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被她这样的神情给吓到了,连连摆手,慌张解释:“我没有……明儿妹妹,我没有这个意思……”
昌平长公主看昭昭被吓成了这幅样子,自然也就松了口气,却不得不装模作样,训斥道:“明儿,你在做什么!怎么能这般对姐姐说话?”
“娘!”窦明并不理解她话里的深意,猛然跺了跺脚,怒道,“她不过是外头女人生的野种罢了,你怎么能向着她说话呢,明明我才是你的亲生女儿!”
昭昭是万万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个地步,反倒没了分寸,不停在手上抓着。
窦明嘴里的话却根本没有停歇:“她娘还不知是什么人尽可夫的货色,随随便便就说她是爹爹的血脉,我看分明就是看中了咱们公主府的荣华富贵,想要来分一杯羹的!”
“娘,你快让人把她带出去烧死!”
她说着说着,眼泪竟然还落了下来,好似自己才是受了委屈的那个。
昌平长公主原本想着假意训斥两句,却突然听到了外头低沉的呵斥声:“窦明,你在说什么!”
一时间,所有人都朝着声音看了过去。
昌平长公主连忙站起身来,神色慌张:“驸马?你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了?”
她这些年杀伐决断,可在窦驸马面前还是极力表现一个温婉柔顺的小女人性子,更为了让两个女儿讨他欢心,能够让他一直留在她们母女身边找圣上求来了不少的封赏,可今日还是忽略了。
窦驸马早就不满她这副样子了——
他不知看过了多少昌平长公主背后的样子,一旦自己对别的人事动了心思,她必然又哭又闹,自己早就已经受不了了。
可她到底是公主,自己总是不能放弃这尊贵的驸马身份。
“我要不是这个时辰回来,也不知窦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窦驸马坐在了昌平长公主的身旁,冷眼看着窦明。
窦明到底是他的血脉,自己也很是疼爱的,往常也会纵着她那些小性子,只是昭昭到底是闲善的女儿,自己这么多年也亏待了她,自然不能容忍窦明欺辱她。
他再次开口:“昭昭是你的姐姐,是我的亲生女儿,你待她应该对你的长姐是一样的,怎么能够口出狂言?”
他看看窦明这一身光鲜亮丽,转头再去看昭昭身上的旧衣裳,自然是心疼不已。
“昭昭,你身上穿着的怎么还是从靖北王府传来的衣裳?长公主难道没有给你裁制新衣吗?尺寸不合适?还是被人给抢走了?”
他这般说着,目光却是落在了窦明的身上。
窦明看到这一幕,立刻跺了脚,胡搅蛮缠起来:“爹这意思,是怀疑我抢了她的东西不成?”
“你瞧她那一副穷酸样,也值得我去抢?”她眼中的恨意越发浓重,“我想要的东西,勾一勾手就会有人给我送来,即便是街市上没有的东西,我也可以去找皇帝舅舅要,做什么还抢她?”
“爹,我也是你的亲生女儿,你怎么能这么偏心呢?”
