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府里的仆人不多,要想将宾客招呼的周到细致,只怕是不行的。这次还听说连当朝的翼王都会亲自来拜寿。翼王是谁,翼王可是当今景帝的亲妹妹,是传说中的战神。她常年征战,不打仗时也戍守在边关,今年好不容易回了京师,也不知怎么就知道了凤家老太爷的生辰,便亲自发了信函说要来祝寿。这下子,可把凤家上下忙活坏了。
聂澄澈缩着身子在细雨中疾步走着,他很瘦,瘦的几乎就跟一根竹竿差不多了,巴掌大的一张脸,因为常年吃不饱而显得蜡黄。他的头发用稻草扎着,长头发跟稻草也有一拼,凌乱的散在背后,因为被雨水打湿了,才有些服帖。
他身上的粗布短衣短裤,被雨淋湿了,也都贴在身上,就连脚下的草鞋也因为走的路太多而磨露了脚趾,他双臂抱着肩膀,弯腰小跑。
快到凤家后门时,他站住了,顺手理了理衣襟,又整理下头发。他抬头往凤家后门那儿看过去,长长的队伍还没有缩短,来应征的人有男有女,并不因为下雨而减少一个。
凤家这次招工,待遇是极好的,不但有新衣服穿,还有银子拿,银子呢,可不是几文几文的铜子哦。
聂澄澈觉得自己打理好了,就走到队伍的最后,等着队伍往前进。
站在他前面的是个穿着整齐的男子,他回头看到聂澄澈时,有一点好奇,也有一点没人察觉的轻视。
“凤府要招的可都是有经验,满了十六岁的,我看你的样子,应该还没满十五吧?身子这么单薄,能干什么呀。”男子上下打量澄澈,嘴里说出来的话就是有那么几分轻视了。
都说同行是冤家,他们这见工的可也算是对手了,能挤兑走一个,自己的胜算就大一些。
聂澄澈张了张嘴,想想还是没有说话,只是一双大眼睛往前方看看。
凤家后门站着的是两个管事模样的人,一男一女,年龄大概在三四十岁上下。这两人样子并不凶,只是女子过于严肃了些,而男子脸上带着点点笑容,倒给人一点亲切感。
聂澄澈看到那两个人时,不由得将目光多投向了男管事一些。
他前边的男子见他不说话,只是眼巴巴的看着前面,嘴撇了撇,就转回了身子。
这次招的仆人一半会派进客院,一半则是派进后院几个主子房里。因为老太爷寿诞之日多有访客,凤府里原有的仆从会被派去客院,临时招来的就不得不充盈到主子们的院子里去。
长长的队伍不知多久,终于往前进了,聂澄澈看着前面逐渐缩短的长队,心里怦怦怦跳的厉害。
终于轮到他前面的那个男子时,日头已经渐渐西沉了。管事的先是询问了年龄,还有以前都干过什么,有什么经验等等。
那男子一一作答,说的条理分明,门口的两位管事在听完他的回答后,转身商量了一会儿,再回来时,便让一个仆人领着那男子进了凤府。
轮到聂澄澈时,聂澄澈已经在雨里站了大半天,他本来穿的就少,再加上天气湿冷,他身子还有些抖。
那两个管事的上下打量了聂澄澈,都摇了摇头,便准备叫下一个。
“两位管事,我有力气,我会洗碗,会做饭,会洗衣服,端菜端饭,跑腿我都行的。”聂澄澈却不肯走,急急地恳求着。他不能放弃,妹妹还等着他。
聂澄澈人长的是瘦了些,也有些面黄肌瘦,但看起来还算健康。
两个管事的朝他身后看看,还有几个人,看起来是不错,不过,他们想要的是机灵的,能干的,那几个人明显太过于丰满了些,一看就不是能安下心干事的。
再看看聂澄澈,一双眼睛倒是灵活。
男管事摸了摸下巴,与女管事的咬了咬耳朵。
“好!你跟我们进去,其他人都走吧,我们招够人了。”男管事宣布,然后对剩下的人说道。
那些人因为没被选中,有些失望,看看凤府的后门,便也都散了。
聂澄澈战战兢兢地跟着管事的进了凤府,连头都不敢怎么抬。
