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男子的脸是极为英俊的，英俊之余有一股不易察觉的寒气，邪气，再炽烈的阳光都冲散不掉。

    张芷怡是大大咧咧的性格，面对这样的程亦哲也不免有些紧张，她转移话题，“程公子为什么不喜欢我姐姐，她宜家宜室，被多少男人惦记着。”

    程亦哲低头折着手里的纸帕，似乎要折出个模样，“听说你有喜，恭喜，老胡宝刀不老。”

    张芷怡的谢字刚出口，程亦哲就爆胡宇的料，“你老公之前有个相好，跟了他七八年，缠老胡缠得厉害，老胡年纪不大就肾透支，有一阵阳痿了，吃了不少补药才调理回来。”

    张芷怡脸色一下变得难看，她知道他们这些公子哥，有的十几岁就开始玩女人，她没奢望胡宇跟她是初次，只是没想到，他会为那种事玩到透支。

    程亦哲似笑非笑，“他当时试过各路壮阳药，还分发过我们，但那种东西，我不需要。”

    他自带优越和神圣感，又像一剂针刺入张芷怡肌理，又尖又痛，张芷怡挪了挪屁股，面红耳赤，“你当然不需要。”

    他嗤了一声，“我不需要，你这样清楚确认？”

    张芷怡抬头看他，目光相对，她几乎窒息了。

    “我需不需要，只有我最清楚，跟老胡无关，跟你也无关。”他垂眸继续摆弄手里的东西，“同样，与你无关的人和事，你没必要多此一举，明白吗？”

    张芷怡故作镇定，僵硬的笑了下，“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张家在青州的根基，青州省三十年来的罪孽纠葛，各方势力，你父亲一清二楚。他和程亦铮是一路人，匡扶正义，铁面无私，泰途集团当年是青州省纳税大户，泰途出了纰漏，你见你父亲插手过泰途的事情吗？”

    程亦哲慢条斯理的折着白帕，马上就要看出他折出的形状，“程家和张家的渊源你听过吗？”

    男人语调温和，张芷怡反而打了个寒噤。

    “这些我父亲没跟我提过。”

    “胡太太，名利场的是是非非，你父亲比你知道深浅，不要太天真了。”他眼神带笑，“你跟老胡夫妻和睦，肚子里的贵子平安降生，是胡家跟张家都期盼的事，其他的事，没必要冒险。”

    张芷怡心惊胆跳。

    他起身，“告辞了。”

    张芷怡呼出一口气，冷汗涔涔，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肚子。

    张芷怡见识过程家两位顶级的男人。

    程亦铮杀伐果断，却是实打实的君子，在手段在明处，明处厮杀，不掩饰自己的野心。

    如果他的属性是阳，是烈，程亦哲的属性是阴，是邪。

    跟程亦哲接触，太压迫了，她再多两个脑瓜子都转不过他。

    张婉瑜从后面轻轻触碰张芷怡肩头时，张芷怡吓了一跳。

    张婉瑜，“你怎么了，脸色那样白？”

    她坐回她的座位，洁净的空盘子里有一只纸巾折成的小白兔。

    又白，又软，薄软的一层，一碰就会破。

    是程亦哲折的吗？他折兔子放在盘子里是什么意思。

    是说她是兔子吗，还是别的什么女人。

    张婉瑜问张芷怡，“你们说什么了？”

    张芷怡喝了几大口浓茶压惊，握住张婉瑜手腕，指间冰凉，“姐，你别喜欢程亦哲了，他太神秘莫测，你御不住他的。”

    第一百五十五章

    少儿不宜

    程亦铮的红旗轿车十点驶入半山腰的私人医院。

    妇科主任亲自给宋韵检查，B超单和血液检查的结果送到程亦铮手里，他表情没什么变化。

    宋韵战战兢兢，“怎么样？”

    “没怀。”