第三百三十六章
将她送回去
话音落下,窦明双手环抱在胸前,怒气未消。
昭昭自来到公主府后,的确是消瘦了不少,只是甚少能够见到窦驸马,也就没机会将自己心里的委屈说出口。
她张了张嘴,倒是有心想要抱怨两句,却不想正好对上了昌平长公主那带着威胁的眼神。
她连忙垂下头去,支支吾吾:“我……我……”
“长公主殿下对我很好,也给我准备了不少的东西,只是我念旧,总是更喜欢师姐准备的这些,明儿妹妹对我也很好,想来是今儿受了气,这才……”
她虽然这般说着,可这样遮遮掩掩的样子,分明就是暴露了自己的害怕。
窦驸马看着心疼,却也不想再去挑昌平长公主的错处,开口:“你在这府里受了这么多的委屈,我也就放心了,日后见到你师父师姐,我也能有所交代,今儿你学了这么久,想来也累了,先回去歇着吧。”
“爹爹……”昭昭有些犹豫。
她当日之所以选择到公主府来,一来是为了替宋清音盯着些,二来也是想和窦驸马多些相处的机会。
可到如今才发现,这里根本就不是自己所想的那般。
她想要和窦驸马多说些话,却又不敢再昌平长公主面前造次,只能转头离开。
等人一走,窦明便以为窦驸马的心里仍旧只有自己这个女儿的,连忙到了他的身边,挽住了他的胳膊,话里带着讨好的意思,道:“爹爹,我知你觉得昭昭在外头受了委屈,可我也是你的女儿,你可不能只偏向她,而不在乎我这个女儿啊。”
“我可是从小就养在你身边的……”
这话的确让窦驸马有了些许的心软。
他这些年对昌平长公主心怀怨气,对她生的两个女儿也并没有很大的喜欢,可窦明的身上到底也有自己的骨血,他难免会动了恻隐之心。
他叹息一声,道:“好了,今儿的确是我的话说得重了些,可你也该收敛些才是。”
这虽然是妥协的话,却还是让窦明翻了个白眼。
“驸马这时候过来,可是有话要说?”昌平长公主连忙问道。
窦驸马这才反应过来,道:“我想着昭昭来这府里也有些时日了,总不能一直没名没分,不如给她举办一个接风宴,一来叫她认祖归宗,二来也叫整个京城的人认认她,省得日后在外遇到了什么麻烦,被人欺负。”
昌平长公主的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她将昭昭接了过来,却是为了让自己能够摸一摸昭昭的底线,却根本没想过真的让她入族谱。
只是,她并不会直接说明自己的意思。
她还在思量着对策,一旁的窦明便再次坐不住了。
窦明道:“爹!你说什么呢!?”
“要是这样的话,她岂不是就成了二小姐,这辈子都要压我一头了!?”
她可以接受昭昭无名无分的待在这府里,自己大可以将她当成丫鬟,可要是昭昭有了名分,那自己就不能这么肆无忌惮的欺辱她了。
窦驸马听得她这话,立刻瞪了过去,道:“什么叫做压你一头!?她是你姐姐,你本就应该敬重她,而不是处处与她比较!?她自小受了那么多的苦楚,如今便是多得些也是应该的,你难道也会同你的长姐斤斤计较不成?”
“她如何能跟长姐相较!?”窦明显然没有意识到他心中的愤恨,连声道,“她受得这些苦楚,分明就是她罪有应得,难道是我叫她娘在外生下她的不成!?”
“一个只会抢别人夫君的女人,教出来的女儿会是什么好东西!”
“窦明!住嘴!”昌平长公主变了脸色,怒道,“你如今是越发没有规矩了,还不快滚下去!”
“娘!”
窦明在家一向是被人疼爱的,难免有些小性子,可即便是自己犯了错,也从来没有被训斥过,可如今却是不成了。
她眼中噙了泪水,没再多嘴,而是转头离开了。
等人一走,昌平长公主连忙去看窦驸马的神情,见他也是阴沉着脸色,心中对昭昭的不满多了几分。
如今她已经确信昭昭不会威胁到自己,自然也就不愿意再将人给留下来了。
她道:“明儿还好,又被惯得无法无天了,自然不多规矩了,驸马可千万别往心里去才好。”
窦驸马冷哼一声,没有言语。
“明儿自小养在圣上身边,公主般的待遇,如今只怕也是去宫里哭诉委屈了,等她回来,我一定会好好训斥她,只是可怜了昭昭——”昌平长公主故意叹息一声,“圣上疼明儿可不比咱们少,要是他因此对昭昭不满,只怕日后整个京城都不会厚待昭昭的。”
窦驸马听了这话不觉变了脸色。
他如今在外能够叫人对自己恭敬,靠得是昌平长公主,更是后头的皇恩,可要是圣上对昭昭有所不满,那昭昭的处境必然不会好。
他道:“那你还不快把人给叫回来!?”
