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岑世谊清伶盈然音迟 本章:第3章

    “当然,我一向言出必行。”岑兰芷坐到床边,随手端起水喂她。

    秋水愣了愣,还是张嘴喝下了那温热的茶水。她眼里仿佛有晶莹的水光闪动,眨眨眼忽而又消失了。她忽然问道:“岑小姐,你当真觉得女子依靠自己,能做到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吗?”

    “能做到固然好,不能做到,能依靠别人也无妨。人不能想的太多,还是活的简单一些为好,像我,就一直想活的简单一些。”岑兰芷给她喂了一碗水,不再多说的起身离开了这里。

    这位娇娇弱弱,似乎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攀附一位权贵,在别人眼里看上去很可笑的势利女子,也有着自己的无奈和不管如何都想达成的目的。这个时代的许多女子,似乎都是这样,无法跳出这个奇怪的圈子,而大部分女子所能依仗的都只是脸和身体。

    岑兰芷和秋水做了一个交易,各取所需。而不管秋水背后又有有什么故事,岑兰芷都并不在意,她要的,只是一个适合做那种事的人。

    五月,卫家挂上了红灯笼,连绵十里长街,整夜不熄。流水席从三天前就开始摆,前来道贺的宾客络绎不绝,礼单的唱诺从早到晚还未止歇。区区一个卫家公子的婚礼,竟是比得上皇子大婚,也难怪惹得皇帝眼热。

    以卫家为首的江南四个大家族从南朝开始就兴盛于江南,家族世代都有无数有才之士入朝为官,文人墨客辈出。在南朝平庆帝时期,还曾有过朝中文官十之七、八来自于江南家族的情况。

    如今到了北朝,虽然再也无人入朝,江南世族也沉寂了不少,毕竟底子还是在那里,排场隆重的让人叹为观止。

    早在几日前,岑兰芷所在的芳泽院也热闹起来。每天都有无数的生面孔带着讨喜的笑容来来去去,又是试装又是洁肤净面,还有专人讲解礼仪和一些必须知晓的忌讳。每天的事多的让人忙不过来,岑兰芷的懒散日子算是到头了,就算是忙里偷闲悄悄打个盹都不行。每日她都盼着快些大婚结束,也好让她继续懒散着。

    到了婚礼那日,绞脸上妆,梳了精致的发式,装点了无数贵重首饰,再穿上了火红嫁衣后的岑兰芷,用壁月小丫头的话来说就是,不管谁看了都会呆住的。一众给她上妆的丫鬟嬷嬷们,不管对这位岑小姐感觉是好是坏,都不得不承认,这是她们见过的最美的新娘子。

    卫家五公子在花嬷嬷的诱哄下来迎娶的时候,岑兰芷已经在房间里坐了好一会儿。潘嬷嬷、湘绿、琼枝、壁月还有秋水,都安静的侍立一旁。看到卫家五公子进来,每个人的脸上表情不一,又都很快的收敛,面上还是高高兴兴的簇拥着岑兰芷上了花轿。

    盖着红盖头的岑兰芷因为早上起来的太早,正在眯着眼偷睡,这会儿还算收敛,等到了花轿,她是光明正大的就往后一靠就打起了瞌睡。

    岑兰芷只感觉还没睡多久又被喊醒了,心里异常的不爽快。经过一系列的麻烦礼仪,这对新人终于到了大堂中。

    左边的新郎卫五公子早早就不耐烦了,无数次想要脱下身上这身红衣服,扔掉手里碍事的红绸,又都被旁边的花嬷嬷喊着祖宗公子,好说歹说的给劝住。

    右边的岑兰芷虽然看上去没有异样,但是实际上在红盖头的遮掩下是睡眼惺忪。整个人还睡的有些迷迷糊糊,只是按照之前记在脑子里的步骤去做,一心想着的就是快点结束好休息。大概再也没有比这两个人还要没有自觉的新人了。

    上首坐着的是卫夫人,和因为儿子的婚事终于从霜岚别庄里回来了的卫老爷,左右各坐着卫家的其余几位公子,还有一些卫家旁支的亲戚,和卫家世代交好联姻的其他三大家族里的人。

    眼看着都进行到了这一步,拜完天地就要成了,刚才还好好的卫家五公子却是又发起疯症来,花嬷嬷也劝不听了。

    也不知道厅内这么多人是触动了这位疯公子的哪根筋,他忽然红着眼睛大喊一声把头上的冠扯下来往旁边一砸,顺手扔掉了手里的红绸不算,还转身就往外跑。结果动作太大一不小心,还把旁边岑兰芷头上的红盖头给掀的掉在了地上。

