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佑材听到这话也没强求,而是说:“那我先回去了,你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就来我家找我。”
“好的,谢谢高叔。”
高佑材挥挥手,转身离开了。
等人走远后,裴姒锦看了四周一眼,转身快步朝着山上牛棚走去。
裴兴邦夫妇正在收拾自己的东西,明天就要离开这个地方了,这将近一年的下放生活,好像在做梦似的……
牛棚的门没关,裴姒锦直接走了进去。
就看到父母收拾了两个包裹放在那张摇摇欲坠的桌上。
“爸,妈。”
听到裴姒锦的声音,程静娴回过头去,下意识地往她的身后看了一眼,生怕被人发现。
裴兴邦感觉到妻子的异样,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不用担心,明天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了,即便是被人看到也无所谓,我们已经平反了。”
程静娴紧绷的肩膀这才松下来,对啊,已经平反了,只要等明天文件下来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她连忙上前拉住裴姒锦的手,带着她到椅子边坐下。
“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我知道你们明天就要回去了,想问问你们,是想要回羊城,还是去部队旁边的诚联公社。”裴姒锦也没拐弯抹角,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
她自然是希望父母能去诚联公社的,毕竟那里距离她比较近,想爸妈了,也很快就能见到。
有什么事,她也能关照一二。
但如果爸妈回了羊城,有什么事,她跟哥哥都鞭长莫及……
只是她尊重他们的决定。
无论他们做什么选择,她都会支持她们的。
“我跟你爸讨论过了,羊城那边的人都知道我们被下放了,倒不如换个新环境生活,我们都决定去诚联公社。”程静娴说。
最重要的是,她也舍不得把女儿一个人留在这个地方,她在这里还好些,时不时能跟女儿见一面,真要回了羊城,想要见她就只能等顾承璟有时间带她回家才行。
但是顾家在京都,也不可能让顾承璟只找他们,那以后能见到的机会那就更少了……
“那太好了!”裴姒锦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
裴兴邦看着女儿的笑脸,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
“那你们明天回去,直接在家属院住几天吧?刚好明天就是年三十了,你们也可以陪我一起过年。”裴姒锦握着程静娴的手,神色有些失落地说:“承璟哥出任务去了,过年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
这是她跟他结婚在一起的第一个新年。
估计是没希望一起过了……
“行,我们陪你一起过新年。”程静娴拍拍她的手安慰:“他是军人,他在为国家努力,你应该要理解他,我们陪你过年也是一样的。”
裴姒锦脸上露出笑:“嗯,我知道的。”
爸妈能在她身边也可以了。
裴兴邦说起自己的打算:“明天回去,我们应该要先去厂里报到,看看有没有能分配的房子,如果没有,那我们就直接过去找你。”
“明年大年三十,厂里会有人吗?”程静娴问。
按正常流程,明天工厂应该都放假了。
裴兴邦也不能确定:“明天再说吧。”
“孟叔有说什么时候带平反的文件过来吗?”裴姒锦好奇地问。
“孟叔?”程静娴不认识她口里的这个人:“那是谁?”
裴姒锦眨眨眼,猜到应该不是孟叔过来处理的,应该是他的助理或者是别人,便解释说:“是一个部门的负责人,承璟哥部队首长的老战友,你们的事就是拜托他帮的忙。”
裴兴邦:“我们不认识你说的这个人,前两天是一个叫小李的同志过来的,他跟我们说是明天早上八点带文件过来。”
第137章
他们真的会有机会离开吗?“好。”裴姒锦估算了一下时间。
那明天可以等到爸妈下午回来一起吃团圆饭。
裴姒锦问:“中午要不要去我那里吃饭,我今天带了不少肉过来,刚好承璟哥几个战友过来帮忙搬家,要给他们做一顿午饭吃。”
“平反文件还没过来,我们就不过去了,万一出了什么差池,无端连累了你。”程静娴谨慎道。
文件到底没下来,一切都还有变数。
她不能让这个变数影响到自己的女儿。
“你妈说得对,现在时间不早了,你既然还要给人家做饭吃,那就快回去吧,别让人饿着肚子帮你搬家。”裴兴邦开始赶人。
裴姒锦劝不动也就没再劝了,瞧着爸妈都是一副你没事别在这里逗留,赶紧走的模样,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想着反正明天就能团聚了,也不差今天中午这一顿。
干脆抬起手看了眼时间,十一点多,是该回去了。
“那我先回去了,爸妈明天见。”
“明天见。”
裴姒锦说完,起身离开了牛棚,往山下的家里走去。
小战士的速度很快,等裴姒锦回到家,房间里的东西已经搬空了,客厅被搬得就剩八仙桌跟长板凳了,原本放在院子里的两辆自行车也不在了。
见到她回来,坐在长板凳上歇息的小战士肉眼可见的高兴。
“嫂子,能搬的都搬完了,你看看厨房里那些东西能搬的?”
