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念走到他身边,双手撑着大腿,呼出一口气,平复了呼吸,才直起身:“你……走路可真快。”
曾成霖:“抱歉,刚刚在想别的事。”
看得出来,曾成霖心情不怎么好的样子,平时对方性格虽然腼腆,但是很爱笑,现在脸上几乎没什么表情。
齐念看着对方,迟疑了片刻,抓了抓头发:“刚刚我不小心听到你跟张老师说的话了。”
可能是觉得偷听不是什么礼貌的行为,齐念说到这里的时候,脸颊有些发红。
曾成霖无所谓的笑了笑,只是笑容有些僵硬:“听到就听到吧。”
齐念看着他,又犹豫了一下才问:“你……怎么忽然要退赛。”
曾成霖垂眸,声音有些低落:“想退就退了,一次比赛而已。”
他尽管在刻意保持平静,可说出这些话时,声音还是不自觉的有些颤抖。
这让齐念更加确定,他可能是遇到什么事了。
如果是别的不熟悉的人,齐念虽然有些遗憾,但是不会说什么,但曾成霖是一个很好的人,这几天对方也帮了他很多,齐念也把曾成霖的努力看在眼里。
他实在不想一个优秀的人,放弃自己等待已久的机会。这真的是一件很遗憾的事。
想到这里,齐念还是问道:“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见曾成霖看向他,齐念连忙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如果你遇到什么事了,也许我还能帮你。”
曾成霖愣了一下,笑着看向别处:“你帮不了我。”
齐念皱眉。
曾成霖又说:“而且我真的没遇到什么困难,只不过是单纯的不想参加而已。”
他故作轻松道:“虽然这次机会的确很珍贵,但是,A大的学生毕业之后也不缺机会了,所以不要这次机会也无所谓。”
齐念看着曾成霖,知道这些话并不是对方的本意。
但是曾成霖拒绝帮助,他也毫无办法。齐念叹了口气,觉得有点无力。
“谢谢你的关心,我先走了。”曾成霖有些慌乱的低下头,脚步匆忙的离开。
齐念想说什么,见对方走的飞快,只好闭嘴。
而走远的曾成霖,忽然抬手,用力抹了一把脸,手心里满是泪水。
直到走到齐念看不到的地方,他忽然蹲下,近乎崩溃的哭了起来。
他没有任何办法,只能退赛,因为这是他欠别人的。虽然张老师给了他三天时间,但是他清楚的知道,即便过了三天,也只会是同样的答案,这对于他来说,无异于凌迟。
但是他清楚,张老师是为了他好,齐念也是真的想帮他,正是因为这份善意,反而让他更加难过。
不知道哭了多久,曾成霖终于调整好情绪,在外面缓了一会儿,才回宿舍。
他下意识打开打印出来的演讲稿,想起什么,又匆匆的把演讲稿放了回去,呆呆的坐在硬邦邦的凳子上发呆。
“成霖,你没事吧?”室友看出他情绪不对,关心道。
曾成霖摇摇头:“没事,就是有点累。”
室友闻言没再继续问,笑着说:“你还知道累啊?啧啧,你实在是太卷了,虽然咱们宿舍都没人参加比赛,但是每天见你起来那么早,吓得我们都不敢睡懒觉了,心虚啊。”
另一个室友道:“成霖这次比赛要是不拿奖,那简直天理难容啊。成霖你加油,我看好你。”
显然,室友们还不知道他要退赛的事,一个个嘻嘻哈哈说的开心。
曾成霖扯了扯嘴角,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他只好沉默。
室友们以为他真的累了,一个个都安静下来。
曾成霖有些疲惫的垂下头,就在这时,他手机震了震,看清楚发消息的人后,他犹豫了一下,才点开。
:你在哪里?回来一趟。
曾成霖微微抿唇,回复了一个“好”。
——
曾成霖一路来到了一个高档小区门口,进来的时候,保安看了他一眼,态度冷淡的收回目光,但也没有拦着他不让进。
看着他进来,保安在心里啧啧:这个穷酸样,可真是走了大运了。
曾成霖没有在意保安的态度,一路来到了门口,按响门铃。
不出片刻,门被家里的保姆打开,对方看到曾成霖后,笑了笑:“曾少爷。”
嘴上叫着“曾少爷”,但态度却没几分恭敬,继续自顾自的打扫着卫生。
不知道是不是收到了佣人的通知,梁帆佑从房间里出来,看到曾成霖后,表情不怎么好:“你还好意思回来,我让你做的事你为什么还没做。”
曾成霖也没反驳是对方让他回来的事,他解释道:“我已经跟辅导员说要退赛了,但是张老师说,让我考虑三天。”
“这有什么好考虑的?”梁帆佑对此很不满,不由得提高了声音,见曾成霖没什么反应,他眯着眼睛看对方,疑神疑鬼的说:“你不会是想耍什么花招吧?假装答应,但是拖延时间。”
不等曾成霖说话,梁帆佑就不高兴的大骂:“曾成霖,你这个白眼狼,你别忘了你欠我们梁家多少!我告诉你,要不是我爸好心收养你,你还想考上A大,可笑,你只能是一个让人可怜的孤儿而已!”
