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先生看到名单,立刻心领神会:“大人是想叫下官,去探探林府的底?”
“例行公事罢了,公孙先生可明白?”
公孙先生明白了,要试探,但试探得不能太明显,加上那方文乃是林书善的结拜兄弟,他刚好可以以此卖一个好,拉近和林书善的关系。
“下官明白,这便出发去林府。”
第250章
受伤
方文此刻,却是在林府跟林书善解释昨日为何会被带往开封府的缘由。
他掐头去尾,隐去了吴家的事情,只说自己想学义兄行善,却反被一对母女骗钱,幸好开封府的展护卫及时出现,才免去了他银钱被骗。
方文实在不太会骗人,林书善又是极熟悉他性格的人,他这一番说辞,可骗不到人。
但林书善却并没有戳破,反倒体贴道:“所以,你跟我要三十两黄金,就是为了帮她们?”
“是,不过现下,已经不需要了,兄长可要收回?”
林书善当即摆手道:“你我兄弟之间,你又不是胡乱挥霍之人,收什么收,给你了便是你的,你难得来一次,去看看平川吧。”
方文见大哥信了,当即松了口气道:“那大哥你忙,我就不打扰你了。”
说完,就去了后院找平川,可问过下人后,却发现平川并不在家。
“平川人呢?”
“少爷今日一大早,就急匆匆出门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方老爷是有急事找少爷吗?要不,小的派人出去找找?”
方文当即摆手道:“无妨,并没有什么急事,只是这么大冷的天都早早出门,等他回来,叫他多喝碗姜汤吧。”
林平川是方文看着长大的,虽不是自己亲生,却跟自己孩子一模一样,方文也没有成亲,甚至都懒得做营生,就靠着义兄接济,等了一会儿平川都没回家,便准备回家去。
却未想到,走到门口,居然碰上了开封府的公孙先生。
“草民拜见公孙先生,不知先生……”
“方老爷不必害怕,本官此来,并非为了那吴家的事,而是另有要事,恕本官失陪。”
公孙先生也没想到会这么巧,能在林府门口遇上方文,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这方文看到他出现在林府门口,有种特别警惕和慌张的感觉。
为什么呢?是怕他告诉林书善,他和吴玉贞之间的瓜葛吗?
说来,林书善这般的人物,怎么会和寂寂无名的方文成异姓兄弟,方文若真是赵季堂,那么林书善到底知不知道方文从前的事情呢?
公孙先生跟着下人往里走,终于在花厅见到了林书善。
林书善一见公孙先生,便是满脸愧疚,脸上的歉意都快化为实质了:“公孙先生,老夫真是愧对包大人的信任啊。”
公孙先生见此,当即道:“这是怎么了?莫慌,起来说话。”
“公孙先生有所不知,就算你不来,我也得去开封府报案啊。”公孙先生这才发现,林书善手里带着条大氅,显然是一幅要出门的架势。
“报案?林员外何出此言啊?”
“实不相瞒,前几日包大人特批了十张通关文书与我去江南采买粮食,回来后暂搁书房,谁知道今日一看,竟少了一张,这要是被歹人拿了去,岂不是要出大事了!”
公孙先生闻言,当即一讶:“什么?竟有此事?那还有劳林员外,随我去趟开封府吧。”
……这可真是,试探都没试探呢,人自己就全说了,先不说林员外到底是不是贼喊捉贼,但开封府没有证据,只能按章程办事。
等林书善报完失窃案后,开封府便放了他离开。
“公孙先生,你觉得林书善口中的话,能信几分?”
开封府批复给林家的十张通关文书丢失了一张,没过两天,就出现在了中牟县且被用来走私卤石,若不是盘查严谨,说不定就被蒙混了过去。
公孙先生闻言,非常犀利道:“这贼还挺刁钻,偷通关文书只偷一张,还能顺利送到中牟县使用,可他,又是如何知晓林书善有通关文书的呢?”
只偷一张,说不定是为了掩饰文书被偷窃过,但官府发放的文书,从不会多发,林书善不可能连九张文书和十张文书都数不清,既然都会被发现,为何不多偷几张?
