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等着吧,这炸鸡要想好吃,这外皮须得酥脆,里面的肉却要鲜嫩多汁,酱汁已经叫厨娘去调了,不过这肉已经腌制过了,即便是空口吃,应该也非常得宜。”
……这说得,但凡能跟鲜嫩多汁扯上关系的菜,五爷都是受不得诱惑的。
所以炸鸡一出锅,他就忍不住来了一块。
烫,无与伦比的烫,但齿尖微微一咬合,就是酥香裹着油香,等咬开表皮的面衣,里面丰沛的肉香就迸发了出来,裹着咸香鲜嫩的鸡肉,一软一脆,交织出难以言喻的曼妙口感。
“……虽然熟了,但还得复炸一次呢。”
黎望也就炸了两锅就觉得厌了,便将长箸移交给了厨娘,自己则倒了一杯蜜橘茶,就着茶吃上了炸鸡。
不知几时,外头的素雪又飘了起来,纷纷扬扬的,比晨间的雪还要大上两分。
像是这种时候,百姓们多不愿意出门,估计开封府也挺省事的,以五爷的性子,恐怕吃完之后,还得去找展昭吃酒,便叫厨娘多备一些,等下叫五爷带上离开。
“知我者,知常也,我可不会同你客气,这炸鸡味道确实不错,配酒吃就更得宜了。”五爷翘着二郎腿,一边吃着酒道。
“哦对了,小晴儿还没回来啊?”
别说,黎晴还挺招人惦记的,白某人嘴上说着嫌弃,每次来却都会问起,黎望忍不住调侃道:“怎么,五爷是想收徒开宗立派了?”
“你这张嘴,不调侃别人会死吗?”他就奇了怪了,怎么这人就能变着法的刺人呢,“要不是五爷脾气好,早一刀砍了你了!”
……你白五爷还脾气好啊,那天底下恐怕就没有脾气坏的人了。
*
开封府距离黎府并不远,五爷的轻功又很好,所以他带着新鲜出锅的炸鸡赶到开封府时,炸鸡还是又热又脆的。
这个时间点,又是大雪纷飞的时候,已经临近天黑,即便是开封府,也能有个空闲的时候。
五爷到的时候,包公难得有兴致在同公孙先生、展护卫吃酒,这炸鸡送过来,刚刚好又多了一盘菜。
“知常的手艺啊,那本府可要多用一些。”
公孙先生闻言,也道:“大人说的是,知常的手艺,可不是常常能吃到的。”即便是巽羽楼,以开封府的忙碌程度,基本也告别排队吃饭了。
这个时候,展昭就默不作声了,毕竟作为黎兄的好友,他只要有空,都能去巽羽楼三楼搓一顿,什么甜的咸的辣的酸的,他都尝过。
等陪包公和公孙先生吃了几杯酒,展昭才跟五爷去后面的陪厅吃酒。
这里可没有暖炉,不过对于身带内力的江湖人而言,就是打开了门吹冷风,都是不怎么冷的。
“你方才从黎兄那边过来,他的病可好些了?”
“他都有精力鼓捣这些吃食了,你说他好没好全?”五爷说罢,又道,“只是普通的发热,我方才探过他的脉,已是没事了。”
“如此就好,这会儿已到寒冬,黎兄若要出门,你就劝劝他。”
五爷正吃酒吃到兴头上,闻言就指指自己:“我劝他?他主意那么大,若真想出门,谁能拦得住他啊。”
展昭:……倒也是。
于是两人默契地举杯喝酒,连喝三杯,展昭才开口道:“通许县李县令,已经自述其罪,递了折子上中书省。”
最近一直都在追查单柏芳的下落,五爷还真忘了通许县的事情,现下听展昭提起,楞了一下,才道:“那……也挺好的,至少不会落得太被动。”
反正一般来说,黎知常出的主意,都不会太差。
“不过他这么做,包大人有没有说什么?”
展昭闻言,摇了摇头道:“这是合情合理之事,大人当然不会多说什么。”
甚至,因为李县令的上书,直接免去了因这案判罚的争端,临近年关,官家也不想朝堂多生事端,难怪黎兄会说此举,上书一事,于李县令有百利而无一害。
“所以只要等蜀中消息传来,这案子就结束了吧?”
“嗯。”展昭吃了三块炸鸡,才腾出空来说话,“这案子本身就不复杂,后续只要走流程就够了。”
只是李城南卸任通许县令一职,职位一时半刻找不到人接手,所以开封府需要多看顾一些。
白玉堂听罢,也算是放下了一桩心事,却忽然发问:“那朱丽儿呢,她现在何处?”
