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贫!你给爹一个期限。”
大公子沉默着。
尚中丞见此,便自顾自地说道:“那便年底。若是王氏再不行,你纳房贵妾,生出的子嗣也不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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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下午的光景,整个府邸都在讨论三公子的事儿。
“倒是不曾想,那惠哥儿的手脚是快,风风火火地在外娶了妻不说,却是连孩子都揣上了!”
“到底是二十岁的人了,有娃是正常!”
“信里没提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啊?”
“还揣在肚子怎么看!”
“生都没生便跑回来?到底是蛮子,体质就跟我们不一样!”
“你这嘴可得小心些,蛮子不讲道理,当心被那姑娘听去了揍你一顿!”
话不到两三句,田夫人和丽夫人是又要斗上了。
这时丽夫人瞧着发呆的吉丫头,便推了推她:“伶丫头想什么呢?!一直不吱声的!”
“啊?哦……”回神的马伶伶赶紧回:“我在想小叔好不好相与。”
“你还没见过?”
田夫人翻白眼:“你活傻了是不?伶丫头嫁来那年惠哥儿人就跑了!见什么见!”
丽夫人当即反应,“也是。若进府再早些就能见着了。那可是个天生反骨的小子!你让他往东他绝对往西去的祖宗哟!”
双吉于这日下午听了小叔一耳朵的陈年旧事。
石榴大树(58)
石榴大树(58)
三公子的事儿在府上热闹了两天也安静了下来。
大公子这两日又不在府上,双吉让丫鬟暗暗关注,说是有了大公子回府的消息可得第一时辰通会她。丫鬟便难得问了句:“少夫人关注着大公子那处是为何?”
“你只管打听便是,旁的莫多问。”
丫鬟没能打听出缘由。
而双吉自是想知晓那两日与她欢好的到底是谁!她不是个藏得住心事的人,自得问个一清二楚!
丫鬟去问了,带回来了个消息,“大少夫人那里又带回个小姐,长得很是标致,听说是个寡妇的,想是又给大公子找的妾室。”
双吉本在画小人儿,近来她迷上给喜爱的书册绘丹青。手中笔一放,问:“嫂子可还没死心?”
近些年来王氏热衷于给郎君纳妾室的美名可是羡煞了不少人。
双吉是知晓,但是也疑:“嫂嫂真当是贤惠还是待大伯相敬如宾未曾倾心过?”
丫鬟问:“夫人此话怎讲?”
“我问你,你夫君若是纳妾,你当如何心情?”
丫鬟想了下回:“若我夫君家财万贯,我自是无妨。”
“那你夫君只是一介布衣呢?”
“我等平民又怎有那余钱去纳妾?”
“所以讲究一个当户。”双吉点点头,“我知大户人家都是要纳妾。可也有如临哥儿这般主动不纳妾的,也有我这般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因着我打小便与临哥儿夫妻感情深厚又怎愿他琵琶别抱?”
“少夫人是想说大少夫人待大公子感情淡薄?”
“我不知晓。”双吉未下定语,只是猜道:“或许也是因嫂嫂理亏于自己无法生育不得已而为之罢。”
“夫人与其在这里猜测不若直接上门去问问?”
双吉摇头:“嫂嫂虽待我好极,但那也是碍着一家人的身份。若以手帕交相待,我怕是没这个福气。”
“不过倒是可以借着拜访由头去打探一二。”
丫鬟心领神会,去准备了糕点与少夫人去了碧花楼。
鞠姐儿坐在栏台前伤春悲秋的,见着楼下走来一女子,那端庄娴静很是有几分贵气。她当即立起了身,问丫鬟:“那可是府上的二少夫人?”
这中丞府人口简单,符合这个年纪的就只那么一位。
丫鬟点了头后,她立时站了起来,亲自下来迎接,这热情吓了双吉。
“可是伶嫂嫂来了!打老远便瞧到了一位如花似玉的美人儿!”
马伶伶被夸得愣了片刻,当下对这鞠姐儿印象便好上了两分。
她点了头,“可是鞠姐儿呢,听说你来了,也是我忙,拖到现在才来与你相见。”
鞠姐儿与马伶伶年纪相仿,两人仅聊了片刻便觉投缘,不一会便说到一处去了。
鞠姐儿上在这府上没人与她聊天,马伶伶便说且来找她,她得空。
鞠姐儿又说这日头热,今年夏怎么过,马伶伶便说去尚家的动植园避暑!
两人一问一答的竟有说不完的话,带来的糕点水果的便在二人的话家常间吃了大半。
待王氏从婆母那里受了教诲回来,就听着她二人已约好明日要一道出去逛集市了!
