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也不敢出。
桥二终究是没扛住,身体一颤,跪下了:“九千岁,属下知错,请九千岁责罚。”
傅九离:“你错在何处?”
他眼中含着一丝极轻微的希冀,桥二可是说谎了?
然而他想错了,桥二脖子一梗:“属下不该说实话!”
“桥二,别胡说!”桥大低斥一声,跪在了桥二身边:“九千岁,您知道的,桥二向来不靠谱,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所有人都跪了下去。
傅九离的一颗心直直坠落了下去,深不见底。
桥二是不靠谱没错,但桥二从不说谎。
傅九离眼底的那一丝希冀烟消云散。
他的目光在眼前六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跪在最边上的暖宁身上:“你来说。”
暖宁攥了攥手心,低着头道:“主子说她要不了多久就要嫁人了,再留着您送的人不合适,所以就让我们回来了......”
“还有......”她从袖中取出一个用锦布仔细包着的东西,双手举过头顶:“这是您先前送给主子的物品,她也让属下一并还给您。”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整个书房像被冰封了一般,冰冷又安静,无一人说话。
直到暖宁举着东西的手都要僵硬了,她咬了咬牙,豁出去道:“您既要主子嫁人,她也听您的话准备嫁了,若是还留着您送的东西和人,本就于理不合。”
“否则叫她未来夫君该如何想她?旁人又会如何看她?”
暖宁眼中含泪,说完这席话,就深深低下了头,不再吭声。
九千岁就是铁石心肠,就会惹主子伤心!
主子兄长说得对,就该虐一虐他,叫他也伤心难过一回......
第259章
我们都在逼他
傅九离只觉胸腔内一阵一阵撕扯般的疼意,但一呼吸,都牵得他五脏六腑疼得发颤。
原来,他连待她好,都没有资格......
他面色隐隐发白,顿了几个呼吸的功夫后,微垂眼眸,掩住了眸底寸寸冰封。
“东西呈上,人退下吧!”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淡漠,却又隐隐透着些许涩然,还有苍凉。
暖宁咬着唇站起,双手微微颤抖着,将锦布包裹的东西轻轻放到书案上,又退回原处跪下。
书房内,又是一阵默然。
跪着的六个人,谁也没再动一下,说一句,只安静的跪着。
直到傅九离再次开口:“都退下吧,去找冷风安排。”
“是,主子!”六人齐齐应声,同时也松了口气,九千岁并未赶他们离开。
但,也没罚他们。
六人离开书房后,一个个低着头,安静的走出去了很远。
一直到了偏远处,桥二抬起一双泪眼:“我今日是不是太过分了?”
众人停下了脚步,却无人接话。
桥二死死皱着眉头,不让眼泪流下来:“我说话这般难听,是不是让主子伤心了?”
他还从未在主子身上看到过这般死寂的模样,压抑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他该重重罚我,可他没有......”
说到此,桥二短促的喘息了几声,再说不出半句话来。
桥大长叹一口气:“你那时候就跟头犟驴一样,拉都拉不住,有什么办法?”
至此,桥二憋了又憋的眼泪,终是憋不住了,如洪水决堤般倾泻而出。
他连忙用手抹泪,却再也控制不住抽泣起来,肩膀一耸一耸的:“我,我就是想让主子认清楚他的心,他明明就那么喜欢沈小姐,沈小姐也喜欢他,这多好啊!”
“可他偏偏就要推开沈小姐,不要沈小姐......呜呜......”
“我不想看他折磨自已,呜呜......可主子现在,现在......好像更伤心了,呜......”
说到伤心处,桥二忍不住小声呜咽起来。
“我还是喜欢他扮作铁蛋的时候......”
桥大无语的看了桥二一眼:“那时候主子可没少打你。”
“打我我也喜欢!”桥二红着眼眶:“那时候主子每日与沈小姐在一起,他身边的风都是快乐的......”
