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陆鸣殊的下巴抵在他肩膀上,嘴唇亲吻的正好是锁骨上那道伤疤的位置,他声音黏黏腻腻的,“我不做什么,就是想牵一下手、想抱你,手好痛啊,需要顾医生抱一抱才能好。”
手指指腹抵上顾浔的,慢慢地与他十指相扣。
“……”顾浔心想,陆鸣殊说的对,他果然是个利己的商人,太会利用自己这一身伤,来让他心软了。
而且他手到底还伤着,他不可能真跟陆鸣殊动手。便没再动,闭了闭眼,默认了陆鸣殊这个举动。后者很高兴,猫似的在他胸口蹭了蹭。
这人难得说到做到,果然很安静,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眼睛都没眨一下。
这样的视线哪怕在黑暗中还是让人难以忽视,顾浔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后来实在受不住,拿手掌在人眼前挡了下:“别看了。”
陆鸣殊趁势握住他手,在他掌心亲了下:“可我想看,看看也不行吗、这也太小气了吧顾医生……”
顾浔没有半点犹豫:“不、行。”
陆鸣殊“啧”了声,语气遗憾:“真的小气。”
“所以你睡不睡,不睡就滚下去。”顾浔颇有些恼羞成怒。
“好凶啊顾医生。”陆鸣殊委屈道。
“闭嘴,睡觉。”顾浔根本不为所动。
陆鸣殊把人搂紧:“噢。”紧接着又问,“我能说最后一句话吗?”
顾浔声音冷冷的:“你已经说了。”
“……”陆鸣殊愣了下,然后笑出声,“顾医生,你真可爱。”
可爱的顾医生脸一下红了,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薄唇习惯性地抿了抿。
让陆鸣殊很想吻一吻。
尽管不久之前这双唇才被他反复吻过,唇上还留着他咬出来的痂,可陆鸣殊还是觉得想念,想吻这个人、一直吻、怎么吻都觉得不够。
他爱这个人,爱到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哪怕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推开,哪怕有时候觉得痛得快死掉,却还是做不到放手,屁颠颠地又跑到人面前。
这是陆鸣殊从前最讨厌的样子,他极其不喜欢那些像牛皮糖一样甩脱不掉的小晴儿,可他现在自己变成了那副样子。
想让这个人每时每刻都在自己视线范围内,甚至恨不得将人变小了,踹进兜里随身带着。
连宋时然对徐老畜牲十多年的执着,他似乎都可以理解了。
因为爱情就是这么神奇的东西,悄无声息地在人心里埋下一颗种子,等意识到的时候,那颗种子已经长成了参天巨树。
粗大的树根扎进心脏深处,想要连根拔除就要连着心脏一块毁掉。那是伤筋动骨的痛。
所以很少有人能狠下心来,他也不例外。
怀里的人有些艰难地翻了个身,扯高身上的被子,将自己整个人蒙得很严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露出来,闷声闷气地说:“这就是你想说的话?”
“是啊。”陆鸣殊笑道。
“既然说完了,那就麻烦陆总回自己的床上去,病床太小了,恐怕会委屈陆总。”
身边的人又低低地笑了几声,没再说什么,就在顾浔以为这事总算结束了的时候,一声叹息从极近的地方传来,紧接着有人靠过来,将他连人带被子一起拥抱住。
“宝贝儿。”陆鸣殊的声音更近,被子里顾浔瞪着眼睛,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自己几乎能影影绰绰地看见陆鸣殊精致的眉眼。
下一瞬,他呼吸蓦地滞住——陆鸣殊隔着被子准确无比地寻到他的嘴唇,隔着被子给了他一吻。
“。”
这一晚之后,就没法再把这块牛皮糖给撕了,之后直到出院,陆鸣殊每晚都会在熄灯后摸上顾浔的床,枕着他的胳膊或者胸口睡觉。
两人已经许久没有像这样同床共枕,医院的病房又小,想要挤下两个大男人并不容易,势必挨得很紧。
陆鸣殊依然睡得不安稳,经常呓语着醒过来,但两人都保持着某种默契,一个继续装睡,一个假装没发现人已经醒了。
顾浔忍住了没像从前那样拍他的背安抚他,陆鸣殊便主动把他抱得更紧,呢喃着他的名字渐渐睡去。
陆鸣殊是睡着了,顾浔却再也睡不着,盯着身旁人半张侧脸,心想,陆鸣殊的头发好像更长了,被泼了油漆之后剪的乱七八糟的那撮头发也看不太清了。
“我好高兴啊,阿浔,真希望我的胳膊永远不会好。”有一天晚上,陆鸣殊说。
所以出院的那天,他全程垮着脸,看起来像是真的很喜欢医院,有些乐不思蜀了。
顾浔直接回的宠物医院,陆鸣殊自然跟着一起,为了庆祝他们出院,中午盛泽轩请客,去了宠物医院附近的烤肉店。
“……陆总,我代表医院,敬你一杯。”盛泽轩起身,“你帮了我们医院、帮了顾浔那么多,早就应该请你吃饭,我干了,你随意。”
陆鸣殊胳膊上有伤,喝的是鲜榨的果汁,他笑盈盈站起来,也将自己那杯干了:
“客气了。但还是那句话,顾医生是我的人,为他做的那些事都是我的份内事,是我应该做的,你说是不是,顾医生?”
