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918年三月初三。
沈知晗重生到了沈母去世的那一天。
与上一世一样,守灵的七天里,沈父忙着和新入房的十姨娘亲热,连面都没露。
棺材入土后,沈知晗才得到沈父叫人传来的口信:“既然嫁出去了,就早些回婆家吧,毕竟你已经不是这个家的人了。”
沈知晗什么也没说,只是再去了一趟沈母的卧房,找出了沈母藏起来的妆奁。
里头塞满了珍珠和小黄鱼,还有一封来自于法国大使的女儿,沈知晗的同窗伊莎贝拉亲自写下的信。
——一封推荐沈知晗去巴黎文理大学读书的推荐信。
上一世,沈知晗因为在教会学校学业优异,不仅被保送去念大学,还得到了这封留洋推荐信。
可她却没能读上大学。
只因高中毕业第二天,沈知晗就被沈父以“女子年纪到了,就该嫁人生子”的理由,逼着嫁给了帅府少帅,傅景珵。
成婚三年,沈知晗用尽全部去温暖傅景珵的心,最后却只得到他亲手写下的一封休书。
“傅氏妇沈知晗无才无德,愚昧无知。故立此休书休之,此后各自婚嫁,永无争执。”
紧接着,沈府得了消息,竟直接将沈知晗掳到码头边,沉塘示众!
沈知晗反抗不过,被压着沉入水中的那一刻,沈父还在毫不留情地吩咐下人:“我们沈府没有被夫君休弃的女人,即刻起,将沈知晗逐出族谱,以儆效尤!”
再有意识,沈知晗竟惊讶地发现自己正跪在母亲的葬礼上,离傅景珵给她写休书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溺水窒息致死的痛苦还仿佛历历在目,她眼含热泪,当即对着沈母的牌子磕了几个头。
“母亲,请原谅我不能再做一个你心目中的贤惠妻子了。”
“重活一世,以后的路,我要自己走。”
想到这,沈知晗将妆奁与推荐信一同塞进怀中,出了沈家便往银行走。
将妆奁里的黄金按汇率存进世界银行里,她又去码头买了张去法国的船票。
站在码头上,沈知晗平静地朝海上看。
人都说有志青年当报国,她不过晚了三年而已,一切都还来得及。
接近落日时分,沈知晗才回了帅府。
刚进门,管家便着急忙慌迎了上来::“少奶奶,出大事了!少帅不知从哪认识了位小姐,说她才是自己的真爱,现下正跪在前厅求老夫人,要休妻另娶!”
沈知晗微微一愣,想起前世也是这天,傅景珵将沈乔带进了傅府。
她连忙赶到前厅,一眼便看见了直挺挺跪在傅母面前的傅景珵。
男人那俊美的侧脸依旧是熟悉的清冷模样,只是现在微带一点怒,像是往水墨画里滴了一团墨,分外打眼。
此刻,坐在堂上的傅母正苦口婆心地劝着傅景珵:“知晗虽木讷了点,但三年下来,晨昏请安一日未曾空过,八字也和咱家和,你说说你到底为什么一定要休妻另娶?”
傅景珵语气冷漠地开口。
“沈氏是木讷也好,贤惠也罢,都与我无关。我不爱她,所以才要休她。”
沈知晗呼吸一顿。
傅景珵从西点军校留学归来,对她这类没出过国的“旧时代”女性向来看不上。
成亲这三年,除了在床上,两人一天甚至说不上十句话。
沈知晗垂下眼,毕恭毕敬地朝傅母问好:“母亲,我回来了。”
傅母余怒未消,见了沈知晗后问出的话也似乎带着怒气:“你母亲的丧事办好了?”
此话一出,跪着的傅景珵一顿,抬头看向沈知晗问道:“你母亲去世了?怎么没和我说。”
沈知晗平静地看向他:“那日我找了你三次,都被你拒了。”
傅景珵眉头一蹙,不说话了。
傅母随手拿过桌边的茶盏便欲砸向傅景珵,可到了空中,又舍不得,干脆砸向沈知晗的方向。
茶盏碎片滑过沈知晗的脸庞,瞬间便划出一条血痕。
沈知晗立即跪在地上,她懂傅母想要她说什么,便顺从地说道:“少帅可是三书六聘明媒正娶的我,现在都不作数了吗?”
傅景珵沉默了片刻,便说:“我们结的是旧式婚礼,我不认。”
沈知晗一愣,心口处好像被双手猛地掐住。
半响才从喉间挤出第二句话:“可我们已做了三年夫妻……”
“够了!”
傅景珵赫然从地上站起,不耐地俯视着沈知晗道。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封建的女人。我追求的是自由恋爱,像你这样的人,怕是连自由二字都不会写吧!”
说完,傅景珵转身就走,只留给沈知晗一个冷漠至极的背影。
沈知晗怔怔地望着傅景珵,手心被攥得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