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浔,你上不上来,不上来我可就真停了啊?”
可顾浔还是不理他。陆鸣殊颇有些烦躁地皱了皱眉。
但想想也是,他车爱停哪儿停哪儿,就是被拖走了又关顾浔什么事?
他只是习惯性地想拿自己威胁顾浔,以为对方还是会对他心软妥协。
不过这一回显然没有用。顾浔连他这个人都不要了,又怎么会在意他说的话、他要做什么。
第123章
“阿浔,你就让我送你回家吧,好不好,或者你打车也行,别在雨里淋着。”
是啊,完全可以打车的,没必要淋雨。顾浔心想。
但他也说不清为什么,就像跟谁怄气似的,非得这么憋着、较劲着。宁愿自己淋一身雨。
“我可以发誓,阿浔,如果我骗你,待会儿我回去的时候就让我的车撞——”
顾浔突地顿住身体,然后冲过去,将胳膊伸进打开的车窗里面,吧嗒一声把车门开了。
紧接着半个身体压在陆鸣殊身上,揪着对方的衣领,红着眼睛、咬牙切齿道:
“陆鸣殊,你胡说八道什么?!”
陆鸣殊急促地解释:“阿浔,我不是……”
事实上刚刚那句话说到一半的时候陆鸣殊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可即便马上顿住,也已经来不及了。
他和顾浔,他们都想起了那段血淋淋的过往。
“阿浔,我错了,我不该乱说话,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原谅我……”
顾浔的眼睛红得像是能滴出血,发丝上的雨水淌在脸上,让他像是一头受伤的困兽,明明是狼狈又可怕的,陆鸣殊却只觉得心动、心疼。
他费力地凑过去,在对方的眼睛上亲了亲,吻掉那滴快要落进顾浔眼睛里的雨水,轻而郑重地道歉:“对不起……”
可顾浔根本就不吃他这套,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他更紧地揪住陆鸣殊的领口,勒得对方几乎喘不上气:“陆鸣殊,你总是这样,永远都是这样。”
“什么……咳咳……咳……”陆鸣殊本能地呛咳起来,双手攀上顾浔的胳膊,神色无辜,“我不是……”
“又来了。”顾浔蓦地嗤笑一声,被雨打湿的头发贴在额前,又因为几番动作散开来一些,虚虚拢在他眼前。
“总是这样,好像什么事在你心里都无足轻重,为了自己的目的,可以把所有人都玩弄在股掌之中。”
手指慢慢抚上陆鸣殊的侧颈,指尖明明是凉的,却让被触碰的人感觉到一阵刺痛般的灼热,身体都跟着颤了颤。
“可以一遍遍说着道歉的话,其实心里从来不认为自己是错的。”
“不是这样的……”陆鸣殊双手攀上他的胳膊,急促地想为自己证明,可顾浔根本不信,看他的眼神透着浓浓的厌倦。
“我……”他所有的话便被堵在了嗓子眼,怎么也说不出口。
“陆鸣殊,你太自私了,可我……”可我为什么还会因为这样的你而忍不住心动。
自私。
这两个字像一柄利刃狠狠地扎在陆鸣殊胸口,疼得他呼吸都停了一瞬。而后他忽然笑了,笑得根本停不下来。
顾浔蹙眉望着他。陆鸣殊边咳边笑,攀着胳膊的手改为抱住他的腰。
后者有心想躲,可车厢空间就这么大,陆鸣殊又铁了心不让他走,争执之下不仅没躲开,反倒被带着跌在了车座上。
“阿浔,你说的对,我就是自私,我想要的就必须得到。”
陆鸣殊亲他的眼睛和鼻子,又把吻印在他唇上,贴着唇缝、哑声说:
“所以阿浔,我那么喜欢你,就一定会把你追回来。不管用多久,付出什么代价,你都得是我的,别想逃。”
紧接着就是一个不容拒绝的深吻。
咚咚咚——
吻得正激烈的时候,有人敲响了车窗。
陆鸣殊意犹未尽地停下这个吻,将顾浔的脸压在自己胸口,自己则撑起半个身体,带着很重的不满抬头望向那个打搅自己好事的家伙——
“谁,干什么?”
