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处,便不敢再往下说了。
锦衣男子上前一步一把揪起程肃衣领,双眼瞪得极大:“竟有此事!为何不早些来报?”
程肃苦着脸:“属下也是才刚刚收到消息,正要来报......”
锦衣男子看向一旁沈冥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你早就知道?”
沈冥颔首:“自从此次出征,臣可是从未回过京都,殿下纵是太子,也不该如此冤枉臣下才是。”
锦衣男子沉默良久,终于下令。
“传令全军,回援京都!”
沈冥拱手:“殿下英明!”
第205章
他竟生生忍着
两军血战,正在激烈之时。
东莱鸣金收兵。
东莱土兵本就已经溃不成军,一心想逃,但逃兵是死罪,还会祸及家人,实在没办法才勉力支撑。
此时一听到收兵号角,毫不犹豫转身就跑。
沈南星双眸血红,令旗一挥:“追——”
北越土兵闻令而动,高举着染血长剑,潮涌般朝着东莱军溃逃的方向追去。
沈南星看了一眼面色苍白,将全身力气靠在自已身上,俨然已经昏迷过去的男人,在他的脸颊上轻吻了一下。
“等我。”
然后将人交给亲信带回去医治,随后便跃上马背,缰绳一抖,就朝着东莱军猛冲过去。
马蹄疾驰,沈南星很快就冲到了最前面,带领北越兵马浴血奋战,一鼓作气夺回了北越两座城池,将东莱人全部赶出北越边线才罢休。
此战持续了整整一夜,一直到次日清晨,沈南星才浑身浴血的回到了军营。
一回到营帐,连甲胄都来不及换下,就匆匆来到了傅九离所在的营帐中。
男人已被卸掉一身黑色甲胄,此刻静静地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嘴唇几乎看不出血色。
他上半身赤裸,被缠上了厚厚的绷带,可绷带上仍然有鲜血在不断渗出,染得白色绷带上的血迹越来越大。
沈南星的眼泪一下子就砸了下来。
她扔掉长枪,扑到床前握住了他的手,一开口就带上了哽咽:“你不是答应了我,要留守后方的吗?”
“你堂堂九千岁,竟说话不算话,丢不丢人......”
“你不是武功很高的吗?怎么就连个乌蒙都打不过了,还挨了他一剑,真丢人......”
越说眼泪掉得越多:“你怎么还在流血啊?怎么血都止不住啊......”
“别流了,求求你别流血了......”
可她说了再多,床上的男人却丝毫反应也无。
沈南星心里慌得厉害,她爬起来就跌跌撞撞往外跑,到营帐门口短短几步路,她竟跌了两跤,才终于来到了门口。
一到门口便大喊:“军医呢?军医哪里去了?”
“救救他,他要不行了......”
她满身满脸鲜血跪坐在地上,将守在远处的四个桥吓了一跳,连忙去找军医。
白胡子老军医被从床上拽起来,急急忙忙拎着药箱奔过来,跑得气喘吁吁:“怎么回事?九千岁伤势不是稳住了吗?可是伤情又恶化了?”
桥大陪着他跑,时不时在老军医跟不上时拎一把他的领子,此时也急得要命:“不知道啊,估计是恶化了,把沈将军都吓哭了!”
两人用了生平最快的速度,终于赶到了九千岁的营帐里。
老军医喘着粗气终于看到床上的人时,将药箱放在地上,沉默了。
他看向一旁的沈南星:“将军,老朽为您看看吧!”
沈南星泪眼婆娑:“大夫您别管我了,我身上都是东莱人的血,您快看看九千岁!”
老军医又看了一眼床上的人,道:“将军别担心,九千岁已经无事了。”
沈南星一愣,眼泪卡在了眼眶里:“他还在流血啊,怎么会没事呢?”