“你所说,正是本府忧虑的。”包公说罢,便坐下道,“不过此事还须得等展护卫将犯人秦三带到开封府审理后,再做断言。”
展昭办事,包公是一万个放心的,他说要连夜审理,那么展昭必然会连夜带人入京,可包公等至深夜,都没有等到展昭,心里忽然起了担忧。
“夜深了,明日还有公务,大人早些睡吧。”
“无妨,公孙先生且先去睡吧,展护卫还未到,本府睡不着。”
公孙先生便劝他:“展护卫武功高强,江湖上少有人能敌,许是出了岔子,这才深夜未归。”
展昭的武功自然不必担忧,就怕双拳难敌四手啊。
及至天边晨光熹微,包公和公孙先生都困到睡着了,外头才传来张龙高声喊人的声音:“来人!快扶一下展护卫!”
两人听到声音惊醒,出去才知道,展护卫负伤归来,伤虽然不重,却叫那偷运卤石的犯人秦三被灭了口。
“属下失职,请大人责罚。”
“这个先不忙,你去中牟县,到底发生了什么,从头说起。”
展昭便说自己领命就带了两个人从西水门出发,一直到中牟县交接了犯人秦三,都没有出事。就是在回京途中,天色昏暗之时,出现了劫道的匪寇。
“你确定,真是匪寇?”
“不是,来人武功并不是野路子出身,且非常熟悉京郊的环境,秦三是被毒杀的,属下一时不查,等反应过来时,已是来不及了。”
展昭伤在左臂,是为了救人才受的伤,秦三死后,他带人搜查了方圆一公里的地界,却不见刺客踪迹。
未免大人担忧,他才急急往京城赶来。
“若再遇上那刺客,展护卫你可能认得他?”
展昭闻言,当即道:“属下伤了他的左腿,剑入骨肉,绝不是能立刻好的伤。”
包公听此,当即命人张贴通缉令,着重提了犯人左腿有剑伤,城中药店若有人来买伤药,须留下姓名地址,以便排查。
“展护卫你也辛苦了,好好养伤,不必自责。”
虽没睡多久,但包公和公孙先生迅速投入到了公务之中,算算时间,若是派去鲁地的人脚程快,今日也能把吴家旧案的消息送过来了。
五爷就是这个时候,来开封府探望吴玉贞的。
其实,他本该昨日就来的,但出了黎府的门,江湖上的朋友忽然送来消息,说是在中牟县附近看到了邓车的踪迹。
这五爷听了,哪里能待得住嘛,反正吴玉贞就一直在开封府,他当然是直奔邓车而去。
谁知道还是去得晚了,别说是邓车的身影了,就是连邓车用的弹弓铁蛋子,都没见着一个,可把五爷气坏了。
索性他直接就在中牟县住了一夜,今日上午才赶回京城的。
谁知道这一进开封府,展昭倒是先给了他一个惊喜。
“展昭受伤了?谁干的?江湖上哪号人物啊?”
五爷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一直觉得展昭和他的武功,就是在伯仲之间,这展昭都不敌,难不成是北侠欧阳春也来了京城?
“此事说来话长,五爷还是自己去问展护卫吧。”
展昭按理说应该在休息,但差事办砸了,他哪里睡得着,这会儿正在复盘昨夜的情况,见五爷进来,忙将受伤的左臂掩好。
“藏什么藏,都瞧见了,你怎么弄成这幅样子?”
听展昭说完,五爷却是坐不住了:“你昨天晚上,也在中牟县?能伤你这么深,难道你碰上了神手大圣邓车?”
“邓车?”展昭回忆一番,也不太肯定,“他虽是使刀,却不用弹弓,而且招式也不是独门的武艺。”
“但能从你手上杀人,还能全身而退,这绝对是江湖上的高手才能办到的事情。”五爷越想越对头,当即道,“我昨天收到消息,邓车在中牟县现身,你既然伤了他,那他就更好找了。”
展昭却没有五爷那么乐观,通关文书加上卤石,若真是有人在私铸黄金,如果数目巨大,恐怕所图甚大,秦三一死,消息就断了。
都怪他,若是再小心谨慎一些,秦三就不会死了。
“说起来,那秦三所中之毒,是什么?”
“这个,还有待仵作查验,他的尸身我带回来了,五爷若有兴趣,可去瞧瞧。”
看死人有什么意思,五爷不耐烦去,他只对抓住邓车感兴趣,这临近年关,他已经在信里跟哥哥们拍了胸脯,若是抓不到,他可没脸回家。
“不行,我得再去找找人!你好好养伤,放心,五爷必定替你报仇!”
五爷信誓旦旦地说完,便提着刀离开,幸好啊,刚走出前院,就想起了来开封府的初衷,他是来开封府探望吴玉贞的啊。
“五爷你要见吴玉贞?为何?”
