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他艰声道：“……我跟团的合约还有一年，至少、至少等到明年的巡回演唱会以后，我们说好了的。”
这是他和其他人的约定，更是他和仲一然的约定。
最早的时候他也并不执着一定干这行，他进公司时还是个高中生，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机缘巧合。
刚开始公司里练习生很多，但公司对他们不重视，大部分人都退了，最难的时候，只有他和仲一然、和其他三个人一起咬牙撑了下来，他们在舞蹈室里一遍一遍地重复练习同一个动作，累得趴在地上不能动时，也会畅想将来某一天能大红大紫、开万人巡回演唱会，在最明亮的聚光灯下跳舞，能有无数人为他们欢呼喝彩，那是当年他们看不到希望和未来时，唯一激励他们坚持下来的念想。
但是现在，那些曾经遥不可及的东西就快成为现实，许多事情却已经开始变质，即使凌灼不愿意承认。
张静看他一副难受样，更多的也不想说了，只提醒他：“你自己掂量着，想想清楚，我逼不了你，还有这个代言没了就算了，团代你别去，我还在给你谈另外一个竞品牌子的，你先别跟别人说了。”
凌灼：“另一个？”
张静：“嗯，T&G.”
张静没细说，刚在来的路上，她恰巧跟T&G的营销策划那边联系上，对方也对凌灼感兴趣，已经跟她约了时间坐下来细谈，其实她故意来这里当面兴师问罪，一方面是真咽不下这口气，一方面也是做给凌灼看，给他醒醒脑子。
至于代言丢了，反正还有更好的在后面。
凌灼犹豫问：“刘哥用团的名义签CL香水，如果我不去，品牌商那边会不会不高兴，到时候不好收场……”
张静气道：“你现在还替他考虑？他不是自己说的各凭本事，他本来就没权力帮你签商务，让他自己去善后吧！”
张静离开后，凌灼又独自呆愣了片刻，仲一然发来微信消息：“抱歉，我之前也不在团里，刚问他们才知道刘哥前几天确实跟他们说了签这个香水的事，但他们都不知道你这边先联系过品牌商，刘哥那，他还是说确实是品牌商主动联系的他。”
凌灼慢慢回复过去：“算了，这事跟你又没关系，但静姐不让我接这个团代，会不会影响你们？”
仲一然：“这个你就别担心了，刘哥会解决的。”
仲一然又发来一条：“凌灼，你真的信我？”
凌灼：“信，我不信谁也不会不信你。”
仲一然：“谢谢。”
凌灼轻出一口气，心里终于稍微舒服了点。
仲一然搁下手机，和其他三人说：“现在刘哥不在这，凌灼也不在这，我就直说了，既然刘哥那边还没最后签约，这个代言我觉得不如跟刘哥说算了吧，我信刘哥，这事大可能是品牌方临时反悔想压价，又不好跟凌灼经纪人交代，故意弄出来的，大家都是队友，本来凌灼那头已经谈好了，我们这样横插一脚不太好，你们觉得呢？”
面前三人神色各异，齐良栎第一个说：“我同意，要不算了吧，免得灼哥不高兴，大家都尴尬。”
另俩人没出声，等了片刻，仲一然问他们：“你们怎么说？”
张寻看向邓岚洛，邓岚洛说：“CL是大牌子，给的title也大方，很难得的机会，我不太想放弃，这事既然不是刘哥有意的，我想凌灼他也能理解。”
张寻迟疑道：“我也不太想……”
齐良栎想反驳，张嘴却又不知道能说什么，最终悻悻作罢。
仲一然皱眉说：“团代没有凌灼，品牌方也不一定还会用我们，或许最后还是会黄了。”
邓岚洛坚持：“总得试试。”
仲一然看向他，邓岚洛神情平静，但无退让之意。
凌灼隔壁房间，陆迟歇靠沙发里漫不经心地划拨手机，小钱进门来：“刚凌老师那个女经纪人也走了，T&G那边应该已经联系过她。”
“还有就是，海天娱乐最近资金链好像出了点问题，似乎想引进外来新股东。”
“那就让人去接触接触吧。”陆迟歇随口吩咐。
晃眼瞧见，他顺手点了个赞。
第16章
疯子
转天的录制时间更早，凌灼七点起床，出门准备去楼下餐厅吃早餐时，在门口走廊上碰到陆迟歇。
陆迟歇像特地在等他，倚在门边正抽烟，看到凌灼出来手中烟头在身旁烟灰桶上捻灭。
