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看上去阴邪鬼魅，但行事却可以说堂堂正正。
莫大先生与冲虚道长确实是武林中难得的好人，而那些遭受审判制裁的，也确实有罪可循。
我华山派只有山下百来亩祖传田产，这些年来未曾巧取豪夺，侵占农田，
反而经常下山主持正义。
只要门下弟子不在私底下行恶事，做恶人，这次审判，反而是我华山派的某种契机...”
事实也正如他所说的那样，
当岳不群的名字，被百特曼叫出后，
他跳上擂台，对台上残肢断臂视若无睹，拱了拱手，对百特曼说道：“百少侠，武林之中确实有许多败类，
您赏善罚恶，处置公平，令岳某人心悦诚服。
只是，江湖上除了我们之外，还有日月神教、五毒教以及诸多民间帮派，
如果说号称名门正派的武林中人，还不敢做得太过分的话，
那么日月神教、五毒教这些人，才是真正的百无禁忌，胡作非为。
今日嵩山、少林等派的武功高强之辈损失过半，
难保日月神教等人不会反攻倒算，卷土重来，荼毒天下苍生。”
“哦？”
百特曼点了点头，对这位绰号君子剑的华山派掌门拱了拱手，平静道：“岳先生所言不错，这一点在下当然有考虑到。
我正义联盟，不仅针对所谓的武林名门，还要针对日月神教、五毒教等民间的邪魔外道，
乃至恶贯满盈的乡绅、恶吏、官府。
先杀，杀他个血流漂橹，杀他个人头滚滚，
再在废土上建立一个崭新的世界。”
百特曼语气中莫名染上一丝狂热情绪，
岳不群心底一顿，不敢再问，但与此同时，内心深处也滋生出某种无法抑制的野心。
善心仪对岳不群与宁中则，都给出了相当高的评价，
岳不群的罪恶值和莫大先生一样，都是-50点，宁中则则为-60点，都是难得一见的好人。
被百特曼赠送了两颗归元丹，延年益寿，功力大增。
而门下弟子，除了劳德诺被暴出是左冷禅派往华山派卧底、在拜入华山派前杀过人，并因此得到应有惩罚之外，
都得到了应得的奖赏。
“冲儿，到你了。”
岳不群捋了捋胡须，看向自己最得意的大弟子，令狐冲。
令狐冲既是当代华山派的首徒，也是岳不群与宁中则的半个养子，从小就接受二人教育，
虽然武功说不上有多高，但心性绝对是没问题的，侠义心肠，忠诚可靠，在江湖上与南慕容北乔峰并列。
令狐冲闻言，有些紧张地前踏几步，将手掌按在善心仪上——经过数百人的检测，再也没人会质疑善心仪的真伪，
因为就连他们两三岁尚未记事时的过往，都能被善心仪翻找出来。
哪知道，在善心仪接触到令狐冲手掌后没多久，机械女声就响了起来，并且给出了一个超出所有人预估的评价，“检测到您的罪恶值为25点，评价为小善中恶，建议中等惩罚。”
“什么？！”
岳不群、宁中则、岳灵珊以及华山派众弟子都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25点的罪恶值，几乎只比左冷禅之流要稍微好一些。
“百少侠，这善心仪...会不会检测错了？”
岳不群颤声道：“冲儿向来沉醉于习武，心情耿直忠义，偶尔有下山游离，也坚持主持正义，惩罪除恶，他怎么会被认定为...”
“被认定为小善中恶？”
百特曼冷哼一声，看向脸色惨白的令狐冲，淡淡道：“令狐少侠，你服么？”
“...”