“你们速度好快。”裴姒锦夸了一句,见桌上的留着给他们喝麦乳精的碗都没有用过的痕迹,顿时有些疑惑:“你们不喝水吗?”
一个小战士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们看了一下,是麦乳精,嫂子你还是留着自己喝吧。”
裴姒锦不赞同地蹙眉,走过去将碗摆开,挨个倒满,然后端到他们面前。
“这么多我一个人哪里能喝得完?而且放也放不住的,这些本来就是泡了给你们喝的,你们要是不喝,我就只能倒掉了。”
听她这么说,小战士只能接受她的好意,端起麦乳精喝了起来:“那就谢谢嫂子了。”
“不客气。”
裴姒锦进了厨房,把中午要吃的米淘出来,能用上的厨具都拿出来,然后跟身后刚进来的小战士指了指剩下用不到的东西:“那些都是可以搬走的。”
裴姒锦说完,又去菜园子里摘了点青菜。
虽然下了雪,但现在菜园子剩下都是比较抗寒的,因此并没有什么影响。
用离开前煮的热水混了些冷水,将青菜洗干净,又洗了一下已经切好的肉,便开始炒菜了。
等裴姒锦把菜都做好,厨房里的东西也被小战士搬空了,动作利索得不行。
吃完午饭,将菜园子里剩下的菜也全部摘完装好,裴姒锦带着书跟一些水果糖去知青院。
知青院的人也听说她今天回来了,开了大货车过来要搬家,周静跟季安雅还有几个男知青一起过来找她,准备给她帮帮忙。
但她却没在家,小战士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周静等人感觉自己来了也没什么用武之地,小战士动作都很利索,他们进去了反而给人家添麻烦,便只能回去了。
裴姒锦来到知青院的时候,大家都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没办法,现在天气冷了不少,而且白天室内温度都比外面要低,大家都不爱待在屋子里。
看到裴姒锦过来,周静立即站起来,快步朝着她走去。
一眼便看到了她手中拿着的高中课本,顿时有些疑惑地问:“这是干什么的?”
现在不少高中因为学生举报老师,都不用上课了,她怎么还拿高中课本过来?
别的正在晒太阳的知青纷纷跟裴姒锦打招呼。
“裴知青来了呀。”
“好几天没见,裴知青又好看了不少。”
裴姒锦笑着跟他们挨个打了声招呼,又把手中的水果糖发给大家,这才有空跟周静说:“我那边有两套高中课本,所以干脆给你们留一套,你们闲着没事干可以看看,国家要发展还是需要知识分子的,应该不太可能一直这样下去,这高中课本也比较安全,多看看总没坏处。”
说着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毕竟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你说的也有道理。”周静从她手中接过书,摸着书上的字,叹了口气:“只是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下乡时间比较久的几个知青对此却不抱什么希望。
“我都下乡快十年了,一直都没有动静,不过很久没看书了,能有书看看打发时间也行。”
“很多书都不能看,现在也就这种高中课本安全一点了吧……”
“确实。”
“总不能真让我们就这样在乡下待一辈子吧?”
几个知青面面相觑,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同样的茫然。
这样的日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时间一长,他们现在都有些麻木了。
裴姒锦口中说的,不太可能一直这样下去,是真的吗?
他们真的会有机会离开吗?
裴姒锦也不可能直接告诉他们,以后一定会恢复高考的,大家都有离开的希望,毕竟现在距离恢复高考还有三年多,上面一点消息都没有透露出来,她说得太肯定的话,反而引人怀疑。
于是只能说:“无论如何,平时有空也要多看看书,虽然我们是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但是我们以前学过的知识也不能丢掉,毕竟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你们说对不对?”
“姒锦说得对,以后我们一起看书学习!”周静抱着书铿锵有力地说。
大家纷纷点头,都觉得裴姒锦说得有道理。
抽空看一下书也是好事,不会被繁重的农活给压垮,至少还有点希望。
“我今天跟大队长商量好了,我那个房子优先给你们选择,如果你们想住那边的话,跟大队长说一下就行。”
“好。”
“虽然暂时用不着,但还是要谢谢裴知青这么记挂我们。”
几人又聊了一会,裴姒锦也没空多留,毕竟小战士还在帮她搬家,虽然她帮不上什么忙,但什么都不管也太过分了。
于是跟众人告辞离开。
“我先回去了,还得搬家。”
“我送送你。”周静将课本放回屋子里,跑去送裴姒锦。
两人走在路上,周静挽着裴姒锦的胳膊,满脸不舍。
“姒锦,以后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不一定。”裴姒锦捏了捏她的脸:“如果我有时间的话,我就过来看看你们,好不好?”