“凌老师昨晚没睡好吗？怎么黑眼圈都出来了？”陆迟歇一抬下巴。
凌灼摇了摇头，不太想跟他说话。
陆迟歇：“去吃早餐？一起吧。”
凌灼也不能说不，餐厅在酒店二楼，他们来得早，其他嘉宾还没下来。
仲一然发来消息说刚起，等其他几人一起，马上就下去。
凌灼收了手机，先去拿吃的。
早餐是自助式的，他随便拿了几样东西就去坐下了，半分钟后陆迟歇过来，往他对面一坐，问他：“你早上就吃这么点？今天一整天都要录制，不怕一会儿饿？”
凌灼：“早上没什么胃口。”
陆迟歇看着他：“凌老师心情不太好啊？”
凌灼：“……没有。”
陆迟歇笑笑：“有就有，有什么不好承认的，你经纪人昨天是不是来了？我好像看到了。”
凌灼含糊“嗯”了声，喝了口橙汁。
“跟经纪人吵架了？还是跟队友吵架了？”陆迟歇继续笑问。
凌灼不耐皱眉：“你烦不烦啊？”
陆迟歇：“凌老师对我是越来越不客气了啊。”
凌灼闭了嘴，不想再理他，低头吃东西。
陆迟歇也慢条斯理地拿起刀叉：“你经纪人跟你说了T&G的人跟她联系过的事吧？”
凌灼一愣：“你怎么知道？”
陆迟歇淡定说：“T&G的营销总监和我妈是闺蜜，他们想找新的香氛代言人，我让我妈跟他们捕快去讨人。
侍卫回府去把事情报给王爷王妃，然后也带了一队人去救郡主。
凌灼在半路上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也能用金手指，他们这队有五个金手指，三个人都可以用，但只能用一次，思考之后他选择用了“离我最近的反派现在就倒霉大法”，等了几分钟，前面骑着马耀武扬威的大官之子却毫无反应。
凌灼无语了，这人竟然不是反派？那掳他干嘛？把他送去穷书生那里吗？
另边，穷书生也用了金手指查看到和他相会的佳人真实身份，得知她是王府郡主，半点没有自己配不上人的自觉，先一步找到媒婆，去了王府提亲。
王府中鸡飞狗跳，陆迟歇则和仲一然各自带着人在大官府邸前相遇，郡主丫鬟跟着县太爷一起过来，他们比侍卫来的早一刻，丫鬟还踩着块香蕉皮摔了一跤。
齐良栎嘟嘟哝哝着怎么这种地方会有香蕉皮，陆迟歇瞅他一眼，扯起嘴角。
侍卫亮出王府身份，大官之子只能交出郡主，县太爷要将大官之子带走下狱，郡主却突然开口帮大官之子求情。
凌灼也是无可奈何，既然这位不是反派，那他就得把人保下来。
郡主开了口，县太爷也没有多为难人，这就把人放了。
侍卫带着郡主和丫鬟回府，送两人上马车时看着郡主意味深长地说了句：“郡主，你家丫鬟刚在门外踩着香蕉皮差点摔了一跤。”
齐良栎还在嘟哝自己倒霉，凌灼微微睁大眼睛。
他们各自手里有哪些金手指彼此都是知道的，他帮大官之子说话，所以仲一然和陆迟歇应该都猜到他用让反派倒霉那个金手指确定了大官之子是好人，仲一然既然肯放过大官之子，说明他也是好人，陆迟歇的话也证实了这点，县太爷和丫鬟是同时赶到的，在他用了那个金手指后，丫鬟踩到了香蕉皮，那么丫鬟就是离他最近的反派，县太爷确定无疑是好人了。
但是面前这位呢？陆迟歇的侍卫是好人吗？
凌灼琢磨不透，侍卫比县太爷和丫鬟晚一步过来，那个最近法则对他不适用，他或许是好人或许是反派，可他既然提醒自己身边丫鬟是反派，那么他应该也是好人？
只有脑子少根筋的齐良栎还浑然不觉自己已经暴露了，仍在抱怨。
凌灼看着陆迟歇，眼神询问他是否是好人，陆迟歇没理他，带上了马车门。
后面就又掰回了原剧情，王爷王妃拒绝了穷书生的求亲，但这两人意见好像不太一致，也没答应大官之子的求娶，期间还有别的人出来捣乱，剧情一次次走偏，又一次次被好人们努力掰回正途，郡主为了跟穷书生私奔，一边哄着丫鬟去传信，一边让信得过的别的好人帮忙联系穷书生。
到后面几乎大部分人的身份属性都已经暴露，好人占了上风，但这会儿也才刚录制到中午，结束是不可能结束的，郡主和穷书生就快要he时，有反派跳出来，甩出了一直被人遗忘的那个最大金手指“重生大法”，故事回到原点重头开始。