“应该还在通许县吧,毕竟她父亲的案子还没判罚,还需要等待一段时间。”展昭说完,有些好奇道,“五爷你问这个做什么?还是,黎兄托你问的?”
说起这个,黎兄替朱丽儿赎身的钱还在开封府,等下倒是可以直接叫五爷转交给黎兄。
“他哪里会问一个女子的下落,当然是五爷想知道啊。”白玉堂拿展昭当交心的朋友,自然也不会隐瞒单柏芳被杀的消息。
“什么?单柏芳死了?还是邓车出的手?”展昭惊得直接站了起来,“他的尸身,现在何处?”
“应该,是在祥符县县衙吧,我是在靠近祥符县的一处荒僻古宅找到他的,你总不好叫五爷把尸身扛回来吧?”五爷看单柏芳都来气,能找人去祥符县衙报信收尸,已经是仁至义尽的事情了。
“你等一下,我立刻派人去祥符县。”
展昭说完,急匆匆就去找人,等他回来,才忍不住问更多的细节。
白玉堂干脆把黎知常替他分析的纸拿出来,随后囫囵说了一边,才道:“就这些了,其他还需要去调查,我只是在想,朱丽儿既然是朱耿白的独女,或许她身上会有线索。”
“放心,我方才已经派人去通许县他保护朱丽儿,况且十年前,她才五六岁,若她真的知道什么,绝不可能流落去念奴娇。”
说的也对,黎知常既然没提朱丽儿,应该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
展昭却已经陷入了沉思,神手大圣邓车现身汴京城,还用独门绝技铁弹弓杀死了单柏芳,这到底是意外,还是故意为之?
若是前者,也很古怪,而若是后者,那必然是来者不善了。
“你确定,你没有看错吗?当真是邓车的铁弹弓?”
五爷这话就不服了,当即提高了声音道:“你这是不相信我?五爷纵横江湖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会认错这个?”
反正,两人绕来绕去,最后还是决定先按照黎兄给的思路去查。
这边厢两人继续吃酒,那头黎江平也终于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家,一回家就闻到一股食物霸道的香气,他都不想,便知是闲在家里没事的大儿子又鼓捣东西吃了。
“爹,你回来啦。”
黎江平将沾了风雪粒子的大氅脱下递给下人,这才洗漱吃饭,等吃完饭,便提溜着大儿子去了书房。
“说罢,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就知道你小子去通许县,必然是要出点事的。”
这不今日,他就看到了通许县令李城南的折子。
李城南此人,文墨天赋是不错,写的折子也是由情入理,他看完,都觉得李城南这份折子写得,很有几分火候。
但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大儿子刚去过一趟通许县的原因,他总觉得这份折子隐隐约约有点儿黎知常的手笔。
既是怀疑,那必是要问一问的,毕竟大儿子能闯祸这事儿,他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
“爹,冤枉啊!这可真是千古奇冤,你看外头的天,都飞雪了!”
“飞雪怎么了,大冬天的不飞雪才奇怪呢,你少打岔,通许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哦,差点儿忘了,窦娥冤那事儿是元朝关汉卿写的,他爹能理解这个梗,才叫出大事了。
黎望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他明明是做好事,怎么每次都被老头子逮了个正着呢。
就很气。
第239章
黄金
今日是腊八,明明昨日大雪纷飞,今日竟又艳阳高照起来。
这银装素裹的汴京城被耀眼的阳光一照,立刻变得璀璨夺目起来,加上是腊八,内城街道的积雪也早已被清扫干净,街上也多了不少百姓。
南星今日一大早,就出门去了巽羽楼,毕竟腊八施腊八粥几乎是汴京城大酒楼酒肆的传统,即便是食客不提,他们也会安排的。
“南掌柜,早啊,今日怎么来得这么晚?路上耽搁了吗?”
相熟的食客现在见南星,打招呼都非常自如,只是南星抬头看了看天,忍不住道:“……晚吗?今日,还比昨日早了一炷香的时间哩。”
甚至刚刚出门的时候,少爷还叫他再晚些出门呢。
“今日,怎可与昨日相提并论!”食客据理力争道,“昨日大雪纷飞,就是猫儿都不出门,今日可是腊八,腊八一过就是年了,过年你们巽羽楼都不积极,岂不是耍我们大伙呢?”