    岑兰芷方才正在悄悄的打呵欠,眼里迷迷蒙蒙的闪着泪光,这忽然之间感觉耳边一阵大喊,随即眼前一亮盖头被掀了,她也有些愕然,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

    拜堂的时候,新郎忽然跑了,只剩下还没搞清楚情况的新娘立在骤然安静下来的厅中。

    ☆、第七章

    满座寂静,一半是因为被卫家五公子这忽然的行为给惊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有一半,则是因为被堂上那掀了盖头的新娘子姣好的容貌给晃了眼。

    看到上首坐着脸带担忧的卫夫人和压抑着怒气脸色铁青的卫老爷,岑兰芷反应过来自己这抬头的动作有些不合时宜,又缓缓垂下眼。不过这种时候,她这位被赐婚远道而来的新娘显然是受委屈的那一方,倒也没有错处。

    虽说她实在不觉得卫五公子就这么跑了有什么奇怪,但是一般女子遇见这种情况想必是觉得十分羞恼伤心的。于是岑兰芷垂着眼,揣摩了一番自己这种时候应该出现的表情,立刻就泪盈于睫,身子如风中的柳枝一般晃了晃,将一位娇弱无主见楚楚可怜的小姐扮演的十分的到位。

    “咳咳,父亲,母亲,还是快些让人把五弟找回来吧。”

    眼看情况就这么僵住了,忽然一个温润而沉静的声音轻轻咳嗽一声,开口打破了厅中凝固的气氛,众人好像这才反应过来。原本被这状况给惊住了的喜娘眼疾手快的,几步走过去捡起喜帕利索的就把岑兰芷给盖上了。

    重新盖上了红盖头,岑兰芷就只能看见自己的裙摆脚下的这块地方。不过即使她看不见,大概也能想象这些人现在的表情。这算是家丑外扬了,还是在这种时刻,要是好面子的估计就觉得自己被狠狠的打了一通脸。

    刚才那匆匆一眼,她只来得及看到卫老爷和卫夫人,周围的人是一个都没看清。来之前就听人说过不仅是卫家本家分支,就连其他三大家族的人都来了,被外人看到这事,卫家人脸上自然不好看。大家都明白五公子痴傻是一回事,这要是丢丑丢到他们眼前来,又不一样。

    卫家老爷和夫人的年纪看上去相差的有些大,不像夫妻倒像是父女,卫老爷就不说了,一看便能知道是那种固执自我又古板,听不得人劝的一家之主,对面子大抵是很看重的,不然看上去也不会那么生气。而卫夫人容貌意外的年轻,就算是有个卫五公子这么大的儿子,看着还和二十几岁的年轻女子似得。

    “去,把那逆子押回来拜堂。”卫老爷声音沉沉,下首恭敬侍立大气不敢出的下人闻言连忙往外追了出去。

    卫老爷话音刚落,卫夫人就对身边的一位嬷嬷道:“连嬷嬷你也去,小心着些看着,可别让五公子伤着了。”看卫夫人这种时候还明显的偏向,可见平日里没少做这种善后的事情,都习惯了。

    岑兰芷被喜娘扶着,也乐得把自己的身体倚在她身上,给自己站久了的脚松快松快。若是顺顺利利的,她这会儿都能到房里去好好坐着休息了,偏要弄出这么多事,卫家五公子这捉摸不了的疯病还是碍事了些。要是能相安无事的相处,岑兰芷也很愿意就这么安安生生当她的卫家五少夫人。

    等的越久,厅上的气氛就越不好,不过好在能坐到这个厅上的人都是各家的佼佼者,莽撞看不懂眼色的人还真没两个。因此也没有人坐不住,都给了卫家老爷的面子安安心心的端着茶碗继续等着。

    终于,卫五公子被花嬷嬷连嬷嬷两位卫夫人身边的嬷嬷给劝了回来,身后跟着一群卫老爷派去的小厮下人。

    不过劝回来是给劝回来了,这位五公子却怎么都不肯跪下,特别是不肯对着卫老爷跪下,不懂掩饰,直白的让卫老爷脸色再一次的铁青起来。

    这时候卫夫人又开口了,“勤之性子左,又是这么个样子,就顺着他让他站着好了。”她这意思就是卫勤之杵在那当柱子,让岑兰芷自己一个人拜了天地尽快完了这事。现在吉时已经过去,好好的拜堂弄成这个样子,干脆也就不再讲究什么了。

