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梁霄梁芷萦梁芷薇 本章:第61章

    钱氏母子没再上门,明筝不确定,是不是陆国公已经将他们安置妥了。

    陆筠这些日子很忙碌,有几个晚上甚至没有回家。

    山顶荒凉的林中,一座黄墙小庙伫立。

    陆国公面前摊开一封书信,密封的火漆上刻着篆书的“陆”字。

    他一目十行地将信看完,推开面前桌案叹了一声,“陆筠比我了解他二叔……”

    门前立着的从人迟疑道:“那钱氏母子……?”

    “稚子无辜,受歹人利用罢了。经此一回,望他明白人世间的险恶,好生安置他,那钱氏,不必脏了陆筠的手,你处置吧。至于躲在她背后的人,……陆筠会知道怎么做的。”

    说完,他挥了挥手,从人只得退下。

    夏末暖意熏人,隔窗一片昏黄,是那斗室中残灯微焰,陆国公映在光影间,火苗窜动,明灭他清臞的脸。

    牵挂何如,关怀何如。

    他总不是个合格的父亲。

    这一生注定父子缘浅。

    但愿那明氏腹中的骨肉,不必经受陆筠曾经受过的冷落疏离。

    但愿陆筠也不必经受,他这份不甘不愿。

    能夫妻相爱,诞育个两人都渴盼的子嗣,是件多么幸运又幸福的事、

    可惜这份幸运和幸福,他和璧君一辈子都没能品尝。

    **

    钱氏母子消失了。

    在这世上销声匿迹,再也没出现在陆家一干人面前。

    陆筠轻描淡写地带回消息,说钱氏与二叔并无关系,她背后有人指点,想骗取陆家的银钱地位,不知从哪寻了个与他们极为相像的孩子来栽给二叔。

    明筝见老太君和二夫人等都放了心,她便也没有多问什么。

    那个背后的人是谁,大约陆筠是清楚的。

    他有能力做好他该做的,而她,当务之急最要紧保重身体,以备顺利的生产。

    七月初,明太太开始频繁到访。

    明筝的产期近了,虽已请好了稳婆医女,备好了生产要用的一切,她还是不放心,不时来提点几句。

    老太君也紧张得很。

    这是陆筠和明筝头一个孩子,也是陆家第四代头一个孩子,她盼了好些年才盼来,不容许有半点马虎。

    似乎大家的紧张情绪感染了明筝。

    她这几日坐立不安,总觉得有些不舒坦。孩子胎动频繁,夜里踢得她难以安睡,她肚子十分大了,压迫得两腿浮肿,陆筠偶尔回来早些,就用热水绞了帕子替她敷按。

    两人想好了孩子的名字。

    大名叫陆粲,乳名就叫“桃桃”。陆筠说,头回在清元寺的桃花下见到明筝,他就动了心,桃花是媒,与他们有缘。

    七月初三,离产期还有半个来月,清早明太太送吃食过来,明筝在走去上院见老太君和母亲的路上,突然一阵腹痛。

    陆筠得到消息时,是在一个时辰后。他奉命去城南巡防,接到信报时明筝已经疼了好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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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5、第

    85

    章

    他纵马疾驰,

    一路飞奔到家。

    跳下马,径往院中急闯。

    冲到院内,被二夫人和老太君等人拦住。

    “这才没多久,

    还得有得折腾呢,阿筝这会儿情况还好,

    你先别急,把头上汗快擦擦。”

    他总是端沉稳重,

    少有这么冒失慌乱的时候,

    明太太忧心明筝,没能上前来跟他寒暄。

    陆筠望着那扇紧闭的窗,

    问,“多久了?不是还有半个月,

    是有什么不妥?”