这话南星可不敢接,当即道:“各位客官,可饶了我吧,今日巽羽楼有免费的腊八粥领取,一人一份,每个人领完都能去一楼大堂中央的幸运木盒里抽取签王,人人有份,先到先得,只要抽取签王,就能获得巽羽楼下季度点菜权!”
豁!这么突然?!
虽然大家伙儿都在催,但以巽羽楼的尿性,恐怕得等到除夕夜或者下一个新菜出来之前搞活动,谁知道腊八就这么悄么么上了!
但话又说回来,今日这早,是赶对了啊。
“那还不赶紧的开门!爷已经准备好了!”
“是啊是啊,南掌柜,你们的粥什么时候领啊,怎么个章程,赶紧说话呀。”
“签王是爷的,谁也不许跟爷抢!”
南星:……里面一千根竹签,一百根半价券,十根免单,只有一根签王,按少爷的话讲,那就是千里挑一,这些人的自我感觉,怎么这么好?
当然这话,他是绝不敢说出口的,南星进了门,忙招呼跑堂和帮工动作起来,没一会儿外头就架起了烧粥的炉子,而大堂的正中央,也立起了一个叫做“抽签处”的地方。
“各位客官,这是领取腊八粥的餐券,每人一张,不能重复领取,吃完之后,可以凭碗去抽签处抽签王,看运气的事,就图个乐呵,祝各位客官腊八快乐。”
巽羽楼出菜品,抠归抠,但办事搞活动确实从不含糊,这次也没有食客说要看看签王再抽签之类的话,反正……拼运气的时候到了!
“大家伙儿,记住千万别让晏四公子进门!”
“对对对,你不提我差点儿忘了,他都已经抽中过一次了,不能再让他抽第二次了!”
“你们有谁去通知过白五爷吗?”
“五爷消息灵通,再说他是巽羽楼东家的朋友,应该早就知道了吧。”
“也对,咱们还是操心签王花落谁家吧。”
“……”
刚刚路过才得知消息的五爷:……淦,黎知常这人搞活动还真的非常公平呢,昨天还一起吃炸鸡呢,居然保密工作做得这么好,防谁呢?!
于是南星刚有个空闲的时间呢,就对上了五爷冒着火光的双眼。
“五爷,你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了?”
白玉堂学着朋友的模样,阴阳怪气道:“你说,还有谁?你这签王的活动,什么决定的?”
“今早啊,今日早上起来,少爷说初雪之后,必有吉兆,吃个早饭的功夫,就说今日腊八,刚好把这活动提上议程。”原本南星是准备小年或者除夕前夜做这个活动的,但想想也是,若真到过年的时候,也没多少人会出门吃饭了。
白玉堂:……好家伙,不愧是你黎知常,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是拍脑门就决定了?!
“他人呢?还没来巽羽楼?”
南星摇了摇头,道:“夫人说让少爷没事少出门,估计今日,少爷不会来巽羽楼了。”
……黎知常,是这么听话的人吗?
五爷心中存疑,但并不妨碍他洗了个手,然后快乐地取了个号等领腊八粥,毕竟是巽羽楼出品的粥,即便是甜腻腻的粥,他也是可以接受的。
这会儿时间尚早,还没到用午饭的时辰,五爷跟南星打了个招呼出门,就看到了不得其门而入晏四。
“噢哟,这不是咱们汴京城鼎鼎有名的晏四公子嘛,怎么不进去坐坐啊?”
这可就是明知故问了,晏四上次抽中签王,一意孤行点了闺女爱吃的八宝饭,虽然畅销汴京城,但他还是犯了众怒。
今日可是抽签王的大日子,晏四公子显然是进不得巽羽楼这门槛了。
“五爷,很好笑吗?”
白玉堂当即稳稳点了点头:“当然好笑啊,反正你也进不去,陪五爷逛逛街呗,听说今日大相国寺那边,摆了不少有趣的摊子,去不去?”
晏崇让看了看今日门槛都要被踏平的巽羽楼,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表情:“你说,今日我又不可能再次抽中,怎么这些人防我,就跟防贼似的?”
置于吗!有必要吗!他运气好,难道是他的错吗?!