“九千岁虽然看起来伤得重,但其实都是外伤,并未伤及要害,加之九千岁体质强健,休养几个月就能大好。至于血,乃是体内淤血,流出来并无害处。”
“只是......”老军医皱了皱眉。
“只是什么?”沈南星急忙追问。
老军医摸了摸长胡子:“只是他胸中积聚了一股淤血,若是长期积聚于胸不能排出,就会导致气血不畅,不利于恢复。”
“那要如何才能排出呢?”
老军医叹了口气:“这也是老朽觉得奇怪的地方,按理说他在遇刺的时候,口中就会吐血,就会顺势将这股淤血吐出了。”
“可不知何故,他当时应当是没有吐出......反倒像是强行憋回去了,才导致气血郁结于胸......”
“遇刺的时候......”沈南星想起了他在遇刺之后,她就抱住了他,那时候他的唇角有一缕血迹......
难怪......
他是不想吐在她身上,所以才拼命忍着吗?
他竟生生忍着......
第206章
总是这般爱哭
沈南星的眼泪夺眶而出。
这些年她身上染血不知几何?怎么就怕那点血了?
而且她怎么可能会嫌弃他?
见沈南星如此模样,老军医安慰道:“不过问题也不大,老朽煎几副活血化瘀的药,吃下去也会好起来的。”
桥大本想劝主子去沐浴换身衣裳,但看她那眼神黏在九千岁身上一刻也离不开的样子,也便作罢。
想来劝了也是白劝。
便没有作声,默默将老军医带走了。
沈南星又在营帐里守了一会儿,直到石头在外面叫她,说有事情禀报,她才出了营帐。
石头一见她浑身血色,便道:“将军,属下要禀报的事情不急,您不若先去洗漱一番,属下稍后再与您细说!”
沈南星低头看看自已,血印都干在身上了,便未拒绝。
待她梳洗完毕,换了身常服出来,看到守在外边的石头,想起什么,便问了一句:“你可有看到九千岁是如何受伤的?”
昨夜是石头负责带兵从东莱军营背后突袭,她杀乌蒙的时候,余光有看到石头在附近,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谁知她话音刚落,石头便拱手作答:“属下看到了。”
沈南星猛然抬眸:“怎么回事?九千岁武艺高强,怎会被乌蒙所伤?”
石头道:“属下昨夜带兵突袭过来,刚一靠近军营就发现九千岁了,他一直守在您百米左右,应当是不想您发现他。”
“您与乌蒙对上时,先前处于上风,九千岁就只是远远看着并未靠近,后来您遇到危险他才过去。”
“至于为何他会被乌蒙所伤,您那时与乌蒙挨得极近,情况又很紧急,在九千岁的角度,若是出手怕是会误伤了您......”
沈南星眨了眨眼,眼眶再度湿润了。
“所以他就自已挨了那一剑?”
石头默然片刻:“据属下判断,在当时的情境下,断无其它可能。”
沈南星颔首:“知道了。”
半晌后又问道:“你方才说,有何事禀报?”
石头肃然道:“回将军,属下在清点伤亡时,发现一具女尸。”
“什么?”沈南星蓦然睁大了眼。37l
“带我去看看!”
不单单是北越,便是四国,都一向是不允许女子参军的,她已然是个特例。
军营怎会有其他女子混入?还战死了?
沈南星在石头的带领下,很快就来到了一具已被摆放整齐的女尸旁。
虽女尸面色已被鲜血所污,沈南星还是一眼就认出了。
是小桃。
她穿着宽大的土兵甲胄,胸口和腰腹均有剑伤,双眼紧闭,面目惨白,早已没了气息。
沈南星想起不久前在南阳侯府,小桃曾对她起誓。
她说:“若是日后再发生违背小姐命令的事,就让小桃不得好死!”
可后来......
如今,她这誓言也算是应验了。
若是当初狠狠心不原谅她,或许就没有后面的事了。
沈南星轻轻叹了口气,也罢。
她吩咐道:“将她好生掩埋吧,莫要声张。”
将事情处理好后,沈南星便又回到了傅九离的营帐。
她坐在床旁边的矮凳上,静静的看着男人俊朗的眉眼。
此时细细看来,男人虽面色苍白,其实呼吸平稳,她先前是关心则乱了。
现在再回想起方才老军医匆匆赶来后那难言的眼神,她不禁脸颊微微发烫......
