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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酒店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江珩就说有事出去了。
他走得非常匆忙,甚至没有叫醒许枝鹤,只留了一张纸条,说是有点公事。
在公事上,许枝鹤甚少过问他,江珩也没什么可让她担心的。所以许枝鹤很惬意的在酒店睡了个懒觉,直到中午才起来洗漱用餐。
下午的时候,傅寒声打来电话,邀她去“喝茶”。
许枝鹤尴尬的回:“江珩出去了。”
那边笑着说:“不是请他,是请你。车子已经在酒店楼下等候。”
“……”许枝鹤磨蹭着,拿不定主意,给江珩发了条微信。
那边迟迟没有回复。
她想在赌场的时候始终欠了他人情,便同意了。
坐在车上的时候,江珩给她回了微信,直接问她地址,仿佛笃定了她回答应傅寒声的邀请。
许枝鹤虽然不爽,还是把地址分享给了他。
茶室在aTown。
复古的中式风格,环境很幽静。
许枝鹤下车后,傅寒声亲自等在门口迎接。包间里有一扇屏风,遮挡了里面的风光,她在门口换鞋的时候,总觉得里面好像还有别人似的。
她问:“为什么挑这种地方?”
以他们的关系,公式化的餐叙最适合不过,而这种茶室,更适合谈天说地,她不认为自己和傅寒声有共同话题可聊。
傅寒声眼中的光亮晦暗不明,他打量着许枝鹤的神色:“今天邀你来,是有一个人,想介绍给你认识。”
然后他走到屏风后,推出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女人来。
女人看上去三十多岁,很显老,头顶稀疏得能看见头皮了,眼窝深陷,眼角充满细纹。
“她是……”许枝鹤回头看了傅寒声一眼,他冷峻的脸庞上找不出一丝可以让她加以他推测的表情。
那位坐在轮椅上的女人倒是优先开口了,那张亚裔的面孔说出来的也是标准的中文:“江太太,你好。”
“……”许枝鹤愣了下,得体的回道,“你好。”
她的目光一直在许枝鹤身上打转,肆无忌惮的打量,有些近乎无礼了,但初次见面,又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病人,许枝鹤也不好表现出不悦。
看了一会,女人叹气,自言自语道:“Fu说要让我见一个人,我以为会是他,没想到是他的太太。也是,他应该不会想要见到我。”
许枝鹤怔了怔,她的话像哑谜,但也不是完全听不懂,傅寒声既然让她来,她隐约能猜到那个“他”指的是谁。
“请问,怎么称呼?”
“我叫刘瑾熙,英文名Sara,曾有人告诉我,这个单词在希伯来语中,是公主的意思。”
“Sara”这个名字令许枝鹤猛的一震,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心脏微微的攫紧。
她下意识的抓起面前茶杯,喝了一大口,微微的苦涩,萦绕舌尖。
“那个告诉你的人是……”
“江、珩。”
果不然……
许枝鹤皱了皱眉,有种不好的预感。
“实不相瞒,我大学时追求过他,但也许是我表现的不太明显,他一直听不懂我的暗示似的。但我又可以肯定,他对我是有感觉的,因为我从没见他搭理过别的女生。所以我鼓起勇气给他写了封信……”
许枝鹤的脸上一僵,很艰难的扯了一个苦笑。
倒是符合江珩的性格。
他到现在连陈妍的名字都还是记不住。
“他拒绝你了?”许枝鹤很笃定。
结果却令她大吃一惊。
“没有……他回复了我,约我晚上在埃尔森树林见面……”
傅寒声从旁解释道:“埃尔森是著名的红灯区,那里白天都有拉客的ji女,治安非常混乱。”
许枝鹤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然江珩这个人冷漠,但是个很细心温柔的男人,绝不会约一个女孩子深夜去那种地方。
“不……一定有什么误会……”许枝鹤颤抖着唇,猛烈的摇头。
sara的表情有些激动:“如果真的是误会,他事后就不会到我的病房来忏悔!对,他没有直接强加给我伤害,但这一切的伤害来源都是他!是他害我变成这样!最可笑的是,当我问他,我变成这样,你会嫌弃我吗?他居然很冷淡的告诉我,他从未喜欢过我,不管我变成哪样,是好是坏,我们都没可能!”
