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着一袭水红绣金衣裙,外罩了件轻纱,生了一双清澈无辜的?下?垂兔眼,
眉心?还?用朱笔点上了一枚朱砂印。
看着他这模样说是玉面小菩萨都不为过。
等等,
这不是小皇帝陆君辞还能是何人?
等到扮上红妆穿着女子衣裙的少年莲步轻移行至时南絮面?前的?时候,
她看着这张难辨雌雄的?脸,作为开启他女装大佬之路的?老师,回过神的?时南絮此时此刻的心情属实是有些复杂且难以?描述的?。
那艳丽的?水红衣裙配上若隐若现的?轻纱,
还?能隐约可见少年白皙纤瘦的?肩头,红白交相映衬,
更是生出来一种妖魅活色生香的?气息。
可时南絮却隐约能看出一种颓艳感?。
就像是古画里永远不会腐旧凋零的?青涩柿子,
内里却已经熟透了,甚至泛着黑。
对于?自己这感?觉出来的?一点异样,
时南絮并未在意。
反正这万人迷少帝扮上红妆,大抵也是为了自己的?白月光,与她也没有什么关系,说到底她不过是这些蛛网般复杂的?情感?纠葛里的?局外人。
想通后,
时南絮略微调整了一下?情绪,
行了个礼,
“陛下?。”
言语间未曾提及半分?他男扮女装之事。
身?着女子衣裙的?少年眼眸微抬,
怯生生地看了一眼方才愣神了一瞬的?时南絮,
藏在袖中的?手已经攥得很紧了,
陆君辞轻声问时南絮,
“夫子看着朕这般打扮,是否入眼?”
时南絮被他这问得愣了一下?,
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眼前艳丽破碎如尤物的?少年,在看到他那颤颤的?眼睫时,
算是明白过来了。
自幼家族破灭,父母双亡的?小皇帝想要为自己心?仪的?人扮上红妆,自然是会战战兢兢地生怕自己不好看的?。
时南絮闻言,就这样略微打量了一眼少年。
其实用入不入眼来形容是不大恰当的?,应当说是看着十分?的?赏心?悦目。
大概是因为少年的?身?形尚还?纤瘦,男子的?特征不甚明晰的?缘故,所以?扮成女子也不会有什么违和?感?,甚至可以?说很漂亮。
只是因为眉眼尚还?青涩稚嫩,所以?穿这样艳气重的?衣裙有些不太?合适。
若是扮成纯然无辜的?小白兔的?话,大概会更让人放下?防备,也更符合剧情纲要里白切黑病娇味特足的?主角受小皇帝?
但时南絮并未说出心?中所想,只是略加思索片刻后,便颔首行礼,语调平静地答道:“陛下?这般打扮好看的?,无需妄自菲薄。”
在她看不到的?角度,少年的?唇角微微翘起了一点弧度,是在笑,却笑得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便丝毫都不觉得他恶心?吗?
水红罗裙的?裙摆微动,时南絮感?觉到皇帝大概是往自己的?方向?又靠近走了一步。
“可老师都不愿抬头看看我。”
带了点颤抖的?嗓音,细细的?,听着让人以?为他不知道受了多大的?委屈。
时南絮心?底叹了口气,对这擅长装可怜的?少帝算是没办法了,认命地抬起头直视他那双黝黑圆润的?眼睛,没什么感?情波动地说着夸赞的?话语,“陛下?扮上红妆着实明艳,臣不敢多看,怕乱了心?神。”
这话说的?,时南絮觉得实在是很像翰林院那群老头子们能说出来的?老古板话术,所以?时南絮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就说了出来。
怕乱了心?神?
陆君辞湿润的?黑眸看了眼时南絮清明平静异常的?眸子,像猫的?笑容里多了几分?讽刺意味。
他看着时南絮,微微瑟缩了一下?,像是不安的?兔子,可眸中却多了几分?时南絮未曾察觉到的?恶意。
看着战战兢兢的?少年细声细气地问时南絮,“夫子都不会觉得朕这般.......恶心?吗?”
