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在他面前出现一次,都是多让他难堪一次。
于是她索性不来。
没想到,他现在的状态,比她想象的,要好很多。
那是一种千帆过尽之后的释然。
“最近怎么样?”透过缝隙,谢天行冲她笑了下,甚至还主动寒暄起来。
祁念一:“挺好。”
她顿了下,不准备浪费时间,于是直入主题:“我去了南境。”
谢天行脸上有一丝明显的错愕。
祁念一接着说:“我见到了那天要抓我们的闻家人,还有,南境的基本情况。”
她说着,话锋一转,突然问道:“谢天行,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们两人的批命的。”
谢天行静默片刻,哑声道:“在南华论道开始之前。”
祁念一了然点头:“我没怪你,你我,只是道不同而已。”
道不同,不相为谋。
谢天行垂眸,没敢看她的眼睛。
“我知道。”
他始终盯着地面上的一个小石子,迟疑了下,还是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批命这件事了。”
祁念一承认:“比你早一点。”
谢天行苦笑。
这就是他们之间的差别。
“这次,是有个东西要交给你。”祁念一拿出凌晗给她的三大张信纸。
信纸被她卷起来,厚厚一捆,透过缝隙塞给谢天行,说:“一个不愿透露姓名的仰慕者,有些问题想要请教你。”
谢天行有些不解地接过,就听祁念一说:“先别打开了,内容很多,你被关在这里,有的是时间看,我时间比较紧,还有一件事,一次说完。”
谢天行将信纸捏在手心,看着她。
她神色平淡,和平时没有差别,说话时总字句铿锵。
“我不喜欢有人拿我的命数做文章,我一直觉得,命数这东西,是自己挣的,跟老天爷无关。”
谢天行一怔,看着她说完,果断的离开,只留下一个背影。
“你我的命运早就已经被绑在了一起,我去斩断命运枷锁,也算是把你的份算上了。”祁念一走了两步,没有回头,背对着谢天行说。
“至于你,就好好在狱峰静思己过吧,等到陆清河好起来的那一天。”
背后,谢天行一直都没有出声。
但目光却始终注视着她。
她走后,谢天行才打开手中的信纸,先是被洋洋洒洒的问题惊了下,而后露出一个浅浅的笑,一闪而逝。
“谢了。”
他低喃着,声音轻到无人能听清。
有了天机子的来信,祁念一连处理南境剩余的事情都格外有动力。
她本着有人不用白不用的良好习惯,当晚就敲开了陆清河的门。
陆清河一脸不解地开门,左右看了看,确认只有她一个人后,为了避嫌,只请她到院子里坐下。
祁念一这才将自己遇到的改造阵法的问题说给他听。
曾经闻名天下的上阳门天才阵法师听完,扬眉:“这个,倒是不难做。”
他盯着祁念一拓印下来的血脉测试阵法看了一会儿,疑惑道:“就是这阵法原图是用来做什么的,以前从没见过?”
他也就是随口说说,并不打算真的问太多,从芥子囊里拿出一只玉笔,沾了些灵石研磨成的墨,在阵图上改了两笔,正是之前凌晗说过的两处灵力节点。
祁念一的注意力却在:“你现在已经可以短暂控制灵力了?”
陆清河点头:“只是灵脉受阻,无法自身产生,也无法在体内留存太久,能使用片刻而已。”
哪怕如此,也足够让人惊喜。
她真情实意道:“恭喜。”
陆清河颔首,算是应了她的道喜,但刚画了两笔,体内灵力就已经枯竭,他也不急,安静等了一会儿后,指尖又聚起了微薄的灵力,让他画完了最后一笔。
“这样,应该就能达成你的目的了。”
祁念一不懂阵法的原理,想了想,直接划破了指尖,挤出一滴血,附着在一张飞来符上,远远飞走。
随后引亮阵盘,阵盘的指针顺着飞来符离去的方向闪烁不已。
成功了。
“多谢的话我就不说了。”祁念一抱着被陆清河改造过的阵图起身道谢,承诺道:“你缺的两味药引,我一定帮你找到。”
不待陆清河说话,她就一路小跑着离开了。
另一边,鬼谷却有不速之客造访。
鬼谷弟子非常少,因为鬼谷功法特异的缘故,挑选弟子,总是会选一些身怀天赋神通的人。
因此,显得这个大陆上悠久而神秘的宗门,分外清幽寂寥。
至少玉华清看到的是这样。
感受到有人到访,天机子掌心的信纸,顷刻间化为齑粉,消散于天地间。
再也无人知晓。
玉华清此时,正好迈步入内。
他一身气势盈满,毫不客气地压向天机子,天机子眼眸微眯,挥袖震开玉华清的灵压,不解道:“玉盟主这是何意?”