石榴大树(59)
石榴大树(59)
王氏浅笑嫣然,倒是不曾想鞠姐儿入了马伶伶的眼倒也是她的福气了。便过去与她们一道聊。
马伶伶将她几碟小吃食推过去,是些鸭脖鸭肠鸡翅之类的,也是王氏爱食的。
鞠姐儿说到兴起了,将自己如何成为小寡妇的事儿也是一股脑地吐了出来,还跟着埋怨她婆家不厚道:“伶伶,你说我这婆家是真不是个东西,明知道我嫁过去不久就得成为寡妇,偏生不顾我死活全了他们心思!当时我娘家人便要找他们闹去的,也是我爹劝着说到底是多年的情义又他家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这事儿便算了!只是可怜我年纪轻轻守了活寡!唉……”
马伶伶与王氏啃着鸭脖听得津津有味的。这姑娘嘴上没把门,全不当她们是外人,没点城府。
“日后再嫁便是了。以你的家世与才情,何愁没个好郎君的。”
鞠姐儿听了,便瞧了王氏一眼,那王氏只道:“这鸭脖是哪家买的?”
“小东门新开的一家铺子买的,可是没得之前的好吃?”
“是没之前的味儿辣了!倒是不大合你胃口罢!”
都知马伶伶喜食辣食,这些年尚府也多了些吃得上几口辣的人。
鞠姐儿顺口一句:“姐夫爱食辣么?”
王氏犹豫了下回:“爱罢。”
马伶伶观察了下,回:“大伯是能吃上几口辣的。这鸭脖想他也爱食,我买时那老板说了花楼里的常买了给恩客食用。”
“那姐夫还常去逛楼子啰?”
“都是些政事,自得常去。”王氏解围。
马伶伶心思一动,说道:“嫂子倒是一贯大度。若我家临哥常去花楼,我定是要担心他给我带个小的回来!”
那鞠姐儿也跟着附和:“对!我在娘家就时常听长辈夸芙姐姐太过贤惠,大度能容人!反正搁我是不准郎君时时逛楼子的!”
马伶伶与鞠姐儿相视一眼,愈发觉得彼此对味儿!
王氏被这二人弄得哭笑不得,回道:“你们两个呀,都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有郎君宠着才有这般底气。”
“这样说来姐夫是不够宠姐姐了?”
王氏听得尴尬,片刻后恢复神色,“好了。莫一直提这事儿了。”
马伶伶一直观察仔细,便是将王氏那片刻的不正常之色放在了心上。
鞠姐儿虽看着虎,但还是精明,见表姐多次转移话题便也不多再纠缠,又移了话到别处。
“伶伶,你何时怀个孩子呀?”
这话真当是直接,王氏想阻止已然来不及,却是听马伶伶笑回:“许是再过不久便揣上崽了。”
王氏暗松口气,事后对鞠姐儿提点道:“虽说马氏也是心善之人,可你不该什么话都说,恐惹人不高兴。”
鞠姐儿受教,她也觉自己着实是一时疏忽了,当时只觉马氏的性格自己问了她也不介怀,但到底是初次见面,不宜深交太过失了礼仪!
马伶伶回了自己院落,尚二公子是回来了。
近日他不躲人了,每日当值结束便归府,日日带些媳妇爱吃食的。
马伶伶待他冷落了一阵,但架不住夫妻多年情义易心软,又恐他人瞧出端倪,明面上还是当着从前那般。
石榴大树(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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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头间她闲谈道:“嫂嫂带来的那个鞠姐儿比之前的玧姐儿强多了,是个讨喜机灵的,不知能入大伯眼不?”71﹐0ˇ⑤88⑤<9〉0日更
二公子不在意:“大哥连那花楼第一妓都瞧不上眼,鬼知晓他心思。”
“青楼第一妓是怎么回事?”
“就是一个国色天香的妓子瞧中了他的才情,一直纠缠着,可大哥连个正眼也不给的。”
“你又是知晓了?”她娇媚地瞪了一眼。
二公子回:“指不定大哥眼下就在人家那里吃酒呢!”