曾成霖皱了皱眉:“我没想拖延时间。”
“你还说不是,那你为什么不直接退赛?”梁帆佑完全不讲道理,不依不饶的质问。
曾成霖胸口起伏,倔强道:“好,那我一会儿再去找张老师,直接退赛总行了吧?”
梁帆佑心中满意,但还是嘴上不饶人:“曾成霖,你别以为是你还我的,这个机会本来就是我的。”
“你看,要不是我们梁家收留你,把你养大,让你受好的教育,你根本没机会上A大,更别说有机会参加比赛,所以,这个机会本来就是我的。”梁帆佑自有一套令人发笑的逻辑。
偏偏他还觉得自己说的有道理,可不是吗?这次比赛晋级的一共有20人,而他刚好卡在21名。
如果没有曾成霖的话,他肯定就能晋级,就是对方占了他原本的机会,现在只不过是还回来了而已!
正好,曾成霖一退赛,作为21名的他,自然就可以参加比赛了。所以梁帆佑才让对方退赛的。
曾成霖没有反驳梁帆佑的话,他当然不觉得对方说的有道理,只是他经过了真的多年,早就明白,就算他再怎么反驳,也没有意义,只会招来梁帆佑的谩骂而已。
他只能安慰自己,梁帆佑说的对,如果不是梁家,他可能连上学的机会都没有,又怎么有机会进入A大。
这是他应该偿还的……
曾成霖努力忽略内心深处的不甘,让自己平静下来。
可是他没想到,梁帆佑远比他想象的更加不要脸,对方见他不说话,又笑了笑:“话说,反正你也不参加比赛了,但是你的演讲稿已经写好了,不用也浪费,不如就给我吧。”
曾成霖不可置信的看着梁帆佑,下意识拒绝:“不,不行。”
退赛归退赛,可是一想到自己的心血被冠上别人的名字,他就无法接受,而且那样一个比赛,曾成霖也不想玷污它,要是把他的演讲稿给梁帆佑,那跟作弊有什么区别。
然而,梁帆佑显然没有想到曾成霖会这么毫不犹豫的拒绝他,而且,曾成霖竟然敢拒绝他,这让他瞬间炸了,当即大骂起来:“曾成霖,你当你是谁呢?以为我稀罕你的演讲稿?我还不是看你可怜,辛辛苦苦写了那么久的演讲稿用不上,怕你觉得遗憾,才想带着你的演讲稿参加比赛。我要是拿着你的演讲稿参加比赛,到时候得奖了你还得谢谢我呢!”
曾成霖被梁帆佑的强盗逻辑弄得有些无语,他看了对方一眼,平静的说:“既然你不稀罕,就别用我的演讲稿,我也不想要所谓的荣誉。”
他已经退赛了,还要什么荣誉?
“曾成霖!”梁帆佑完全一个暴躁的狒狒,原地气冲冲的转了几圈,用力踢翻了一旁的垃圾桶,然后倒打一耙:“你说话太过分了,竟然敢这么跟我说话,果然是个白眼狼,我爸当初就不应该管你,让你跟你短命的爸妈……”
提到自己爸妈,原本平静的曾成霖猛的握紧拳头:“你说话别太过分!”
梁帆佑被曾成霖吼得愣了一下,很快又回过神来,嘴上不饶人:“我说的本来就没错!”