    上回在明家见识过葛氏的危急,

    他如今还心有余悸,

    二夫人道:“产期只是大夫估算出来的,没那么准,

    早些晚些都有的,你放心,

    明筝这胎养得好,

    她身体也向来不错,

    定会顺顺利利。”

    明太太抿唇没说话。她知道二夫人这话说得不算有问题,

    可生孩子是鬼门关前走,

    哪有那么容易?她更希望陆筠记着明筝的难,

    以后也应加倍的疼惜她。

    饶是二夫人如此宽慰,

    陆筠仍是紧张得坐立不安,听见刚才还很安静的屋子里传出一声半声的低唤,他踱着步子,

    忍不住道:“这样没关系吗?她好像很难受,很痛。二婶,我能不能进去看看?”

    二夫人犹豫地看了看老太君,没等老太君发话,明太太就将话头接了过去,“侯爷先别急,头胎用时久,阿筝这会儿要保存体力,待会儿有得熬呢,您过会儿进去不迟。”

    这话没能安慰陆筠,倒叫他心里更不安定了。

    婚后没多久他就离家,走了两三月才回,没温存几回明筝就有了,她怀着孩子,忍着那些不舒服,之后太后离世,她又加倍的关心抚慰他,从婚后,几乎都是她为他付出,为这个家操劳。他能陪她的时候太少,能给她的关怀也太少。

    此刻她独自在内熬着生产的疼,他只能呆呆站在外头,束手无策。

    这般想着,又听见里头传出一声压抑的呼声。

    她有多要强,他是知道的。为了不让别人为自己担心,大多数事情她都能忍住不动声色,能叫她忍不住喊出来的痛楚会是什么程度,他这般想到,心脏就跟着揪疼起来。

    老太君道:“筠哥儿,你先去洗漱一下,把你这身衣裳换了。”

    他才从外回来,军营里头滚了一身沙尘,陆筠摇了摇头,没有应允。

    明太太叹一声,劝道:“你先去吧,你在这儿守着也帮不上什么,待会儿还要进去瞧产妇和孩子,换身衣裳好,这身铁甲,不怕硌着了人?”

    说得陆筠一怔,他默了片刻,见屋中半晌没再传出动静,才点点头,快步去了。

    他匆匆冲了两桶冷水,飞速抓出套衣裳穿在身上,从内院外院再回内院,前后才只用了一盏茶功夫,可等他回来时,院子里早就不是适才那般平静。

    一直坐在椅子上的老太君也拄拐站了起来。

    屋里的声音听起来痛楚极了。

    她极力忍耐着,将唇都咬出血来。

    稳婆大声道:“奶奶,可别这么着,瞧把嘴都咬坏了,瑗华姑娘,快递块手绢,给奶奶护着唇齿。”

    明筝口中多了条帕子,她牙齿用力到打颤。那疼好像无穷无尽,短暂歇了一息,就又要疼上好一会儿。像有把锯子,在生生剖她的肚子,她见过葛氏生产,也曾想象过自己这一天的模样。可有些事不经历过,根本就不会知道其中滋味。

    太疼了。

    比她头疼时要疼得多。

    比被人砍了一刀还疼。

    她像案板上的鱼,弹跳着想要逃离险境,可她逃不开,那疼细细密密渗在身上,如影随形。

    她浑身都是汗,身上雪白的中衣湿透了,头发湿漉漉的,像水洗过一般。她仰头望着帐顶,想要盯紧那串桃粉色的流苏,可她集中不了精神,眼前一阵阵发黑,渐渐连呼吸也变得艰难。

    “奶奶!快,医女呢,医女过来,瞧瞧什么情况。”

    “脉象是乱的,奶奶放松些,别强忍,您喊出来,您大声喊没事的,再忍就闭过气去了,奶奶,您能听见奴婢说话吗?”

    屋子里头兵荒马乱,外头的人听得清清楚楚,明太太一颗心犹如滚在油锅里煎熬,她想闯进去陪着女儿,可她清楚的知道,她不能这样做。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菩萨保佑……”老太君握着佛珠的手在抖。

    **

    太疼了。眼泪止不住地朝外流淌,明筝不想哭的,可她就是忍不住。娘和他在外面听见她的声音,也会心疼吧?