她抬手按着自已的脸颊,一双黑眸直直看着躺在床榻上的男人:“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啊?”
“傅九离,东莱不知何故忽然退兵了,我们轻而易举就夺回了先前被东莱占领的两座城池。”
她喃喃道:“你说,是我兄长做的吗?”
“他这一次,是不是站在我这边的?”
“你还说要带他来见我呢!结果呢,你自已受伤昏迷了......”
“你又食言了,你还说我惯会胡说八道,我看你才是惯会骗人,明明答应了我要守在后方的,结果又悄悄跟着我......”
“你是不是以为你小心一些就不会被我知道?那你怎么这般不小心呢?你看,都被我发现了......”
沈南星嘟囔着就又流下泪来,擦也擦不干净。
“你以后......能不能别再受伤了......”
本就熬了一夜未睡,此刻说着哭着,终是倦意袭来,沈南星抱着傅九离的胳膊,将脑袋枕在上面,呼吸逐渐均匀了。
待她睡着后,男人长长的睫羽颤了颤,终是睁开了眼睛。
他黑眸缱绻的看着她的侧脸,费力的侧过身子,用另一只手轻轻的揩干她脸颊的泪痕。
总是这般爱哭。
叫他如何放心得下将她交给旁人?
第207章
针尖对麦芒
傅九离撑着身子下床,将她抱起小心的放到床榻上,又为她盖好被子。
正好听到桥大的声音在帐外响起。
“主子......”
才刚说出两个字,门帘就被从里面掀起,露出了一张冷脸。
“别吵!”
桥大立刻噤声,定在那里一丁点声音都不敢发出了。
傅九离轻轻将帘子放下,走出来,对着桥大招了下手,就率先朝一个方向走去。
桥大连忙踮着脚跟上。
走出一段路程后,傅九离停下了脚步。
“什么事?说!”
桥大道:“属下不久前收到羽箭密信,请您过目。”
说完便将密信双手递出。
傅九离接过打开,就见上面只一句话。
“东莱内乱,大军回援京都,边境十城防守薄弱,可一鼓而下。”
桥大见他看完了,便接着道:“密信来处不明,属下担心有诈,便派出数十名探子打探消息,如今探子带回来消息,情况与密信一致。”
“可这密信来得实在诡异,若是我军消息,完全可以坦坦荡荡,是以属下担心是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目的是为了引诱我军深入,然后一举灭之。”
傅九离却笑了一下,将密信折起放入怀中:“密信可信,传令全军休整,四个时辰后攻入东莱。”
桥大愣了一下:“九千岁,若是密信所言属实,大军休整两个时辰就可以出发,不用......”
话未说完,便在那道冷冽的目光中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完全消了音。
桥大胸脯一挺:“是!”
方才是他反应慢了,现下可是想明白了。
两个时辰,不够主子睡好......
除此之外,岂有他哉?
傅九离回到营帐看了一眼床上的人,见她睡得正香,又为她掖了一次被角。
然后便独自来到了军营不远处的那片密林。
“出来吧!”
一阵凌空破音后,一道戴着半边黑色面具的人影出现在了他面前。
“你怎知我在此处?”
傅九离未回答他的话:“她想见你。”
沈冥沉默了,半晌后才道:“你告诉了她我的身份。”
傅九离挑眉:“不然?你指望我为你骗她?”
沈冥嗤笑一声:“你骗她的事还少吗?”
“你明明心里喜欢她喜欢得要命,又不敢承认,大名鼎鼎的九千岁,实际上就是个胆小鬼!”
傅九离神色漠然:“本王不喜欢她。”
沈冥看着他身上包扎得鼓鼓囊囊的绷带,抽了抽嘴角。
“她与乌蒙决斗时,以你的身手,只需用内力将两人震开就行了,何至于自已去挡一剑,被伤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