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逐渐深，万事万物都仿佛被无边的黑夜吞噬开来。

    顾清禾在床上翻来覆去到晚上十一点。

    中途好像有几个片刻的功夫进入了极浅的模糊睡眠，但前后不过几分钟，就再次醒过来。

    睁眼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十一点零三的时间，顾清禾皱皱眉，见实在睡不着，没再继续坚持，根据淮海市的时间算了算沈南枝那边的时间，最后直接将电话拨了过去。

    顾清禾这边夜色正深。

    沈南枝那边却日光正浓。

    这个时候接到自家闺蜜的电话，就连沈南枝都意外几分。

    她滑下接通键，将手机贴在耳边，狐疑问：

    “清禾？还没睡？国内现在都半夜了吧？”

    顾清禾躺在床上，声音发闷，长叹：“睡不着。”

    沈南枝刚看完实验数据，这会儿正好不忙。

    见自家闺蜜这通电话不像三两句话能打完的样子，她直接从实验课来了长廊，靠在窗前和自家闺蜜说话。

    “你家霍总又出差了？”

    “没有。”

    沈南枝：“那去他书房听会儿开会声不就行了？还是说，现在开会声免疫了，不管用了？”

    顾清禾不知道怎么说。

    本想好好组织一下语言。

    将前因后果说说。

    但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道怎么说出来，最后只低闷说了三个字：

    “没出差。”

    沈南枝何其了解顾清禾。

    自小一起长大的铁闺蜜，只这一句话，再加上今天她闺蜜破天荒这个时间点打电话过来，沈南枝已经能猜出点猫腻。

    但她没问太直白，迂回道：

    “吵架了？还是我们顾大小姐在外面遇到了心仪的人，想尽快结束这桩协议联姻？”

    顾清禾揉着额头，“也没有。”

    她心情堵得难受，听着沈南枝这声含着打趣的玩笑声，刚才不知道怎么说的话，这会儿自然而然地倾诉出口：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联姻之前和怀小知弈的那段时间，我每天最想的就是终于可以名正言顺不受束缚的谈场恋爱，想谈什么样的就谈什么样的，想找什么样的小奶狗就找什么样的小奶狗。”

    “可现在总算能够实现当时的心愿，却好像没了找小奶狗谈场轰轰烈烈的恋爱的心。”

    不仅没有。

    直到现在，她也不太理解，当时为什么会不自觉地拒绝孙正阳的表白。

    明明……

    那算是她喜欢的类型。

    第206章

    沉默是心底最直白的回答

    感情之事，大概都是当局者迷。

    听完顾清禾这些话，沈南枝难得沉默。

    好一会儿，她才从侧面问她：

    “那你和霍总就这样过一辈子，你愿意吗？”

    顾清禾眼皮微滞。

    这句话反反复复在耳边徘徊，连按揉额角的指尖都紧了起来。

    顾清禾沉默片刻，最后如实摇头：

    “我不知道。”

    “枝枝，我不知道，我没想过这么远。”

    在怀孕的时候，她只想着快些生下孩子。

    孩子出生后，好不容易“自由”了，她只想好好出去放肆地玩玩逛逛。

    对于未来的事，她好像并没有想过。

    或者，潜意识中，她觉得这样的日子还会很长很长。

    就算要想，也是未来想。

    或者，早在最初签那份协议书的时候，她就记住了‘三年’这个时间，这才一年，一年而已，她没有想过协议到期以后。

    顾清禾有点抗拒去想这个问题。

    签协议是两个人的事。

    协议到期终止协议也是两个人的事。

    脑子一片混乱的情况下，她潜意识逃避去想未来的事，只垂下眼睫，对沈南枝说现在的情况：

    “失眠这种事，就算协议到期后，也时有可能出现，枝枝宝贝，我总不能在协议到期后，还跑去找霍璟承吧。”