“同志你好,这里禁止停车。”陆鸣殊眯了眯眼,这才看清是个年轻交警。
大街上、豪车里、一个男人压在另一个男人身上接吻,这个交警脸上却一点多余的表情也没有,陆鸣殊轻啧了一声,“知道了。”
交警:“谢谢配合。”
陆鸣殊垂下眼眸,将目光对准还趴在自己身上的人,挑眉揶揄道:“阿浔,这下可以让我送你了吧?这可是交警小哥哥要求的呢……”
顾浔:“……”
交警一本正经的表情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进来吧。”托交警小哥的福,陆鸣殊最终如愿将顾浔送回了家,又因为淋到点雨,厚着脸皮跟人进了屋。
已经十二月,气温本就低,碰上下雨天,就更加湿冷难受,陆鸣殊之前的感冒才好利索,这次又受了凉,一路上打了十几二十个喷嚏,进屋后也没能停下来,眼睛鼻子都因为打喷嚏打得通红。
顾浔皱着眉将人领进浴室:“你先洗吧,换洗的衣服放在外面架子上。”
陆鸣殊上身脱的只剩下最里面一件打底,接着手指搭在裤子上,眼看着就要往下扒,顾浔撇开眼,匆匆转过身。
陆鸣殊低声笑了笑,故意拖长语调说:“阿浔,你还留着我那些衣服啊。”
不然能怎么样,难道扔垃圾桶?顾浔愤愤地想,还不是你自己不愿意拿走。
那些衣物每件都上万块打底,他要是扔了,万一哪天陆大少爷抽疯想要去,他可赔不起。
“正好趁这次一起拿走吧,我都整理好了。”说着就走了出去,顺道连卫生间的门都关上了。
陆鸣殊站在玻璃拉门前,慢吞吞道,“噢。”
哗哗哗的水声响起,浴室的玻璃门上很快氤氲起雾气,陆鸣殊站在花洒下面,任热水浇淋在自己身上。
水温调得有些高了,打在身上感觉微微的刺痛,原本白皙的皮肤也被烫得染上了一层薄红。
陆鸣殊却完全不在意这些,目光专注地环视着这间浴室。
之前的很多个夜里,他就是这样和顾浔一起站在这个地方,用着这些洗发水和沐浴露,让花洒中喷洒出来的水浇遍他们全身。
顾浔会抱着他给他清洗,他也会将牙印刻在对方的肩头、锁骨。
他们会让原本就热气氤氲的浴室变得更加滚烫。
顾浔身上总是有很好闻的薄荷味,他便也一次次沾上同样的味道。
但后来,他明明在超市里买了同样的沐浴露、同样的洗发水,却再也没有闻到过那种熟悉的味道。
就像那包被抽空了的烟。
分明都是一样的,但因为没有经过顾浔的手,就成了天差地别的两种味道。也不可能让陆鸣殊心心念念无法忘怀。
“阿浔。”他将沐浴露抹遍身体的每个部位,回忆着两人在这里接过的吻、做过的事,就好像顾浔就真的也站在了这里,和他一起洗着澡。
——我身上很快就会有顾浔的味道了。
想到这里,陆鸣殊呼吸骤急,身体也变得激动起来。
将花洒开到最大,陆鸣殊单手撑着挂满水珠的墙壁,另一只手缓缓伸了下去……
大冬天洗热水澡是件很舒服的事情,陆鸣殊被热水淋得浑身每个毛孔都被打开了,脑袋晕晕乎乎的,炸着成千上万朵烟花,璀璨又绚烂。
而顾浔就在那烟花深处,对着他轻轻抬眸,低声叫着他的名字……
第124章
咚咚咚——
就在准备燃放最大的那朵烟花时,玻璃门突然被敲响了,脑海里的那个人就站在与陆鸣殊一门之隔的地方。
半透明的磨砂玻璃,门外的身影模糊地映在陆鸣殊眼中,和脑海里那个正抬眸.喘.息的人缓缓重合。
还有什么事是比正臆想着某个人,而那人却突然出现在眼前更刺激、更让人疯狂的吗?
