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竹屋檐下，挂了一排腊肉腌肉，爷爷还亲手做了两只红灯笼挂在小院门口，一看上去就是要过年的样子。

    爷爷怕累着丁灵，跟邻居们说定了：“过了年再来，灵灵也要休息。”

    丁灵今天难得空闲，吃着爷爷做的腊肉焖饭，看爷爷在一边预备年礼。

    裁出红色方块纸贴在礼物上：“这个是给你赵爷爷家的，这个是村头王老师家的，她小学教过两年，一直念叨你聪明。”

    丁灵出去上学，王老师一家凑了五十块钱。

    那会儿可是真把全村能借的都借了个遍，得亏得灵灵有出息，乡里乡亲们这钱还真没白借！

    “这些东西，你得亲自送去给他们拜年。”

    丁灵点头应承，继续扒拉腊肉饭。

    爷爷手里拿了个印着一中名字的信封，丁灵往里头塞了钱，说一半是奖学金，一半是她打零工挣的钱。

    爷爷小心翼翼抽出，欠谁家多少，就往年礼红纸下面塞多少。

    丁灵吃完饭，一个人提着十几份要送礼，她不认识路，大黄认识。

    “去王老师家。”

    大黄“汪”一声，跑到前头去了。

    拜完全村的年，丁灵想起该给陈老师几人拜个年。

    掏出手机才发现，村子里根本没信号，怪不得这几日她手机这么安静。

    丁灵让大黄先回家，旋身间到了机场。

    她刚到机场，手机“叮叮叮”连响几声，跟着开始不停震动，是新消息提示音根本来不及响。

    丁灵依消息提示顺序点开通知。

    贝贝给她发了好多江城过年的照片，灯市，夜市，吃的东西，几乎每天一点小事都要拍照片分享。

    最后分享了一个这两天很火的直播间。

    “这是在拍你们南州哎，风景好好啊，我也想去玩。”

    这直播间里什么也没有，似被层浓雾笼罩。

    丁灵刷到消息末尾，是朱耀发发来的，只有两个字，加一串感叹号。

    第96章

    回来了

    一排感叹号撞进丁灵眼中，

    再往前一刷，是朱耀发发的语音信息。

    他听起来很不好意思：“大神，这雾山外山啥也没有，

    咱们已经在里面播了一圈了，马上就出去了，您要是还没来，就不麻烦来一趟了。”

    朱耀发确实觉得抱歉，他露营团的优势是什么？不就是苟起来狂刷经验，运气好的再捡点灵石啥的嘛。

    他看荒野星辰的直播，在石洞里找到好些灵石。

    千辛万苦的来了，啥也没有。

    骗了他也就算了，

    真骗了大神，下回人家怎么还肯参加他的露营团呢。

    不管F回没回，

    消息得同步。

    朱耀发还拍了张照片发给F。

    照片里除了树就是树，树冠遮天蔽日，

    几乎看不见天空。光是看这张照片，就有一种整个人被罩在水雾中的感觉。

    消息是昨天的，

    到朱耀发消息求救之间隔了几个小时，

    他没能顺利从山里走出来。

    丁灵点开导航，

    确认了雾山的位置，走之前随手捉了麻雀，请它给爷爷送信。

    她是出来拜年送年礼的，不给爷爷报个信，

    爷爷定要着急寻找她。

    变出张纸条，让麻雀衔着送回去。

    果然就如麻雀头子说的，

    山麻雀，树麻雀，

    丛林麻雀，荒漠麻雀，它的族群遍布四极州，不论什么地方都能到。

    送一张纸条，给它一枚灵植朱果。

    麻雀从吱喳乱嚷到喜洋洋同意，衔着纸条往村子里飞去。

    丁灵指间掐诀，寻航找去雾册。

    还没进山，就见朱耀发那一行人跟从泥水里捞出来似的，被村民从山里头领出来。

    领头的那个嘴里絮叨着：“你们这些个外乡人啊！让你们只进外山，非要去内山，算你们命大！”

    朱耀发满脸是泥，颤颤巍巍伸出手抹一把，泥上加泥，整张脸上就只有牙还是白的。

    旁边一人，一边散烟一边跟村民们打招呼：“谢谢大家，谢谢大家，出来了就好，能不能找个地儿，给他们洗个澡，弄干净点儿，下午我开车带他们走。”