“驸马糊涂!”昌平长公主继续道,“咱们能够拦得住明儿一次,难道还能拦得住她第二回不成?日后她怨气更深,自然会在圣上面前说不少的坏话。”
“说来,明儿一向被娇养,突然多了个没见过的姐姐,自然是有怨气的。”
“要是能给她一个接受的时日,想来也就不会这么极端了。”
窦驸马听出了这话里的意思——
想要窦明消气,便只能将昭昭赶出府去。
可他好不容易能够有机会弥补当年的遗憾,自然是不愿意妥协的,却也不想让昭昭日后受尽委屈。
半晌,他才道:“既如此,我便先将昭昭给送回去吧……”
昌平长公主见自己的目的达到,嘴角掀起了一抹不易被察觉的暗喜。
她却还故作痛心,道:“只是委屈了昭昭。”
“昭昭是个懂事的孩子,想来能理解的,只是你要趁此机会好好教导窦明,可别叫昭昭一直不能回来。”窦驸马不忘了提醒。
他看向昌平长公主的眼里根本看不到半点爱意。
第三百三十七章
束缚
昌平长公主并不在意这些。
即便他心心念念的只有那个闲善,最起码如今是自己陪在他的身边。
夜色如许。
昭昭正坐在窗前发呆,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都没有察觉。
窦驸马进来正好瞧见这一幕,越发觉得自己对不起闲善和昭昭,声音不禁沙哑了:“昭昭?”
“嗯?”昭昭听的声音不禁打了个激灵,只以为是窦明又来找自己的麻烦,几乎是下意识便坐了起来,却在看到窦驸马的时候,眼中又汪了水光。
她快速反应过来,偷偷拭去自己眼角的泪水,赶忙扬起一张笑脸来,问:“爹爹怎么突然过来了?”
窦驸马瞧她那与闲善相似的眉眼,目光越发柔和。
“我来瞧瞧你。”他道,“你来公主府已经有不少的日子了,可还觉得适应,有没有想你师姐?”
昭昭虽然一直养在上清观,却也是能够明白这些话里的意思,不觉低下头去。
窦驸马看到这一幕,一时间反倒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二人迟迟都没有开口说话,半晌,她突然道:“我头回离开上清观这么久,先前还有师姐陪着,如今自然是想她的,要是能回去陪陪她最好了。”
这话让窦驸马突然抬了头,眸中满满都是心疼。
“不如请爹爹明日将我送回去吧。”昭昭继续道。
窦驸马又安抚了她几句,却并没有放弃将她送回去的意思。
翌日清晨,雪光映着太阳,照亮了整个大地,昭昭站在公主府门前,心中不禁百感交集。
从前的她只知道上清观的清苦,但如今真正下了山才知道,这里远比自己想象中要困难十倍不止。
她的脚步沉重地迈向马车,跟着窦驸马回了王府。
彼时,宋清音也正好到了府门口。
她看到从马车上下来的昭昭,不觉皱了眉头,问道:“昭昭?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昭昭闻言心中更加酸涩,强颜欢笑道:“我……我想师姐了!”
宋清音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中更加疑惑,却不再继续问下去,而是去看窦驸马,质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这话问的是昭昭,也是在指责窦驸马没有保护好昭昭。
窦驸马一怔,随后叹息道:“这件事说来话长……”
宋清音听了这原委,不觉冷哼一声。
“窦驸马当日可是许诺会照顾好昭昭,如今叫她受了委屈不说,甚至还把人送回来了,难不成将昭昭当成了你的玩物!?”她厉声斥责。
“这……”窦驸马语塞。
昭昭见两人要吵架,慌忙劝道:“师姐,这件事是我自己决定的,你就别怪爹爹了。”
宋清音闻言,心中愈发不悦,忍不住冷嘲热讽道:“昭昭你真是太天真了!”
“窦驸马,既然你将人送了回来,那我不妨将我说得明白些——昭昭并非是没人要,一定要去公主府认祖归宗的,既然你舍弃她一次,我自然不会再给你第二回机会,日后,你也不必上门来了。”
说罢,她便带着昭昭进了靖北王府。
虽说昭昭回了靖北王府,却实在不见从前的欢快模样,反倒带着些许的郁郁寡欢。
宋清音虽然劝了几句,却始终没起效用。
好在学堂里已经放了年假,许问年也就清闲了下来。
宋清音不觉去寻他,道:“你这一年到头都埋在这书里了,难道就不觉得困乏?”