桥大沉默了。
是啊,那般鲜活的主子,也是他从未见过的。那时候,主子才活得像个正常人,有喜有怒......
暖宁也伏在暖安的肩膀上哭了起来,她方才在书房里说的话,与桥二比起来,不遑多让......
本该重罚,可却什么也没有。
桥三伸手揩去眼角涌出的泪水:“主子一直都清楚他自已的心,他也知道沈小姐的心意。”
“之所以不选择与沈小姐在一起,不过是觉得自已不配。”
他闭了闭眼,有泪水从眼角划出:“我们都在逼他......”
-
书房内,傅九离从白日坐到了黑夜,没有点灯。
一袭黑衣黑发的男人,与夜色融为了一体。
他一直愣怔的盯着书案上那个锦布包,过了许久许久,才伸手将它拿过来。
缓缓打开,里面赫然是他曾送给她的两样物事。
阴阳铜管。
银蛇匕。
她把他送的东西都还回来了,把他送的人也还回来了。
她不愿再与他有半分瓜葛。
第260章
都配不上她
夜半时分,不知几更。
一道略显沙哑的声音在暗夜的书房里响起。
“冷夜。”
一道极轻微的破空声后,书房的门无声的开了又合上。
“去她身边,护她周全。”
“莫要让她发现......”
冷夜懵了。
原以为趁着夜半无人,主子暗中召唤自已,是要与他商议大事,如何却竟......
让他堂堂一个暗卫首领,去保护一个女人?
主子莫不是喊错人了,其实是要喊冷风来着?
短短一瞬的时间里,冷夜的心思百转千回,第一次没有立刻领命。
在觉察到主子凌厉的视线朝他射过来时,他下意识拱手辩驳:“主子,属下是冷夜。”
可主子周身气息更冷,声音更是冷得像淬了冰的渣子:“所以?”
“是!”冷夜不敢再多言,一阵风吹过,人已消失不见。
暗夜中,傅九离生硬的牵动了一下唇角。
冷夜功夫极高,只隐在暗处的话,只要不靠得太近,就是沈冥也发现不了。
她与她未来夫君也都不会知道。
等鬼面男人的事情解决了,她彻底安全了,他就将冷夜撤回来,也不再派人守着她。
若不然,哪天她若是知晓了,该不高兴了。
就是不知,她会选一个什么样的人做夫她性子骄纵,又爱哭,那人得十分有耐心,处处愿意纵着她才行。
她还爱吃醋,那人便只能娶她一人,不能纳妾,不能有通房,还得与旁的女子保持距离。若是不然,她定是又要哭的。
她还喜欢长得好看的男人,若是不好看,她日日对着那张脸,就定然高兴不起来。
还有,她性子单纯,若是那人家中人口多关系复杂,她必然会受委屈……
如何想都不放心。
傅九离眉头紧蹙,将京中的适龄贵公子,挨个细数了一遍。
这个不行,那个也不合适,就连他当初为她精挑细选的那几人,细细想来也还是或多或少有些毛病……
至于谢衡信中所说,沈冥这些日子结交看好的那些人,就更不行了。
尤其是那个胡霖,之前因为被下了药,竟妄图染指她……
这些人,都配不上她。
傅九离想着这些,不知不觉在书房坐了一整晚。
直到天色破晓,阳光透过木质窗柩照了进来,将一室的暗黑驱逐了。
独留书案后端坐着的人,一身冷意不散,抬手遮目,恍惚的看向阳光来处。
突兀的,门外少见的传来争执声。
照例一身黑色劲装的冷月大步往书房方向走,冷风跟在她身侧苦口婆心的劝着。
“我跟你说了几遍了,主子吩咐过了,以后六皇子的信不要再呈给他,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冷月脚步不停,说话语速很快:“我也说了几遍了,今日这封信对主子很重要,我必须要亲手交给他。”
眼看着距离书房越来越近,冷风劝不住冷月,又不能硬来,他急红了眼:“你就那么喜欢挨罚,就非要受点伤你才满意是吗?”