    大部分人此刻心里想着的,都是尽快的走个过场演完这出和闹剧似得拜堂,也包括岑兰芷。

    司仪在提示下,扯着嗓子高唱着:“一拜天地。”喜娘搀扶着岑兰芷转向外面,扶着她跪下。

    岑兰芷因为刚才站着等了太久,这腿就酸,骤然跪下去,再站起来的时候就有些踉跄。不过这情景看在周围人的眼里,都是觉得新娘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正在难受呢,站都站不稳了。某些人心中的同情,和某些人心里的幸灾乐祸岑兰芷都不知道,她只是在庆幸终于可以完了。

    卫勤之是不是一起拜堂她完全不在意,一个对自己的终身大事都能当做儿戏一般,只把卫家当做另外一个挡箭牌的人,难道还期望她对于卫勤之这样的人有什么期待吗,不如说她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了。

    拜完了堂岑兰芷就被人引出了厅堂,又乘上了两个仆妇抬着的软轿,身后跟着一大堆人,一路穿堂游廊傍花拂柳的往卫五公子住的院子走去。

    卫家真的很大,岑兰芷只觉得自己端坐在软轿上半天,还没有到卫五公子的院子。而这卫家抬轿的仆妇真的是抬得太好了,颠簸几乎感觉不到,这么舒适的环境让岑兰芷昏昏欲睡。

    每次没有感兴趣的事情发生,就大部分时间都想要睡觉,关于这一点岑兰芷自己也很无奈。可是谁叫能引起她兴趣的实在太少了,她也就只能每天这么懒洋洋的。

    到了新房后还不能休息,岑兰芷坐在床上,周围围满了喜娘还有卫家的丫鬟,她自己的几个丫鬟嬷嬷。卫家一些妯娌小姑子都来了,全部坐在新房里说话,只是卫夫人却不知晓去了哪里。

    卫老爷先头有一位已逝的夫人许氏,正是大公子的亲生母亲。而现在这位卫夫人祁氏,是先头的许氏死了之后卫老爷再娶的续弦,生了五、六两位公子,其余的公子便都是庶出。

    说是妯娌小姑之间聊聊天,但是按理岑兰芷作为新娘也不能多说,大部分只能听着。嘴里温温和和的附和着大少夫人的话,岑兰芷心里已经转过了不知道多少道弯,从面前这些看似和气其实各个绵里藏针的妯娌小姑们身上,转到了卫五公子身上。虽然她已经想好了应对之法,但是今晚上的新婚之夜还是有些麻烦。

    “不好了!五公子溺水身亡了!”一个小丫鬟脸色苍白的走进来,带着哭腔往新房里面一跪,众人都懵了。盖着盖头坐在床上的岑兰芷也惊诧不已,这发展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在新婚这日,因为卫家五公子失足溺水身亡,岑兰芷成了寡妇。脱下喜服换上孝服,接过琼枝递过来抹了辣椒水的帕子,岑兰芷跪在灵堂哭了一夜。

    岑兰芷这个没有娘家帮衬,离玉京这么遥远,又死了丈夫的未亡人,若不是身上还有个皇帝赐婚的名头,估计就凭着她一进门夫君就死了这一条,卫家都能休了她。但是因为卫家人心里都明白岑兰芷这是皇帝派来探他们底的,自然不能直接给休回去,否则皇帝还会觉得这是他们卫家故意要驳皇帝的面子。

    就这一点,岑兰芷现在还能好好的做着她的卫家五少夫人。卫家家大业大的,自然不会养不起她这多出来的一位主子,又因为在卫家倚仗全无,岑兰芷已经能想象得到自己今后在卫家的生活了。

    苛刻应该是不会有的,毕竟卫家的名声还要呢,面上肯定不会弄的难看。因为她进门夫死这一点,基本上就属于在卫家做背景的人,估计大部分人都会自动避着她,想要捧着她的奴才想来大概也不会有了,拿各种事来烦她的人也不会有。再加上她重孝在身,歌舞宴会之类也有了推卸的由头,想来很是能过一段清静日子。

    岑兰芷短短时间内就看清了自己今后的情况,忽然觉得有些感谢起自己这短命的夫君来。虽然这么说实在有些不地道,但是他这么一死,确实让她轻松了不少。不仅没有了面对他那爱打人的疯病的威胁,连带着她想要的清净日子也一块有了。