“不能见吗?听闻她是剑雨飞花的传人,五爷想问问她剑雨飞花的厉害。”
……这倒是很符合五爷的性格,狱卒请示过上头后,便放五爷进去看人了。
吴玉贞看不见,坐牢的日子,就跟苦熬没什么区别,她以为除了一双儿女之外,不会再有人来探她,却没想到……来了个陷空岛的锦毛鼠白玉堂。
“白五爷大名如雷贯耳,只是与我一介瞎眼老妇,有何关系?”
白玉堂就抱着剑道:“是没什么关系,不过五爷最好打不平,若你告诉我吴家的事,我就救你出去,如何?”
第251章
说服
吴玉贞又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姑娘,怎么可能三言两语就被五爷说服,甚至此处乃是开封府的牢房,隔墙有耳,开封府的听壁术可是很有名的。
于是她道:“白五爷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吴家的冤仇,与你无关,更与开封府无关,还请白五爷莫要多管闲事。”
吴玉贞说这话时,脸上无悲无喜,但若是五爷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她的双手紧紧捏着,可见她并不是全无心动的。
毕竟来人若真是行事无忌的陷空岛锦毛鼠,旁的人不敢劫狱,但白五爷绝对敢,即便是有南侠展昭在场,只要配合得当,未尝不能脱困。
可她不敢赌,一是因为一双儿女还在为她奔走,她怕逃狱后,会祸及儿女,二来,她绝不可能会轻信一个陌生人。
开封府关不了她多久,赵季堂必会死在她的手上,她只要再耐心一些,就能替吴家上上下下报仇雪恨了。
“吴夫人何必说得这般坚决,再说,开封府查到吴家之事,不过是时间问题,如今你跟我说,说不定我能替你拦住你的仇人逃跑呢。”
吴玉贞却笑笑道:“他不会走的,开封府也不会让他走的。”
……这女人,当真是油盐不进。
五爷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于是便道:“既是如此,五爷就开门见山了,听闻你是剑雨飞花的传人,我想看看当年江湖盛赞的剑法到底是如何的风光,可你如今被仇恨围困,剑法恐怕是使不出来的,若五爷帮你,可否一见?”
吴玉贞一愣,她没想到,白五爷居然是冲着剑雨飞花来的。
“江湖盛传,陷空岛白五爷习刀,你要看剑法做什么?”
白玉堂闻言,张口就来:“江湖人都知道,我与御猫展昭势同水火,他却是习剑的,我要同他比斗,自然是要知己知彼,才能出招应对,你若不愿意就算了。”
他这副轻慢的态度,反倒叫吴玉贞信了他三分。
但她显然还有些犹豫,便问:“你真是陷空岛的锦毛鼠白玉堂?”
“……信不信由你,不过听说你有个小儿子,四处为他求医,五爷倒是认识国手叶青士,或可替你引荐一番。”
五爷将全部的筹码抛出,吴玉贞闻言,已是激动地站了起来。
“你当真认识叶神医?”
“自然认得,叶青士如今潜心著书,若非熟人引荐,普通人绝找不到,五爷有一挚友,乃与叶老先生是莫逆之交,五爷若开口,起码有八成把握可以求得老先生出手。”这话,五爷说得底气十足,他已经按照黎知常的法子说完,倘若吴玉贞还不愿意,那他就去抓邓车,顺便也能替展昭报个仇。
八成,吴玉贞决定赌了,风儿的病已经不能再拖了,女儿中怡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若风儿还像现在这般,岂不是要拖累女儿后半生。
上一辈的仇恨,由她来结束,中怡和风儿应该有更美好的人生。
“好,希望白五爷说话算话,否则我就算是做鬼,也要吊死在你们陷空岛门口!”