玉华清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收起灵压落座,开门见山问道:“时间加快了,天机子阁下准备什么时候公开,天命者献祭一事。”
玉华清眉目间有些不耐:“天机子阁下,将此事公开,让牺牲者青史留名,已经是我做出的让步了。”
按照原本的安排,那个女孩应该就那样藉藉无名的死去。
天机子不紧不慢地给他斟茶,唇角轻勾:“距离测算出的下次爆发之日,还有将近一年的时间,玉盟主为何如此着急?”
玉华清眼神沉了下来。
就听天机子道:“可是因为,沧寰掌门,如今改变了态度?”
确实如此。
灵虚子原本也是赞同他们的计划的。
却不知这段时日出了什么岔子,突然开始护着那个女孩了。
这段时间,在灵虚子的有心遮掩下,仙盟完全失去了那个女孩的消息,连她半点踪迹都找不到。
玉华清直觉,此事恐有蹊跷。
为了避免横生枝节,他才决定,将计划提前。
“看来我猜对了。”天机子摇头道,“玉盟主,竟然会对一个小重山境的小辈心生怖惧,真是让人想不到啊。”
被戳破心中所想,玉华清语气冷淡了些。
他对避开了这个话题,也是默认了,他不能再给祁念一更多时间了。
她成长的速度,快到让他心惊。
“可惜了令郎,连最后一点时间,也要被父亲亲手剥夺了。”
天机子微笑着,顾不上玉华清一瞬难看至极的表情。
又道:“玉盟主放心。”
星尘纱之后,他眼神幽暗冷漠。
他语气慢悠悠地,似是怀有深意。
“在下以心魔起誓,在合适的时机,在下一定将天命者的批命,亲口公之于众。
以安民心,镇深渊,保大陆安宁。”
他以心魔起誓,玉华清这才打消了对他的怀疑,身影一闪,已经从鬼谷消失。
玉华清走后,妙音入内,有些担忧,又有些不赞同地看着天机子。
她比划道
天机子:“是啊,我原先也是这么以为的。
他想起刚才自己收到的那封来信,忍不住笑了
“我也很好奇,她打算怎么破这局。”
但此时,祁念一还顾不上玉华清为自己布下的弥天大网。
她准备回到南境前,秋山找到了她,告诉了她一个坏消息。
“这半个月来,不止沧寰,整个大陆的天地之力都在骤减。”秋山担忧道,“我测试出,天地之力正在向深渊汇聚。”
“天地之力不够,这次传送,无法再支撑七日之久。”
祁念一沉默了下:“我有多长时间?”