居然这么对他,简直太伤心了。
“那你进门之前,向他们保证不参与抽签,他们必然就放你进去了。”
晏崇让当即摇头道他:“那不行,今日还很长呢,总不可能这签王一下就被抽出来了,等到晚些时候,说不定还有机会呢。”
八宝饭这么好吃,为什么不能持续卖两个季度呢,晏崇让觉得可以有。
大相国寺,是皇家寺庙,香火一向非常好,今日又是腊八,上香祈福的人非常多,上到王公贵族,下到贩夫走卒,都是一视同仁的。
故而每到节日,这边摆摊的人就格外得多,甚至还有江湖人摆摊耍把式挣路费的,白玉堂也是听江湖同僚提起,才决定来凑凑热闹的。
“今日,你怎么不跟黎兄一起出来逛?”
“你怎么这么问?他那个病弱身体,这个天出来,是找药喝吧?”五爷非常不理解地开口。
晏四一听,也对,不过还是道:“可前些日子,你们不是还去通许县了嘛,同样也是数九寒天的。”
通许县那案子,就挺糟心的,五爷不耐烦提,见前面有热闹看,便拉着晏崇让去前头凑热闹。
谁知道因为走得急,撞到了人,五爷刚要道歉,却发现自己撞到的是开封府的公孙先生。
“无妨无妨,今日人多,白少侠和晏公子这是要去哪儿啊?”
公孙先生为人和善,今日又是书生打扮,看着儒雅极了,白玉堂见对方不在意,当即道:“随处走走,等下去巽羽楼抽签王,公孙先生今日怎么得空出来?”居然还是一个人,他还以为公孙先生和包大人从来不分开的呢。
“今日得空,便出来看看字画。”公孙先生没什么其他的爱好,唯独喜欢书画,这些书画摊的老板,几乎各个认识他。
“那展昭呢,他今日有空吗?”
公孙先生闻言,笑着道:“下午应该是有空的,怎么,你又要找他吃酒?”
开封府所有人都知道,白五爷提起展护卫,那十有八九就是要找人吃酒的,剩下的那一次,就是找人比斗。
“今日吃什么酒啊,当然是去巽羽楼抽签王,公孙先生有兴趣去瞧瞧吗?”
公孙先生闻言,便道:“早就听闻巽羽楼菜品独到美味,今日老朽倒是能一饱口福了。”虽然也吃过几次知常做的菜,但去巽羽楼店里,却当真是第一次。
“不过,得等老朽逛完这圈摊子。”
公孙先生手指所向,那叫一个人来人往,摩肩接踵,这全部逛完,怎么的也得午后了,白玉堂刚要拉着晏四离开,却听得前面发出了哄闹声。
“这是,出什么事了吗?”
白玉堂话音刚落下,公孙先生已经走了过去,正好有个相熟的书画摊摊主,便听得此人道:“公孙先生,您可真是好长一段时间没来了,今日看画吗?有王羲之的字,新到的,要不要看看?”
“……真迹?”
“您是行家,我也不瞒你,是后人描摹之作,但也算得上精品了,若您诚心要,二十两银子,我给您直接包起来。”
二十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啊。
公孙先生虽然嘴上没说,但眼神已经透露无疑了。
摊主就不依了,当即道:“小店可是诚信买卖,那里人最多的地方,那才叫做狮子大开口的离谱呢。”
白玉堂刚到,就听到这话,便问:“怎么个离谱法吗?”
老板见公孙先生没制止,便知这是认识的,便道:“这街上,卖身葬母葬父的多了去了,要价十两那都是敢开口的,就前面那对姐弟,拿了幅一文不值的画,居然狮子大开口,直接说要二十多两,还有零有整,你说离谱不离谱?”
五爷却道:“还以为是什么离谱事呢,二十两银子与人行善,却也不贵啊。”
老板闻言,便一脸你这后生还年轻的表情:“谁跟你说是二十两银子的,那可是黄金,二十两黄金买一幅一文不值的画,后生你觉得还不离谱吗?”
五爷:……好家伙,现在的骗子,已经明目张胆到直接开口抢钱的程度了吗?
第240章
抽签
二十两黄金,买一幅一文不值的画,这得是脑子进了多大的水才会买下这幅画啊。
公孙先生也是满脸惊愕:“摊主,你没有说错吧,这就是名家真迹,也卖不了这价钱吧?”
二十两黄金,整整两百两银子,普通家庭二十年都花不了这个钱。
“公孙先生你是懂行之人,我怎么可能会用这种事来骗你?”就是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骗开封府的公孙先生啊,“她就是卖二十一两三钱七分黄金,您若是不信,上前瞧瞧去便是了。”
嚯,这画要是卖出去,都能去地方上置办个大宅子了。
“事出有异,必然有因,既是如此,老朽便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