    他定然很着急,就像明轸紧张葛氏一样。

    娘也一定很急,心疼她受着这样的苦楚。

    娘当年也是熬着这样的疼痛,生下大哥、二姐和她,还有明轸和六妹。娘亲怎么会有勇气,在经历过一回这样的痛楚后,又接二连三的怀孕生子那么多次呢?

    思绪断断续续,好像突然疼痛缓了一点了。

    她松了口气。

    下一瞬,屋子里的人全慌了。“奶奶,奶奶!快,灌参汤,把参汤灌进去。”

    稳婆指挥着众人,自己转过头,快步从里溜了出来,陆筠一见她,登时心往下沉。

    “产-道太窄了,孩子出不来。侯爷……侯爷!”

    陆筠推开她,掀帘就朝里走。

    踏着众婢慌乱的步声、说话声,他一步步行过明堂、稍间,绕过里间,朝她躺着的暖阁去。

    里头闷得可怕,热潮阵阵,挤满了人。

    她侧头躺在枕上,衣裳汗湿透了,身上还盖着厚厚的棉被。

    医女正在替她诊脉,侍婢焦急地喊着“奶奶”。

    稳婆随着跑进来,连声劝道:“爷您去吧,奶奶使不上劲儿,得想辙,灌了参汤再用催产的药,会很痛苦,也会很难堪……您在这儿,奶奶往后不好意思见您了,您去吧,求您了。”

    刚得了明太太等人准许,该要用那疼死人的催产药了,女人家生孩子的过程,什么脸面尊严都没有。

    陆筠垂下头,脚步停在帘前。

    稳婆上前越过他,将掀帘的小丫头推开。

    陆筠抿唇站在那儿,听稳婆大呼小叫地指挥人。

    明筝好像被呛了一下,喉咙里透出一声咳。他心发紧,想喊她的名字,可开口直说个“筝”字,就打颤得说不出来。

    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他该怎么办?

    ——他不敢再想,扣住侧旁的门柱让自己镇定下来。

    里头又没动静了。他指头嵌进木头里,指甲边缘渗出血却丝毫没感觉到疼。

    如果可以,他宁愿替她。

    片刻,他听见几声委屈的哭音。他怔了下,后知后觉地认出那是她的声音。

    她哭得不能自己,疼得早就没了理智。

    那催产的药效力发了,原来刚才还只是个开头,真正难熬的在后头。

    她再也忍不了,她仰起头,汗珠和泪珠一道从脸庞滑落衣领,“陆筠……”

    她想叫,想大喊,可不知为什么,她喊出的却是他的名字。

    陆筠心里酸涩极了,他揪住衣襟,咬着牙根控制着自己,怕她听出异样来。

    “筝筝,我来陪你。”他说。

    “……”明筝睁大眼睛,没想到他就在自己身边,距离这样近。

    “别来。”她哭着说,“别进来。”

    他不在,她还能熬一熬,她怕看见他,听见他的声音,自己就更软弱,更娇气,更想哭。

    “别进来。”她重复着这句话,别过脸死死咬住被角。

    药力在持续,她感受到尖锐的疼痛中有什么正在下坠。

    “别进来……”理智全失,清醒不再,她一声一声重复着这句,却早就忘了,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说,更不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

    *

    痛苦是那样漫长。

    中途又多灌了一回催产药。

    明筝受尽苦头,于傍晚生下了一个软乎乎的小姑娘。

    屋里掌了灯,屋外许多人笑着围着新生的婴儿。

    房中陆筠坐在床边。

    他手背上有几道掐出来的青紫印子,和一条明显的指甲痕。

    明筝并不知道自己伤了他。

    她还在昏睡。

    自孩子落地那刻她就闭上眼,直到现在还没有苏醒。

    医女来瞧过一回脉,说是生产吃了大苦,累得昏晕了。小泥炉上熬着药,咕嘟咕嘟发着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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