    不知道为什么,岑兰芷觉得自从皇帝开始赐婚,自己的日子就顺心的不得了。几乎所有的事情都在按照着对她最好的情形走,简直像是被上天眷顾了一样,她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事事顺心了。

    虽然在其他人眼里,被抢走了三皇子这段好姻缘,嫁个一个傻子,又死了夫君只能在卫家伏低做小的岑兰芷实在是个不能再倒霉的可怜人,但是奈何岑兰芷不这么想。

    不止是她,就是琼枝和壁月都大大的放下了心。能和自家小姐一起好好过日子就够了,其余的什么倒不那么重要。她们本就是夹缝求生的小人物,有安稳的生活,不用操心那么多就足矣。

    因着对这名义上夫君的感谢,岑兰芷安安分分的给他守灵,连瞌睡都没有打。顺便给他祈祷了一下,愿他来世头脑清明。要说情谊是没有的,只是她觉得这卫五公子的死着实有内情,而她对他的死很满意,不准备去寻找那个内情,准备把这件事扔到一边过自己的日子。

    没有敬媳妇茶,没有拜见各位宗亲,就在这一声声的哭号和哀乐里,岑兰芷成为了卫家的五少夫人。她一直低着头在那神游天外,人人都当她因为依靠死了在为自己的未来感到悲伤,象征意义的过来安慰了几句。

    卫家大公子事务繁忙,也来的不多,每次都匆匆的来匆匆的走,不过那看着牌位的眼神显得极为难过悲伤。他的夫人大少夫人倒是时常待在那陪着岑兰芷,不过因为她的一双儿女年纪也不大,她也不能总是待在灵堂。

    大公子夫妻俩都是那种看上去十分宽厚和善的人,说起话来让人觉得心中熨帖,至于内里是不是真的如外表这样,那就不知晓了。

    卫二公子就没有大公子这样的会做人,唯二的两次进了来,一双眼睛巴不得黏在岑兰芷的身上。

    这么多年来让岑兰觉得喜欢的人这么多年来也没有几个,倒是这样一看就觉得不喜欢的人有许多。不喜欢的人里面又分许多种,比如像是卫三公子那样莫名看不顺眼不想与之交集的,像卫大公子那样一看就不简单想着敬而远之的,而像卫二公子这样眼神露骨淫.邪的人,岑兰芷只要有机会都会想要出手惩治,似乎是因为小时候某次经历使得她落下了这么个习惯。

    至于卫三公子,对五公子这位傻子弟弟的不喜摆在面上,来上香的时候那张俊脸板的不知道有冷。但是在看到二小姐卫姣的时候,那张脸一下子就解冻了,甚至带上了些笑意。卫姣也是,看见卫三公子出现就笑着走了过去,挽着他的胳膊亲热的叫着三哥。依岑兰芷看来,他们两个不像是异母兄妹,反倒像是……情人。

    不过她转头看看,周围看到这一幕的卫家人都好像并不觉得这样不对,表情丝毫没有异样。也不知道是真的没发觉,还是只是碍于某些原因当做看不见。

    牛鬼蛇神都出来转了一圈,岑兰芷把卫家的这些人都看了个遍,只除了两个人。一个身体孱弱,又因为受了春寒病倒了的四公子,另一个和五公子是同母的兄弟,年纪最小的六公子,这两个人她都是没有见过的。

    第七日,她才看到了那位在外学武赶回来的六公子。卫家的人都长得一副好皮相,卫六公子才十二岁的年纪,已经能看得出日后会长成个俊朗公子了。

    他风尘仆仆的走进来,先是跪在灵位前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头,然后上了香站起来就说:“虽然我不喜欢你,但是你毕竟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哥。日后我会照顾娘亲,放心的走吧,下辈子至少不要再做个这样糊涂的人。”

    说完,他径直走向岑兰芷问道:“你是我新嫂子?”