sara发出讥讽的嘲笑:“他就是个伪君子!现在你站在我面前,换成是我,也会选你,可他偏要说什么从未喜欢过我……”
话音未落,一道清冷的声音从茶室入口飘进:“我的确从未喜欢过你,我会和你多说两句话,是因为你当时兼任教授的助手,论文和材料必须经你的手交给教授。”
他像是还嫌不够似的,一字一句清楚道:“一切只是你的错觉。”
sara慢慢的抬起头,看着江珩,像是电影慢放般,脸上的表情逐渐皲裂。
她忽然笑了一声,近乎癫狂:“你是想说,每个和你在一起的女人,都会觉得自己与众不同吗?的确,你总有办法让女人为你沉迷,不知道你的太太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她的下场也会和我一样吗?”
“住嘴——”像是被触到了逆鳞,江珩的黑眸蓦的一缩,气氛瞬间紧绷起来。
许枝鹤担心的回望了他一眼,小声的问:“你这位同学是否精神有问题?”
sara突然尖叫:“我没病,我清醒得很!是江珩害得我这样的,你等着吧,看他将来如何抛弃你——”
“你既然无理取闹,那我也不介意把当年的真相告诉你。”江珩终于收敛了耐心,用淡淡的口吻道。但他不是面对sara,而是对着许枝鹤,仿佛只是解释给她一个人听。
许枝鹤会意的点点头,她懂,无关紧要的人,不必在意。
“当初那封信我根本没有收到,你托另一个女同学带给我,中途就被人截走了。而发信息约你出去的,也不是我。”
和sara的满脸不可置信相反,许枝鹤更好奇:“是谁?”
“……是陈妍。”
“……”
在场的人里,除了许枝鹤和江珩,没人认识陈妍。
但南城富二代圈子里,不少人都知道当年陈妍追到国外的事。
“陈妍应该不认识她吧?她俩能有什么过节?”许枝鹤看sara的表情,明显不知道这个陈妍是谁。
江珩蹙着眉,半晌才叹出口气:“是因为我。”
“她看到了sara写的那封信,恼羞成怒,就想出了这个办法。我也是事发后觉得不对劲,找陈妍对峙,才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许枝鹤边听边点头,时间线什么都能对的上。
一旁的傅寒声更是恍然大悟:“所以你才为了她退学的事那么上心,因为你觉得自己也有责任?”
江珩叹了口气,那是他年轻时候为数不多的良心了。而且他会心痛惋惜,还因为一段小插曲的缘故……
刚进哈佛的时候,因为换地址的缘故,他有好一阵子没收到国内私家侦探发来的新照片,只能靠旧照饮鸩止渴。然后某次从图书馆出来,看到一抹背影,就莫名的觉得很像许枝鹤,明知道她不可能出现在这,却还是第一次失态的追了上去,搭住女生的肩。
女生回过头来,他脸上的失望,掩都掩不住。
他自觉失态,道歉后就匆忙离开了。
那名女生,就是sara。也正是因此,让她产生了自己对她有好感的错觉。
“抑郁症并不会让人过早的衰老,积极接受治疗,依然可以和正常人一样生活。而且当时学校做出的决定是暂时休学,只要她精神恢复正常还可以回去完成学业,是她自己自怨自艾,放弃了这个机会,却把一切过错都转嫁到旁人身上。”
江珩的语气冷淡到近乎残忍,是他一贯的风格。
“生活从来不会薄待一个努力的人,但也不会垂怜一个自怨自艾的人。你的遭遇的确令人同情,但你身边也一直不乏想帮助你的人,是你自己关上了那扇门。”
虽然许枝鹤知道他说的是对的,但偶尔也会觉得这样刺激一个抑郁症患者,是否过分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