秋山沉声道:“三天。”
三天,太短了。
不够她完成在南境下一阶段的计划和布局。
祁念一想了想,在令人窒息的安静中,做了一个惊人的决定。
她看着秋山,深深吸气,果断道:“师姐,你把四方象暂存的所有天地之力都用出来吧,这次很关键,我必须要去。”
秋山深深皱眉:“好吧,但是你记住,只有三日。”
她埋头给四方象重新做设定,就听祁念一不慌不忙道:“不用了师姐,这次送我过去,不用再传送我回来了。”
秋山一僵,难以置信地转过身去看着她,听她一字一句道:
“这次,我会从南境出境口,光明正大的走出来。”
两人僵持一会儿,秋山拗不过她,只能同意。
熟悉的眩晕过后,祁念一再次回到南境,仍是她山庄的住处。
只是这次,她却不再有托底了。
她回沧寰待了两日,如今深夜赶来,一夜过去,正好到了原定要去缉拿光复会的时间。
天刚微亮,祁念一在山庄外,站在一面不知从哪里搞来的大鼓前,狠狠地敲了三下。
鼓声如雷动,很快将所有人惊醒。
紧接着,就听见祁念一嚣张的声音。
——“所有人,一炷香的时间准备,之后立刻出发。”
第84章
一场好戏
半个月后。
熙攘街头,人影攒动。
清晨的劳作声渐起,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寻常的小镇,突然多了二十多个陌生人。
他们早在几日之前就已经来到了这里,只是来得悄寂,并不引人注意。
“他们今日有点动静,我们要不要……”
二层小楼里,宋之航面前燃着一张明黄色的符纸,符纸燃尽后,面前凌空出现一个水镜,水镜之中显现了几个陌生的人。
或许也算不上陌生,他们已经追了这群人将近半个月的时间。
凌晗皱着眉,打量着面前的阵盘。
如果将阵盘的范围视作南境的范围,那阵盘上若隐若现的光点,就是南境所有当时正激活了血脉的血脉者的地点。
而其中最亮的一个光点,是指针指向的地方,代表的就是血脉之力最强的——神骨。
他们用这个阵法追踪到了盗走神骨的光复会成员。
对方显然非常小心,带着神骨从邑平城离开后,几经周折,才到了锦川边这座小镇上,看样子是准备渡河去川东。
光复会在川东的势力比在川西要大得多,一渡河,就等同于他们回到了自己的老巢,到时候再要抓他们,就很难了。
所以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保持一定距离,跟了这么多天,一直没有动手。
摇光忍不住道:“他们也太能藏了,好诡异的身法,稍不注意就隐入人群中再也找不到了,要不是有凌道友做的这个阵法,我们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他们。”
凌晗连忙摆手:“改造阵法是云道友的主意,是她提出来之后,我才开始改进的,最后关键的那个灵力通道,还是她点出来之后,我才意识到要改的,说起来,还是多亏了她。”
摇光闻言,偷偷瞥了祁念一一眼,闷闷地不说话了。
她还记着那日对决之后被云念气得要死的事情。
不想跟她讲话。
祁念一这才从水镜前抬头,淡声道:“是你谦虚了,我本就对阵法一窍不通,是你自己改的好。”
“好奇怪啊。”宋之航抵着下巴,眸光深邃,“他们为什么要费劲地带着神骨辗转这么多地方,而不是节约时间,尽快渡河呢。”
祁念一:“可能发现自己被跟,不敢暴露总部的地点,想先甩脱我们。”
宋之航点头:“有道理。”
二层小楼里,一直没有说话的还有冉灼。
这里就只有他们五个人。
余下的二十多人,祁念一让他们分散到小镇以及周边的其他地方,这样才不那么引人注目。
摇光有些惊讶:“他们已经发现我们了?”
祁念一镇定道:“应该是。”她伸手,关闭了水镜,郑重道,“我们得把行动提前了,已经到了锦川边上,他们一旦发现自己被跟,说不定会加快渡河的速度。”
一直没有说话的冉灼冷淡开口:“我们什么时候行动?”
摇光愣了下,悄悄往凌晗的方向挪了一步,表情有些难以置信。
这些日子,云念已经凭自己的真本事真正成为了他们之中的话事人。
参加圣晖之会的二十多人,无一不是家族和宗门精心培养出来的精锐,个个都心高气傲得很,这么短的时间,要彻底地去接受另一个人的领导,太难。
要指挥得动冉家的大公子,更难。
毕竟冉灼是那种生人勿进的性子。
摇光戳了戳凌晗的手臂,用眼神示意他。
前些天,她跟凌晗打了个赌,赌云念和冉灼到底会不会翻脸。
凌晗觉得不会,她觉得一定会。
没想到,到了最终行动之前的关头,冉灼竟然服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