    她终于放心，但又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情，仅仅是因为有过一丝丝的期待吗？

    她期待她跟程亦铮的孩子？

    宋韵努力打消脑海里这个想法。

    妇科主任过来问：“程先生，方便说话吗？”

    程亦铮跟主任出来，主任说：“宋小姐有浅表性胃炎，呕吐与胃炎和精神压力有关，另外她宫寒，是不容易受孕的体质。”

    主任下意识望向眼前的男人，男人面色凝重。

    订婚他没出现留下她一个人，小洲的出现，小苏的死和爷爷的病，她急于查清她父亲的事，这些无形的压力压向她，折磨着她的精神。

    主任问：“她食欲怎么样？”

    “今早食欲还可以。”

    “睡眠呢？”

    “睡眠不好，容易梦魇。”

    主任推了推眼镜，“你女朋友是吧。”

    程亦铮纠正，“是未婚妻。”

    主任在键盘上敲敲打打，“用几剂中药调理吧，你未婚妻年轻好调养，宫寒和睡眠一起调理，平时有时间可以带她泡泡温泉，放松身心。”

    主任开好单子交给护士去拿药。

    程亦铮转身去通风口抽了根烟，窗外的天鹅湖泛着粼粼水光，湖边垂柳嫩芽新生，蓬勃的春景。

    他不在意宋韵能不能怀孕，但如果有孩子，他能更牢固的把她圈在身边。

    男人峥嵘拼搏十几年，某一个时刻，因为一个女人突然想要安定，将她占为己有。

    让她经受这么多波折，是他的错，顾及程家，没有早一点出手。

    程亦铮抽完一根烟出来，看见宋韵跟一个小女孩在休息区聊天，宋韵背对着他的方向。

    小女孩说：“姐姐，你心地善良又漂亮，上次在儿童医院是你输血给我的，像我们这样罕见的血型是不是平时要保护好自己，一旦流血受伤，血库血源不足，就很危险，为什么我们要有这样奇怪的血型呢，我都不敢跟别人说。”

    宋韵穿着粉色的外套，背影很温柔，“小希你不要这样想，我们不是奇怪，我们的血型很珍贵，物以稀为贵，因为罕见，所以才被称为熊猫血，熊猫可是国宝。”

    “那我也是国宝吗？”

    “不但是国宝，还是勇敢的血战士，等你长大了，会不会义务给血站捐血？为跟我们一样血型的国宝谋福利？”

    小希眼神亮了亮，“我会的。”

    姐姐说她是国宝诶，还是勇敢的血战士，小希话匣子打开，“姐姐，曾医生在儿童病房经常提起你，他好像很喜欢你的样子，他是你男朋友吗？”

    宋韵知道小希误会了，耐心解释，“我们是好朋友。”

    “那你有男朋友吗？他是不是很高大，很帅气，像童话里的王子一样。”

    “你的小脑袋瓜想什么呢，你知道什么是男朋友？”

    小希大眼睛眨呀眨的，“姐姐，你跟我讲讲呗。”

    宋韵哄小朋友，“他…个子不高，有啤酒肚，络腮胡子…”

    程亦铮大步朝她走去，走得近了，他高大的身躯在纤瘦的宋韵面前颇有压迫感。

    宋韵一愣，后面的话止住。

    男人似笑非笑，“我个子矮，还有络腮胡子？”

    宋韵掠过他干净剔透的下巴，到底有几分做贼心虚，不想自己随便哄小朋友的话被他听见。

    她故作镇定，“你个子没矮过吗，你生下来就是一米八几？”

    亏他刚才为她劳心劳肺，感情没怀孕，她一点也不失落，还跟小朋友在这里有说有笑。

    程亦铮一阵肝疼，“那啤酒肚呢，我的腹肌你没玩过？”

    宋韵脸上一热，小希瞪圆眼睛看着程亦铮。

    宋韵站起来，“当着小孩子的面，你能不能不乱讲话。”

    程亦铮低头看小朋友，“少儿不宜，找你妈妈去。”

