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同样也是所有已经率先进入森林的人,思考的第一个问题。
“落英神殿,也太鸡贼了。”
森林上晨雾弥漫,有些阻碍视线,但祁念一并不受影响。
她用天眼看到了晨雾中隐约藏着一丝诡异的紫色,或许因为太阳还没完全出来,夜间的毒障尚未真正散开。
她迅速屏息,从芥子囊中给摸出了一颗大师兄给的解毒丸含在唇间。
得益于大师兄这位医仙的言传身教,她认出了这种毒障的毒性何在。
无色无味,若非她用天眼看,根本感受不到这毒障的存在。
起初,如果被人吸入体内,是不会有任何感觉的,但一旦吸入超过十二时辰,中毒的迹象就会开始慢慢显现。
轻者,灵力阻塞,无法运转。
重者,头晕目眩,失去意识。
尽管不会真正伤及性命,但在这样的竞争中,一旦中毒,就代表已经丧失了优势。
时间还早,祁念一不着急奔向涉兰山,而是悠哉地在森林里逛了一圈。
这里是南境最大的森林,西起锦川,像一个狭长的绿色绸带,深入南境川西的腹地,足有六万多平方公里,中间丘陵和山川密布,最高的那座,就是涉兰山。
许多上古时代留存的异兽在这片森林中生活。
祁念一行走其间,已经感受到了几个非常强大的气息,散布于森林各个地方。
她召唤出姬玚,难得的放熊猫出来透个气,问道:“这些异兽,和你们妖族有什么区别?”
说起来,上古异兽还真的只存在于南境,外界已经全无踪迹了。
熊猫半眯着黑色豆豆眼,被从睡梦中吵醒,有些没精打采地说:“异兽的能力是天生固定的,无法通过修炼增长,也很少有异兽能像妖族一样化为人形,亦或是拥有神志,非要说的话,他们是怀有神通,异常强大的凶悍猛兽。”
祁念一想起了无望海时,被血月影响,完全没有任何神志的妖兽。
那种状态下的妖族,就有点像姬玚所说的异兽。
“好吧。”祁念一有些失落,“本来还打算让你用妖皇的血统威压来驱赶异兽的。”
现在没戏了。
姬玚无语地白了她一眼,毛茸茸的熊猫脸做表情意外的活灵活现。
“最好不要去招惹它们。异兽的种类繁多,性格神通也各不相同,有很多忌讳,如果不小心招惹上了他们,一定会被追杀,不死不休,除非彻底远离它们的领地,也就是离开这片森林。”
离开森林不就是输了?
祁念一长这么大,还不知道什么叫输。
她用天眼小心地避开异兽,小范围的在林中逛了一圈,并没有看到任何类似于身份玉牌的东西存在,让她有些疑惑了。
这森林虽大,但她以她的速度,一上午也能跑不少地方。
这样下来,都没有看到任何和身份玉牌有关的东西,这就说明,玉牌根本就不是什么放在明面上的东西。
祁念一心中渐渐有了盘算,看着天色,准备第一天先不往涉兰山的方向过去了。
她打算用第一天,好好观察一下这个森林。
于是,她索性放心大胆的找了棵树,半躺在树枝上,阖眸养神。
没想到,躺下还没有一刻钟,她就听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动静,正朝着她的方向来。
她隐藏在树影中,朝远处望去。
天眼中,看到一群密密麻麻的淡黄色光点正追着两个人,往她所在的方向赶来。
熊猫趴在她旁边的树枝上,只看了一眼,全身的毛都炸起来了。
“追魂蜂,这两人是怎么惹上这群鬼见愁的。”
那两人的速度极快,追魂蜂的速度更快。
呼吸间,他们就已经离祁念一很近了。
祁念一身影一闪,拎着熊猫的后颈肉把它塞回了灵兽袋里,立刻从树上跃下。
姬玚惊恐地声音通过神识传来:“你别冲动啊,一只追魂蜂好对付,但这里生活着数以万计的追魂蜂,一旦招惹上了,那可是不死不休的结局。”
“闭嘴。”祁念一冷冷道,“我还没那么傻。”
“当然是跑路了。”
第78章
玉牌争夺
“追魂蜂是异兽中最不好惹的一种,每一只约莫是金丹境中后期的修为,蜂后的实力一般在元婴境中期,论个体势力都算不上强,但胜在数量多,而且极为记仇,一旦族人死了一只,整片森林里的追魂蜂都会寻过来。不把敌人蛰死决不罢休,因此得名追魂。”
姬玚的声音稳稳地通过神念传来。
祁念一问:“它们怕什么?”
