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观庭抬起眼看他，眼底有几分愕然。
程歌一直都说他是个很无趣的人。
林观庭其实不是那种完全不表达的人，相反的，面对亲密的人他很有交谈的欲望。
之前下了班他很喜欢和程歌说话，聊一些生活和上班的琐事，可是程歌大多数都是敷衍的听着。
程歌心气高，对林观庭说的柴米油盐通通都不感兴趣，到了后面连听都不愿意听了。
他对林观庭说:“你知道你说的这些都很无聊吗？我不想浪费时间听你说这些。”
听到这句话的心情，林观庭现在都还记得。
他原本以为，在一起共同生活的人相处模式就应该是这样，他没想到会让对方觉得厌烦。
后来林观庭就很少说话了，包括面对陆致，他觉得，说得少一点，陆致就能晚一点发现他是这样无趣的人。
可是陆致却说想听。
林观庭忽然欣喜起来，他想了想，道:“大概是七八年前了，我进了一个公司。”
“嗯？”
“是那种小公司吧，大概十几个人的，能直接面对老板的。”林观庭想了想，居然还记得那个老板的模样，他皱了皱鼻子，“老板很抠门，一些员工对他不满很久了。”
林观庭道:“后来……有个员工直接当他面提出了一些公司不合理的地方吧，老板就生气了，他说了一句话，我记到现在。”
“什么话？”
“他说:我三十岁的时候月入几十万，你呢？你三十岁的时候在给我打工。”
“真够狂的。”
“是啊，可是那个老板一毕业家里就给了很多钱让他创业，他也是失败了很多次才成功的。”林观庭慢慢道：“但是我们普通人啊，是连试错的资格都没有的，错一次可能要用很长时间去弥补。”
就像他买的那个房子一样。
“……”陆致没有说话。
“后来我就在想，人与人之间真的是不同的，所以也就不去想这些，认命啦。”林观庭笑笑。
他的认命难道是指去黄色网站直播吗？
陆致已经可以想象林观庭一步一步堕落下去最后直接躺平找个金主大哥的模样了。
陆致越想越不爽，他忽然伸手，捏住林观庭的脸颊往上扯，很大声道：“不许认命！”
林观庭被捏住了肉，疼得龇牙咧嘴，忍不住拍打着陆致的手腕：“干嘛啊？”
陆致凶神恶煞：“你赶紧找工作知不知道！”
林观庭不知道为什么陆致对他找工作的事这么上心，好不容易挣脱了魔爪，他揉着脸颊眼泪汪汪：“在找了在找了，这不是没人要我吗？”
你不仅没人要，房东都要把你赶出去了！
陆致差点脱口而出。
还好忍住了。
以林观庭现在这个情况，又捡了两只猫，很快房子也要住不下去，就算是老实人，到了某种绝境堕落下去的速度也是很快的。
难以想象，如果有一天陆致发现林观庭为了直播间的打赏，每天带着不同男人直播做爱……
那他大概会疯掉。
吃完饭，盯着林观庭洗碗的背影，陆致幽幽道：“你现在一个月房租多少钱？”
“什么？”水声太大，林观庭以为听错了，他关了水回头，发现陆致表情阴沉沉的。
“你现在一个月房租多少钱？”
“唔……怎么了吗？”林观庭觉得陆致的眼神盯得他嵴背发凉。
陆致冷静快速道：“退了吧。”
“啊？”
“你没有工作，还要交房租，又养着两只猫，你觉得能坚持多久？”
“……这。”林观庭结结巴巴道：“我努努力吧，现在也不是说完全没有收入。”
所以指得是直播间的收入咯？
陆致冷笑一声：“你觉得能做多久？”
“什……什么？！”林观庭被陆致的眼神吓到了，心虚的别过眼，有那么一瞬间他都要以为陆致知道他背地里在做什么直播了。
“你说的收入，听起来也是很不稳定的样子，你打算做多久？”
听起来像是不知道的样子。林观庭暗暗松了一口气，他犹豫道：“先做着吧，赚一点也是好的。”
赚一点？
陆致咬着后槽牙，“我这里房间很多，你搬过来住，可以省一部分房租。”
“……”林观庭默默回头，继续放水洗碗。
“你听见没有！”陆致见他一副装没听见的样子，气得走过去拧关了水。