原以为已经稳操胜券的一众好人气了个仰倒，节目录制暂停，午餐休息过后再继续。
凌灼回去化妆间卸妆，他脸上的妆尤其麻烦些，耽搁的时间最久，其他人都已经弄好去了外头，他还有一半妆容没卸完。
陆迟歇去而复返，凌灼从镜子里看到他走进来拿了东西，原以为陆迟歇又会离开，这人却在他身后停住脚步，居高临下看着镜子里的他，说：“何必全部卸了，反正下午还要继续录制。”
凌灼没理他，下午的录制三点才开始，他宁愿再化一次妆，也不想顶着这个妆容去外头吃饭。
陆迟歇忽然弯腰凑近，凌灼下意识侧开脸。
化妆师刚被人叫走了，杨明也去了外头保姆车上帮他拿东西，化妆间里没其他人，陆迟歇的目光停在他侧脸寸于处，伸手刮了一下他面颊：“真是胭脂？”
凌灼皱眉。
陆迟歇低下声音：“凌老师，你这个打扮还挺好看的。”
凌灼豁然起身，转身要走被陆迟歇扣住手腕，拉扯进了一旁的更衣室里，甩上门。
“你又发什么疯？！”凌灼忍无可忍。
“凌老师忘了，我说过的，我耐性有限。”陆迟歇沉声提醒他。
凌灼：“你——！”
陆迟歇将他摁在门板上，目光略过他盛满愤怒的眼睛，再往下，低头，凶狠咬住他刚卸了口红的唇。
第17章
两巴掌
陆迟歇的气息覆上，这一下咬得又深又重。
凌灼吃痛启开唇，对方的舌当下搅了进来，撬开他牙关，在他唇齿间胡乱搅弄。陆迟歇发了狠地碾磨凌灼的两瓣唇，勾着他唇舌一再纠缠，近乎要将凌灼吞没一般的蛮狠深吻。
凌灼先是懵了，回过神剧烈挣扎起来，拳打脚踢，拼命咬住还在他嘴里作乱的舌，瞬间血腥味道就在俩人唇齿间蔓延开。
足足两分钟，凌灼几次将陆迟歇推开，又被他扣着手再欺上来，两人在狭窄的更衣室内你推我搡，砸得墙壁和门板砰砰响。陆迟歇终于将人放开，凌灼已气得双目通红，抬手便甩了他一巴掌，直接送上脸。
陆迟歇不躲不闪，就这么看着他，舔了两下被他咬出血的舌。
凌灼红着眼睛喘气，转身拉门冲了出去。
陆迟歇出来时，他已经趴到洗手台前一边对着水龙头漱口，一边不断干呕，满脸溅得都是水，或许还有眼泪。
陆迟歇上前，凌灼猛站直身，泛红的双眼瞪向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离我远点。”
杨明拿了东西回来，进门看到凌灼和陆迟歇僵持着，凌灼还一脸一身的水，吓了一跳，迟疑喊了他一声：“灼哥？”
他尴尬道：“其他人都在外头等，问你什么时候能好？”
凌灼没再搭理陆迟歇，坐回化妆镜前，示意杨明：“化妆师一时半会回不来，你来帮我把头套卸了吧。”
杨明赶紧走上前去。
看到镜子里凌灼还渗着血丝的嘴唇，再瞥一眼陆迟歇一边红肿的脸，杨明心惊肉跳，不敢多问，赶紧拿起工具。
十五分钟后，凌灼卸了妆发换回自己衣服，出门和其他人汇合，他嘴唇上几道咬破的痕迹，血丝已经洗掉了，涂了润唇膏，仍十分显眼。
齐良栎咋呼呼问：“灼哥，你嘴巴怎么了？”
凌灼尴尬解释：“刚喝水不小心咬到了。”
齐良栎：“啊……”
中午还是在节目组安排的酒楼吃饭，陆迟歇姗姗来迟，他脸上大概已经处理过，红肿没先前那么明显，但也不是毫无痕迹，坐下时就有常驻顺嘴问了一句他脸怎么了，陆迟歇平静说：“出来时不小心撞到了。”
之后餐桌上凌灼全程低头吃东西，不发一言，陆迟歇也不说话，吃完就先走了。
午餐后回酒店，车上仲一然问起凌灼：“你之前在化妆间是不是和那个陆迟歇起了冲突？”
凌灼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慌乱，说：“没有啊，你怎么会这么说？”
仲一然迟疑道：“没什么，我看他后面进去了一趟，本来想跟过去的，被编导他们叫住了。”
凌灼：“没有。”
仲一然：“你，……跟他保持点距离吧，小心一点。”
凌灼心里不是滋味：“我知道。”
仲一然：“要是遇到麻烦了，别一个人憋着，随时跟我说。”
凌灼犹豫了一下，点头：“好。”
他会跟陆迟歇保持距离，但他不想跟仲一然说，不想把仲一然拖进这些糟心事情里来。