曾成霖紧紧抿着唇,冷冷的看着他。
梁帆佑咽了咽口水,转移话题:“总之我就要你的演讲稿。”
曾成霖狠狠地呼出一口气:“这是原则问题,不给。”
“什么狗屁的原则!”梁帆佑又开始暴躁。
这时,楼上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帆佑,你又在跟成霖吵什么。”
梁帆佑看了眼自家父亲,眼中没什么惧怕,抱着双臂嘟囔:“爸,我就说你养了个白眼狼,你还说我。”
梁父皱眉:“帆佑,我跟你说过多少次,成霖是你哥哥,别胡说!”
梁帆佑撇了撇嘴,嘟囔道:“什么见鬼的哥哥,他又不是你和我妈生的,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要管他。”
梁父语气变沉:“帆佑!”
梁帆佑眼看自家父亲有些生气了,才不情不愿的闭嘴。
他想到什么,眼睛一亮,立刻走到梁帆佑身边拉着他的胳膊商量道:“爸,你劝劝曾成霖呗,我要参加那个演讲比赛,他明明把演讲稿都写好了,还不给我用,这不是浪费吗?”
梁帆佑说着说着,自己还委屈上了。
梁父看了眼曾成霖,教育起梁帆佑来:“帆佑,你要比赛就堂堂正正的比,别想着用歪心思。”
梁帆佑不服气的想说什么,被梁父一个眼神示意,他立刻明白父亲有自己的打算。
不过就算有别的打算,梁帆佑还是觉得曾成霖让他不爽了,又开始闹:“曾成霖,不要你的演讲稿可以啊,你现在就跟我去,说你立刻退出比赛,不然谁知道你到时候会不会反悔!”
曾成霖皱眉:“我都说了,三天之内,我一定会退赛。”
“切,我才不相信你的话。我不管,你现在就跟我去!”梁帆佑态度强硬,他现在打定了注意,要给曾成林霖找不痛快。
梁父:“帆佑,你怎么又要成霖退赛?”
“因为他抢了我原本的比赛机会啊,让他退赛是应该的,他只是把我该得的机会了还给我而已!”梁帆佑理不直气也壮。
梁父皱眉:“你胡说什么……”
“爸,你别管了,我不会听你的,要是你帮曾成霖说话,就是不要我这个儿子,我就死给你看!”梁帆佑似模似样的威胁。
梁帆佑:“你要是想跟我妈再生一个,你就试试看!”
梁父张了张嘴,无奈的叹息,愧疚的看着曾成霖:“成霖,叔叔对不起你,是我没把帆佑教好。”
曾成霖本来就没有抱什么希望,因为这样的对话已经发生了很多次,看梁帆佑熟练的威胁话术就可以猜到。
梁帆佑不耐烦道:“到底跟我去不去,曾成霖,你要是不去我就跟你没完,白眼狼!”
曾成霖看着一脸为难的梁父,又看向咄咄逼人的梁帆佑,最终还是说:“我跟你去。”
梁帆佑立刻露出笑来,堪称变脸大师,他并不意外曾成霖会妥协,毕竟这事他干过不止一次了,业务熟练的很。
不过他还是有点埋怨曾成霖,反正每次对方最后都会妥协,那刚开始干脆乖乖听话就好了,为什么还要浪费他的口水。
哼,这个曾成霖就是故意的,真讨厌!
想到这里,梁帆佑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曾成霖,抱着双臂:“杵在那干嘛呢?走啊,傻逼!”
曾成霖就跟没听到他骂自己一样,平静的跟上梁帆佑。
梁家有专门的司机,只不过曾成霖一般情况下都没有资格坐车,他回来的时候也是挤公交。
对此他并不觉得怨恨,梁家愿意养他,供他上学,他已经心满意足了,别的不敢奢求。
不过今天梁帆佑“大发慈悲”,让曾成霖跟自己一起坐车去学校,主要是这家伙挤公交太难了,他才不想等。
“哎,你这样的人,坐我家的车我都怕弄脏了,算了,今天心情好,让你长长见识。”梁帆佑大爷似的晃着脚。
曾成霖已经习惯了梁帆佑时不时的打压,没有说话。
一般这种情况下,梁帆佑又会觉得,曾成霖不理他是看不起他,又会追着曾成霖骂半天,反正不管怎么样,他都能找到曾成霖的错处。
只不过今天梁帆佑貌似忙着跟人发消息,并没有追着他骂,这让曾成霖松了一口气。
即便他表现的再平静,内心也不是毫无波澜,只是因为他没有别的办法而已。如果有办法,没人会愿意被骂来骂去。
而这边,梁帆佑迫不及待的发消息给自己爸爸。
:爸!你刚刚为什么不让我要曾成霖的演讲稿,必须给我一个理由!