    岑兰芷心里对这位有话直说的小叔子有几分喜欢,但也没怎么表现出来,只是按照一贯的样子红着眼睛点点头道:“是的。”

    见她这么一副柔弱的样子,俊美小少年眉头一皱,想想还是开口道:“要是在家里被人欺负了,你可以来找我。”说完,他震慑的看了一圈周围伺候着的奴才,对着岑兰芷点了点头又往外走。

    岑兰芷心中想笑,这半大孩子,这是准备替他那不喜欢的哥哥照顾嫂子?她先前还以为这卫家看来没有让她觉得喜欢的人了,没想到这就遇上了一个。这位年纪轻轻的小叔子性子不错,虽然莽撞天真了些,但是很可爱。不过,卫家能养出这样一个孩子,也真是奇怪了。

    ===第5节===

    ☆、第八章

    卫家六公子卫恕之出了灵堂,没有先去看他娘亲,先去了幽篁馆。这幽篁馆正是四公子卫谨之在卫家的院子。

    “四哥,听说你又病了,我上完香就来看你了。”方才还显得稳重的少年一进这个院子就笑开了,真正显出他这个年纪该有的飞扬神彩。

    只是他还没见着心心念念的四哥,就先被小厮南风给压着揍了一顿。一边抵挡着南风的拳脚,他一边朝着屋檐下坐在轮椅上的男子大喊:“四哥啊,怎么每次都要一上来就是打,好歹让弟弟休息一下啊。”

    卫谨之只当做没听见,微笑着将目光投向翠绿的竹林。等到见到卫恕之快要抵挡不住了,他才轻咳一声。南风立刻就收回手对着卫恕之一礼,“六公子,冒犯了。”

    “哎呀没事没事,我说南风你又厉害了不少啊~”卫恕之笑嘻嘻的在南风的胸膛上锤了一下。

    “六公子也进步明显。”南风不卑不亢的说。

    卫恕之拍拍身上的灰走向卫谨之,眼里带着孺慕之情,蹲在他身边就撒娇道:“四哥,恕之有件小事要麻烦你~”

    “何事?”卫谨之坐在轮椅上拢了拢身上的大氅。

    “嗯,就是啊,我刚才看到我那新嫂子了,一看就是个娇弱小姐,没用的很,肯定会被欺负。我马上要回去学武,四哥你在家要是方便就稍微帮着照看一下下,嘿嘿~四哥最好啦,答应我吧答应我吧四哥最厉害了~”

    “告诉四哥,为什么想让四哥帮忙照看五弟妹?”四公子卫谨之徐徐问道,脸上除了一贯的淡然温和,什么都看不出来。

    在这暖风熏人的五月里他还裹着厚实的披风,脸色有些苍白。不过他神情温润沉静,那抹病态的苍白反倒是被他墨一样的眸子衬出一种说不出的干净气质,就像是冬日里翠竹上积了一层落雪,显得分明又纯粹。

    六公子干脆就坐在他轮椅旁边的地上,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脸,支支吾吾的说道:“因为,我觉得五哥的死大概不简单。毕竟他身边时常跟着那么多人,怎么会轻易的溺水了,这里面肯定有不寻常。可是我明明知道这一点,却不准备去追究,而是当做没发现。”

    说到这里,六公子露出了些羞愧的表情,低着头不敢看卫谨之,声音低低的继续说:“我知道,五哥打死了好几个人,他是个疯子,很多人都希望他死。我也是,那样娘亲大概也不用因为他而整日的感到难过了。他死了,对大家都好。”

    “确实,死亡对于勤之来说是一个解脱。不管是他,还是其余人。”卫谨之目光看着院外辽远的天空,语气平静,“因为你觉得勤之死的罪有应得,但是五弟妹却是最无辜的,因为对于这件事选择掩饰所以心中愧疚,就想要在五弟妹身上补偿一番,可是这样?”

    卫恕之点点头,脸上的神情很是纠结,“四哥,我这样是不是很虚伪?”

    卫谨之将手放在卫恕之的头上轻轻揉了揉,看着他笑道:“这世上无人不虚伪,就连对自己都有那么多人无法用真实的面目去面对,更何况是对着他人。一个人不管是出于何种原因,或多或少都会有所掩饰。有些人戴上虚伪善意的面具,却丝毫不觉得自己虚伪,而真正赤子诚心的人,才会觉得自己虚伪,因为他至少选择了看清自己。”

    “恕之,你要记住,为人者,最重要的就是无愧于心。不论你想做什么,永远这样问问自己,做这件事你是否无愧于心。这样,便足够了。”

    卫恕之眼神由茫然转为坚定,最后他用力点点头,“我明白了,我会记住的。”说完他复又露出那种大大咧咧的开朗笑容,“那四哥,你答应我替我照看一下新嫂子了吗?”