“……”顾浔在桌下踩了他一脚,“陆鸣殊,适可而止。”
“啧。”陆鸣殊有些遗憾地坐下来,很自然地从他碗里抢走了一块嫩笋。“顾医生害羞了,那我不说了。”
“哈哈哈哈哈……”大家都笑起来,“陆总、顾医生,你们这是虐狗啊,烤肉还没吃多少呢,狗粮就先给我们喂饱了!”
小鱼就坐在陆鸣殊右手边,这时候也偷偷凑过去,低声问:“您跟我们顾医生和好了?”
陆鸣殊嚼着嫩笋,苦笑道:“还没。”
“啊……”小鱼一脸失望,“我还以为经过这次,你俩能和好呢。”
这都一起经历生死了,怎么还没好啊。
陆鸣殊也想知道,他看了眼手边的男人,后者正低头喝茶,似乎是注意到他的视线,抬眼望过来。
陆鸣殊朝他眨了眨眼。
“不过陆总,您这下可成了独臂侠了,医生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才能拆线啊?”
“是啊是啊,一只手做什么都不方便,还好是左手,要不然真是吃饭都困难。”
“等过两天换敷料的时候看情况,估计还得十来天。”陆鸣殊说,“不过也没事,反正我是个纨绔,几天不去公司也没事。”
哪有人这样说自己的,大家又笑起来。
盛泽轩用筷子敲了敲酒杯,笑道:“那洗澡呢、穿衣服呢,这些恐怕自己也做不了吧。”
他视线有意无意地在陆鸣殊和顾浔两人之间打转,“我看陆总要不就跟顾浔回家吧,都照顾了一周了,也不差这几天。”
“别了吧,顾医生恐怕不方便。”陆鸣殊假意说。
“方便,这有什么不方便的,反正他就自己一个人住,有你过去,两个人还能做个伴呢,他可乐意了。”
“……”顾浔都快无语了。他瞪了盛泽轩一眼——你可真是我的好院长。
后者却以为自己做了回月老,沾沾自喜。“说话啊,是不是乐意?”
顾浔:“闭嘴吧你。”
“瞧瞧、瞧瞧,他还急了。”盛泽轩乐道。
与此同时,顾浔放在手边的手机亮了一下。
这人惯会得寸进尺,递个杆子就能爬到顶,顾浔不惯着他:“陆总别忘了,这事是谁惹出来的,如果没有陆总,我也不会被人盯上。”
发完消息,他看似还对着手机,实际上却偷偷观察着身旁那人,看陆鸣殊满怀期待地打开手机,又看他抿紧唇角,像是忽然被人卸了力,肩膀瞬间垮塌下来。
过了很久,慢吞吞发过来三个字:“对不起。”
道歉的话在医院时就说过,不同的是那时候的陆鸣殊边道歉边撒娇,仗着那条受伤的胳膊,千方百计地要顾浔心疼他。
但此刻却垂着眼眸,半点看不出当时的模样。
这反而让顾浔的心像被揪了一下。
吃完烤肉,其他人回医院,陆鸣殊打车去了公司。
他虽然嘴上说自己是纨绔,但公司的事其实一直没落下,在医院就一直用电脑和平板处理工作,现在出院了,当然还是得去公司看一眼才放心。
“顾医生,我要走了。”他手里拿着一朵白蔷薇,“你有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他没再提那个乐不乐意的话题,以退为进,把选择权交到顾浔手里。
后者将他手里的花接了过来。
这是那么久以来,顾医生第一次接他的花,陆鸣殊原本有些蔫蔫巴巴的,这时候猛地抬起头,脸上的笑意比他送出去的白蔷薇还要灿烂。
“阿浔?”陆鸣殊瞳孔颤动着,连声线都在发颤,“你是不是……我……我还有礼物要送给你……”
“阿浔,你说脏了的白棉花不可能恢复如初,那天回去之后我想了很多办法,我确实没办法让那朵白棉花变得像从前一样。”
他有些手足无措,想说的话太多,反而什么都说不出来,慌乱地去摸自己的手腕、又去摸口袋,却什么都没摸到。
“但我想送你一朵纯净的白棉花,一朵永远不会被弄脏的白棉花,但我好像把它落在车上了……”
他明明是放在口袋里的,应该是车祸的时候掉了出来。
“下次吧。”顾浔说。
他说的是“下次”,而不是“不要”,这仿佛是比收下花更直白的意思,陆鸣殊怔在原地,甚至不敢去想这个举动、这句话背后的意思。
他怎么能想到,自己这么骄傲、这么自私的一个人,有一天居然会因为另一个人如此的瞻前顾后、如履薄冰。
不敢细想、又恨不得将每一个字掰开来想一百遍。
而顾浔在这个时候叫他的名字:“陆鸣殊。”
“嗯?”