“那就这么说好了啊。”
周静伸出小拇指:“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第138章
你的脸皮,真的很厚?裴姒锦无奈地笑了笑,果然还是个孩子,但也没有拒绝,伸出小拇指跟她勾了勾:“好,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周静顿时开心了不少。
把裴姒锦送回她的院子里后,见她进了屋子,这才恋恋不舍地转身离开。
裴姒锦进了厨房,将里面的一些小东西搬上车,忙活了半个小时,终于把屋子都搬空了,看着眼前这个空荡荡的房子,莫名有些感慨。
时间过得可真快。
她也没住多久就要离开了。
“嫂子,该回去了。”
裴姒锦在小战士的提醒下,收回思绪,又去村子里跟大队长说了声,便坐上车回家属院了。
回到家属院时,也不过才下午三点,因为家属院门口的路足够宽敞,所以车子直接停在了裴姒锦住的院子门前。
裴姒锦去开了门,小战士问了东西放哪里后,就开始往家里搬东西。
先是把自行车卸下来放院子里,然后把厨房里搬出来的东西搬进厨房,裴姒锦跟去厨房整理,等她整理完出来,车上的东西已经卸下来了,堆得到处都是,车子被孙叔开走了,不少家属站在她的门外朝着屋子里看。
小战士则在那个空的房间安装床跟柜子那些东西。
“这顾营长的媳妇怎么又搬这么多东西回来?”有家属好奇地问。
“不知道啊,不过我听说她之前在这边的村子下乡,这才把东西全搬过来了吧?”
林妮子也混在人群中,听着她们讨论的声音,忍不住酸里酸气地说:“这车是部队的吧,有些人就是不一样哈,部队里的车都能随意使用呢……”
林妮子看不惯裴姒锦的做派,说话自然也没什么顾忌。
见周围的人都不理自己,甚至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她,心中不免又有些恼。
“看我干什么,难道我说得不对吗,这人仗着自己是关系户,竟然敢公车私用,我要去举报她。”林妮子嚷嚷。
裴姒锦刚好来院子里帮忙搬木板回去,听到这话,抬头朝着那人看了过去。
只一眼,便认出了来人。
林妮子。
当即冷笑一声:“怎么,首长看在我爱人出门在外做任务,我一个人搬家不容易,特意安排人来给我帮忙,这也扎到你的肺管子了?你这是在质疑首长的决定是吗?想举报,那你就去呗,也没人拦着你。”
林妮子没想到自己说的话会被裴姒锦听到,更没想到这竟然是首长安排的,心中顿时酸得不行。
她一直知道顾承璟的家世很不错,首长特别关照他,以后的成就肯定比她爱人强很多,她爱人今年四十多了,也才是个副团,最近任务出得也少,晋升就更没指望了,再这样下去,只能转业离开部队。
如果她女儿嫁给顾承璟,而不是嫁给那个小连长,现在有这种待遇的,可就是她了!
林妮子越想越气,当即叉起了腰,理直气壮地反驳她:“我什么时候说我质疑首长了,你别胡搅蛮缠!”
首长就是这里最大话事人,她很清楚自己举报也没用。
而且帮助外出任务的军人军属也是老传统了……
林妮子自己心里都很清楚,因为这件事闹到上头去,她完全站不住理。
陈娴没想到这人过来看个热闹也能跟裴姒锦吵起来,压低声音劝道:“好了,别说了。”
明明就是你嘴贱,怎么好意思说人家胡搅蛮缠呢?
当然后面这句话陈娴没说出口,要是说出来,估计林妮子得对她有意见了。
作为团政委的媳妇,她可不能把自己的人际关系给搞僵,维护家属之间和谐的关系,可是她男人交给她的任务。
只是……
这任务真难啊……
家属之间关系不和谐,她男人开展工作也困难,她可不会像林妮子没这么没眼力见给自家男人找麻烦。
“我胡搅蛮缠?”裴姒锦放下手中的木板,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慢悠悠地朝着林妮子的方向走了过去。
林妮子看着她脸上的笑,还有那轻描淡写走向自己的动作,明明她是笑着的,但那冷锐的眼神还是让她没忍住后退了一小步,神色警惕地看着她:“你,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打我,我绝对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周围围着的人都默默远离林妮子,但没舍得离开。
难得家属院有热闹看,不看白不看!
“也不知道是谁,在家属院里胡说八道,把自家女儿出事的锅扣我头上,这位婶子,有没有人说过,你的脸皮,真的很厚?”裴姒锦目光冷冷地盯着她:“我劝你少惹我,不然……”
眼神在她身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最后看向她的眼睛,将灵力全部汇聚到自己的眼睛里,通过她,去看她脑海中过往的记忆。
被这么一个不讲理的人盯着也挺烦,看看她有没有什么小辫子抓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