    小希被他吓得一溜烟跑开。

    周围安静下来，两个人有一阵儿没讲话。

    他们最初在一起的岁月，他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她会偷偷打量他的身材，她眼睛很亮，想触摸他的身体还不好意思，要他握着她的手，牵引着她柔软的指腹剐蹭过他结实的腹肌。

    她碰过的地方被撩起的火，那是怎样的滋味。

    这样一想，程亦铮也没什么脾气了。

    宋韵闻到他身上的烟味儿，他在医院其实挺克制的，除非待得太久亦或心情不好，烟瘾犯了，否则不抽。

    他刚刚是被主任单独叫过去的。

    宋韵不自觉吞咽口水，直勾勾看着他，“医生跟你说什么了。”

    “你胃口不好，别节食了，好好养养脾胃，睡眠也不好，需要喝几副中药，你爱吃杨记蜜饯，回家的路上买一斤，遮一遮苦味。”

    “好。”

    “这么爽快就答应了，宋韵。”

    宋韵的手指慢慢在手侧攥紧，她痛经，看过医生，是宫寒体质，不易受孕。他们看得是妇科主任，主任可以不说她的胃，可以不说她的睡眠，但不可能不说她宫寒不易受孕的事。

    这一点，程亦铮刻意没提，是顾及她的感受。

    她跟小朋友说笑，是哄小孩子开心，但又何尝不是掩饰慌张，释放自己的压力。

    宋韵装作不知道，抬眸看着他，目光潋滟，“你为什么总是连名带姓的叫我？好像在训做错事的小朋友。”

    男人抬起她下巴，大约是灯光太亮，照得她面容也苍白，唇角下压在抑制自己的情绪。

    她逞强的样子牵扯着他心疼，“那我叫你什么。”

    他声音半哑，耀石般的黑眸映着她的轮廓，像把她吸进眼睛里一样，“叫你宝宝吗。”

    第一百五十六章

    撞

    周末，天清气朗，约了胡宇夫妇泡温泉。

    这座占据地理优势的沈家老宅改造成的温泉度假村在试营业阶段，已经开始办卡消费。

    到达温泉停车场，胡宇把车停在南边，程亦铮的红旗轿车在他旁边。

    胡宇降下车窗递给程亦铮一个文件袋，程亦铮打开来看，是泰途集团几个项目的内部资料。

    胡宇说：“泰途集团在陆日发手底下发展正迅猛那几年，以项目外包跟合作商合作抽成，泰途做标书和前期项目开发，招商引资，他前期投入小，基本在整个工程的5%，等合作商大量资金注入时，泰途工程材料出现问题，验收不过关，重建费合作商又要狠掏一笔。”

    宋韵在一旁问：“合作商里没有敢起诉泰途的吗？”

    程亦铮说：“泰途用这种方式跟合作商捆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合作商投入那么多资金，项目已经建起来，曝光泰途集团损失更大，只能甘愿认下这笔重建费用。”

    这样的手段属于阴招，空手套白狼，坐收渔利。

    既阴损，又有胆魄。

    程亦铮合上文件，想到程亦哲的招数，越发觉得这些事不可能是陆日发一人掌控，是他的后台。

    文件放在车里，程亦铮不愿宋韵想太多，回头见她拧眉，揉捏她肩膀，“胡思乱想？下次这些事不当你的面讲。”

    宋韵攥住他指尖，“你瞒我才会让我胡思乱想，知道事情的进度，我心里有底。”

    两人一起下车，程亦铮给了宋韵一张手牌，是他包下的温泉房号。

    她在一层更衣室换好泳衣，找到房号推开门就是温泉泳池，温泉池之间，有屏风隔挡，平静的水面雾气缭绕。

    宋韵解开浴袍的带子，挂在屏风上，水温刚好，一点点没过她的脚腕、膝盖，她身上的泳衣不算暴露，但她身材好，前凸后翘高级的妩媚感。

    宋韵整个身子泡在温泉中，池水轻轻荡漾在胸口，整个人舒缓下来，一道人影从相邻的温泉池里晃到她身后的屏风上，宋韵原以为6号房里没人，听见动静扭头看过去。

    水雾模糊不了他清隽毓秀的轮廓，他挺拔身躯走近，侧眸看见池水里的她，脚步停住。

    宋韵下意识将半露在水面的身子往下沉了沉，难掩惊慌，“大哥？”