    有人曾说，沉默是心底最直白的回答。

    就像顾清禾。

    刚才那个“就这样和霍璟承过一辈子，她愿不愿意”的问题，她沉默了好久，才给出一句“不知道”的答案。

    顾清禾是局中人，目前看不清迷惘之下的答案。

    可沈南枝，已经从她沉默的时间中，猜出了答案。

    并不算太意外。

    从孕后期开始，每每顾清禾给她打电话，常会不自觉地说起霍璟承开始，沈南枝就猜到了会有这么一天。

    “既然这协议有额外的效用，清禾，你何不考虑考虑将期限延长？”

    顾清禾微愣，顺着她话问：

    “延长多久？”

    沈南枝轻笑，“那就看你心意了，如果你愿意，延长到一辈子，又有什么不可？反正在双方家长和外界人眼中，你和霍璟承本来就是豪门间的正常联姻，更何况，你们之间，还有孩子这个永远也割不断的牵连。”

    打完电话后，顾清禾坐在床上待了很久。

    后半夜，迷迷糊糊的，好像睡着了会儿。

    但梦中的画面千奇百怪的，天刚亮没多久，就再次醒来。

    习惯性地打开手机，看着通讯录上昨晚十一点钟那个长达快半个小时的通话记录，顾清禾再次想起昨晚的事。

    这次她没纠结太长时间，换好衣服又洗漱完，很快去了楼下。

    她本想和霍璟承谈谈，怎么做开场白她都在洗漱的时候想好了，但刚从旋转楼梯上下来，还不等她开口，就看见大厅中何牧对霍璟承汇报说飞机已经安排好。

    顾清禾眉心微蹙了下。

    松开楼梯扶手往沙发的方向走，“……要出差吗？”

    霍璟承也没想到她今天会起床这么早。

    才刚六点多。

    “对。”他看过来，目光在触及到她眼周明显没睡好的黑眼圈后微微停顿片刻，才接着说：

    “国外公司有个项目，需要过去一趟。”

    顾清禾没说话。

    霍璟承早已换好了衣服，任横和何牧也都等在了一旁，出大厅前，他对她道：

    “这次有可能一两周都回不来，知弈那边，我已经吩咐好育儿嫂和王婶，这期间你如果有什么事，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或者吩咐管家和阿姨。”

    王婶在后面看着这对在小少爷没出生时、关系明明由陌生变得熟悉很多的夫妻、如今再度变得开始有距离感起来，也有些不明所以。

    但霍璟承走后没多久，她就拿着一个平板去了顾清禾那边。

    “太太。”她将平板递过去，“这个是先生留给您的。”

    顾清禾情绪有些怏。

    听到王婶的话，垂着眉眼随手将平板接了过来。

    直到点亮屏幕，看着满屏将近十多个的录制音频，指尖倏地一顿。

    王婶也希望这对小夫妻能好好的。

    俊男靓女、家世匹配，还有一个这么可爱的孩子，哪哪都匹配，她竭力助攻。

    “先生怕太太失眠，特意让我转交给您的。”

    霍璟承的命令是这样没错。

    但他原话是，如果太太依旧失眠睡不着，就把平板给她送去。

    但王婶动作快。

    前脚霍璟承刚出门，后脚她就把平板送了来。

    有过上次霍璟承出差提前给她录制两个音频的先例，这次顾清禾一眼就认出来这上面是什么。

    虽然每个音频都不算长，但数量很多。

    足足有十几二十条。

    应对这段时间他出差绰绰有余。

    顾清禾点开音频，上面有时间，发现这些音频，都是小知弈出生后，她坐月子那段时间录制的。

    ……

    这些音频，顾清禾隔三差五地听。

    哪一天或两天不听的时候，有时失眠，有时不会。

    如此两个星期过去，平板上的音频她满打满算才听了一半。

    第二周周三下午。

    距离霍璟承出差正好是两周整的日子。

    下午第二节没课，四点半，顾清禾就回到锦庭。

    进来大厅，将外套脱下，像往常一样先上楼去看小知弈。

    只是今天刚推开门，就见育儿嫂正抱着咿咿呀呀的小家伙跟放置在手机支架上视频中的霍璟承打招呼。

    听到开门声，育儿嫂抱着小知弈转过身来，见到顾清禾，她笑着对顾清禾问好：

    “太太回来了？”

