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难受。”她说。
“哪里难受?”颜乐天关切问。
于卿儿声音嘶哑:“就是难受。”
人大概只在喝醉的时候才会暴露脆弱,尽管她那么任性倔强。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戒断反应太过强烈。
深夜十一点,一辆保时捷停在火锅店门口,一个高帅的年轻男人从车里下来,引得店里的人纷纷侧目。
男人气质俊逸,却神色阴郁,像是藏着很多的心事。
他走到颜乐天这桌,坐在不省人事的于卿儿身边,用衣服外套盖在昔日恋人的肩膀上。
“她喝醉了,我那车可载不了她,你自己看着办。”颜乐天放下筷子。
聂尧点点头,目光安静地望着于卿儿。
“我不懂,为什么突然放弃她?你明明在乎得要死。”颜乐天疑惑不解。
他刚才给聂尧发了信息,不过说了一下于卿儿醉倒了,他没办法开摩托车送她回家,聂尧什么都没问,便任劳任怨自己过来接人了。
再看看他望着于卿儿的眼神,分明是看宝贝似的。
男人最了解男人,爱与不爱,一个眼神就能懂。
聂尧拿起桌上的水杯,里边有半杯凉水,杯壁有浅淡的口红印,那是她的唇印。
就着这个唇印,聂尧将杯子里的凉水慢慢喝完,沉闷道:“逼不得已。”
“别开玩笑了,你是不是故意惩罚她?因为她赌输了七千万?”
“用分手的方式惩罚她,不也在惩罚我自己吗?”聂尧苦笑。
放她离开,他又何尝不痛苦。
“那为什么?”
“家里出了事。”
聂尧垂下眼睑,语气平静:“你们之前在群里讨论江城的那场大火,那是我家的厂子。”
颜乐天哑然,表情顿时凝重。
“据说死了三十几个人,是不是真的?”颜乐天试探性问。
聂尧立刻否定:“不是。”
颜乐天茫然点头,追问:“那跟于卿儿有什么关系。”
“她陪不了我。”聂尧直截了当道。
颜乐天:“……”
“出于私心,与其让她陪我陷入低谷最后因为生活的琐碎磨灭掉热情,不如在最美好的时候分开,我希望她一直记住我。”
当然还有一件事聂尧没说,他被那个姓葛的逼宫的事,于卿儿欠的那五千万就是对方的筹码。
“你单方面提分手,她要是恨上你了呢?”颜乐天说出另一种可能。
聂尧没有回答。
十分钟后,两个大男生从火锅店里出来,聂尧抱着醉倒的于卿儿,颜乐天给两人开车门,聂尧将其抱进车里,将外套盖在她身上。
冬天穿衣服多,抱她有些吃力。
聂尧将她安顿好,关上后座车门,回头对颜乐天道:“不要对她说,她帮不了我。”
颜乐天耸肩:“这么大的事,她早晚会知道。”
打开驾驶座车门,聂尧:“她那么粗心,未必。”
目送聂尧上车,颜乐天沉寂了片刻,靠近车窗道:“喂,有需要随时可以联系。”
聂尧看向他,诚恳道:“谢谢。”
关闭车窗,启动引擎,车子驶入机动车道,渐渐消失在路的尽头。
颜乐天站在原地,一边戴手套一边忍不住感叹。
原来人生处处是围城,你所期待或羡慕的别人的爱情,也许也藏着你所不知的鸡零狗碎。
他以前是挺羡慕聂尧,于卿儿这样的大美女,和她谈恋爱准能羡煞旁人,带到哪儿都倍儿有面,现在他知道了,恋爱不能光看脸,像于卿儿这种胆大包天、狼心狗肺的大小姐,他是真兜不住。
戴上头盔,颜乐天坐上他那辆四处漏风的摩托机车,迎着寒冷的北风,他朝另一个方向飞驰离去。
——
之后几日,于卿儿生了一场重感冒,葛斯伯自以男朋友的身份为她请来了私人医生。
她没住在家里,而是住在星级酒店,一日三餐都有人好吃好喝供着。
沉默的时候,她喜欢一个人坐在地上画画,弄得颜料沾满了衣服和地板也毫不在意。
这期间,她去京北大学找过一次聂尧,他像是故意躲着她,无论她怎么找也找不到。
原来一个人真的不想见你,即便同在一个城市,即便在一片校园里,你哪怕整整守了一日,也未必能见到他。
于卿儿回来以后,重感冒加剧,葛斯伯的私人医生在酒店里给她打吊针,于卿儿就躺在床上闭眼睡觉。
葛斯伯坐在床边,他抬手触摸她憔悴的面容,心疼道:“就这么喜欢他?对你来说难道不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吗?”