时南絮看了眼忐忑不安的?小皇帝,看着确实令人心?疼,她犹豫了片刻,伸手将他鬓边的?一缕碎发捋顺,顺手将那勾在发间的?东珠链子取下?拨好。
“这布匹衣裳本就是为人而成,不过都是外相。”时南絮顿了顿,收回了手,“陛下?不必如此拘泥于?世俗规则,只是若有外人的?话,还?是不要这般打扮才好。”
不然那些大臣若是知道了,恐怕得炸了,因为他们本就不赞同太?子殿下?扶植这么个小少年郎登基,还?如此言行无状的?话,恐怕参上来的?折子都能将小皇帝给淹没了。
她对那些老古董文人官员的?阴阳怪气倒是早就适应良好,置之度外毫不在意了。
但就以?小皇帝现在这柔软敏感?的?性格,怕是随便刺激一下?就要哭了。
哭包皇帝........时南絮还?真没怎么见识过。
每当时南絮以?为哪个世界就足够让她震撼的?时候,系统就能给她分?配到更加让人两?眼一黑的?东西。
不过相比起别?的?各式各样的?变态神经病,小哭包似乎还?让时南絮更能接受些。
心?情复杂的?时南絮可谓是眼观鼻鼻观心?地心?无波澜教穿着红罗衣裙的?少年为君之道。
在前去秋猎宴前这段时间,朝堂间发生了件离谱之事。
因为翰林院那群老臣们看不惯时南絮闲散慵懒的?作态,所以?直接参了她一本。
也是难为时南絮了,一个翰林院编修还?能有被参奏折的?时候。
朝上的?氛围异常凝滞,座上的?少帝一言不发,堂下?的?陆重雪也是依旧笑容温和?。
只是参了时南絮一本的?那个官员却被这样凝滞的?氛围弄得额上沁出了冷汗。
这样参她的?后果也属实离谱。
时南絮听碧月描述,说是当时摄政王轻笑一声,直接下?令擢升她为侍讲学士。,尽在晋江文学城
听了碧月的?话,时南絮沉默了,又一遍在心?底默默地告诉自己,这不过是一本古早狗血文,不必计较逻辑,无需计较这些规矩。
时南絮这一跃成了翰林院里的?大官,平日里冷冷清清的?宅邸都热闹了起来,前来庆贺她升官的?人都快将门槛给踏平了,送来的?礼也是不计其数,这接待宾客累得时南絮是苦不堪言,挂着温和?疏离的?笑容,笑得她脸都快僵掉了。
就连宋国公府上的?老夫人八十大寿生日宴,都往时南絮这里递了帖子,要邀她一同前去。
时南絮正巧那日来了癸水,浑身?都没什么力气,本不想去,却怕驳了这宋国公府的?面?子,指不定会来找她麻烦。
除却剧情任务以?内的?事端,时南絮是半点都不想应付,于?是就这么去了。
谁知这一去,反倒碰到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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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席间并无熟识的?官员,而且实在烦闷,时南絮便借着身?子不适为由?离了席。
时南絮才走到一处荷塘边,就感?觉水中有什么动静,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看清楚那在水中浮沉的?少女的?脸时,她感?觉自己宛如数九寒冬被丢进了冰窟里。
因为那张脸,和?那性子直率强硬的?侍女一模一样。
未曾有一丝犹豫,就连碧月都没反应过来,就看着那道青色身?影跃入了水中,动作极其迅速地将水里泡着快没有意识的?贵家小姐给救了上来。
