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昭懿脑子轰地一白，喉间涌上腥甜。

    “她的脚筋被乱石所伤，筋脉坏死。”裴少乾顿了顿，抬眼看向她：“小娘最是爱舞，不能落下残疾。”

    “所以，”他垂目看着她：“我让太医取了你的脚筋给她。”

    “……什么？”

    崔昭懿怀疑自己仍在那个坠落的噩梦里，没有醒来。

    她胸腔剧烈起伏，伤口裂开的绞痛几乎要撕碎呼吸。

    “裴少乾！你凭什么替我的身体做决定？”

    裴少乾避开了她的目光，那双惯含着淡漠的桃花眼，泛起极浅的涟漪。

    “你跛了，本侯养你一辈子。”

    “你不是一直想要个孩子吗？从今日起，便不必喝避子汤了。”

    “谁稀罕？！”崔昭懿声嘶力竭地吼，眼泪汹涌地滚下来。

    “裴少乾！你欺人太甚！”

    眼泪模糊了视线，她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心口痛得快要窒息。

    “在你眼中，我和她，便是天上云霞与地上尘泥的宿命吗？”

    “我就活该……被你如此践踏、糟辱吗？！”

    “你就仗着……”她哭到几乎喘不上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呕出来的血。

    “仗着我从前……倾慕于你……”

    裴少乾心头莫名一刺，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悬崖边，她那双平静到决绝的眼睛——

    “我崔昭懿不会再依附于你，也不会再渴求你的半分情意。”

    他喉结滚动，眼神复杂地看着床上泪流满面的女人，刚要开口说些什么。

    管家来了。

    “侯爷，南边送消息来，年太姨娘一直惦念的那块稀世翡翠挖到了。”

    裴少乾立即转身，袍角翻起夜风。

    “备马出京。”

    最后回眸时，烛火将裴少乾的影子拉得细长。

    “此事我会补偿，至于孩子的事——”

    他顿了顿，似有极浅的叹息浮在烛火里：“等本侯回来，一定兑现诺言。”

    窗棂外的月光漫进来，将他的背影映得模糊。

    崔昭懿蜷缩在床榻一角，看着月光里那袭玄色衣袍如流云般消逝在门廊。

    终是抑制不住，放声痛哭。

    第9章

    听闻崔昭懿足伤消息，父亲萧凛急火攻心。

    他请旨遣出宫中御医精锐，昼夜照拂崔昭懿伤势。

    待宫宴如期而至，崔昭懿的伤终于好了大半。

    金殿之上，觥筹交错，歌舞升平。

    崔昭懿端坐席间，指尖摩挲着袖中的免死金牌。

    嫁给裴少乾前，她曾多少次幻想过，执此金牌跪求圣上，赐她与裴少乾一世姻缘。

    求他眼里心里，只她一人。

    多么可笑。

    如今，这块金牌却成了她用来逃离他的唯一凭恃。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最后一点波澜，在乐声稍歇的间隙缓缓起身。

    一步步走向殿中，脊背挺如不屈的青松。

    “臣女，崔氏昭懿，有事启奏。”

    高位上的皇帝微微抬眼，见她从袖中取出那块免死金牌，高高举起。

    “臣女恳请圣上，允臣女与永定侯裴少乾，和离！”

    满座哗然。

    谁不知崔昭懿倾慕裴少乾，为他改了性子，甚至下嫁为妾？

    如此情种，竟要和离？！

    皇帝看着下方那个身形单薄却眼神坚定的女子，沉默片刻，眼中漫上惋惜。

    “清河崔氏世代忠良，镇守边疆，劳苦功高，既是你执免死金牌所求，朕便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