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人真的是她杀的，是过失杀人还是故意杀人，都要坐牢。
不答应，不过就是少判几年。
以当时的情况，说不定苏宝慧还会恨上她，绝不会让桑晚和陆瑾年继续在一起。
没有了经济来源，还在上大学的桑晚要怎么办？
勤工俭学？
身兼数职？
课业已经很辛苦了，再让她提前进入社会加倍辛苦，她怎么忍心？
更何况，几年后她出狱，桑晚大学毕业刚刚开始工作，而她有过坐牢的黑历史，想找个工作都难。
到那时，桑晚岂不是要一边辛苦工作一边养她？
答应了苏宝慧，那她就帮了陆家一个大忙。
如苏宝慧承诺的那样，桑晚如果嫁给陆瑾年，她就是陆家少夫人，衣食无忧。
哪怕最终没能和陆瑾年在一起，有苏宝慧出学费生活费，桑晚也能顺利毕业。
她的女儿她知道，她那么努力那么用功，又有帝大这样的优秀学历，未来的工作不会差的。
只凭自己，她也一定会拥有一份很好的工作。
10年而已。
等她出狱，到那时，桑晚工作稳定，家庭幸福，她可以帮着带外孙外孙女，做家务，不会给她添很大的麻烦的。
妈妈一定是这样想的。
不知不觉间已泪流满面，桑晚看着瘫坐在地上的苏宝慧，恨得眼眸猩红，“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不是你啊！”
“我？？？”
似是被桑晚那句话给刺激到了。
苏宝慧面色涨红，“如果不是我，当年，她早就被陆正松玩死了！是我，是我救了她！！！那是她欠我的！我救她一次，她还我一次，我们扯平了，我为什么要去死？？？”
桑晚猝然抬眼，一张脸白的一丝血色都没有，“什……什么意思？”
顿觉失言，苏宝慧倏地闭了嘴。
主卧一片死寂。
陆瑾年仿佛遭受了巨大的打击。
看看面如死灰了无生机的苏宝慧。
再看看双拳紧握恨不得扑上去撕了苏宝慧的桑晚，陆瑾年脸色格外晦暗。
“晚晚……”
发出的声音又干又涩，陆瑾年伸手去抓桑晚的胳膊，被桑晚避开。
陆瑾年低声道：“晚晚，当年的事，确实是我们陆家对不起妈。妈人已经走了，不能起死回生。你，看在……”
话没说完，正对上桑晚看过来的那一眼。
冰冷，失望。
还夹杂着满满的鄙夷。
桑晚冷声道：“你想说什么？我妈已经死了，你愿意付出一切代价补偿我，别追究你妈的责任？还是，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儿上，看在小沐的面子上，放她一马？”
“陆瑾年，我当初到底是怎么瞎了眼的，竟然会觉得你还不错，还真的嫁给了你？”
陆瑾年眸光骤沉。
桑晚沉声道：“你爸家暴，不是我妈到你家帮佣以后才开始的吧？我就不信，从小到大，你就真的一无所知！”
一句话，陆瑾年脸色发白。
桑晚定定看着，却没打算放过他，“陆瑾年，你真是失败透顶！做老公做爸爸不称职，就连做儿子，你都不及格！你难道不知道，你的无视就是助纣为虐？”
陆瑾年脸色阴鸷。
他知道的。
一直都知道。
小时候是太小，听到那些拳打脚踢和尖叫哭泣的声音，除了害怕还是害怕，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只能捂住耳朵当没听见，就连哭都得捂着嘴小小声，怕被他听见，牵连到他身上。
再长大一点，不怕了。
但心底只有无穷尽的烦躁和愤怒，烦他们有什么好吵的，既然不爱了为什么不能离婚，愤怒苏宝慧无能，为什么不反抗？
及至住校，看不到听不到了，那些不堪的回忆好像都在苏宝慧粉饰太平的笑脸里，深深的埋进了心底。
只要不去想，就可以当做没发生。
“听说你打算出国？你觉得，现在你还能走得了吗？”
懒得跟陆瑾年废话，桑晚回头看向瞬间苍老的苏宝慧，“你自首，还是我打110，你选一个吧！”
“桑晚！！！”
陆瑾年终于回过神来，“你非得毁了陆家，毁了我和小沐，是吗？”
桑晚冷笑，“陆瑾年，毁了陆家和你的，自始至终，都是你们陆家人啊！”
“怎么，你妈当年做过的事，你又要故技重施，要再对我来一遍吗？”
“很抱歉！我没她那么傻！”
说孙月清傻。
可桑晚的眼泪顺着脸庞流个不停。
妈妈不是傻，她只是太爱她。
当了妈，就有了对抗全世界的勇气，仿佛自带最坚固的盔甲。
可孩子也因此成了她的软肋。
如果不是为了她，以妈妈的个性，哪怕死，她都要死的清清白白，拼个鱼死网破的吧？
桑晚转身就走，拿起手机关掉录音打电话。
陆瑾年抬脚就追。
堪堪迈出主卧房门，脚步骤停愣在原地。
第175章
客厅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两个黑衣保镖。
而他一无所觉。
此刻，两人动作整齐划一的抬手对准了他。