    卫谨之收回手轻笑一声,“应了你就是。”说完他看了一眼天色又道:“你该去看看母亲了,你在外习武,她定然很挂念你。”

    “那我这就去看娘了,探望完娘我再来找四哥。”卫恕之在卫家最依赖的就是他这位孱弱的四哥,比起大夫人这个亲娘还要亲近,几乎是对他的话奉若圣谕。从幼时误入幽篁馆,和卫谨之熟识之后,卫恕之就时常过来,可以说他几乎是在卫谨之一手教导中长大的。

    整个卫家,人人都道在这清静的幽篁馆中住着的四公子,只是一个存在感淡薄,无一日不在生病修养的药罐子罢了。只有卫恕之知晓自己这个四哥有多么神秘,而出于某种原因他一直保守着这个秘密。或者说,六公子卫恕之所知晓的,也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连嬷嬷,我娘现在在休息吗?”卫恕之径直走进卫夫人所在的芳思院,见到连嬷嬷和花嬷嬷守在门口,奇怪的问道。

    连嬷嬷和花嬷嬷对视一眼,连嬷嬷脸上堆上了慈祥的笑,特地放大了些声音道:“恕之公子,夫人现在在和大公子商量五公子的丧事呢。”

    “大哥也在这?正好,我也很久没看到大哥了。”卫恕之笑笑就要上前敲门。在外人面前他总是一副高傲冷然的表情,但是在教导自己的四哥,疼爱自己的娘亲和大哥,以及看着自己长大的几个嬷嬷面前总是像个孩子似得。

    卫家六公子卫恕之,是整个卫家最受宠的一个。现如今当家的卫夫人生了两个儿子,就是五公子和六公子,她是把这个小儿子疼宠的和眼珠子似得,样样都想要给他最好的,就是之前据说极受卫夫人疼爱的五公子在他面前都要退一步。或许就卫夫人而言,对于五公子更多的是愧疚,对六公子就真的是心中发自母性的喜爱了。

    就连卫大公子这个大哥也是非常喜欢这个最小的弟弟,也许是年纪相差的太大,足足有十六岁,卫大公子对待这个弟弟更像是对待自己的儿子一般。大少夫人为他生了两个嫡女,一个十岁一个五岁,就是还没有自己的儿子。

    在卫家众人的眼里,大公子恐怕也是因为对儿子的期待,才会几乎将这个最小的弟弟当成儿子一样疼爱。

    卫恕之敲了敲门,就见门被从里面拉开,大公子卫仁之站在那,上下打量了几眼卫恕之露出一个欣慰的表情,“恕之又长高了。”

    “是啊,日后我一定能长得比大哥还高。”卫恕之很少见到卫老爷,倒是在这个家里男性长辈里亲近的只有四公子和大公子。四公子更像是教导他为人处世的恩师,能平等的倾听他烦恼的友人。而这位大哥,卫恕之就当真是看做父亲的。因此听到他这么说,很是高兴的退后一步昂了昂头骄傲的说。

    大公子朗笑,拍拍他的肩膀,“好,大哥等着恕之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公子卫仁之宽厚良善,对待弟弟妹妹们,不管是嫡出庶出都从来是关心有加,就连和继母也相处的十分融洽,形若亲生母子。

    “母亲在为五弟的事情伤心,我已经劝了一回了,恕之再好好的劝劝母亲吧,别哭垮了身子。”大公子眼中不似作假的悲伤看的卫恕之心头一动,想要说些什么,终究还是没有说,只是叹了一口气,“大哥放心,我会好好劝娘亲的。”

    “好孩子,既然这次回来了,就在家里多住几天,等送走了五弟再回去吧。大哥还有事情要去忙,这就先走了。晚些有时间恕之再来找大哥,你前些日子不是说想要一方虞墨吗,大哥让人找了一些。”

    “真的吗?大哥果然对恕之最好了,我看完娘亲就去大哥那!”卫恕之看着大哥离开的背影,盘算着四哥上次说虞墨用着最好,刚好借花献佛。

    进了房内,卫夫人还坐在桌边捏着帕子擦眼泪,眼睛红红的一看就是刚哭过。卫恕之走上前坐到她身边,把头放在她的膝盖上,“娘亲,别难过了,五哥走了,以后还有恕之会照顾娘的。”

    卫夫人抱住了自己最小的儿子,只是摇头不语,眼泪扑簌簌的落下来怎么都止不住。她眼里的悲苦甚至还有恐惧几乎要溢出来,不过卫恕之没能看见。

    “孩子,娘现在只有你了。”管着内宅一应事宜的卫夫人一向是个要强的,就连在亲儿子的灵堂上都没哭成这样,但是在小儿子面前,她却像是找到了什么依靠,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臂不放。

