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剖白令娄语微愣。
意想不到又似曾相识的经历让她的心底产生一种奇妙的感受。
不远处杨欣美从房车上下来,娄语不再多想,顺势结束话头,鼓励地拍了拍对方的肩头:“加油。”
杨欣美入场后赶紧和娄语假惺惺地客套了一番,表示自己刚才服装出了点问题,不是故意迟到的。娄语懒地和她掰扯,心道这人这些年过去了依然没长进,永远在意自己镜头前的样子,根本沉不下心进入到角色中去,糊到底真是必然的结果。
简单走位过后就开始了正式拍摄,好在拍摄时杨欣美没再出太大岔子,这场戏来了三条总算过了,景别切换,接着补拍各自的特写镜头,这个各自主要是指她和杨欣美。
而冯慈作为接戏的人,镜头只会带到背影,但她还是依然认真地提供着情绪的变化,仿佛此刻有无数架镜头打在她身上。
娄语在间隙里很轻微的恍神,似乎看见了年轻时的自己站在她那个位置上,同样不被镜头眷恋地一遍遍表演着……两片身影慢慢地,慢慢地重叠。
*
这场戏直拍到深夜结束,娄语又马不停蹄地赶往机场。
她的日程排得非常满,尽管为了拍戏已经推了非常多,但还有一些是周向明觉得必须参加的。比如明日她得录制一个国民度很高的唱歌综艺,她是这一期的特邀嘉宾。后日是某品牌周年纪念展,她是代言人。
原定的就是今天离组,这是本来请好的假,但因为意料之外的肠胃炎不得不多请了大半天,导致之前的戏份没能按时完成,拖到了深夜。而录制在中午开始,她因此不得不临时坐红眼航班赶在那之前到达京崎。
这也是她要打营养针的原因,没有它撑着,自己恐怕很难撑下去。其实近两年她已经很少打了,头几年很拼的时候才是家常便饭。这两年也只有活动连轴转的必要时刻她才会打一打。
红眼航班出了名的不舒服,哪怕是头等舱的空间都很狭窄。但娄语对飞行内心会有一种抵触,却不是因为坐飞机难受。
以前还不太火的时候,她和助理的位置都分开坐。那个时候没有意识,结果有次某个男粉丝买到了她的航班信息,将她旁边的位置锁了,坐到她旁边非常狂热地要求合影。
娄语当时敏锐地感觉到这个人不太对劲,假借着上卫生间离开了位置,结果对方也尾随着她过来,不停敲卫生间的门,咚咚,你在里面吗,我能不能进去。
飞机已经起飞,她紧紧抵着门,将那片方寸之地当作唯一的避难所。
那真是一次噩梦般的飞行。
自那以后,她和助理都会坐到一起,避免再发生此类事件。可偶尔也会有机票紧俏,位置没办法一起买的时候,只能去协调换座。
这次的红眼航班本也是这么打算的,她还以为人会少,结果上座率出乎意料地高,尤其是头等舱,相对其他航班的价位便宜许多,因此买的人也格外多。她们临时换到这班来,只买到最后一张头等舱。
娄语先登机入了座,打算等邻座上来后和对方商量补贴换座位的事,然而等对方真的到来后,她准备好的说辞都卡在了腹中。
她目视着闻雪时走进机舱,第六感提前发出警报。
他的目光同样锁定住她,又顺移到她旁边的位置上,低下头和手机上的票号核对了下位置。
他脚步一滞,接着朝这个位置过来。
两个人都带戴着口罩,但不妨碍他们视线相接。
“真巧。”娄语干笑两声招呼,“我还以为你一早就飞了。”
他在她身边坐下:“早上和晚上也不差这一会儿,不耽误明天的事。”
意有所指,像是在责怪她分秒必争习惯性push自己。
娄语撇了撇嘴:“是你发的樱花让我觉得你到了什么更南边的地方。”
“那就是在怀南看见的,早上开车经过条不知名的小路,远远地看到了,开得挺隐蔽的,需要下车走很久。如果你要去,可能会很折腾。”他忽然话锋一转,“你看我朋友圈了?”
“……随便一刷就刷到了。我号上人少。”
“那我还能占一个位置,挺荣幸。”
这话说的,仿佛他们是刚通过《夜航船》认识的新朋友。
娄语不甘示弱道:“闻老师是谁,当然要给您留位置。”
他就着她的话反将一军:“是么,那我是谁?”
娄语抿了下唇,玩笑道:“名人。”
两人虽然互相说着客气话,但比起之前在综艺录制时的那份客气,变得更轻盈。
但这份轻盈,很难判断是不是好事。
如果两个人不再尴尬了,也意味着不再特殊了。
娄语的手机忽然一震,是栗子发来了微信。
姐,我也登上飞机啦!现在过去找你吗?
她瞥了眼闻雪时,踌躇片刻,回道:不用了
栗子惊讶:对方不愿意换吗?要不要我来说?陌生人坐姐旁边我会担心的!
娄语垂下眼,打下几个字。
不是
对她而言,巧合坐在旁边的这位,不是陌生人,更不是什么名人。
栗子发了个呆呆的鸭头表情:啊,那是姐的熟人吗?