    程亦哲后面跟着阿文，他递阿文一眼，“你先出去。”

    “你怎么在这里？”程亦哲问宋韵。

    这句话应该是宋韵问他，她脸上带着一点疏离，“来泡温泉。”

    “泡温泉闯进我的房间？”

    温泉灯光柔和，照得水面波光粼粼，像无数细碎的银钻晃在宋韵脸上，更映衬出她脸上的窘迫，她走错房间了？

    程亦哲似乎看出她的想法，回答她，“这是9号房间。”

    她额角的碎发潮湿，身上泡出一点淡粉，泳衣紧紧贴着她的轮廓，孤男寡女，他穿着干爽浴袍，她浑身湿透，宋韵觉得不自在。

    “把衣服穿上吧。”程亦哲脸侧向一边，冷峭的喉结上下滚了滚。

    宋韵见他背过身去，慢慢上岸，扯过屏风的浴袍披在身上，迅速打了个结。

    他问：“脚擦干了吗？”

    宋韵下意识回，“还没。”

    “把脚擦干，别摔倒。”

    宋韵坐在长椅上，慢慢擦干净脚，程亦哲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宋韵说：“大哥，你等我一下。”

    宋韵拉开门离开9号房间，回来时手里拿了一个小盒子，宋韵把小盒子递给程亦哲，“大哥，你的东西，物归原主。”

    他伫立不动，盯着那个小盒子半晌，仿佛能把它盯穿似得，他朝宋韵意味深长的吐出几个字，“我是不是应该庆幸，你还愿意叫我一声大哥？”

    他黑眸沉甸甸，里面似压了千钧重，“什么时候开始，跟大哥也要算的这么清楚了，我送给过你耳环、胸针、水晶内雕的香榭丽舍大街摆饰，怎么，现在一枚戒指都不愿意收下，非得要还给我？”

    他的视线烙印在她身上，火烧火燎的，宋韵下意识掐手指，“大哥，其实你没必要在我身上花这些心思的。”

    成年男女，爱与不爱，接受爱与不接受爱，一句话就是答案。

    她的一句话没必要，全盘否认，像空气里腾起的一株火苗，烧得人千疮百孔。

    宋韵把小盒子塞给他，他不接，宋韵想爱接不接吧，她已经表达了她的意思。她裹紧衣袍想离开，他伸手接住小盒子的同时，也挡住了她的去路。

    程亦哲迈近一步，氧气更稀薄一点，高大身躯挡在她面前，衣袍相蹭，男女身体隔着所剩无几的距离，所有的氧气被汲取挤压，宋韵撞开他，他清瘦归清瘦，身板是结实的，撞上去，硌得她肋骨生疼。

    “你就这么讨厌我？”程亦哲松开她，自嘲一笑。

    宋韵抿唇，“没有。”

    “同一个屋檐，多待一秒钟也不行吗？”

    程亦哲渐渐显露他的气场，太慑人。

    “小韵，我让你觉得不舒服了？”

    宋韵手越攥越紧，像有一根粗粗的丝线勒扯她的肌肤，“大哥。”

    “好，我接受。”

    他把小盒子装进他浴袍的兜里，从里面翻出一包烟。

    宋韵杏目圆瞪，她从不知道大哥会吸烟。

    程亦哲垂眸掩下眼里的冷厉锋芒，熟稔的点燃一根，他一口口的吸入，静默半晌。

    “之前是我不对，明天开始，我不会出现在任何一个有你的地方。”

    程亦哲转过身看着她，四目相对，属于他的气息太浓烈，侵略性太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