于卿儿意识清醒,却没有回应他。
“等你生病好了,我带你去玩赛车怎么样?”
安静。
“玩射击也行,我有个朋友开了一个休闲俱乐部,里面射击项目最好玩。”
于卿儿没应,嘴唇都懒得动一下。
葛斯伯看着她,也不生气,目光犹如欣赏一件艺术品般仔仔细细打量着她的脸。
葛斯伯今年二十七岁,睡过的女人数也数不过来,和他交往的女人一般都是大美女,不是身材够辣,就是颜值够顶,像于卿儿这种无论颜值、身材、还是小辣椒一样的个性,都在他的审美点上,这种女生他第一次遇见。
于卿儿这幅娇美的皮囊,一看就知道从没受过苦,想必她上一任男友也就是京北大学那位高材生,平日里没少娇惯着她,这一点葛斯伯多少能猜测到。
她被上一任男友精心呵护,他若是不温柔体贴,恐怕更入不了她的眼了。
“晚上有什么想吃的吗?我让酒店厨师给你做。”他道。
于卿儿睁开眼睛,眼神倦怠又轻慢地看着他。
“是你跟他说我去赌场的事?”
这是她一直介意的事。
葛斯伯默了会儿,浅笑:“你不是说他超爱你吗?能因为你赌输了钱不要你,说明你其实没那么重要。”
“你滚吧。”于卿儿咬牙道。
葛斯伯扬眉,为自己叫屈:“别这么凶,现在我才是最爱你的人。”
于卿儿坐起来拿枕套要砸人,葛斯伯见她吊着吊瓶还这般生龙活虎,便是赶忙起身撤退。
“好好好,我这就滚。”
葛斯伯从房间里出去,于卿儿躺回床上,心绪阴郁沉闷。
聂尧家风好,他是因为她赌博才不喜欢她的……他不喜欢,聂叔公不喜欢,他们家都不会喜欢她……
于卿儿很喜欢聂家,喜欢他的家人,喜欢那条梨花街,可是现在他们都成了别人,都成了和她毫不相干的人。
如此一想,于卿儿愁郁的情绪淹没了胸口,呼吸都像是隔着一层沉重的障碍。
第107章
凌晨三点,于卿儿从酒店悄然离开,她独自一人开车回到……
凌晨三点,
于卿儿从酒店悄然离开,她独自一人开车回到了住所。
这是她和聂尧曾经的家,房子里很多物品和摆件都是她和聂尧的,
而现在这些东西不再是温馨的色调,一切都死寂沉沉。
于卿儿呆呆站在客厅,
回忆如潮水涌入脑海。
沙发,落地窗,秋千吊床,餐厅,房间,
书房……每一处都有他们寻欢作乐的记忆,那些性感缠绵的情话犹在耳边回响。
数不清有多少甜蜜的时刻,太多了,多到已是习以为常。
于卿儿甚至记得他身体青筋凸起的位置,记得他身上黑痣的深浅和大小,记得他手臂和腰腹的力道,记得他笑时那一双犹如染满火光的眼睛。
把车钥匙丢在沙发上,于卿儿走回房间,掀被子上床。
床单被阿姨换洗过了,上面带着淡淡的洗衣液的香味,
于卿儿闻着反而不喜欢,
她喜欢带着她和聂尧汗臭味的被子,
那味道很特别,
不臭,
但很暧昧,
现在什么都闻不到了。
于卿儿从床上起来,走进衣帽间将聂尧的衣服翻找出来,
一边翻一边闻,都不是那个味道,即便带着淡淡的清香,那也不是她想要的气味。
她找来一把剪刀,而后坐在衣帽间的地板上,将聂尧的衣服全都剪坏,有领子的剪掉领子,有袖子的剪掉袖子,裤子也要它四分五裂。
安安静静坐地板上剪了两个小时,手酸了,困乏了,于卿儿走回房间,上床蜷缩睡觉。
这一觉她睡了很久,搞不懂白天还是黑夜。
醒来时,房间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于卿儿在床上侧躺继续睡,却因为饿没睡着,她慢慢坐起来,将一直关机的手机打开。
于是,无数的信息从手机屏幕中弹出。
房间窗帘紧闭,安静极了,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
于卿儿点开信息,安安静静翻阅。
颜乐天:京北南城新区开了一家滑雪场,要不要跟大伙一起玩?