说话间,她瞥了眼身后。
那两个人和追魂蜂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以她的速度,要脱身也并非难事,但她到底无法接受两个人以此种方式在她面前丧命。
祁念一眼神一厉,身影灵巧地在密林间穿梭,只用简单地扫一眼,就能从茂密的丛林中找到脱身的方向。
姬玚:“它们怕火,但不是普通的凡火,至少也要是元婴境以上的法修施展的灵火,亦或是品阶更高的火焰,才能将它们消灭。”
难办。
她不是火灵根。
无法凝聚灵火。
祁念一四下环顾一番,发现那两人应该也能在这晨雾中辨别方向,但无奈追魂蜂实在追得太紧,根本无法脱身。
她脚步一转,竟然向着身后奔去。
把灵兽袋里的姬玚吓了一跳:“你干什么?!你别作死!”
“放心,死不了。”祁念一说,“再说了,你在灵兽袋里,又伤不到你。”
“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姬玚在灵兽袋里怒吼,“我是被你强行施以灵宠契约,我们的命现在是绑在一块的,你要是死了我也活不了!”
但他如果有生命危险,却奈何不了她分毫。
这就是灵宠契约,如此霸道。
祁念一脚步顿了下,原本以为她会改变想法,没想到她只是淡淡说了句:“哦,那没办法了。”
她补刀道:“你自认倒霉吧。”
姬玚要气昏过去。
她速度飞快,很快就和那两人打了个照面。
姬玚头疼道:“你冲过去干什么啊,你又没有火。”
“但我有雷。”
祁念一说话的同时,从腰间抽出软剑。
半透明的剑身闪过惊人的雷光,天空瞬间卷起阴云,泛起闷雷阵阵。
“喂,没做过亏心事吧?”祁念一高声道。
那两人显然也已经见到了祁念一,惊呼:“道友快逃!”然后就听见了她问出这么一句话。
三人身影越来越近,仓促间,哪里想得了那么多,两人条件反射地齐声回答:“没有。”
“那行。”祁念一低声道,“没做过亏心事,一道天雷劈不死。”
一瞬间,她体内所有的灵气全都灌注于右臂。
高高束起的青丝顷刻间化为白雪,平添肃杀。
照孤光柔软而凌厉的剑锋被雷电包裹,引雷入体的疼痛她已经很熟悉,天雷入体后在她皮肤上留下骇人的焦黑,很快又化为一阵金色流光。
剑锋过处,天雷席卷。
数十道闷雷同时落下,伴随着惊鸿一剑。
剑风擦着两人的头皮推出,精准到连头发丝都没有被削下一根,稳稳当当落在了他们身后的追魂蜂群中。
但密如罗网的天雷却是避无可避,将这两人连同追魂蜂一道劈得七窍生烟,一时间这二人连清醒的意识都找不回来。
追魂蜂不怕雷电,却也抵挡不了被雷劈后短暂的麻痹,纷纷从空中坠落。
兔起鹘落间,祁念一的手穿透雷网,拎起同样失去行动能力的两人的衣领,远远扔了出去。
而后她出剑,一记碧海潮生,伴随着成千上万的潮水如针,瞬间穿透了这些追魂蜂的身体。
灵兽袋里,姬玚狠狠松了一口气。
每次看她打架,他也跟着遭罪。
心里遭罪。
一切结束,祁念一迅速收剑撤离。
脚下紫光刚闪过,祁念一心头微动,回身看去。
竟然有一只漏网之鱼,并没有完全被震晕过去,颤微微地振翅飞了起来,倏然射出尾部的毒针。
那毒针漆黑无影,速度飞快,直冲祁念一眼睛而来。
相距太近,她迅速将软剑横于身前,挽了个剑花。
但毒针还没来得及近她的身体,空中就亮起了一道明亮的火光。
那火光不似寻常灵火,而是带着些粘稠之感,温度也很低,似是一道冷火。
毒针在冷焰之中迅速消融瓦解,就连地上的追魂蜂尸体也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祁念一向着火光的方向看去,收剑,点头道:“多谢援手。”
“不客气。”男声温和舒缓,“云道友身法精妙,想必哪怕我们不出手,也能躲开。”
两个颀长的身影缓缓靠近。
一把火不仅将这一地狼藉毁尸灭迹,更燎得晨雾渐散,清耀的日光透过云层洒在地上,同时也落在两人的肩上。
一玄青,一月白。
冰冷和温雅。
是冉灼和宋之航。
冉灼指尖还燃烧着那有些粘稠的怪异火焰,在祁念一的注视之下,指尖火焰被收了起来。
显然,刚才用火的就是他。
一地余烬中,先前被祁念一所救的两人身上的麻痹感已经消除,连滚带爬地冲过来。
不能将救了他们的人置之不顾。
冲过来后,看着这样的状况,他们才松了口气。
两人擦了擦额角的汗,带起脸上的焦黑,其中的女修忍不住道:“刚才云道友问我们做没做过亏心事,是为了确认后,方便引动天雷吗?”