“如果你还想追我,那就追吧。”顾浔对上那双颤动的眼眸,声音很平静,“不过不是因为你受伤才心软,是因为我觉得或许还可以再相信你一次。”
“所以陆鸣殊,别再骗我,别再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傻子,否则下次你就是真的断了一条胳膊,我也绝对不会再多看你一眼。经过这段时间,你应该知道我的脾气。”
“你也不用为了我而勉强自己做多大的改变,你就是你,所有的缺点和优点才组成了现在这个陆鸣殊。”顾浔说,“我接受你的那些不完美,接受你的过去,那些都不重要,但是陆鸣殊,你不能骗我。”
“你能明白吗?”
第139章
“陆总来啦。”
“嗯。”
“陆总最近来的可真勤,比我们上班打卡还准时。”
“刚顾医生还在洗饭盒呢,您错过和顾医生一起吃饭的机会啦!”
陆鸣殊最近每天中午都来医院报道,追人追得轰轰烈烈,连保洁阿姨都知道了。
他胳膊还吊着绷带,笑眯眯的,不理会这些调侃,熟门熟路地走到二楼休息区的长发上坐下,从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办公室里的顾医生。
男人应该才冲过脸,水珠顺着下颔滴落下来,有两滴落在了胸口上,将白大褂洇出很明显的深色水渍。
陆鸣殊被撩拨了心弦,几乎在瞬间升起一股冲动,脑子里不合时宜地想起对方.意.乱的模样。
很多次,这人脸上的汗水也像现在这样,顺着好看的下颔滴下来,但砸的不是他自己的胸口,而是陆鸣殊的,烫得陆鸣殊手指紧抠着床单,脚趾头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然后顾浔会俯身下来,把那滴落在他胸口上的汗水.舔.走。
有时候陆鸣殊也会主动,在汗水还盘旋在对方下巴上时就凑过去用舌尖勾走。
汗水是咸滋滋的,滚烫的。引人发疯,诱人沉沦。
而此时此刻,他也很想走过去,勾住这人的脖子,把他脸上的水珠.舔.去。然后用自己,让对方留下更多的汗水。
他们会在汗水跟喘.息中融为一体,无法分割。
陆鸣殊想得心口发疼,偏在这时,端坐在办公室的人抬眸望过来,眸光深邃,漩涡一样吸引着他。
内心的情绪蓬勃而出,陆鸣殊不自觉地站起身,走过去,在那道眸光中坐上那张熟悉的办公桌,单手捧住顾医生的脸,吻了过去。
这个吻起先是很克制的,他怕顾浔生气,只想仗着自己的伤偷个吻,但这双唇对他来说简直有致命的吸引力,一碰到就停不下来,非要吻个尽兴。
“陆总就是这样追人的?还不到一周就强吻?”顾浔用手背抹了下嘴唇,擦去被某人故意勾缠出来的银.思。沉沉的视线压过来,盯得陆鸣殊分外心虚。
但再如何心虚,也抵不过偷到吻的高兴,陆鸣殊捉住那只手,伸出舌头,舔.掉手背上嗳.昧的水渍:
“那不一样,我们有感情基础,所以可不可以请顾医生稍微给我开个后门做个弊?”
“什么基础?”顾浔说,“欺骗还是捉弄?”