见冷月无动于衷还径直往前走,冷风干脆快走两步两手一张就拦在了她跟前:“我不许你去!”
冷月停下脚步看了他一眼,正在冷风以为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时,就听见她声音冷酷的道:“我挨不挨罚是我的事,你若是再拦我,别怪我不客气!”
说罢一把推开他,就大步往前去了。
冷风一时不察,被推得一个踉跄,站稳后就见冷月距离书房大门仅几步之遥了。
他眼眶通红,看着冷月的背影:“你去!等你挨了罚,谁心疼谁是王八蛋!”
冷月并未理会他,三两步就来到了书房门口,正准备抬手敲门,门就被从里面拉开了。
门内一个高大笔挺的黑色身形,被门外忽然闯入的阳光罩在了光影里,像一棵劲松般立在那里,压迫感极强。
冷月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短暂的愣怔了下,正要开口说话,就听到主子矜贵冷漠的声音。
“拿来。”
第261章
胡家今日上门提亲
冷月忙双手将信呈上:“主子,这是冷柱亲自送来的信,说是十万火急,请您立刻过目。”
傅九离伸手接过信,面上并无一丝表情,看不出喜怒。
冷风顶着一头冷汗,大步来到冷月旁边,低头拱手:“主子,六皇子的来信不再呈给您的事,属下还未来得及告知冷月,冷月并不知情。”
“此事全因属下疏忽所致,请主子责罚!”
冷月却立即道:“此事冷风已多次告知属下,是属下一意孤行,若主子要处罚,属下甘愿受罚。”
冷风一阵错愕,微微偏头看了一眼满脸冷酷的冷月,正要说什么,就听主子开口了。
只有两个字:“退下。”
退下?
是要让他退下,然后处罚冷月?
冷风面色一慌:“主子,冷月她不是......”
回应他的,是忽然合上的书房大门,他被挡在了门板外面。
冷月无语的睨他一眼:“傻子。”然后扭头就走。
冷风愣了片刻,忽然嘿嘿傻笑了一声,跟了上去。
书房内,傅九离捏着信怔怔的站了片刻。
冷柱是他放在谢衡身边保护谢衡的,轻易不会离身。如今亲自前来送信,莫非真有什么要紧事?
他不再犹豫,迅速将信拆开。
一封信上只有八个大字,他一眼就看清了。
她要嫁给胡霖了?
傅九离瞳孔一缩,转瞬间信已被揉成一团,在手中一不小心就碎成了粉末,纷纷扬扬撒了一地,在耀眼的阳光下,恍若空气中刺目的烟尘,碍眼极了。
胡家上门提亲,那便意味着尚书府与南阳侯府已经提前交涉过,双方都同意了这门亲事。
今日提亲,实则就是明面上将这门亲事定下。
今日一过,她就会成为胡霖的未婚妻了。
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成亲,日后便会出双入对,相濡以沫。
还会行夫妻之礼......
傅九离心里就像被堵了一团浸满了水的棉花,呼吸困难。
难怪昨日她急着要把他送的人和东西都退回来,原来是要嫁人了,还是嫁给胡霖。
可她明明说过,她只把胡霖当军师,没有任何男女之间的想法......
如今却是为何?
胡霖卑鄙小人一个,如何配得上她?
莫非是这些日子,胡霖把沈冥给忽悠了?
在谢衡之前的十三封信中,沈冥日日都与胡霖交谈甚欢......
也不知沈冥那脑子怎么长的?这么容易就上当受骗,妹妹都要被人骗跑了!
心里焦灼,傅九离在书房坐立不安了一刻钟之后,终是待不住了,从书房中的密道离开了。
南阳侯府。
沈南星昨日将四个桥和暖安暖宁打发回了离王府,又将傅九离送给自已的阴阳铜管和银镯还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