应该没有了,陆鸣殊心想,他眼睛和脑子都充着血,幻想里、现实中,两个顾浔将他逼上绝境。
他眼睛盯着门外顾浔模糊的身影,手下的动作也没有停,甚至更粗.暴,滚烫的热水仿佛顺着毛孔渗进了他身体里面,又通通汪在心口处,让他的心脏仿佛在沸水里煎熬着。
身体明明是激动的,却连喘.息都被压抑着,只能死死地咬着嘴唇,生怕有一丁点的声音从唇齿间溢出来。
“陆鸣殊。”隔着门和水声,门外的人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有些含糊,陆鸣殊动作顿了顿,呼吸更重。
他用力咬了下嘴唇,将视线从顾浔身上撕开,反省似的冲着墙壁,缓慢地做了两个深呼吸,才艰难地开口,“什么、什么事。”
其实没什么事,就是他这个澡洗了太长时间,顾浔心里疑惑,忍不住过来问一声。
“没什么,好了就快出来。”
陆鸣殊满头都是热汗,长发湿漉漉地黏在脸上、身上,他急促地呼吸着、也低声笑着。
他觉得自己的耳朵很烫,但这次不是因为热水,而是耳朵它自己就发烫了。
也不止是耳朵,他的脸、他的脖子,他身上每寸皮肤、血管里的每滴血液,都因为顾浔的声音而汩汩地沸腾着。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竟有人可以光凭一句话、一个模糊的身影,就能叫他欲.生.欲.死。
这就是爱吗?
他张了张嘴,从喉间挤出一声破碎的、低沉的闷哼,除此之外,发不出任何声音。
也不敢发出声音。
“陆鸣殊?”莫名其妙的笑声让顾浔满心狐疑。
陆鸣殊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也乞求着:“阿浔,你再、再说说话。”
遖鳯獨傢
“说什么。”
烟花终于彻底绽放,陆鸣殊转过身,后背抵着墙壁,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心脏擂鼓一般重重地砸着在肋骨上。
眼前的世界黑白颠倒,模糊成一片,唯有那个身影逐渐清晰起来——那是他曾经并不放在心上、如今求而不得的心上人。
是顾浔。
“陆鸣殊?”“陆鸣殊?”等不到回应,顾浔又喊了几遍他的名字,但陆鸣殊还沉浸在绚烂的烟花余烬中,久久缓不过神,也没法回应他。
顾浔便也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卫生间。
等陆鸣殊终于洗完澡出来,顾浔正端着锅往两个碗里倒红糖姜茶,红糖和老姜的香味四散开来,整间屋子顿时变得暖暖香香的,还很甜。
屋里空调打得很暖和,顾浔已经脱了外套,但头发还是湿的,听见动静,很轻地朝陆鸣殊瞥过来一眼:“喝点姜汤吧。”
“是特地给我煮的吗?”陆鸣殊语气雀跃地问。
“不是,煮给我自己的。”言下之意就是分给你一碗只是顺便,别自作多情。
可陆鸣殊还是很高兴。高兴之余又有些愧疚,刚刚只顾着自己“享乐”,忘了顾浔身上还湿着,他端着碗坐在餐桌前,催促道:“浴室里还热着,阿浔快去洗吧。”
顾浔没什么表情地应了声:“嗯。”
人却没急着进浴室,站在桌边把自己的那碗姜汤喝了。
陆鸣殊也在喝,不同于他的一口干,陆鸣殊喝得就斯文多了,一小口一小口的。
刚出锅的糖水还很烫,热气氤氲在他脸上,把他的眼圈也给熏红了。
“阿浔。”喝到一半,他抬眸看着顾浔,叫他的名字。
顾浔晃了下神,将手里的空碗丢进厨房的洗碗池里,闷声问:“什么事?”