    “今天回来得早？”

    顾清禾点点头，“今天课少。”

    育儿嫂抱着小家伙这么一转身，手机屏幕就露出大半，顾清禾一抬眼，就和视频中、背景是集团办公室的霍璟承对视正着。

    育儿嫂很有眼色，这种场合，人家小夫妻一家三口说说话再合适不过：

    “先生正在通视频看小少爷近期的情况，正好太太回来的巧，要不您陪一会儿小少爷，我出去冲杯奶粉。”

    ————————————

    ps.抱歉宝贝们，感冒了，发了一天的烧，更新晚了。

    今天晚上的两章正在码，大家先睡，争取早些传上去！

    第207章

    现在回去还来得及不？

    小知弈黏爸爸，也黏妈妈。

    顾清禾没回来前，视频接通后，小家伙咿咿呀呀的，使劲往手机屏幕上看。

    顾清禾回来后，小家伙一会看屏幕、一会看顾清禾，小脑袋两边费力地扭着，既也想要爸爸又想要妈妈的意思很明显。

    顾清禾看了两眼孩子。

    走过来，从育儿嫂怀里接过他。

    “那先生太太先聊，我去给小少爷冲奶。”育儿嫂很快离开，走的时候还有眼色地将门带上。

    被顾清禾抱着，视频对面还有爸爸，鬼灵精小知弈明显很高兴。

    小嘴开心地咧着笑。

    小肉爪一抓一抓的。

    黑葡萄般的眼睛看的人心中发痒。

    顾清禾哄了哄孩子，房间中有片刻的沉默，视频另端霍璟承那边也是。

    直到顾清禾视线从怀里的孩子身上移开，看向通着视频的屏幕。

    “……明天回来吗？”

    顾清禾是个对时间没什么概念的人。

    但这两周，过的每一天，都好像很清晰。

    清晰到，哪怕她不刻意去记，潜意识就告诉她今天是两周的最后一天。

    霍璟承集团办公室的灯光亮如白昼，男人眉目棱骨分明，唇侧压出一抹锋利的弧度：

    “暂时回不来，国外还有些事没有处理完。”

    顾清禾分不出他是有事要忙不回来，还是他们只是协议结婚、小知弈既然已经出生、没必要再走太近才不回来。

    她腕骨僵了一瞬，随后若无其事地点点头，神色如常，“好。”

    霍璟承透过视频屏幕看她，“那些音频听完了吗？”

    顾清禾略垂眸，目光都在怀里的小知弈身上，“还没。”

    霍璟承那边顿了一顿。

    接着说：“待会儿我再给你传几份音频，国外这边暂时不好说几天回去。”

    电话挂断后，手机上很快收到霍璟承发来的音频，从孕后期到小知弈出生后，他们在微信上的联系也渐渐变得频繁，不再是之前每天晚上只一句的‘记得关窗’。

    但这段时间，好像就是从她开学那几天开始，他们的相处，似乎又渐渐变回刚协议联姻的时候。

    国内这边日子过得格外缓慢，但R国沈南枝那边，却如同时间飞逝，每天睁眼就是实验，闭眼就是天黑。

    也是这个时候，田霄等人才发现，开学之前，群中消息那句‘刚开学节奏缓慢留给他们适应的时间’是什么意思。

    那时候刚从暑假的逍遥日子过渡到每天泡在实验室中的苦逼日子，觉得转变太大，研究所的生活简直不是人过的，每天都在抱怨来了R国之后的生活与群消息中的不符。

    可直到又是半个月过去，那些加班狂魔老教授们觉得他们应该已经适应了研究所的节奏，真正让她们体会到研究所正常的强度，她们才恍然惊觉过来，刚过来的那一周，过的是有多么幸福。

    半个月没日没夜的高强度研究过程过去，在一众牛马怨声载道的抱怨声中，几位完全不知道累的老教授终于找到点人性，施舍般给他们放了三天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