令狐冲沉默片刻，看着师父师母、师弟师妹们脸上不敢置信的表情，闭上眼睛仔细思索一番，
过了片刻才睁开眼睛，沉声道：“晚辈不服。
晚辈思虑良久，仔细思索过往经历，想要找出罪孽，
但晚辈确实找不出来。”
“呵呵，”
百特曼摇了摇头，淡淡地报出了一个名字，“田伯光。”
一语既出，华山众人面色陡变。
田伯光江湖人称万里独行，轻功卓越，刀法出众，但好色成性，是个害人无数的采花大盗，不知道有多少江湖侠客或是路见不平，或是受人所托，
想要取他性命，却被后者仗着武功所害。
令狐冲是华山派首徒，行得正坐得直，怎么会和这么一个令人唾弃的采花大盗扯上关系。
“冲儿！”
岳不群看到令狐冲脸色陡然变化，心中隐隐猜到了什么，厉声喝道：“你为什么会和田伯光有关系？！
还不从实招来！”
“是，师父。”
岳不群对令狐冲而言，亦师亦父，他的话令狐冲怎么敢不听，当即说出了经历。
原来他下山游历后，遭遇了田伯光，一开始是想杀了这采花大盗，为民除恶的，
但是不打不相识，最后竟和田伯光引为酒友知己，
由于田伯光的被切了，再也干不得采花坏事，令狐冲也就没去继续追杀他的酒友知己。
令狐冲沉声道：“百前辈！晚辈平生只放过了田伯光这一个坏人，除此之外晚辈不敢堕华山之名，路见不平必拔剑相助，
而且田伯光也成了太监，做了和尚，从此吃斋念佛，再不做坏事。
难道就因为这一件事，就要罚我像左冷禅一样废尽武功么？”
“...”
百特曼冷眼看着令狐冲，在短短一天前，还是林雨的他，绝对会将令狐冲这样的年青一代少侠，视为拯救自己的希望，
然而短短一天过后，在神龙的谆谆教导之下，他看待世事已经有了新的看法。
“令狐少侠，如果是其他人，敢这么对我大喊大叫，那么他已经死了。”
百特曼冷漠道：“但谁让你是令狐少侠呢？
既然你不服，我就问你一个问题，
谁给你的权力，去宽恕田伯光。
你可知，田伯光多年以来辗转各地，看到貌美女子，不管是待字闺中的少女，还是有夫之妇，都要想尽办法采花作恶。
被他糟蹋的成百上千女子，要么投井悬梁自尽，要么被家中族老、丈夫视为耻辱，浸了猪笼或是赶出家乡，在惨淡中结束生命。
你和田伯光把酒言欢时，何曾想过她们的命运？
亦或者说，在你眼中，她们并不算真正的人？”
“...”
令狐冲面对百特曼的灼灼目光，脸色苍白，下意识地想要低下头去，却还是硬撑着抬起头来，辩解道：“晚辈也知，田伯光作恶多端，滥伤无辜，武林之中，人人切齿。
晚辈只是敬田伯光落落大方，不算是卑鄙猥崽之徒，才跟他喝了三大碗酒。
若非如此，别说两坛美酒，就算是普天下的珍宝放在晚辈面前，晚辈也绝对不会看他一眼。
至于那些女子...田伯光已经在少林大师面前承诺要改好，要行善积德，吃斋念佛，
就算把田伯光杀了也挽回不了她们的命运...”
“狗屎！”
百特曼双眉倒竖，厉声喝骂道：“如果吃斋念佛，念诵佛经有用的话，世上还要什么捕快，要什么正义？
随便哪谁，杀了人，做了恶，往少林寺里一钻，改头换面当个和尚，难道就能抹除掉他所作的恶事了么？！
那些受害者呢？他们的悲苦，他们的冤屈，由谁来伸张？
你说你敬重田伯光落落大方，行事光明，那么你为什么不去监督他，在痛改前非之后，去到他以前作恶过的地方，去找寻那些被他伤害过的女子，进行补偿？
哪怕不能洗清名誉，就不能赠予那些女子金银，稍微改善她们的生活，让她们能够在这世间活得下去？
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和赎罪相比，
吃斋念佛，反而是简单得多、轻松得多的事情了。
你没有想过，你也并不在乎，
你眼中只有自己快活最重要，不管是学习武功，还是行侠仗义，你都只为自己考虑，
在我看来，你反而要比擂台上这些死人，还要更卑劣恶心一些。”
令狐冲张了张嘴巴，欲言又止，欲止又言，
百特曼厌恶地看了他一眼，冷冷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么？
世人常说，真小人好过伪君子。
但伪君子，哪怕是为了做表面功夫，也会行善积德，看到贫苦之人会去救济，看到不平之事会去伸张，
而真小人，却会用‘真性情’三个字来为自己的罪行辩解开脱，甚至以为自己比伪君子更加高尚。
对于那些被你看不起、被你无视的没有武功的平凡人来说，
伪君子或许无益，但真小人绝对是最惨烈的梦魇。
现在，光伟正的令狐少侠，我给你两个选择，
要么去杀了你的知己好友田伯光，
或者代替田伯光，去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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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罗宾
令狐冲感受着百特曼冷冽如刀的目光，感受着身后师门不敢置信的眼神，脸色愈发苍白，脊背莫名地沉了下去。
“...”