……倒也不必千里跋涉去陷空岛上吊。
吴玉贞是个果决的性子,她从前犹犹豫豫,扭扭捏捏,以至于落到如今这幅下场,从火场死里逃生之后,她就明白,人做了决定,就不要给自己任何回头的可能。
于是,五爷……听了一个相当狗血、且以他的脑回路完全无法理解的江湖门派传承故事。
怎么说呢,就很离谱。
白玉堂甚至觉得,以开封府都是正常人的逻辑思维,恐怕就是亲自去青州北海郡调查,都不可能查到十年前的真相。
可是,这……他娘的也太莫名其妙了吧,反正五爷完全无法理解,于是,他决定找个人分享这个故事。
考虑到各种各样的因素,很显然,黎知常成为了不二人选。
黎倒霉蛋:……
“五爷,这种故事,真的不值得你特意来告诉小生,小生对什么江湖三角恋不太感兴趣的。”黎望觉得自己很有必要纠正五爷什么都想分享给他的习惯。
“……你总结得非常到位。”
半晌,五爷蹦出了这么一句话。
怎么说呢,吴家这事儿吧,脱离江湖门派的时髦外壳,倒是跟话本里富商家独女婚事波澜壮阔有得一拼。
五爷听完这个故事,已经完全不好奇所谓剑雨飞花的招式了,毕竟吴承先这么古板,想来那剑招也高明不到哪里去。
“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啊!”
黎望也觉得挺让人无语的,毕竟吴承先当年也是鲁地赫赫有名的奕剑大师,却因为只有独生女儿,所以非要招赘传人入吴家。
明明三个徒弟,传哪个都没什么关系,吴玉贞与二徒弟明明两情相悦,他却非要拆散,要将女儿许配给大徒弟段平,谁劝都不听,就是一意孤行。
吴玉贞只能嫁给段平,吴中怡和吴风皆是段平的孩子。
但很显然,吴玉贞委曲求全,与她相恋的二徒弟心性却并没有那么好,他怀恨在心,等吴承先死后,终于有一日,联合了三徒弟赵季堂,给吴家来了个全员火葬场。
……就很离谱,简直是全员恶人,这位吴承先老前辈收徒,应该是去垃圾堆里刨来的,真就一个比一个不如。
就这,吴承先死后,吴母还试图叫他们三人冰释前嫌,甚至不惜将剑雨飞花堂改名为三义堂,隔着夺妻之恨,能相亲相爱才有鬼了。
“不过若说惨,还是段平最惨,他只是听从师命、传承剑法,却因此遭师门兄弟围杀,早早便没了性命。”甚至一双儿女,也被迫流落江湖,儿子还因火灾留下了旧疾,现在心智还没恢复。
黎望捡了块桌上的酸橘子软糖吃,见五爷一副不爽的模样,便将碟子往人面前推了推:“喏,请你吃糖。”
“这什么?”五爷随口丢了一块进嘴,酸酸甜甜的味道立刻在嘴里绵密地散开来,倒是滋味挺不错,“橘子味,不会是那天的酸橘子做的吧?”
“五爷好记性啊!”
……那谁能记不住啊,他长这么大,就没吃过那么酸的橘子!
“你这也称得上化腐朽为神奇了,那么酸的东西你都能做成这口感,黎知常,你干脆别读书了,专职做厨子得了。”
黎望当即满口答应道:“好啊,若五爷能替小生在我父亲面前说出来,小生就弃文从厨。”
……你这人,还挺会推卸责任,五爷才不做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
五爷一口一块,没一会儿就吃掉了小半碟,却依旧愁道:“早知道吴家的血仇是这么模样,我就不掺和了。现在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呗,吴玉贞又不需要五爷你替她报仇雪恨。”黎望打了个哈欠道。
白玉堂一想,也对:“我只需要带她小儿子去叶府看病就行了。”
既是如此,以免夜长梦多,五爷还准备去逮邓车呢,便准备下午抽空去找吴风带其去叶府看病。
“要不,你陪五爷一起去找人吧,毕竟叶府你熟啊。”再说,今日天高气朗,阳光也挺暖融融的,五爷真看不过黎某人安然晒太阳的模样。
“……不去。”
“去嘛去嘛,顺便带上你的酸橘子软糖,正好做展昭给你的粽子糖回礼了。”
什么回礼?
黎望讶异看向五爷,五爷这才一拍脑袋道:“差点儿忘记跟你说了,展昭去中牟县出公差,受了点小伤,这会儿正喝药呢,你这橘子软糖,算是做得时间刚刚好。”
黎望:……谁能伤得了展昭啊!
“五爷懒得解释,等下你见了展昭就知道了。”
白玉堂说罢,就拉起朋友往外走:“快点,咱们先去把吴风送去叶府,然后展昭也该醒了,你还能去探探病。”
这规划,还挺合理,黎望想了想,左右也无事,便顺了五爷的性子。
按照吴玉贞的描述,吴中怡应该是带着吴风安身在城郊的一个小山村里,且为了掩人耳目,院子远离村民,五爷按照吴玉贞口述的地图绕了一个圈,才算是找到了吴家的落脚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