熟人吗……这么定义可能太宽泛。
是最初的同伴,是过去的爱侣,是给予过最深伤口的破坏者。
也是现在,依然能击中她,却再无法有后续的人。
也许她对他来说也是一样的。
太多太多前缀,娄语却只事不关己地打下一行字。
也不是。
非要说的话,是一个认识的,会在开车时突然停下来去拍樱花的人。
至于她呢,则是眺望几眼,最终克制地摇上车窗,不要耽误赶路的人。
这样的两个人,还能同座,实属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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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
夜晚的航行开始了。
她和闻雪时开头说了几句之后便各自沉默,
她从包里掏出眼罩戴上,戴上颈枕歪着头入睡。这张脸唯一露出的部分也被挡住,帽子眼罩和口罩把她裹得像个恐怖分子。
闻雪时看了她一眼,折起的眉头似乎是在担心这个人会把自己裹到窒息。
他手指动了动,
最终什么都没做。
娄语表现出困倦的样子,
事实上因为坐在身边的人是闻雪时,
她紧张地毫无睡意。越是强迫自己入睡,反倒勾起了尿意。
她强忍了一会儿,心想也许他已经睡了,便悄悄拉下眼罩。
机舱的灯在上升平稳后已经灭了,
没有合下的窗板外和机舱内如出一辙,漆黑一片。有个别的乘客开开着灯,但客舱总体都笼罩在一片沉沉的安静中。
她旁边也是暗的,
娄语还以为闻雪时果然已经睡了,
结果扭头一看,
他正在昏暗中费力地看着剧本。
“……你怎么不开灯?”
他闻声侧头:“你不睡吗?”
是怕灯会闪到她?
这种无法界定是因为她还是礼貌的温柔实在让人难以消受。
娄语喉咙发干,
有些手足无措地指着眼罩:“我这个很遮光。你不用顾虑我。”
说着她伸手就帮他按开了灯。
他合上剧本:“这样的话我还是不看了,你睡吧。”
他又要去关灯,
她连忙道:“不用,我不睡。”
她做了个手势,示意自己要去卫生间。他连忙起身给她让出位置。
两个人小心又客气地到了可笑的地步。
再回来时,
闻雪时没有再关灯,依旧在看剧本。她下意识看了两眼,
发现那不是当时在酒店里和她对的那个。
“之前的决定不接了吗?”
“再看看。”
“那现在的这个呢?”
他打了个哈欠:“我带上来就是为了催眠的。”
娄语深有同感地点头:“看来你们电影的本子也不太好挑。”
“是不够好。”他合上剧本,
“但好在想不接就不必接。”
娄语嗫动嘴唇,
附和了一句。
“是啊,
我们都到了可以靠兴趣接本子的时候,
挺好的。”
她转头看向窗外的黑色,零星的记忆碎片划过。
从前他们还在一起都是小糊糊的时候,能接到角色就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
早年接的几个角色,剧本哪怕非常差劲他们也接了。尤其是《白色吊桥》之后,他们原本有火的可能,却因为黑通稿事件比之前的处境更艰难。
人物台词浮夸,毫无逻辑动机。就算他们尽力用演技挽救,可只会被那些三流导演指着鼻子骂你的表演和剧的风格差太多,必须调整你的表演方式,不然就换人。
剧播出,她被大众审视,和白色吊桥的差距让原本喜欢的人失望,娄语忘不了在网上小心翼翼地搜自己的名字时,看见关联词是木偶、浮夸、做作的那瞬间是怎么样的心情。
……
她如同一个干渴的人终于拿到了一杯水,在靠近唇边时,杯子被这些刻薄的评价震裂。水撒一地,玻璃四溅,她最终喝到的是被割伤的血液。
她也同样去搜了闻雪时的名字,同样看到了那些傲慢的评论,嘲讽他演技有模仿某老戏骨的痕迹,但完全是东施效颦。太尴尬了。
她刚才涌起来的脆弱顷刻退去,变得异常愤怒,抄起小号和那些人对喷。
她看到对自己的评价会感到不确定,自省差距在哪里,选择默默忍下那些言论。可看到闻雪时的,她忍不了。
她很确信他的厉害之处,因此由不得别人这么信口雌黄。
她和人吵了好几天,被闻雪时发现了不对劲,她遮遮掩掩半天,才老实交代自己在和网友因为他的演技辩论。
他听后挺无奈的,无所谓的语气说:“这有什么。”
娄语听后,连日来没有像这一刻这么生气过。
“把你骂得一无是处怎么就没什么了?!”
“确实没什么……被骂演技不可怕,可怕的是不被记住。”
“……行,所以我就是吃饱没事干。”
她背过身去,不再搭理他。一边在心里默数,如果他过来跟自己低头道歉,她就原谅他。
结果背后没有动静。
她不动声色地偷望身后,看见他居然远远地做着低头玩手机……
她火气噌噌冒得更厉害,抱着被子去客厅的沙发,出房门时把门甩得震天响。
那一晚她根本没睡好,一直睁着眼看着卧室的门,如果稍有动静,她立刻闭上眼装睡。
然而,那一晚他开门只是出来上个厕所。
第二天起来,她整只眼睛熬得通红。怨气冲天地刷着牙时,闻雪时刚好进来。她别过脸不看他,却在镜子里瞥到他同样熬红的眼睛。
她恨恨地吐掉漱口水,心里却好受了些,以为他和自己一样没睡好,至少这场争吵不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过了好几天,她才发现了那一晚他并不是没睡好,他是根本没睡觉。
至于他在做什么——
娄语在网上再次搜索自己的名字时,发现那些刻薄的评价之下,都有一个大熊猫背影头像的小号在维护她。
那个头像她再熟悉不过了,就是她亲手截的那张,也是他一直在用的微信头像。
她立刻猜到了这个账号的主人是谁。
……笨蛋,这怎么能叫小号啊!
她有和闻雪时专门提过,他依言照做,只不过娄语一直不知道这个号是什么,她没刻意过问,就像她也没有告诉他她的小号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