在酒店休息了一个小时，下午录制继续。
凌灼嘴唇上涂了深色口红，遮住了咬痕，陆迟歇也上了粉底，镜头前看不出脸上痕迹，他也没再找凌灼麻烦，至少在镜头前没有。
剧本又一次从头开始走，早上众人的金手指已用掉大半，下午游戏玩得更艰难，剧情不断被人带偏，更别提凌灼这个主角因之前的事录制时也一直心不在焉。
好不容易郡主和穷书生排除万难成功私奔了，按着原来的剧本该是穷书生发愤图强考取功名，终于被王府接纳皆大欢喜，结果硬是被他们演成了穷书生被好友出卖，把他俩行踪报告给王府，侍卫奉命去找回郡主，路上被好人方以各种理由阻拦。
最后关头，侍卫还是找到了郡主，他是场上仅剩的几个没有暴露属性的人之一，且手里还剩一个金手指没用过。
凌灼之前猜测他是好人方的，但陆迟歇这个人，谁也说不准。
扮演穷书生的女嘉宾张开手挡在凌灼面前，嚷嚷着谁都不能拆散他们，陆迟歇没理她，不动声色地看向她身后的凌灼。
凌灼不想与他对视，转开眼去看摄像头。
场下编导提醒陆迟歇还有一个金手指可以用，陆迟歇说：“那就用吧。”
他最后这个金手指也很逆天，名为“随意修改任一一处除结局之外的剧情”，陆迟歇低眸沉思了两秒，说：“之前郡主和书生私奔，修改王爷王妃的决定，王府发布告，和郡主断绝关系。”
编导问他：“你现在打算怎么推动剧情？”
陆迟歇收了剑：“到此为止了，结束吧。”
所有人都惊讶了，看戏的其他嘉宾问他：“侍卫你到底是正方还是反方的？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陆迟歇亮出了他的人物属性，他是反派。
其余反派哀嚎声一片：“你是反派你强行把郡主带走，我们不就赢了，你在搞什么啊？”
陆迟歇：“按着这个故事的逻辑，侍卫把郡主带走，确实可以算反派赢了，但随便想一下之后的故事，一定是郡主仍不肯放弃，会再次设法逃出来，就算她迫于父母压力死心放弃了，她和书生之间的情缘并未就此斩断，总会有机会再续前缘。”
“所以我现在成全他们俩，”陆迟歇似笑非笑道，“郡主已被逐出王府，以后不会再有人给与她种种好处和便利，穷书生家徒四壁，他俩之间的风花雪月很快会变成柴米油盐，就连原本看在郡主份上资助书生继续念书考试的人也会消失，书生无法再高中，他和郡主之间迟早会走到互相磋磨、成为一对怨侣那一步，到那时才是真正的棒打鸳鸯。”
成亚风啪啪鼓掌：“精彩，这么说倒是很合情合理，这个应该才是最悲剧的结局，反派真正大获全胜。”
也有人笑陆迟歇：“你这拆人cp的点子挺溜啊？”
陆迟歇没再多说，凌灼皱了一下眉。
编导们特地讨论了一下这个出乎意料的发展，最后宣布获胜方为反派。
节目录制到此结束。
凌灼只请了两天半的假，明天一早就得继续拍戏，晚饭都来不及吃，卸完妆之后直奔机场。
陆迟歇仍和他同一班机，去机场的路上凌灼自掏腰包，把杨明原本经济舱的位置升成了和他一样的头等舱。
到了机场，他甚至没去vip候机室，就待在人最多的地方，周围又是助理又是保镖，还有一群跟机的站姐，就为了避开陆迟歇。
上机又主动去跟杨明旁边位置的乘客换了坐，从头到尾连个余光都没再给过陆迟歇。
回到片场酒店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冲了个澡凌灼就准备睡了，陆迟歇来按他房间的门铃。
从猫眼里看到外头站的人，凌灼没有出声，回去卧室里带上门。
五分钟后，微信上陆迟歇发来消息：“开门。”
凌灼压根不想理他，要不是还要跟这人一起拍几个月的戏，他现在就打算把人拉黑。
陆迟歇：“不想你那位队长倒霉，现在来开门。”
半分钟后，房间门猛地拉开，露出门后凌灼满是愤怒的脸：“你到底想做什么？！”
陆迟歇进门，用脚将房门推上，倚门看着他：“凌老师每次都是这句。”
凌灼握紧拳头，拼命忍耐着怒气：“你真以为，你能一手遮天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