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车上,许琳忍不住又拨了通电话给江澜:“妈,你下午没回家吗?”
“……”江澜此刻已经在律师是事务所。
那份股权转让协议只要还没公证,就没有生效。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说服邹律师,暂缓或者放弃公证这份协议。
邹律师正犹疑不定,电话里,江澜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其实她心里已经有数,多半是许闻舟。
许琳吸了口气:“爸可能要不行了……你下午回家没看到他吗,他当时有没有异样?”
江澜握着手机的手一颤,回头看了眼坐在对面的邹律师。
办公室里很安静,手机里的声音毫无阻碍的传到两人耳中。
半晌,她平静道:“没有,我一回家他就在和邹律师谈事儿,之后邹律师离开忘了一份文件,我就拿出来送到他事务所了。”
她小心翼翼的问:“你爸他……怎么了?”
“医院那边说是脑溢血复发。”
话落,办公室里,邹律师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许琳继续道:“是许枝鹤发现的,傍晚的时候她回过家。一定是她和爸吵架把爸给气的,这个丧门星!”
“……”江澜深吸口气,“我知道了,我现在就赶去医院。”
挂断电话后,她没有急着离开,反而继续刚刚的话题:“邹律师,许氏每年给你的事务所上百万咨询费。来年要不要续约,就看你的选择了。”
邹律师:“……”
……
医院外,数辆黑色豪车停在住院部楼下,许氏的元老、大股东纷纷被保镖拦在楼梯口,回头看到许枝鹤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忙涌上来问:“许二小姐,许董怎么样?有没有留什么遗言?”
许枝鹤冷冰冰的视线扫过这些人的面目,他们每个人表情焦急,其实也只是关心许闻舟如果死了,公司内部权益会怎么划分。
“各位叔叔伯伯,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父亲只是病危,还在急救中,并没有过世,何须遗言?”
“……”
在一众的诧异和沉默中,许枝鹤平静的分开保镖,穿过走廊,来到手术室外。
燕回和许琳刚刚赶到,见到许枝鹤过来,许琳抬手就要上前,被身侧的燕回拽住。男人漆黑深眸落在许枝鹤已经掩不住的孕肚上,带了几分深意。
江澜姗姗来迟,一张脸苍白的厉害,连手指都在发抖。
“妈……”许琳不安的看向她。
江澜点了点头,没说话,抬头焦灼的看了眼手术室上的红灯,眼神分不清是担忧还是什么。
就在这时,门上的红灯灭了,一名戴手套的医生推开门走出。
许琳马上冲上前,攥着医生的白大褂问:“我爸怎么样了?”
还没等医生回答,许枝鹤已经瞥到急救室里慢慢变成一条直线的心电图,就像是生老病死无法避免的自然规律。
“……”许枝鹤蹙了蹙眉。
江澜猛地往后退了两步,几乎就这样软坐在地,幸好许琳上前扶了她一把:“妈……”
“节哀顺变。”医生摘下了医用手套,做出悲悯的表情。
许枝鹤站在那儿,身形像叮嘱了一样,许久没有动弹一下。眼中的视线过于评级那个,只是一瞬不瞬的盯着那道心电图的直线。
和最开始发现许闻舟倒在书房时的震惊不同,此刻,她几乎已经能够平淡的接受这个事实,除了些许的错愕,和一种,淡淡的失落。
她和许闻舟的关系一直不怎么样,说不上恨还是不甘心,以前费劲心思想把海豚TV做大做强,是为了得到他的认可,可后来得知他不是自己亲生父亲的时候,她也就释然了。
可这个男人,竟用这样一种脆弱不堪一击的方式离开了。
有医护人员拿着手续过来,把一支笔递到江澜面前,请她在确认死亡的通知单上签字。
江澜点点头,松开被许琳一直攥着的手,一边签字,一边问:“抢救过程中,他就没有清醒过,留下只言片语的遗言吗?”