黑洞洞的枪口冰冷无情。
“你好，我要报案！……”
桑晚走出客厅，声音渐远。
陆瑾年面色森冷的看着那两个黑衣保镖，“滚出我家！”
一人不为所动。
一人回头看向桑晚。
确定桑全离开，一个眼色，两人动作利落的收了枪，转身大步而去。
嘭！
房门摔上。
客厅里陷入一片死寂。
院外的车门前，桑晚摸了摸陆小沐的头，“要跟妈妈回家吗？”
连连点头，又一脸犹豫的看向别墅。
陆小沐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落地窗前的陆瑾年，大声喊道：“爸爸，我想去妈妈家，可以吗？”
窗内的陆瑾年点头。
陆小沐笑开，飞快的捡起铲子小桶一股脑的收好拿去放在台阶上，一溜烟的跑回了桑晚身边。
车子驶离，后座滑落的窗户里，陆小沐还笑嘻嘻的冲陆瑾年挥手。
桑晚开出小区时，跟滴呜作响的警车擦肩而过。
“妈妈，我们还能去滑雪吗？”
“妈妈，阿野叔叔怎么没跟你一起来啊？”
“妈妈，我走的时候没跟祖母打招呼，她不会生我的气吧？”
法拉利疾驰在马路上，后座的陆小沐像是只欢快的小麻雀，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桑晚伤感的情绪被接连打断，只得一边开车一边应对他一个接一个的问题。
车子停在车库里的时候，桑晚才想起来，她把陆小沐带回来的事，还没提前跟楼野说。
收到桑晚的微信时，楼野正在楼家老宅的宴厅里应付一众楼家叔伯。
前有兄弟携手收拾了陈竞的云淡风轻。
后有楼氏新鲜出炉的财务报表，业绩斐然。
既是叔伯又是股东的一群人你来我往，话里话外全都在捧楼野。
楼野实在不知道，这种口水喷洒的如此之多的所谓家宴，到底有什么非吃不可的必要。
手机轻响，楼野低头看一眼，顺势起身去了窗边。
上次说好的，他和她之间，不言谢。
可桑晚像是忘了似的。
消息发出去就没了回音，不知道是桑晚在忙没看到，还是这会儿心情不佳。
楼野再回到宴厅，再次以茶代酒，“新年新气象，各位叔伯们的美好愿景，我都记在心里了。”
“阿野好好干啊！”
“以后可就都靠你了……”
“加油哦！让楼氏再创辉煌，一年更比一年强！”
一群人纷纷举杯。
楼野回头看向自他进来就沉着脸不搭理他的楼老爷子，“祖父，您还有训示吗？没有的话，我先走了，回头带孙媳妇过来看您！”
一句孙媳妇，宴厅里一静。
楼老爷子的脸色更难看了。
抬眼看向楼野，他还是那副慵懒随性的模样。
可楼老爷子知道，他在逼他表态。
要么，点头认了。
春节的时候，他带着桑晚过来拜年，一起家宴。
要么，他死撑着不认。
那么，今年的春节，楼家办一个楼野不在的家宴，而他被无数的“阿野呢”“怎么回事儿啊”“不就一个女人嘛”等各种声音念叨死。
“行啊！”
楼老爷子幽幽开口，“只要你不怕被人笑话，老头子黄土都埋到嗓子眼儿了，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怕？
“谁敢笑话？”
目光嚣张的环顾一圈，楼野冷笑，“得罪我，可以！但谁要是惹的我老婆不高兴，大过年的，可别怪我不客气！！！”
老一辈不做声。
年轻的窃窃私语。
楼老爷子瞪眼。
楼野放下茶杯，施施然走的潇洒。
安排江可儿过去陪玩。
确定顾谦已经就位。
迈巴赫呼啸驶出。
桑晚做完笔录走出公安局已是傍晚，一眼就看到了台阶下，迈巴赫驾驶座里摆弄手机的楼野。
像是感应到了似的，楼野抬头，推门下车。
在陆家别墅里的时候是愤怒。
回程的路上是游离。
做笔录的时候是麻木。
直到此刻看到楼野，桑晚像是再也绷不住了似的，所有的委屈和不甘瞬间爆发。
“楼野……”
堪堪扑进楼野怀里，桑晚的眼泪便瞬间决堤。
轻拍桑晚的背，楼野安抚好她，拥着她坐进副驾驶。
车子驶出，呼啸驶向郊外。
半个多小时后，目送桑晚拾阶而上走向墓碑，楼野沉沉叹出一口气，靠在了车门前。
……
半山公寓的别墅里，江可儿一边搭乐高，一边支使陆小沐给她拿薯片洗水果。
几个回合下来，小家伙不乐意了，“你为什么不自己洗啊？你爸爸妈妈没教过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吗？”
薯片顿在嘴边。
江可儿瘪着嘴，演技上身，“他们……他们不要我了！”
啊！
陆小沐的脸上肉眼可见的慌乱。
再看江可儿一副快要哭了的架势，急急忙忙往厨房跑，“你吃蓝莓吗？我看到冰箱里还有蓝莓。”
“吃！”
“还有冰激凌哦，你吃吗？”
“有香草味儿的吗？”
“我找找……”
哗啦啦的细碎声音，仿佛笼子里的小仓鼠在跑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