,没有挣。“是国法律例赐予我的权利,是我好不容易争取得来的权利……”

    **

    正午时分,一家人聚在厅中用膳。男女分坐两席,二人短暂分开。

    酒宴过后,老夫人道乏散了众人,几位夫人相约喝茶说话,明筝陪了多半时辰。

    到得午后,又有下头几个平辈的族亲来找明筝说话,陆筠在窗下听得室内的笑语声,不免脸色沉了沉。

    “侯爷来了。”小丫头传了一声,屋里为之一静,几个嫂子含笑站起身来,匆匆结束适才的话题,“下回再来陪夫人说话儿,今儿不多扰了。”明筝没想到陆筠回来得这样快,新婚夫妻,总是腻在房里头,难免引人遐思,她觉得心虚,宁愿他在外多耽一会儿。

    但陆筠显然不这样想。

    他面无表情走进来,瞥了眼正在收拾茶盏的瑗华,抿唇没有说话。

    他不笑的时候面容冷煞,叫人没来由发怵。明筝想到头回在宫里见着他时,就觉得这个人脾气不好,不易接触。

    如今……

    她起身行了半礼,“侯爷怎么回来了?”

    他陪众人喝了点酒,刚才在晖草堂简单沐浴换了衣裳,身上燃着皂角香,踱步跨坐在榻上,见瑗华上来敬茶,眉头更沉了几分。

    明筝见他不快,忙上前吩咐,“去把库房的箱笼点算一下,眼前屋里头不用伺候。”

    瑗华行礼退出去,门从外阖上,他脸色总算和缓多了。

    明筝打趣他:“侯爷是带兵打仗的人,勇猛如西夷铁骑,见了侯爷也害怕,何苦板着脸吓唬小姑娘?”

    他笑了声,见她立在几步之外不肯近前,不由低声道:“你过来。”

    明筝背转身,假作没听见,俯身对镜拢了拢头发,刚要说话,就从镜子里瞧见他靠近过来了。

    他环住她,脸颊贴在她微凉的颈上,“我不喜欢你陪着他们。”

    声音很低,可足够令她听清楚了。

    明筝扣住他的手,轻叹一声,“侯爷……”

    抬眼望向铜镜。镜子里那个眸眼含春的女人,哪里是不情愿呢?

    “筝筝,陪我一会儿。”他收紧手臂,也望着镜子,“就一会儿,嗯?”

    身后硌得微痛,她不敢垂眼去瞧那坚实,红着脸闭上眼睛,她听见自己软成了水一般的声音,“嗯……”

    身子凌空,他将她打横抱起。

    一道倒人帐中,帘幕随之垂落下来。

    夕阳正好,余晖透过槅门上的琉璃挥洒下来,点点光斑,五颜六色绮丽。

    明筝一时也忘了,天色还未黑透,便是没忘,她也顾不上了。

    **

    错过了晚膳时辰,倒也不觉多饿。明筝累得不想动,细汗一重重洇染了锦被。

    陆筠半坐半卧在床边,让她趴在自己肌肉分明的胸-膛上,她白皙的指头点着他肌肤上浅淡的疤痕,轻声问他,“疼吗?”

    陆筠受过大大小小的伤数不清,十年征战都是拿命相搏,受伤流血算是家常便饭,许多伤处他甚至都已经不大记得。

    他抚着她柔软的头发,“不疼。”

    明筝指尖掠至另一处伤,“这个呢?”

    陆筠叹了声,俯身把她放倒在枕上,“明筝。”他连名带姓的喊她,盯着她的眼睛认真地道,“我正忍耐着。”

    她讶然张了张嘴,感受到某处变化,她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这人也太……

    她说不出话,窘得推了推他的肩,见他还不肯松开,别过头羞窘地道:“你弄疼我了。”

    陆筠心烦意乱,翻身坐起来,背过身不再瞧她。

    明筝望见他的背,线条利落的肌理上,也印着大大小小的伤。她不敢去想,这十年他到底经历过什么。

    她安然住在京里,从不知那些守戍边疆的将士们过得到底是怎样的日子。

    梁霄去了军中两年多,连晒黑都不曾,带着安如雪夜夜笙歌。而陆筠却在搏命,却在拿这副血肉之躯抵御着外族侵袭。

    陆筠回过头,见她飞速抹了下眼角,他有些慌乱,“筝筝,我没旁的意思……”

    明筝摇摇头,坐起身,软软地勾住他的脖子,“侯爷,往后要好好的,不要再受伤,不要再冒险。我知道这样不该,可我宁愿您不要那么英勇。我很自私,我想我的夫君平平安安的,您……您能不能答应我?”

    仿佛有把锤子,在他心上重重敲了两记。一瞬间,他忽然觉得这半生的孤苦全都值当了。

    从此有个人牵挂他,心疼他,这个人,是他的心上人。是他的妻。

    陆筠闭上眼,牵唇笑了起来。

    “好。”

    他捧住她的脸,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泪。

    “别哭。”

    “我应承你,不会再受伤。”

    “别哭,筝筝。还有,你又忘了,要喊我的名字,不是侯爷,喊声听听,好不好?”

    明筝抿了抿唇,目视他温柔的眉眼,徐徐启唇,“筠……”

    “嗯?”