他沉默良久，手掌微微颤动，几乎握不住手中长剑，
突然间，他猛地抬起剑眉薄唇的脸庞，颤声道：“晚辈不服！”
百特曼一挑眉梢，“哦？”
“晚辈观百前辈评判标准，应该是评善，论迹不论心，
只要能做好事，那么不管是野心膨胀、为求虚名，还是随手为之，
都是良善。
而评恶，论心不论迹。
莫大先生与冲虚道长也恨这善恶颠倒的滚滚乱世，也恨左冷禅、余沧海这等阴险小人，
他们没有力量，为求自保诛杀不了左冷禅、余沧海，只好束手旁观，做些小善，
即使如此也不会被认为是恶。
既然莫大先生他们对左冷禅的恶行束手旁观，不加过问，不会被认为是恶，
那么晚辈对田伯光不喊打喊杀，又为什么会被认为是恶？”
“冲儿放肆！”
岳不群在后方听得气血攻心，忍不住斥责喝骂道：“莫大先生何等样人，哪里轮得到你来评判指责？还不跪下向百先生谢罪！”
“师父...”
令狐冲回头看向亦师亦父的岳不群，悲苦道：“师父师娘养我育我，教我剑法，授我武艺，不是父母胜似父母，冲儿不敢对师父师娘不敬。
但弟子今日...真的不知道错在何处。”
“呵呵...”
百特曼低声一笑，看着悲愤倔强的令狐冲说道：“令狐少侠，你是不是觉得，我在针对你？”
“晚辈不敢...”
“没错，就是针对。”
百特曼一挥手，冷然道：“你说我强占道德制高点也好，说我双重标准也罢，我就是憎恨恶人，也憎恨你这种徒有力量，号称大侠却放纵恶行之辈。
你内心深处觉得，杀田伯光，或者不杀田伯光，本就不是你的事情，你的责任，因此你可以很愉快地与田伯光把酒言欢，
但你有没有想过，你拥有华山少侠的名号，享受了这个名号带来的诸多好处。
你在江湖行走时，
客栈听闻你是华山少侠，是岳不群的弟子，会很恭敬地给你准备上好客房，减免房钱，
其他名门弟子听闻你是华山少侠，会很尊敬地邀请你一同上路，
华山周围，乃至更远地方的百姓，信任岳不群，也信任岳不群教导下的你，
他们为华山派提供财帛、香火，
为华山派壮大声势，
为华山派宣扬名望，
都转换为你的无形资产。
要不然，你以为自己能够那么潇洒，无论走到什么地方，都能受到礼遇、尊敬？
都能有酒友、粉丝？”
令狐冲闻言沉默，他不太理解粉丝是什么东西，不过他能听懂百特曼的意思。
“你一边享受着少侠名望带来的诸多好处，一边又厌弃世人施加在你身上的诸多期望，
一边舍不得师门传授的高强武艺，一边又厌弃师门对你的道德束缚，追求自己的自由与个***。”
百特曼平静道：“你难道不觉得，自己也很双标，也很无耻，也很虚伪么？
如果你真的认为，杀或者不杀田伯光，和你没多大关系，不是你的责任，
那么，我便不会强求你去杀死他...”
他抬起手臂，随意地打了个响指。
只见天空中急速飞来一道黑影，俯冲而来，咚的一声降落在擂台之上。
待到烟尘散去，一个身上稻草编制而成的麻袋衣物的男子，出现在了擂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