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清亮而突兀的快门声,响彻寂静的客厅。
“……”宋黎呼吸窒住,心跳顿地停歇。
那张小脸躲在书后,露着的眼睛一抬。
一瞬间,四目交接。
盛牧辞挑着眉梢,耐心将她瞧着,似乎是在等她自己解释,又像是要看穿当时她眼里的情绪。
回魂的那一刹那,宋黎赶在他说话前,忽地对着屏幕拨弄了两下自己额鬓的碎发,然后低头继续看书。
她平静一咳,专注地喃喃出声:“为了防止血栓再形成和复发,常用药物包括低分子肝素、利伐沙班和阿哌沙班……”
轻念着,还假模假样地抬手往上推了下眼镜。
盛牧辞没说话,不过是嘴角的笑痕深了,心照不宣。
那晚还是盛牧辞叫的餐,他们一起在家里吃的,下雨天就是有个好处,可以心安理得地蜗居。
宋黎是第一次和男人单独在家里过夜。
第一个晚上,倒是相安无事。
他们一起上楼,在她的卧室门口分别。夜晚就是能轻易引着人想入非非,那时雨声渐渐温和了,气息和心跳占据上风,也不知是他们谁的。
宋黎手握到门柄上,没往里推,眼神略有些闪躲,对他说:“。”
有短瞬的寂静,盛牧辞才淡淡笑道:“我还挺意外的,你真敢住过来。”
他懒懒散散地倚在门边的墙,过道灯的光晕一圈圈荡开,照得他的瞳仁漆黑深邃。
大约是深夜的缘故,他的嗓音又性感了。
宋黎呼吸慢慢放缓,小声说:“我自己……也没想到。”
和异性一起穿着睡衣在夜里谈心,真的是件很暧昧的事。
“我也不能在你家白吃白喝,明天你有空的话,我们可以到超市买点菜,回家我给你做饭……”
说着说着,宋黎声音越来越轻。
原本是想聊聊日常,让这别样气氛的平淡些,可话一扯上柴米油盐,就愈发不明朗了,倒像真是他们有了一个家似的。
“行啊,听你的。”盛牧辞应得轻松。
都是刚洗过澡,他短发半湿,睡袍领口有些低,那时他身上的烟草味很淡,只有水气混着沐浴露浅浅的薄荷凉,若有若无地散发出来。
宋黎没敢正眼看他,很乖地点头:“那我进去了,你也早点睡。”
“嗯,”他又往下说:“记得把门锁好。”
“……”宋黎温吞吞仰起头,满眼狐疑。
不锁好,会怎样?
被她那水润的双眸凝望着,盛牧辞倏地笑了,猝不及防走近她一步,头低下,在她耳边压着嗓:“有个事情,要和你坦白。”
宋黎长睫扇动两下,不知怎么跟着屏了息:“……什么事?”
男人额前一缕湿发的水慢慢凝聚到发梢,摇摇欲坠着,从她眼前晃落了下来。
“你放在客厅抽屉里的东西……”盛牧辞顿了顿,语调很正经,又好似隐着笑,如那滴水一般,慢悠悠地氤氲染开。
他说:“不是故意看见的。”
第29章
.
独享你
骗财骗色也认真点。
过道灯泛着暖橘的光芒,
盛牧辞特意靠近她,话还没说明白,已经能让人想到事情的不可描述。
“抽屉?”宋黎不自觉腼腆,
思忖后轻声回答:“我没在你客厅放东西。”
“不是我这儿。”盛牧辞说。
宋黎一脸认真地猜:“我家?”
他点了下头,
但宋黎完全忘记,
她都要一周没住自己家了:“糖?还是什么?”
抽屉里确实有很多糖,
可如果只是糖,有必要这么难以言喻吗?