    “筠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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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5、第

    65

    章

    明筝这一觉睡得很沉,

    婚前紧张忙碌备嫁,婚后各种礼节,她已不知多久没休息好过。

    经过一场异常激烈持久的云雨,

    浑身像散了架一般的酸疼,

    没来得及浸浴,用温水软帕洗濯了一番就累得歪在枕上昏昏睡了过去。

    陆筠坐在灯下,认真地瞧了她一会儿,

    听到外头熟悉的哨声,他披衣起身走了出去。

    回廊外竹丛下,

    郭逊百无聊赖地衔了根竹叶,看到陆筠出现在角落,他才正色走上前,“侯爷,西边回话了,西陵王说,

    哈萨图叛逃,

    一切行径与西国无关,

    还叫人捎口信给您,说西国诚心臣服,愿派来使亲斩了哈萨图的脑袋向您表达诚意。”

    陆筠冷哼一声,

    没有说话。郭逊笑道:“哈萨图这厮也是有意思,为了个女人,弄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

    也不知如今他心里可曾后悔,

    要卑职说啊,女人就是麻烦,多少英雄好汉栽在这上头。”

    话没说完,

    见陆筠冷眼睨着他,意识到侯爷正新婚,又想到这两日侯爷为着陪新娘子,不知丢下多少公务给他们这些底下人扛,他自己却逍遥快活,听说今儿天没黑就摸进媳妇儿房里去了……

    郭逊摸摸鼻子,岔过了话题,“另有个趣事儿,说给侯爷听听。梁霄西边儿带回来那妾侍傍晚生了个闺女,卷毛棕眼,大抵是那哈萨图的种,听说孩子抱出产房,梁老太太就气昏了。这梁霄人在宛平套马跟车,怕是还不知道呢。”

    想到侯爷对这女人未必了解,解释道:“那妾侍就是梁霄在哈萨图手里抢的,卑职叫人查过,背景简单,没什么势力,仗着美色在男人之间游走一货。梁家有后的风声早放出去了,如今得了个异国种,往后可有笑话瞧了。”

    他这话带着些讨好,侯夫人原是那梁家的媳妇儿,如今跟了侯爷,侯爷自然不希望梁家好过。

    陆筠轻瞥他:“郭大人对这些后院的事倒是了如指掌。哈萨图潜伏入京,各城守备处一点儿知觉都无,郭大人告诉本侯,这是什么缘故?该审的该处置的,可都提到卫指挥使司大狱了?哈萨图已是强弩之末,留之何用?”

    郭逊神色一凛,搓手道:“侯爷,这不是卑职想着……”

    陆筠打断他,“拉到菜市口,当众宣罪。将死在哈萨图手里的将士们列个名录张贴在各门,允家属们观刑。”

    郭逊领了命,陆筠不再理会他,轻手轻脚回到内室,闭上门,解去外氅重新净手净面,小心翼翼钻入帐中。

    微凉的衣料触到明筝温软的肌肤,睡梦中的人蹙蹙眉,他立即不敢再动,瞧她并没有醒转的迹象,这才松了口气。

    借着昏暗的灯色,他打量她精致的眉眼。

    梁家就是一团污泥,根本配不上她。若她自己没有和离,大抵数年后他也会忍不住对梁家动手……这般圣洁美好的她,如何会在梁霄枕畔躺了那些年?他不计较她是不是完璧,但他想到这世上曾有另一个男人见识过她所有的美好,他就嫉妒得快发狂了。

    次日一早,陆筠带着明筝去了太后说的那处宅院。

    其实是座皇家花园,原是陆筠母亲淮阴公主的陪嫁,因孕后身体不好,淮阴公主一次都没有来巡幸过。后来因下人疏忽,曾走水过一回,前些年重新修缮,本应收归皇家另作他用,如今太后建议赐给陆筠,皇帝并无意见。昨日出了宫,旨意就颁下来了。陆筠军功卓著,在西北说一不二的统帅,手底下三十多万王师。回朝后任三品卫指挥使,负责管制禁军,实则是委屈了。虢国公的爵位历传三代,到他这一代,只得降等承袭,他安然领受,从无怨言,皇帝喜他知进退,赏座园子并不出奇。

    只是明筝有些不安,她是新嫁妇,家里尚有婶娘、祖母等长辈,她不在前侍奉,却与陆筠出来游玩躲懒,于情于理,实在说不过去。

    陆筠宽慰她:“有太后懿旨,不用紧张。陆家也不兴立规矩这套,祖母常年吃斋念佛,不喜人叨扰,婶娘们各居其院,也都肃静惯了。”

    陆家的氛围有些沉闷,明筝这两日便感觉到了,陆老夫人几乎没个笑脸,小辈们在她面前都很谨慎。明筝对陆家的过去有些耳闻,老国公疆场上马革裹尸,陆二爷遭擒受辱,被折磨虐打而死。也难怪老夫人再也不会笑了。

    想到这里,她越发心疼陆筠。当年战场上的残酷,他是亲眼目睹的。

    明筝突然就觉得那些礼仪规矩不重要了,没什么比陆筠开怀要紧。他想叫她陪着他,她就多陪他一会儿。

    牵手在侧门进了园子,身后侍婢仆役们抬着箱笼把他们惯用的用具都布置在主院。

    屏退从人,两人携手在池塘边逛了一阵,园林占地颇广,是依照江南水乡的园子形制造的,园内有湖泊,岸边停着画船。

    湖心有一亭,上书“望远亭”三字,明筝想到当日郑国公府那场插曲,打趣陆筠,“当日侯爷在郑家湖心亭内,可知对岸翘首望着您的,都是想做您妻子的姑娘?”

    陆筠环着她腰-身,与她并立在岸边栏畔,“知道。”

    他淡淡道:“我还知道,那日你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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