祁念一点头。
另一个男修犹豫了下,又道:“当时云道友势如张弓满月,已无回头可能,若我二人答的是做过亏心事呢?”
祁念一面不改色道:“那就是死有余辜。”
能死在天雷之下的,无不是恶贯满盈之辈。
两人显然被噎了下,对视一眼,俯身一拜:“山海宗杜长烟杜落日,感谢道友相救。”
祁念一扫了眼地上的灰烬,说道:“先离开这里吧,以免更多的追魂蜂顺着气味找到这里。”
宋志涵颔首道:“云道友说的极是。”
五人迅速离开,疾驰之时,宋之航满脸兴味地看着祁念一脚底不时闪现的各色光芒,再想起她刚才那惊为天人的一剑,对她更加好奇了。
五人到了距离稍远的地方后才停下来,宋之航笑眯眯地给每人递上一张符纸:“洁身之用。”
众人点燃符纸,感觉自己的身体包括周身三尺之内的气息都瞬间清净了起来。
气息被清除,这样,就不怕追魂蜂再次追来了。
冉灼目光紧盯着祁念一:“你的剑,很好。”
祁念一将软剑又收回剑鞘中,腰带一样系在腰间,然后说:“你的火也很有意思。”
她此刻是血脉被完全激活的状态,一头白发在身后束成马尾,无机质的金瞳璀璨,为她本就锋锐的气质平添一抹冷硬。
天眼在冉灼和宋之航的身上扫过,和上官熙给她的信息并无二致,唯独冉灼的信息条上稍微有着一点点不同。
火焰之体。
而且是在激活血脉之力后获得的。
身前的符纸燃尽,品质并不比沧寰符峰曲微出品的符纸差。
若这符纸是宋之航本人所绘,也就证明,他在符道的修为,同外界的顶尖符修并无二致。
这在仙道八门略显衰微的南境,格外不同寻常些。
祁念一猜测,或许因为自己先前遇到的,无论是上官家的门客,亦或是阳北城中大大小小的势力,都不如眼前这两个男人能接触到的顶尖功法多。
上官熙血脉之力太低,无法修炼,于这一途钻研并不算深。
如果南境青年一代的精英都像眼前这两个人一样的话,那祁念一觉得,她需要改变一下自己对南境人战力的判断了。
他们的“技”并不差。
还有着血脉之力对于境界和特殊能力的增强。
眼前两个男人,个个都是劲敌。
祁念一记得,在她来之前,上官熙曾经叮嘱过。
冉灼和宋之航,比摇光要难对付。
因为摇光是神殿唯一的参会者,习惯了独来独往。
但冉灼和宋之航,不仅修为是这群人中的佼佼者,重要的是,他们两人交情甚笃,对彼此十分信任,若同时动手,绝对是一加一远大于二的效果。
当时上官熙说:“这两人,会成为你此行最大的威胁。”
她一语成谶。
简单寒暄过后,祁念一就准备离开。
宋之航叫住了她:“我和冉灼在林间搜寻了大半天,也没有发现任何和身份玉牌有关的东西,这片森林里,连一块玉都没有,不知各位可有发现?”
祁念一摇头。
而山海宗那兄妹俩就更惨了,不仅没有发现,还意外闯入了追魂蜂的领地,仓惶逃窜时,不慎打死了其中一只,被追魂蜂逼得横穿了大半个森林。
宋之航:“既如此,三位可愿与我和冉灼同行?”
他说的是“三位”,但却是对着祁念一说的。
祁念一此时对于所谓的身份玉牌有了个大致的猜测,并不想身边有旁人,于是果断拒绝了:“抱歉,我不喜欢和人一道。”
宋之航颇为理解地笑了笑:“是我冒昧了,云道友自便就好。”
然后注视着祁念一的背影消失在原地。
她走时,森冷纯净的白发随着步子轻轻扬起,宋之航目光幽深,喟叹道:“白发,神降者,没想到多年后,还能再次看到白发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