被戳中痛处,陆鸣殊举起双手,无奈道:“我真的知道错了宝贝儿,不过我觉得自己没救了。”
这一前一后两句话放在一起太容易引起误会,顾浔当即沉下面色。
“真的没救了。”而陆鸣殊像是没发现他的这点不高兴,靠过去,几乎贴着那双被吻得红润的唇,“你什么样子我都觉得可爱,阴阳怪气都可爱。”
顾浔撤开身体,拉远两人之间的距离:“可爱这种词用到我身上恐怕不合适吧?”
“合适。可爱不分男女老少,不分胖瘦高矮,在喜欢的人眼里,你哪怕变成一个老头,那也是最可爱的老头,比如我,也只能是我。”
这张嘴总是这么会说甜言蜜语,顾浔说不过他,索性不说。
“顾医生,小泰迪,9个月,轻微呕吐。”小鱼敲了几下门,引着一个年轻男人进来,小泰迪神奇恹恹的。一看办公室里这个场景,当即清了清子,挤眉弄眼——您俩注意点,有顾客!
两人动作一致地低头看了眼手机,才发现居然已经到了上班时间。
陆鸣殊神态自若地从桌上跳下去,“顾医生先忙,我去看看小胡她们,商量下萌友会的事情。”
所谓萌友会,是陆鸣殊想出来的点子,其实就是以宠物为主题的大型互动活动。
陆鸣殊想以爱萌宠物医院、Dream、以及常年和医院合作的一家流浪动物救助中心三方的名义来办这场活动。
前两天过来的时候他就提过这件事,作为宠物医院的副院长,顾浔同意了,其他医生和护士也都很赞成。
“……可以采取类似游园会的形式,开辟一个个小区域,每个区域开展不同主题的活动,比如宠物义诊、爱宠摄影、萌宠领养等等,再加上一些和爱宠的趣味互动之类的。”
陆鸣殊单手捧着咖啡杯,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他这两天整理出来的方案,被大家轮流传阅。
“医院之前被泼了脏水,正好可以借这次活动,让更多人了解医院在对待动物方面的态度。”
小胡献计献策:“趣味互动可以搞萌宠选美大赛、障碍赛之类的,我经常在网上刷类似的小视频,这块可以交给我!但是……”她看着陆鸣殊,嘿嘿笑着,“还得陆总资金支持。”
众人哄笑着,也纷纷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抢着揽活。
等活动的事情商量的差不多,小鱼拿出小半罐饼干:“来、陆总,尝尝这个饼干,这是我特地给您留的,您今天要是没过来,就被我们吃完啦。”
陆鸣殊是吃过午饭才来的,刚又一杯咖啡下肚,不怎么吃得下饼干。但小鱼这么热情,也不好拂了这份好意,便勉强吃了两块。
“怎么样,好吃吧,这可是顾医生自己烤的,上次——”
“你说……”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陆鸣殊急急打断,“这是顾医生做的?”
“是啊,顾医生很会做小甜点,偶尔也会带一些来医院,上次还做了一罐超可爱的猫饼干。我还跟顾医生讨来吃,但顾医生说那是……”
小鱼顿了顿,小胡接过话茬,偷偷看了眼陆鸣殊,“是给您的,猫爪是纯手工捏的,比较费时,所以没多做,顾医生说要是我们想吃,他再给我们做。”
小胡还记得对方当时的神色,看着手里的饼干罐子,满眼都是柔情,藏都藏不住的爱意。
陆鸣殊脸上的笑意僵在嘴边,颓然地靠在沙发上:“我……不知道这件事。”
“啊、是啊,您那天没过来,之后顾医生病了,隔天回医院的时候,带着新烤的饼干过来给我们吃,还把……”
把特地给您准备、舍不得让我们动的那罐子饼干丢进了垃圾桶。
后面的话小鱼没再说下去,因为陆鸣殊脸色肉眼可见的更差了。
“陆总,您没事吧?”
“没事。”陆鸣殊把那罐饼干抓在手里,本来就不大的一个罐子,里面只剩下两三片饼干。
从两人的描述里,陆鸣殊几乎已经可以断定顾浔做那罐饼干的时间。
当时对方已经知道他买账号骗自己的事,心里矛盾纠结,痛苦得不知道该拿什么态度对待他。
只能不搭理他,然后不停地跟他做,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证明他是爱他的。
陆鸣殊记得剖开真相的前一天晚上,他随口抱怨过买的那袋饼干难吃。
明明那时他们的关系已经很紧张,明明顾浔心里在气他,却还因为他的一句抱怨,特地给他做了饼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