话落,旁边的许琳不解的看着她。
江澜没有理她,仍旧紧紧盯着医生。
“抱歉,许先生被送进来的时候,已经处于休克状态,我们通过电击各种方式,也没能挽救他的意识。”
医生们在这家私立医院为多名富豪进行过手术,也都明白,在豪门里感情乃至人命有时都不如一句遗言重要。
江澜暗暗松了口气,既然没有遗言,那么按照继承顺位,许闻舟手里的股权,基金票券,以及房产,大部分都会落入她这个名正言顺的妻子和女儿许琳手中。
只要邹律师那边不公开那份协议。
怕就怕这邹律师不识好歹,如果让许枝鹤拿到那份协议,再求助律师进行上诉,过程就会变得麻烦许多。
后续的手续,燕回帮着办了许多。
江澜看似还陷在神伤中,而作为第一发现人的许枝鹤,从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在医生公布了许闻舟的死讯后,她只是双手合十,默默的朝着手术室的方向鞠了一躬。
她怀孕五个半月,肚子已经大的行动不便,这个样子要弯腰鞠躬,十分费力,直起身时,不得不一手扶着腰,另一手撑着身旁的墙壁。
许琳一直在忍耐,满腹愁怨无处发泄,这一刻终于一起爆发:“你假惺惺的装给谁看呢?如果不是你,爸会复发吗?我们许家养了你三年,你就是个狼心狗肺恩将仇报的畜牲!”
许枝鹤直起身,眉头紧蹙,不解的看着许琳。
许闻舟过世,她能理解许琳母女的心情,但这样不分青红皂白?
“我到许家的时候,爸已经昏倒了。家里的阿姨说他一直一个人在书房,我不知道是什么导致他复发,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这么多年,我从没跟你争过什么,你又何必咄咄逼人?”
许琳的心像被刺了一下:“你拿什么跟我争,你不过是个私生女!我不能让爸就这么白白死了,人是你发现的,之前在书房发什么了什么谁都不知道,许枝鹤,你别想推脱责任!”
“够了!”一直没作声的江澜突然道,“外面那些股东们还不够烦吗,还要把警cha也叫上来?”
这句话,是对着许琳的,说完,她脸上带着极大的戾气,转向许枝鹤:“许家养你三年,对你已经仁至义尽。当年你创业的时候,签过协议,声明放弃许家一切财产继承权。我希望你说过的话,能够兑现。”
许枝鹤平静的点头:“没错,我说到做到。”
顿了顿,她再次淡漠的开口:“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冷血无情的语调,令周围的人都怔了怔。
江澜指着她的背影大笑,许闻舟,你看看,这就是你要转让股权的小女儿,她根本就不在乎你的死活!
……
许枝鹤走了几步,离开众人视线后,才终于虚脱似的靠在医院墙壁上,手指的指甲几乎抠进身后的墙皮里。
从发现许闻舟昏倒,拨打120,护送他到医院,全程,都是她这个孕妇在跟随,家里的帮佣阿姨早就吓得魂不守舍了。
此刻,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脸色苍白,浑身已经冷汗涔涔。
腹中时不时的痉挛,抢走了她绝大部分的注意力,没有多余的意识去关注江澜的异样。
她就这么靠着墙壁,斜着身子慢慢等待着,腹中的翻搅终于平静下来。
就在这时,脚步声由远及近。
许枝鹤偏过头,看见两个身穿制服戴警帽的男子向她走近。
对方的视线先落在她隆起的小腹上,询问:“是许枝鹤小姐吗?”
她点点头:“我是。”
另一人拿出肩上的记录本:“我们收到报警,说许闻舟先生的死亡有诸多疑点,你是案发现场第一个发现死者的吗?”
“……”许枝鹤动了动唇,发现嗓音发干,于是只好点点头,算作回答。
是许琳……报的警吗?
她们还是怀疑她……
“那许小姐现在方便跟我回去做个调查……”
警cha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许枝鹤惨白的脸上那双眸子失去了焦距,就这么闭上眼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