盛牧辞笑,
她的眼神纯真又茫然,
他都快舍不得欺负了,深深看她一眼,
故作沉吟地提醒:“粉色的。”
宋黎愣了愣,
心忽地一悸。
就在她记忆即将破窗的前一瞬,
盛牧辞头又低了低,
呼吸的热度彻底淌过她耳侧,声音小得像是在讲私房话。
他说,那玩意儿有两只兔耳朵。
“……”
这要还想不起来是不可能的,听不出他是指那只兔子状的成人小玩具也是不可能的。
宋黎脑中轰一声,
心率幅度骤地凌乱,
短暂恍神后,当时她第一反应就是恼羞成怒,
用力推了他一把。
“你怎么能偷看女生的隐私呢!”
盛牧辞一点抵抗的意思都没有,
轻易就被她推得一踉跄,靠在了墙壁。
看她的眼睛里有笑,
还挺无辜:“讲点道理啊妹妹,你让我帮忙拿书。”
而且那东西还有说明书,想不知道都难。
“你……”
宋黎欲言又止,
不能思考了,双颊跟开水煮沸了似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
还有比情.趣用品被男人看见更死亡的事吗?!可这事算起来,错的还真不是他。
宋黎的睡裙是藕色翻领,长发松散捆在脑后,能看到雪颈到双耳都是一片通红,尤其是耳垂,滴血似的,应该很烫。
模样可可怜怜的,还是不捉弄她了。
盛牧辞唇边笑意犹在,轻拍一下她头,回身向自己卧室:“去睡吧。”
若无其事得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们的房间就在彼此隔壁,盛牧辞开门进去,身影消失在门口的那个瞬间,宋黎抽回神识,蓦地上前。
“那、那不是我的……”宋黎三两步跟上他,着急自证清白,也没留神自己就这么进了他屋。
盛牧辞抬手刚要开灯,她却抢先一步挤到他面前,卧室黑着,只有廊道掠进的一些浮光。
四下幽暗,宋黎郑重其事地扬起脸看他:“朋友送的,和我没关系。”
盛牧辞没想到她会追过来,手收回,懒洋洋环抱身前:“你还有这么体恤人的朋友?”
“你不相信?”
他笑而不答,背着光,面容沉在暗处。
宋黎足够羞耻了,忙着解释却说不清,差点要急哭:“是真的,还是新的,我都没用过。”
都放过她了还自己送上门,他怎么忍得住不逗她呢。
盛牧辞故意问:“还没用过?”
“嗯。”昏暗里她一双眼很盈亮。
他轻笑,也跟着一本正经:“好,我知道了。”
===第52节===
宋黎头脑发热,为什么又聊到用没用过这话题,她已经没多余心思去想,他的语气太诡异,“知道了”三个字实在引人遐想。
仿佛完整的话是,我知道以后该怎么做了。
宋黎脸皮薄,臊得面红耳热,硬撑着最后的尊严:“你什么意思,还是不信对不对?”
她只到他肩的高度,看他时下巴得仰得老高,不卑不亢又分明娇憨,可爱得不行。
盛牧辞瞧着她,似乎很有闲聊的兴致。
“意思是……”他拖腔带调,手探到她颈后,触亮灯的开关。
宋黎下意识躲了躲他伸过来的手臂,忽然吊灯乍亮,宽敞空间里的黑暗消散,墙柜色调灰白,枕被是简约低调的雾霾蓝,尾凳上随手扔着三两件黑色衣裤。
一间属于男人的卧室出现眼前。
盛牧辞拉住睡袍腰带往外扯,不紧不慢继续说:“我要睡了。”
宋黎心一慌:“你不要现在脱!”
他只是笑,动作不停,往床边走去:“纯情的宋医生,不会连男人的身体都没见过吧?”
宋黎忙捂住眼。
他声音渐远,她才很小心地透过指缝去看。
盛牧辞睡袍丢在床尾凳,人已经躺进了被子里,靠着靠枕,裸露在外的肩臂肌理利落而带劲,不经意间都是勾人。
“还不回去,是想留我这儿睡?”盛牧辞闲倚床头,刻意扫了眼床:“大是够大。”
“……”他就是个道貌岸然的禽兽!