“姐姐。”许问年站了起来,眸中还带着笑意,道,“王妃将我带了回来,我总不能叫你为难,总是要好好温书,日后要是能高中,自然也就让你放心。”
宋清音看着他这般上进,倒也满足。
要是娘亲还活着,看到许问年被养得这么好,心里肯定也是会骄傲自豪的。
许问年见她只是盯着自己,并没有开口说话,不免有些不自在,索性直接开口问道:“王妃今日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是。”宋清音直接开口,“昭昭近来的兴致性不是很高,我心里放心不下,虽然每每劝她和茹娘一起出去,她也不肯,我想你们两个的关系倒是好些,或许你劝她总是会听的。”
许问年自己都没察觉,自己的眼中带了些许的焦急。
他正想询问清楚,却突然想起了自己画下来的画卷,连忙寻了出来,道:“那日姐姐同我说了昭昭的事情,我便去寻了她,她虽然什么不肯说,却总是将镯子给我瞧,我想着这镯子或许有什么用意,便画了下来。”
宋清音立刻低头去看——
那镯子分明就是阴阳鱼纹,上头还有荷花纹的印记,并不是寻常的镯子,而是约束人言行的法器。
她深吸了一口气,瞬间就明白了昭昭什么都不肯说的缘由。
只是她不觉着急起来:“这镯子是限制人言行的,想来昌平长公主故意束缚住她,就是为了让她谨言慎行,也可能是昭昭发现了长公主的秘密,这才会被约束,只可惜我现在还不能解开这个镯子,实在是帮不到她……”
她的声音带着些许的无力。
许问年看出了她心中所想,问道:“姐姐倒也无须自责,既然你没有法子,自然是有旁人有法子的,何不去上清观问问呢?”
这话倒是给宋清音提了醒。
虽然她没有保护好昭昭,要是为了这件事情回上清观,难免会被闲善训斥,却也实在没有别的法子。
想到这里,她便准备直接出门去。
却不想还没离开,就被在暗处偷听的昭昭抓住了手腕,制止:“师姐,别去……”
“我在公主府的这些日子,一直都在留意长公主的行踪,更发现五皇子几乎日日都要去公主府寻她,我只偷听到了一回,便被人发现了,被戴上了这法器,便再也没有机会替你打探那些事情了。”
“如今要是还麻烦你去上清观替我找解开这东西的法子,我当真是没脸了。”
她这么说着,脸色分明越来越惨白,好似再忍受着极大的痛苦,额上也冒了豆大的汗珠。
第三百三十八章
满月宴
“可是……”宋清音的话还没说完,眼前的昭昭便直接昏了过去。
几人手忙脚乱,又请了郎中来看,一夜才安生了。
宋清音坐在窗前,看着床榻上脸色苍白、昏迷不醒的昭昭,心如刀绞,唯恐昭昭会因此再也醒不过来。
春香见了,连忙过来安抚:“少夫人,您累了一夜,没合眼,也没有吃过一口东西,这么下去,怕是身子吃不消的,不如先回去歇歇吧,这里有奴婢和萍萍就够了,昭昭姑娘是有福气的人,想来也不会出事的。”
“我没事。”宋清音声音沙哑。
她摇了摇头,又看了昭昭一眼,这才偏过头去,开口道:“问年在做什么?”
“他一直担心昭昭的身子,又知道我无能为力,只怕会去上清观寻求帮衬,只是临近年关,上清观要忙着给山下的人家打醮,他要是去了,只怕会让师叔等人心急如焚,倒不如先不去知会,等过完年再说吧。”
她提醒道。
春香看着她眼底的红血丝,不禁流露出了担忧的神情,道:“少夫人没有开口,许公子也不会轻举妄动的,奴婢会去提醒的。”
如此,宋清音才安心了。
她睡不下去,索性从昭昭的桌子上寻了本书来看。
宋清音对道法玄学一向有天赋,这些年来不过是稍微跟着学了些东西,便能够有今日的这般成就,却从未钻研过,如今才知自己实在是太过懒散,要是自己肯多学些,想来也就不会让昭昭一直痛苦了。
她还没看多久,外头便有仆妇来了。
“春香姑娘,王妃可醒了没有?章夫人来了,好似是有什么喜事,请王妃一起过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