颜乐天:出来吃喝,我请客。
颜乐天:人死哪儿去了,不就是失恋吗?世界可没有停摆。
劳媛:后天考试你别忘了,第一科是上午八点到十点,在学校教学楼305教室。
劳媛:这是老师发的复习资料,你看看。
劳媛:
经纪人:卿儿,春节期间你的工作安排表我这边发给你,你记得看。
经纪人:另外,欣妮口红品牌方找你代言合作,你需要回公司签个字。
经纪人:
经纪人:
葛斯伯:你走了?
葛斯伯:病好吗?现在人在哪儿?
葛斯伯:
葛斯伯:给你买了一车子的礼物,包包、衣服、鞋子、首饰,全部送给你,出来见个面。
信息太多,头疼欲裂。
于卿儿刚要退出微信,发现有一个群不停弹出信息,十分活跃。
于卿儿留意群名称——互相取暖,共赴前程,是在京北市念书的江城一中学生群,颜乐天和聂尧都在里面。
旺仔:不会吧,去年暑假我回了一趟一中,老狼明明还生龙活虎的。
光年之外:人生世事无常,很多事情都是突然发生
搁浅:他苍老了好多,像是老了十几岁。
猪圈里的猪:生大病就没有不苍老的。
于卿儿看着弹出来的信息,有些茫然,往上翻阅聊天记录,才知道江城一中教导主任老狼患了甲状腺癌,目前人在京北市一家三甲医院做治疗。
对话框里还有老狼的近况照片,他躺在一张病床上,模样沧桑,面容枯槁,看起来确实比记忆中的模样苍老了十几岁。
高中的时候,于卿儿不喜欢老狼,她平日里没少被这位教导主任教育,不是上课玩手机被抓,就是违反纪律被说教,他是她在江城一中读书期间最讨厌的老师,没有之一。
然而现在想想,其实很多事情都无伤大雅,甚至那些被抓包或被教育的部分,都成为了她青春记忆中一个有趣的组件。
昔日的老师突然患了癌症,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人有些忧伤。
旺仔:是早中期还是晚期?
光年之外:好像是中期,配合医院做手术放化疗还是有机会达到治愈标准的。
搁浅:我们大家找个统一时间去医院看看老师吧,他就在京北市啊。
薛定谔:我也是这么想的,谁组织一下?
老杨:,让他俩组个局。
薛定谔:班长不在京北市,听说是去参加什么项目了,他们学校导师带队。
群里短暂安静。
暂时没有人说话。
于卿儿盯着屏幕里出现的聂尧的名字,神情有些恍惚。
明明才刚分手,怎么觉得对这个名字突然就陌生了。
就在大家以为聂尧不在线,便见他的信息弹了出来。
聂尧:12号大家应该都考试结束了吧?
蒲公英:12号我可以。
薛定谔:+1
搁浅:+1
光年之外:已经定了回江城的车票,不过可以改签。
旺仔:我尽量腾出时间。
老杨:早就应该有个人牵头了。
颜乐天:是不是该买点什么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