还当真莫提,大公子今夜确实是在花楼吃酒。
与那三殿下。
三殿下翩翩公子温润如玉,大公子虽也是玉却是块从坟墓里刨出来的冷玉。时冷时热性难明呀。
三殿下与大公子眼下正在瞧活春宫。
这是今年贵族间盛行的风气,以观看妓子与恩客欢好为乐,并施以奖赏。
这本是男子行冠之时会由家中长辈偷偷带去观摩的一种风俗,如今是被贵族们直接带上了台面来。
而两位贵客此番所看的活春宫那还是有别于旁的,它带了解说。
只见烟雾缭绕之处,一貌美妖娆的女子与一体格健硕的男子交媾在一处,又有旁处一着猫服蹲地的似男非女的人压着嗓子解说:“这女子情动之时,那穴可是涓涓细流淫水不断的——”
三殿下听得脑袋频点,时时把那酒送至嘴边。
而一边端坐的尚大公子亦是看得目不转睛。
只当那男人兴起时捏了那女子乳一把时,那似男非女之音又响:“两位贵客,且莫当女子这乳只是供我们男人把玩,实则它亦是能让女子美入仙境的!你且得用手如这般捏得时重时轻……尤其是这乳首亦是要久捏!待它充血硬挺了可得让女子乳首泛痒胀疼受尽折磨哟——”
三殿下听了一阵,有了心得,便分了心来与大公子闲话:“我那十三弟走了。临行前他去了一躺四弟的府上,可算是投诚了?”
大公子马上回:“若是我受如此打击,我也也会为了一口气择一同谋。”
“哟,我当你听得入迷了。”
“这春宫随时可看,却是不敢耽搁殿下的时辰。”
“你马屁若旁人说了我就觉不真诚。但卿一说,我便觉舒坦!”三殿下开怀大笑。
“殿下过赞。”
“你说十三弟那边还能回京不?”
“昔年与太子殿下争夺最凶的是四殿下和九殿下,谁曾想过一向声名不显的三殿下却是拔了头彩。”
“三殿下嘴儿一翘,“所以?”
大公子端了茶,“十三殿下还年轻,一时败局罢了。”
三殿下叹气:“唉。只要十三弟莫招惹我太狠,我也是能睁只眼闭只眼的。”
大公子的视线又看似落回了那春宫戏上。“殿下情义深重。”
只见得那男子已在吃女子的阴穴,听得解说道:“这女子阴穴也是极为敏感,男人的口舌若是练得炉火纯青,不用阳物亦能让女子入了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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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公子上床,欲抱媳妇,却是手刚伸,双吉便冷冷说道:“莫挨着我,我这身子脏!”说完往里挪了挪,隔着有一床被子那般宽。
二公子笑脸一僵,他本以为吉儿白日待她和颜悦色,不想入了夜还是冷冰冰的,他受伤!
石榴大树(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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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公子也难受,于是这夜特意与媳妇置气,背过她而睡。
双吉等了一会儿,见此情景,心里又是一阵难过,眼泪不争气得又流。
不知何时睡下的,二公子回过头来盯着妻子看了许久,还是偷偷摸摸把她搂入了怀里。本就是他有错在先,纵然难过还得自己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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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俩晚上闹了别扭,早上的时候又和没事人一样,锦夫人都没觉察出异常。
大早上丫鬟就回了消息说昨夜大公子回来了。
双吉食过早膳便让人去盯着碧花楼,看大伯什么时候得空,她且去找他。
丫鬟回得快,说大公子用过早膳一人在书房练字,她便提了裙就往碧花楼跑。
天气进入七月初,今年是她这房随主母尚氏去动植园,到时少带些东西罢……
路上,双吉心思发散地胡乱想着。
愈临近大伯的书房,双吉的脚步便越慢,直到见着那书房门口了,她停了下来,止步不前。
站在廊中,心情忐忑不定瞭望那紧闭的房门,她开始犹豫了。
从强烈的决心到临到头的退缩,她止住的脚步甚至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原是自己内心是胆小的……
她轻咬唇瓣,问出了又如何?
这漫漫人生里,她现在寻了真相把自己困进去纠结余生么……
最终,她身子一转,默默得回去了。
大公子在女子走后不久推开了窗户,他看着那离去的倩影,眼底一抹失落。
她临到头了做了胆怯之事,可却也是聪慧之举。
他想着,马双吉到底是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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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手抱了个花瓶来到大公子的书房,见郎君全神贯注练字,也是面含笑未语先将花瓶给找地方放好。
随后才慢慢移步到郎君身畔,见着他俊逸清郎的容颜,她瞧得不由痴了两分。
她极喜爱郎君的才情,并深深为之折服。
待到大公子练完一页,收了笔,王氏出声讨论:“夫君这两年的笔锋是愈发地凛冽了。”
大公子端了清茶润了口喉咙,扫了一眼她抱来的花瓶,问道:“今日未出府游玩?”
“本是想凑个热闹,却不想那二人独自撇下我自行玩乐了,我只得来此叨扰夫谁敢不给你面子?”
王氏便将鞠姐儿与马氏一见如故的事儿说了出来,“她们呀,约了今日一早逛集市去了!才走也不过盏茶功夫!”
“你若要去,她二人自是开心的。”
“罢了,昨日便没计划上我,我不去讨这个嫌。”
说是这般说,但面上却不见恼色的王氏贤惠地将郎君的字帖拿到窗台前晾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