    是开车的司机出钱请了村民，朱耀发给的那点钱全搭进去了，还把烟也搭进去。

    这才请动了村长，找了几个年轻人，趁着雾散的那两个小时进山。

    “不论找不找得着人，这钱我都掏。”司机师傅打了包票，就算找不到人了，那他也不算亏心。

    村民们才进山去寻人。

    找到朱耀发的时候，几个人全泡在泥水潭里，朱耀发还举着那个小女孩，让小女孩坐在他脖子上，这会儿他两条胳膊没了知觉。

    小队里的所有人都是被村民半架半背着，搞下来山的。

    朱耀发泥猪似的哼哼唧唧，一行人全都又累又饿，泥巴刚刚湿着，走路滑溜溜的，这会儿慢慢干了，扒在皮上更不舒服。

    村长说：“让他们好好洗洗歇歇，我让小饭馆给做点好吃的去。”

    丁灵见人都还活着，朱耀发听见好吃的，嗡声开口：“能不能一人给炖只鸡？鸡汤米线牛肉米粉都行。”

    ……

    还知道要吃的，那就是没事儿。

    丁灵正欲旋身，倏地眉心一蹙。

    这一行人，怎么影子都这么淡？

    正午时分，太阳正中，人影子最圆，本是瞧不出什么分别来的。

    但那个司机，明明跟他们站的方位都差不多，他的影子，却要比别人的都更浓一些。

    丁灵觉出异常，暂时不急着离开。

    朱耀发几个人先去小旅店里洗澡，这儿洗澡可没自来水，全要烧水。反正大伙儿都是男的，一起脱光了进屋，先把泥搓下来。

    小杨还开玩笑呢：“哥，咱们直播间都破五万人在看了！”

    特别是他们被救回来之后，用另一台机器再播，弹幕看见村民救人，他们出山，还纷纷在那儿刷。

    另一个开玩笑：“这泥是不是有美白功能？搓得好干净啊，我是不是白了？”

    “你这叫去角质，谁去都能白一圈。”

    丁灵立在屋顶听着，听他们说话，又似乎并无异样。

    这一群人换上干净衣服，吃饭喝汤，聊天打混，全都没什么异常。

    直到洗完澡，吃完饭，司机对他们：“咱们走吧？现在走，我把你们送回酒店，我还能早点回家去。”

    所有人都看着司机，司机愣了：“咋了？你们不走？”

    “走？”朱耀发眼中的茫然一闪而过，跟着又变回原来的表情，“我们不走，我们还想多拍点素材。”

    司机有点吃惊，他们几个来的时候连三星酒店都嫌弃住的不好，这儿连自来水也没有，怎么就打算在这儿住下？

    雾村的生活水平跟靠近机场的几个村子比，可差太多了。

    “那，那你们车上说的那个打假视频也不拍了？”

    “打假视频？”几人面面相觑。

    司机看他们都不记得了，也没当回事，困了一夜，可能是人还没恢复过来。把他们带到车边，让他们把行李都搬下车。

    “这儿，这还有一件呢。”

    说一说，动一动，还丢三落四，这几个人果然是还没恢复过来。

    车上所有东西都搬空，司机发动车子，离开之前还说：“你们要用车，记得再联系我。”