这一次凤府选了男女各二十个仆佣,有的被派去了后厨房,有的被派进了大小姐的院子,有的则是被派去了客院,有的被派进了二老爷的院子,唯独二小姐和大老爷的院子没有派人去。
聂澄澈则是被派进了后厨,他说的力气大,再经过几番试练后,得到了验证,所以他就被派进了后厨帮佣。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赶在这个月的最后一天,发了新的女尊文。
☆、表兄
这年九月十一,正是凤家老太爷寿辰的前五天,凤府一下子住进了不少人,可真是热闹的很。
凤家小辈里最得人心的要数主家里的大小姐凤初七,出手最大方的却是二小姐凤初九。
凤初九出手大方并不只是因为她执掌家里的经济命脉,还因为她久病缠身,对一些事早已看开。也之所以凤家大小姐可以不去争那份家产,而一心只读圣贤书,大体上也是觉得妹子身体不好,说不定哪天就归了西,家里产业还不都是她的,她何必费那个劲去争。
一清早的,凤家远方堂表兄就带着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来了凤初九的惜春园,说是来看看表妹。老太爷本是吩咐了,没什么事不准打扰初九休息,但这段时间来拜访的贵客实在不少,还有些男眷要给老太爷问安请早的,老人家也就没办法多往初九这园子里来,自然也无从得知那些昔日里不走动的凤家族亲,趁着这机会都会来惜春园走动。
“初九妹子,都说你人聪明,心也好,我们来的晚了些,所以也只能过来给你问个好了。今年那些佃农收成不好,也没收上来多少租子。给老太爷准备的寿礼实在不多,也不知道老太爷会不会嫌弃。本来是想给妹子带一两只鸡鸭,可妹子这身体只怕消受不了……”头发用鎏金簪子别着,耳朵上还扎着金色耳钉,手指头上各戴了两个金戒指的表兄坐在初九床边絮絮叨叨的说着,而那三个还不到十岁的小娃却是在满地的乱跑,追玩打闹着,丝毫不觉得该给体弱的人一点安静的休息空间。
凤初九半靠着枕头,被子盖在腰腹之上,脸色依然苍白的透明,额头上还有点点汗液,显然她的身体还无法让她持续这种毫无目的的闲聊。
“咳咳--”初九以宽大的衣袖遮掩着嘴唇咳了几声,才有力气开口:“绿意!”
她的这一声喊,让在旁边早就着急了半天,却没办法出声的小侍赶紧上前,只希望二小姐让他把这人一家四口赶出去。
“愁表哥远来是客,我们多有照顾不周的地方。去把我柜子里那对鸾凤和鸣的手镯拿来,送给愁表哥就当是给孩子们的小礼物好了。”
凤初九提着一口气把话说完,就又咳了起来。
绿意本来是做好了赶人的准备,哪想到急转直下的居然是要送礼给人家,他有点生气,却又不好明着说,站在床边不肯动。
凤初九咳了咳,看绿意不动,她板起脸来,绿意只好撅了撅嘴,转身往旁边的书房里去。
凤愁听到初九说要拿什么鸾凤和鸣的手镯,脸上难掩欣喜,这镯子打上次来他就惦记着,还好还没送了别人。
不多会儿,绿意拿着一个金色锦盒回来了,便是没好气的摔在了床榻上。
凤愁倒是没怎么在意,大家里的小侍丫头,谁没点脾气,尤其这是照顾凤初九的小侍,那就更别提其地位之不同了。
因为绿意的一摔,凤初九皱起了眉。
“绿意,你是在不满我这个主子吗?”刚咳过了一阵,凤初九的声音明显有些嘶哑,但作为主子的威仪,一点都不少。
站在一旁伺候的绿意本是心里有气,听到主子这么一说,再看初九暗沉的脸色,他扑通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绿意低着头,咬着嘴唇,却是什么都不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