他倒是怡然自得:“留不留门都帮我带上,别让十四看笑话。”
宋黎看向身后,才发现十四不知何时蹲在了门口,摇着尾巴像是在等她。
一身清白跳进黄河都濯不清了。
宋黎气急败坏地瞪他一眼,扭头走,某人在背后叫了她一声,宋黎充耳不闻,就是不帮他关门。
望着她离开,盛牧辞无奈一笑。
那晚宋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不是害怕,而是克制不住去想睡前的事,心怦怦地一直跳,心绪难平。
深冬的夜,她却感觉热得很。
一脚踢开被子,宋黎侧过身,小夜灯的淡光下,和床边的十四眼对着眼。
她轻声:“十四,你说他是不是很坏?”
十四卧在地毯,困倦得就要睡着,闻声它尾巴软软地扬了一下,好似是回答她。
宋黎莞尔,闭上眼。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宋黎醒后,落地窗外阳光透亮,十四站在窗边不停往外看,不晓得是在看什么。
昨晚的尴尬并没有一觉忘掉,宋黎苦恼地抓抓头发,坐起来,睡眼惺忪地望着窗外的天空,在想等会儿出门怎么面对某人。
不理算了,他坏死了。
宋黎正这么想,床头柜的手机一声振动,拿过来看,是盛牧辞的短信。
他说:
宋黎有些惊讶。
他居然……不在家,是刚走吗?
宋黎下床,趿拉着拖鞋跑到窗边,只在庭院的雕花门那儿看见个车尾,一秒后也驶远不见。
难怪十四在张望,原来是知道他走了。
宋黎叹口气,自己似乎都没意识到,心里怨他都答应一起到超市买菜了,又想着,这样也好,省得相见难堪。
这栋别墅真的很空,他不在,显得更空了,宋黎独自坐在客厅,冷冷清清,幸好还有十四陪着。
不过盛牧辞交代人给她送餐的同时,还送来花卉,洋甘菊奶油桔梗玫瑰玛格丽特……有一车。
开得很漂亮,色彩十分温柔。
也许是记得昨天她说想在家里放点儿花。
宋黎心情舒朗了,到处都摆上几瓶花,剩下的搬到阳台养着,房子顿时有了活气。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不喜欢。
摆摆花,看看书,在花园里遛遛十四,这天过得也不算无聊。
但一直到晚上十点,盛牧辞都没回,宋黎还抹不开脸给他打电话,坐在客厅等会儿,最后犹豫着回了房间。
盛牧辞是几点回的,甚至他有没有回过家,宋黎都不知道。
就这样过了三天,她和每天定时送餐的小哥都认熟了。第一天小哥就说,小盛先生有过吩咐,宋小姐有任何需求都可以告诉他,他也确实将宋黎顾得面面俱到。
但当宋黎问他盛牧辞近日都在做什么的时候,他只说那人的行踪自己不方便过问。
第四天。
宋黎竟是在热搜上看到盛牧辞的消息。
那是一则行业新闻:
视频地点是京市,盛牧辞一身西装,在聚光灯下阔挺有型,那是一场新闻发布会,宣布成立国内最高标准合资医药公司,和他一起参加的还有贺氏如今的掌权人贺司屿。
这个贺氏宋黎隐隐有过听闻,据说家世背景和盛家本同末异,都是明清时期就赫赫有名的望族,只不过旧时这两大家族因政见不同,相持对立,后来贺家移居香港和国外,而盛氏是稳扎京城,无关对错。
到现今数百年间,两家都在国内外积累了万贯家财。但因为先祖渊源在前,两家似乎有着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商业上互不往来,后代始终如此。
显然,那天是盛贺两家第一次在媒体前合体亮相,这具有跨时代意义的画面引起轰动。
……
看完新闻,宋黎彻底沉不住了。
他竟然一声不响就回了京市,什么都不告诉她,这么多天也没个电话!她自己住这里算什么?给他守房子吗?
说不清是不满,还是赌气更多,那个下午宋黎不听话地决定出这几日第一趟门。
她气呼呼地离开别墅,刚走出雕花门就被吓了一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