:你想要演讲稿,我找专业的人给你写就是,没必要要他的。
:而且曾成霖不会答应,我了解他。
梁帆佑撇撇嘴,好吧,他干嘛稀罕曾成霖那家伙写的演讲稿,对方不就是比赛得了第三吗?切,指不定是运气好呢。
梁帆佑打压曾成霖已经成习惯了,打心底里看不起他,哪怕对方在比赛里赢了他,他也觉得是运气。
梁帆佑难得安静的打了一路游戏,等车子到了门口,刚刚还着急的他却迟迟不下车,要等这一局游戏打完。
没人敢催他,司机和曾成霖只能沉默的等着他。
过了许久,梁帆佑可能是游戏输了,骂了一句什么,又用力踹了一下刚刚还怕曾成霖弄脏的豪车,然后慢吞吞的下了车。
他看了眼曾成霖,骂道:“都怪你,晦气死了!”
曾成霖:“……”
司机偷偷同情的看了曾成霖一眼,这孩子太惨了,什么都没做梁帆佑也能找各种理由骂他。
但是不管心里怎么同情,他也只是一个司机而已,有时候也会挨骂,所以也做不了什么。
梁帆佑大爷似的走在前头,背着双手,让曾成霖像小弟一样,走在他身后。
就在这时,一个长相精致的少年走过来,主动跟曾成霖打招呼。
梁帆佑看了眼对方,撇了撇嘴:“你谁啊。”
齐念莫名觉得梁帆佑讨厌,但是没表现出来,说道:“我是他的同学。”
他解释完,见曾成霖好像情绪不高,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你想清楚了吗?还要退赛?”
“对啊!”不等曾成霖说话,梁帆佑就率先道:“他现在就要去找辅导员,说退赛的事。”
齐念看向曾成霖,后者微不可察的点点头。
齐念知道这是个人的决定,但是他看出了曾成霖的难过,还是忍不住道:“是遇到什么事了吗?我还是那句话,如果有什么困难,你可以求助其他人。”
“哎呀,你废话怎么这么多,别放屁了好吗?”梁帆佑生怕曾成霖真的反悔了,急急的打断他。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曾成霖忍不住皱眉:“梁帆佑,你说话别那么难听。”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梁帆佑又炸了:“曾成霖,你忘了自己什么身份了,敢这么跟我说话!你个白眼狼,当初就应该让你自生自灭,我爸就不应该把你养大,还不如死了算了,养你还不如养一条狗呢!”
齐念听着梁帆佑的话,眉头越皱越紧,这人说话实在是太恶毒了,但是他还是忍住没有开口,因为他大概猜到,曾成霖退赛跟这个人有关系。
难道是因为对方家里对曾成霖有恩情?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有些难办了,他不管做什么,也只会让曾成霖为难。
但是,齐念还是下意识扒拉起对方的八卦来,等看清楚内容后,脸色都有些白:
想到这里,齐念的拳头都硬了!
而曾成霖脸色惨白,身体摇摇欲坠,竟然直接晕了过去。
恶毒一家
一直以来,
曾成霖都把梁父当做自己的恩人。
他原本小的时候,家里的生活很富裕,父母恩爱,
每天最大的烦恼就是妈妈不让他多吃糖。
可是突然有一天,家里惨遭巨变,他从幼儿园来到医院,
看到的只有父亲的尸体,而作为一个小孩子,
他连母亲的尸体都没看到。
他偷偷听到医院里的人说,
母亲从很高的楼上跳下去,已经摔得面目全非,
怕吓到他,
给他留下心理阴影。
曾成霖只记得他当时很难过很难过,他觉得医生说的一点都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