    朱耀发只是笑，没点头也没应声。

    一行人站在村口，挥手送别司机。

    司机打着方向盘，开出那条窄路，临走时往后车镜里一瞥，正瞧见他们冲他挥手，动作整齐划一。

    司机心里打了个突，不知怎么的，觉得有点瘆得慌。

    朱耀发一行人还真就在雾村住下了。

    他回到房间，就开始直播回放。

    丁灵隐身在房间内，她也一起看向画面。

    画面中的朱耀发带一行人进山，大家伙打算好了就在外面转，不进内山。为了能拍到更多有用的素材，直往里面赶路。

    助理小杨为了炒气氛，故意在蹭隔壁直播间的热度。

    “我们刚才在村子里都拍过了，根本没有别的团队，谁也没碰上啊。”虽然没带大名，但指的就是荒野星辰，那边都已经播上了。

    朱耀发的粉丝还真跑去荒野生辰直播间里问了。

    荒野星辰的粉丝也不甘示弱，跑来这边回踩。

    刚把对面的人吸引过来，朱耀发他们就走到了入山口。

    一排石阶蜿蜒而上，石阶前还立着一幢不知建成了多少年月的石牌坊，牌坊上刻的文字有一半被青苔覆盖住。

    只露出来的第一个字，几人还都不认识。

    这话一出，直播间里荒野生辰的粉丝都在笑话朱耀发造假搞气氛。

    看探秘直播的人里还真有认识这个字的。

    有人去搜，还真是雾字。

    弹幕吵了起来。

    刚刚那个认出“雾”字的人继续留言说

    朱耀发跟向导小孩走在最前面，他刚想要迈步上阶的时候，小女孩一把拉住了他：“拜一拜。”

    一行人全有点懵，这儿就是个牌坊，又没碑又没像，拜什么？

    还有荒野星辰的粉丝刷弹幕。

    朱耀发果然往后招呼一下：“全都拜啊！不许不拜。”还问女孩，“怎么拜？你教教我们。”

    来跟朱耀发团的人，也早就知道他的性格。

    于是一行五人齐齐下跪，小杨把机器架在石阶旁，拍下所有人跪拜的影像。

    直播间里刷得正热闹的时候，突然有人发了一条

    小杨刚刚上了两阶石阶，找角度拍他们下跪，走上去才看见每隔几阶石阶就有个小小石墩立在石阶两边。

    时间太久远了，石像已经风化得看不出面貌，也不知雕的是个什么。

    有可能是兽，也有可能是佛像，小杨只是匆匆拍了一下，就被催促赶紧去下跪。

    中午十二点，雾山外山的雾气像是一下子全蒸发了，刚刚只露出一半的石阶，此时全露了出来。

    朱耀发还笑：“天儿挺不错，咱们走吧。”

    小孩儿几步一跳，走在最前面，朱耀发时不时跟她搭话：“小孩，这山里有什么能拍的东西，废墟啊，或者庙啊啥的？有没有？”

    荒野星辰就拍过雾山里的坟，助理小杨找到直播的截图，拿给小孩看：“这个，有没有？”

    小孩看了一眼，摇摇头：“没有。”

    小杨扭头把手机凑到机器上观众们看，什么也没说，只是展示了一下刚才的照片，引发直播间里新一轮互掐。

    朱耀发看回放看得很认真，偶尔他还会突然重复视频里他自己刚说过的话。

    语气，表情，也都一模一样。

    丁灵颇有些不耐烦，她倏地出现在朱耀发面前。

    朱耀发正举着一面小镜子，多角度的照自己的脸，突然看见丁灵，他怔住，谨慎开口：“你……您哪位啊？”

    丁灵解除隐身符之前，已经用了混淆咒诀。

    上回朱耀发看见她是什么样，这回看她还是什么样。

    可朱耀发却不认识她了。

    连朱耀发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他扶住额头：“等会儿，您等会儿，我应该是认识你的，是不是？”

    丁灵面不改色，她先连上朱耀发带的网，发消息给他。

    朱耀发就听见手机叮一声，拿起手机一看，“F大佬救命神仙”发来了新信息。

    这是谁啊？他为什么给这人发消息喊救命啊？

    麻烦了，他好像是朱耀发，又好像不是。

    丁灵思索，要不，干脆打道符试试？

    第97章

    聪明人和鬼

    朱耀发的身上并无邪秽之气，

    丁灵自不会贸然出手。

    此时他正魂魄不稳，真要一道符打出去，以丁灵现在的力量，

    能把朱耀发从里到外打得粉碎。

    她伸手一拂，堆满东西的床上清出块空地，跟着悬空落座，看朱耀发满屋子的绕圈圈。

    他挠着脑袋，嘴里念念叨叨的：“你？你是？我？我是？”

    越是想不起来，他越是挠得狠，指甲刮过头皮发出“沙沙”声，双眼慢慢变红，

    表情也越来越扭曲，好像他的脑子里这会儿正长出另一个脑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