时南絮是通水性的?,只是这秋日里的?水太?冷了些,湿透的?衣裳粘在身?上,让她忍不住发抖。
这般大的?变故,连碧月都愣住了。
时南絮回头看了眼脸色苍白气息却还?算平稳的?粉衫少女,按住了碧月伸过来搀扶自己的?手,低声道:“快些离开这,免得生出事端。”
因为浑身?的?衣裳都湿透了,时南絮也不愿在这宋国公府上换衣服,若是被旁人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估计秋猎宴的?剧情点怕是要完不成了。
于?是时南絮派了碧月去跟这宋国公的?管家说府中有急事,便先回一步了。
但秋日里浑身?湿透了,就算坐在马车里,还?是会沾染上几丝寒气,再加上时南絮正是癸水来的?时候,以?至于?等到回到宅邸里换好衣裳暖和?了,到了夜里便发热了,腹部?还?传来阵阵刺痛。
疼得时南絮冷汗淋漓,抓在锦被上的?手指连指尖和?指节都泛着白,可偏偏受了风寒烧得面?颊通红。
平日里是不会这般疼的?,时南絮呜咽着将自己缩成一团,仿佛这样便可以?减轻几分?疼痛,眼泪将锦被都浸出了湿痕。
这府里又不好请来大夫,若是请了必然会暴露时南絮的?身?份。
青柳和?翠筠急得团团转,未曾发现碧月出府的?身?影。
时南絮正疼得意识模糊之时,额上忽而覆上了一只修长的?手,掌心?的?温度相较起时南絮脸上的?高温要凉些,是以?时南絮忍不住噙着泪,一点点蹭了过去,将滚烫的?脸整个都贴在了他掌心?里。
陆重雪垂下?眼去看她,她脸还?泛着红,眼睫都被泪珠给濡湿了,他抬手拿过碧月递来的?药碗,将时南絮半扶起来靠在自己的?怀里,然后极其耐心?地一点一点将苦涩的?药给眉头紧蹙的?时南絮喂进去。,尽在晋江文学城
挣扎着要将药吐出来的?时南絮就像是不听话的?兔子,看了眼床边木盒子里滚来滚去的?白兔子,陆重雪轻笑了一下?,嗓音温柔地低声哄她,“喝完这药便不疼了。”
好不容易才喂完药,陆重雪不知从何?处拿来了一颗蜜饯送到了时南絮的?口中,甜味弥漫开,她秀气的?眉头这才被抚平。
疼痛应当是缓解了几分?的?,因为她身?上滚烫的?温度正在渐渐褪去,有些怕凉的?时南絮缩在陆重雪怀里,下?意识地靠近了几分?,还?牵起他温热的?手掌盖在了自己柔软的?腰腹间。
掌心?的?温度似是缓解了那阵痛,有点像一只小火炉。
嗓音烧得沙哑却柔软的?少女鬓发濡湿地睁着一双泪眼,像小猫般凑近了陆重雪的?颈侧,闻到了他身?上熟悉的?冷香,轻轻呼唤了他一声。
“长乐........”
华宫禁乐16
这一声呼唤轻柔如风,
声音很轻,却听得陆重雪浑身的血都凉了下来,整个人如坠冰窟。
时南絮是整个人窝在他怀里的,
两人之间的距离极近,
所以虽然她这声呼唤轻,
但是陆重雪却是真真切切地听入了耳中。
长乐?
这两个字有如一声惊雷,在陆重?雪耳边炸开。
陆重?雪怔怔地低声跟着时南絮再念了一遍了这两个字,像是才回过神来一般将怀中的人直接按在了锦缎之上,
温热的指尖穿过她绸缎般的青丝。
外表依旧温润如玉,但漆黑的眼?眸中已经酝酿起了风暴。
他的嗓音冷了下来,
宛如数九寒冬落在檐上的细雪。
陆重?雪就?这般耐心地按住了时南絮,
眉眼?间已隐隐有阴沉之色,开口却极耐心地诱哄着时南絮回答他,
“絮絮告诉我长乐是谁好不好?”