陆鸣殊轻轻摇了下头:“没什么,就是想说姜茶很好喝。”
虽然顾浔不肯承认,但陆鸣殊还是自作多情的将这碗姜茶归到自己头上——顾浔就是特地煮给他喝的,顾浔根本不喜欢姜的味道。
没有人对他这样好过。
失去母亲庇护的孩子,就像无处可依的野草,没人在意、也没人心疼,只能自己野蛮地独自生长,哪怕是陆家的大少爷。
陆鸣殊小时候身体很差,经常感冒发烧,但他爸从来不会陪在他身边,更别说煮什么姜茶。
陆振赫只会把他交给家里的保姆阿姨,至于阿姨是喂他吃药,还是带他去医院,无所谓,只要病好了就成,不在意过程。
后来有了穆慈心,这个女人惯会演戏,人前对他关怀备至,背地里却恨不得他跟他妈妈一样病死,或者发烧烧成个傻子,这样就不会有人和他儿子争陆家的家产。
当然陆鸣殊那时候是不怎么懂这些的,孩子只会把错误归咎到自己头上,认为是自己做的不好,不讨人喜欢。
也信他爸随口哄他的话,以为等弟弟再长大一点,阿姨就会像以前那样喜欢他。
再再后来,他从冰湖里险险捡回一条命,他爸更是直接将他丢给了爷爷,就像丢一个烫手的山芋。
爷爷是个极严肃的人,对陆鸣殊要求也严格,是从小就拿他当集团接班人来培养的,受了委屈生了病也不准掉眼泪。
爷爷不怎么骂人,也鲜少动手、但板着脸盯他的样子却比直接骂他更让陆鸣殊害怕。
等他终于长大了,成了如今这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陆总,如果他愿意,会有前赴后继的人赶着抢着给他熬汤。
可陆鸣殊心里再清楚不过,这些人对他的喜欢都是带着目的性的,他们首先要确保自己有利可图,才会“喜欢”他。
只有顾浔是不一样的。
只有这个人是真心待他。
这就是他喜欢的人,有着最温柔的一颗心。
像他这样的人.渣,真是配不上这样好的顾医生,可是谁让顾医生倒霉,偏偏遇上了他。
“我去洗澡了,东西放在门口,你喝完就自己走吧。”
走当然是不可能走的,好不容易进的家门,怎么可能这么乖乖走?
所以等顾浔洗完澡出来,陆鸣殊仍坐在原位,眼巴巴地看着他:“阿浔,天这么晚了,我怕黑,不敢出门,你能收留我一晚吗?”
怕黑?
这个借口太拙劣了,连三岁小孩都不会扯这样的谎,亏得陆总脸皮够厚才讲的出来。并且脸不红心不跳。
顾浔理都懒得理他,自己穿过客厅回了房间,顺便锁了房门。
请神容易送神难,他因为一时心软放陆鸣殊进门,就猜到对方不会轻易离开,洗澡前那句赶人的话也不过随口说说,根本没抱什么希望。
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搭理对方,等那人自己觉得无聊了放弃。
可陆鸣殊的脸皮比顾浔想象的还要厚。顾浔才回房间两分钟,房门就被叩响了:“阿浔,沙发上好冷,能给我一条被子吗?”
第125章
顾浔当时正在看一篇文献,闻言颦眉道:“行李箱里有羽绒服,麻烦陆总自己取吧。”
安静了三分钟,人又来了:“阿浔,空调好像坏了,真的好冷,我能睡你房里吗,地板就成,我不介意的。”
资料是看不进去了,顾浔关了笔记本,又关了灯:“我介意。麻烦陆总闭嘴,我要睡觉了。”
“阿浔,你怎么能翻脸无情呢,之前在饭馆里勾我脚趾的人是谁,调细完就不管死活了吗,人家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呢,我们都多少夜了,你怎么就不心疼心疼我……”
他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委屈极了。可顾浔再也不会相信他了,这么委屈的声音后面,必然是一张志在必得的脸。陆鸣殊才不会让自己真的受委屈。
“我以为陆总喜欢这样,只是礼尚往来而已,如果陆总不喜欢,那就请您以后也别再做这样的事。我是个正常男人,有美人投怀送抱当然是乐意至极的。”
“别呀,我喜欢。”陆鸣殊用指甲划拉着门板,发出让人听着很不舒服的刮擦声,“那你现在给我开下门,我又想投怀送抱了。”
顾浔张了下嘴,却说不出反驳的话。论比厚脸皮他自然比不过陆鸣殊,也远没有对方伶牙俐齿,几句话之间就被反过来用自己说过的话给噎了回去。
“阿浔,你知道我刚刚在浴室做了什么吗?”
黑暗里,顾浔猛地望向那道紧闭的房门。
他知道,他怎么会不知道,陆鸣殊当时的呼吸声重到水声都盖不住,而他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听不出那是什么声音。
可如果不说出来,他就能当作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