    “别哭别哭,儿子马上就能长大,以后一定会孝敬娘。”卫恕之安慰了好一会儿,卫夫人才停下,连嬷嬷立即送来温水伺候着她净面。卫恕之等在外面看到自己袖子上的泪渍,心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感觉。

    等卫夫人再唤卫恕之过去,她已经好了许多,不像是刚才那样情绪失控,还有心思询问他在魏家武习得如何。

    卫恕之小时候身体并不好,卫夫人就给他找了个地方习武强身健体。魏家是在南朝时就声名显赫的武将世家,后来南朝败落,魏家迁至江南一带。还是大公子找了不少的关系,才托魏家收下了卫恕之为弟子。

    卫恕之一年里大部分时间都在魏家,和魏家的几个男儿一起习武念书,只等隐山书院开山门,就一同前去隐山书院求学。

    卫恕之嘴里自然说得是千好万好,无有一处不好,生怕说了自己受苦受伤了会让娘亲伤心,然后就不许他再去魏家了。其实习武哪里有不受苦的,他这么几年下来都已经习惯了,并且爱上了习武。若不是家训卫家本家男儿不许在北朝为官,他都想去参军做将军了。

    卫夫人关心的询问了一阵放下心来,又想着给他准备些衣裳用具,就怕短了他什么。卫恕之不管卫夫人说什么都点头,敷衍的意味明显的卫夫人都看出来了。

    她停下话头拉着卫恕之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恕之,你之前又去了你四哥那里?”

    “嗯。”卫恕之听到卫夫人说起四哥就头疼,脸上还有些不高兴的说:“娘你就别再和我说四哥生病不许我去打扰他修养了,我知道你其实是怕四哥的病传染给我,但是我现在身体强壮,没有关系的。”

    “娘也是为了你好,娘现在只有你这一个孩子了,你就听娘的话,以后少去找你四哥行不行?”

    “我不!”卫恕之虎着脸一扭头,就是任卫夫人怎么说都不答应,最后惹急了他,撒腿就跑。在大公子那里拿了虞墨就去了幽篁馆,把墨送给卫谨之并再次强调悄悄照顾新嫂子之后,他又苦着脸和卫谨之说了自家娘亲不许他来幽篁馆的话。

    “母亲也是为了你好,毕竟我这身子,缠绵病榻多少年,说不定哪一天就去了,没得惹你也病一场。”

    “哎呀四哥你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我还想着日后结婚生子,要让四哥给我教孩子呢。”卫恕之最怕他四哥一脸淡然的说着马上要死的话,立刻就紧张的不行,心里后悔死了和四哥提起娘亲的话。也不知道他娘亲为什么总是不让他和四哥来往,从到大也不嫌烦。

    等卫恕之走了,卫谨之抬手拢了拢袖子,低声自语道:“做了坏事总是要心虚的,生怕哪一天就报应在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上。”

    ☆、第九章

    “二伯将弟妹拦在此处,可是有事要说?”岑兰芷脸上带着些惊疑,看着把她拦在一处僻静假山后的卫家二公子卫礼之。

    “五弟去了,弟妹一个人难道就不觉得寂寞?若是寂寞了,二哥可以陪你说说话。”卫礼之仗着周围空无一人,又因为垂涎已久的美人就在身前,再顾不得那么多,急色露骨的说,一双眼睛不断地在岑兰芷脸上胸前巡视。

    这卫礼之生平最好女色,早在岑兰芷成亲那日,看到盖头被掀开的时候,就被她那张脸给迷得七荤八素。他一心想着要得到这个名义上的五弟妹,也不知道私底下意.淫了她多少次。

    若是五公子还活着,恐怕他还不会这么胆大包天的现在就对岑兰芷出手,但是五公子死了。在他看来,死了夫君的岑兰芷肯定是要在卫家攀附一个人才能好好生活的,既然如此,他就主动一些,定然能抱得美人归。

    就算是她不愿意,只要他霸王硬上弓得了手,到时候就容不得她再说不愿意了,还不是乖乖的当他的女人。况且,一个女人,独守空闺自然是会觉得寂寞的,这卫家难道还有人比他更能知情知趣吗。

    御女无数的二公子从来都是看上了什么女人,不管对方愿不愿意就往自己的院子里带的,反正卫家有权有势,就相当于是江南这一带的土皇帝,他还没尝过得不到的滋味。他以为这次也会是这样,这个长得虽然好看,但是柔柔弱弱的五弟妹绝对能手到擒来。

    “五弟去了,日后二哥会替五弟好好疼爱弟妹的。”卫礼之说着就要伸手去抓岑兰芷。岑兰芷面上露出恐惧害怕的神情,状似慌张的往旁边一躲,让卫礼之的动作落了一个空。

    “二伯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把我当做消遣?”