意识朦胧间,时南絮睁开一双泪眼?,看着那?双温润的凤眼?紧紧地盯着自己,不太明白他这个问题。
长乐不就?是他吗?
茫然无措的少女许是听出了他话底下的怒气?,
有些不明所以,
却贪他身上的暖意,
眼?尾湿红地凑过去,
冰凉的双手?捧住了他的脸,
轻轻地在陆重?雪的唇角咬了一下,
然后轻声絮语地告诉他,
“长乐就?是你啊。”
陆重?雪闻言一怔,手?上却下意识地搂住了她,
防止迷迷糊糊地闭上了双眼?睡过去的人摔下去。
长乐就?是他?
这话着实?说的是没头没脑,他自幼长大,
从未有人唤过他长乐。
额间又传来丝丝缕缕的刺痛。
可正?是这点疼,能让陆重?雪清晰地感?觉到浑身血都凉了下来的他还?活着。
揽于时南絮腰后的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倏地收紧,就?连指节都泛着白,但过了一会,又缓缓松开。
造成这般境况的罪魁祸首却已经安然睡着了,陆重?雪瞧着她怕凉而微微瑟缩的肩头,将怀中人安放在了榻上。
陆重?雪垂眸看了好半晌少女恬静柔和的睡颜,忽而俯身靠近了她,埋首于她的肩窝处。
方才时南絮黏黏糊糊地在陆重?雪的身上窝了许久,现下身上浸染的都是陆重?雪身上的冷香,让他生出一种诡异的满足感?。
就?像她里里外外都是属于他的气?息,这夹杂着她身上甜味的冷香,一点点抚平额间的刺痛。
脑中那?块时而出现的空白,总是让他头疼不已。
难以完全掌控的事物,便是这般令人厌烦不耐。
陆重?雪深深地长吐出一口气?,像是想将心中的怒火和郁气?一同吐出一般。
他翻身上榻,将瑟缩着的时南絮抱进?了怀里。
她怕凉颤抖的动作这才慢慢停下来。
屋内的侍女早已退下,因此秋夜里寂静的很,只能听到窗外枯叶被风吹落的簌簌声响。
长夜漫漫,冷的厉害。
陆重?雪承认,方才听到长乐二字时,他心中是真切地起过杀意的,定?要寻到那?人千刀万剐了才是,甚至想要将怀中人弄醒,待到她神智清明时,一一问清楚。
可在听到她温柔却异常笃定?地说他就?是长乐的时候,那?几乎溢出的暴虐杀意,却在一瞬间被尽数抚平。
平日里矜贵温润的摄政王,昔日的太子殿下,此刻却如一个患得患失的疯子,牵起沉睡中的少女的手?,一点一点从自己的眉眼?轮廓描摹而过。
“很像吗?”那?双弧度柔和的凤眼?微阖,陆重?雪忽而轻笑了一声,不知?是在问怀里人,还?是在问自己,“有多像?”
像到能在病弱时认错。
将他当作替身或是旁的什么东西也好,骨节分?明的手?掌缓缓移动到时南絮的胸口处,微微收拢,隔着轻薄的衣料,陆重?雪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颗心脏在跳动。
这样?的握法,仿佛她的一颗心,就?在他的掌心里,全然把?控。
月影烛火飘摇,婆娑的竹影落在陆重?雪的眉眼?间,恍惚看来,竟是深情款款的样?式。
陆重?雪垂首,轻吻过时南絮柔软莹白的耳垂,嗓音深情辗转,像是在对睡梦中的少女深情地表明心迹,“絮絮你总得告诉我那?正?主在何处,我好杀了他,占了你心底的位置。”
替身自有替身蔓延占据她整颗心的法子,左不过是时日长短的问题罢了。
第二日时南絮醒来的时候,陆重?雪已经不见踪影了,只有候在床边的碧月。
时南絮很懵地坐在榻上,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昨天夜里疼得厉害的时候,陆重?雪好像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