“不用了吧……陆总。”林观庭声音低低的，他垂下眼抓着碗，有些无措，“你别开玩笑了。”
“我没开玩笑。”陆致皱起眉。
真是奇了怪了，搬过来这件事对林观庭来说百利而无一害，本以为他会马不停蹄答应然后欣然对自己表示感谢，可却换来了他的一句别开玩笑了。
林观庭故作轻松地笑笑，然后说：“你已经帮我很多啦，不用这样的，如果只是因为我们……做过那种事要帮我的话，其实没有必要，和你做那些事对我来说并不是只有我在付出，我其实也很开心的。”
“……”
“而且……老实说，陆总，你这样会让我有不切实际的错觉。”
“……”陆致的心脏砰砰狂跳。
“别玩我啦。”林观庭好脾气笑笑：“我很容易被骗的。”
第19章
我是猫吗
陆致有点儿愣。
骗他？
他也开始反思起来是不是自己脑袋一热就想把人接回来住。
林观庭和他之前交往过的那些光鲜亮丽的人都不一样，他老实又懦弱，也没什么远大的志向，甚至还挣扎在温饱线上。
这样的人对自己来说就像个烫手山芋，定时炸弹，是以后可能甩都甩不掉的牛皮糖。
确实随随便便说出让他来自己家里住的话听起来很像骗人……
林观庭见陆致忽然不说话了，心中泛起来一股酸涩，他牵起嘴角勉强笑笑，转过去继续洗碗。
他是有那么一点点微小的期待的。
但也只有一点点。
就像是，小时候哥哥去上学了，他可以在家里偷偷玩一会他的玩具。
偷来的快乐也很快乐，但是看着哥哥回家之后继续玩的时候，心中的渴望和遗憾也会比没玩到之前更加严重。
短暂的得到不如不得到，这样他还能缩在自己的沙地里，稳固着自己的小小世界。
可是……
林观庭眼前忽然模糊起来。
他知道有些东西肖想不得，因为自己给不了陆致什么，但是他真的得到的太少了、太少了。
真的很想要……
“那你要怎么样才觉得我没骗你？”陆致的声音骤然在身后响起，“反正我也没请保姆，你住在我这里，我每周就不找人上门打扫了。”
“……”
“你给我做饭打扫家务，在你找到工作之前我都会给你发工资。”
“……”
见林观庭半晌没说话，陆致有些烦躁，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挠了挠后脑勺新长出来的头发，硬硬的有点扎手，他努力斟酌着用词：“我是……需要你的，并不是施舍你，也不是可怜你。”
“……”
见林观庭还是不说话，陆致以为他不信，皱起眉道:“你要觉得是就是吧，反正我看不得你现在这个窝窝囊囊的样子。”
更看不得他在黄色网站直播！
“……”哪怕陆致说这样的话，林观庭都一直都没说话，水一直放着，他瘦削的肩膀微微颤抖。
陆致不耐烦起来，“你说话啊？你……你哭什么啊？！”
他把林观庭翻过来，发现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整个眼眶通红，因为竭力憋着，鼻头也是红的，此刻眼泪汪汪看着他。
陆致更懵逼了。
林观庭问:“你需要我吗？”
“……对啊。”陆致的心脏砰砰狂跳，他老老实实道:“你做饭又好吃，这么会打扫卫生，床上我们也挺合得来……”
林观庭吸吸鼻子，“可是除去这些，我什么也不会，人也不够聪明，不够好看……”
“那又怎么样？你会因为捡回来的猫不好看就把它丢掉吗？”
“……不会。”
“那不就得了。”陆致憋了憋，他说:“我也不会。”
林观庭呆呆地:“所以我是猫吗？”
陆致:“……？”
“我看你是猪吧！”陆致怒气冲冲，“你管那么多呢我又不会害你！你难道想一直这样下去吗？你就把我当你老板呗！”
林观庭看着陆致，一双眼还通红着没说话。
陆致瞪着他。
“那……我们还会做那种事吗？”过了会，林观庭弱弱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