    卫仁之张开手就要去抱她,嘴里还说着:“你一个死了丈夫的女人,要是还有点脑子就应该知道,想要好好过日子就从了我,否则日后在卫家看你如何生活。”

    岑兰芷看准时机,照着二公子下.身的某个位置,快准狠的一脚踢了过去。这一脚看似轻轻巧巧,实际上力量很大,更何况为了今天,她还特地在鞋子上动了些手脚,目的只有一个,让这位二公子今后都再也举不起来。

    岑兰芷跟着音迟先生什么杂学都学了一些,拳脚功夫因为她偷懒,就只学了几招女子防身用,对她来说这几招就足够了,至少对付卫二公子这样的人是足够了。她练这几招可不止几年,动作很稳,速度又快,卫仁之被酒色掏空了身子,还真的没躲过去,一招就被岑兰芷得手了。

    岑兰芷可是半点没有脚下留情,卫仁之被狠狠的踢中那个部位,顿时就惨嚎起来,捂着裆下脸色狰狞的就要倒地。岑兰芷没有停手,笑盈盈的上前一步抓住他的头发就按着他的脑袋往旁边的假山上面撞,还不忘捞起他的袖子蒙着他的嘴免得他再弄出什么动静。

    卫礼之既然敢在这里想要对她做些什么,定然是打点好了的,这处很僻静无人经过,之前是方便了他对她不轨,现在则是方便了她教训人。

    总算岑兰芷还有分寸,没有因为心中厌恶就直接把卫仁之撞死,只是把他撞得直翻白眼晕头转向的倒在地上许久缓不过来。看着一手捂着裆下一手摸着脑袋的卫仁之在地上翻滚,岑兰芷一脚踩上去,连着他的手和那个部位一起再次狠狠的踩了一脚。

    向后瞥了一眼,见到卫仁之痛的顾不得她,而且看上去就算这么放着也不会死,顶多痛上半天的样子,她丝毫不见异样从容的走出了假山。

    卫家本家很大,园子处处都是景,就如这么僻静的地方都自有一番郁郁葱葱的生机勃勃。岑兰芷心情颇好的在路旁摘了一朵淡黄色的小花,放在鼻端转了转。

    转过一丛高大的夹竹桃,她忽然看见一个坐在轮椅上,背对着她的男人,不由得脚下一顿停住了脚步。

    这里离那座假山不远,如果这个男人开始就在这里,那么估计听到了卫仁之的惨叫。但见他一人在此,周围没有下人,坐着轮椅像是主子的打扮,那么便只有一个可能,他是那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卫家四公子卫谨之,而且他有意替她隐瞒这件事。

    岑兰芷站在那里没有出声,在心里想出了无数种应对方法,她可不敢看轻任何一个人。哪怕不管是在下人的嘴里,还是在某些主子的口中,这位四公子都让人没有太深的印象,提起他几乎都是身体孱弱喜好清静,常年见不到,像是无害至极的人。

    她没转身,倒是卫谨之听到声音,将轮椅转动回过了身。

    秋色的衣衫,墨灰的斗篷,苍白的脸以及黑沉的眼,就算是不笑,眉梢眼角都带着一股天然的温文。在他身后是两树广玉兰,枝桠上开着无数大朵大朵的洁白花朵,轮椅周围散落着不少白色的花瓣,他怀里也有一朵像是开至荼蘼落下来的广玉兰。

    古往今来那些书本上是如何说的?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岑兰芷极少的,在第一面的时候就将一个人的脸记得这么清楚,并且第一时间涌上一种微妙而无法言说的感觉。她不知晓那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但是在对上这个男人眼睛的时候,她似乎清楚地听见了什么细微的声音,一下子放大的响起在她的耳边,最后轰鸣嘈杂的她什么都听不见了。

    或许也不算是耳边,总之她分不太清楚。一向聪慧的她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的就什么都说不出来。

    卫谨之任她盯着看,发现她看着他良久,忽然一脸茫然的像是遇见了什么不明白的问题,忽然对她现在在想些什么感到有些好奇起来。

    “五弟妹?”

    岑兰芷回过神,再也看不见异样的走上前行了一礼,“四伯?”

    “是,说来五弟妹还未见过我,我这身子实在不争气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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