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喊她的名字。
谢枝韫抬起眼皮。
猝不及防的,就对上那张,最后出现在她脑海中的脸。
......沈舒白?
沈舒白——!
男人的脸没有记忆里那么清冷和寡情,她看到了比这场大火还要翻天覆地的火焰。
沈舒白一把将她横抱起来,谢枝韫贴紧在他的胸膛,她听见猛烈的心跳声,很快,很急,很用力。
谢枝韫眼泪唰地一下掉下来:“沈舒白......”
她真的,真的以为,自己这次,一定会死掉。
沈舒白抱紧了他失而复得的珍宝,沉声答应:“别怕,我来了。”
......
沈舒白即刻将谢枝韫送往医院。
手术室红灯亮起,他站在门前一动不动。
行雪劝他坐下等,他没有理会。
直到两个小时后,手术室的门再次打开,戴着口罩的医生出来,沈舒白才迎上去。
“医生,我的妻子怎么样?”
医生给了他一个请放心的表情。
“一切有惊无险。万幸是发现得及时,否则再晚一点,不是被冻伤,就是一氧化碳中毒,这都会要人命的。”
听到最后几个字,沈舒白的脸色沉了一度。
他克制着情绪,说:“谢谢医生。”
医生点点头,返回手术室善后。
沈舒白嗓音也如同那间冻库,冰冷入骨:“那四个人,抓到了么。”
行雪低头:“已经锁定他们逃跑的路线。”
第63章
沈舒白:“他们说的是粤语,提到‘陆小姐’,去问陆颖做没做。”
行雪下意识看了他一眼,是想要劝什么,但看清他现在的脸色......不敢多话忤逆。
“是。”
·
谢枝韫随后便被送入私人病房。
她又是冻伤,又是吸入过多的一氧化碳,现在还要戴着氧气面罩帮助呼吸。
护士帮她扎针输液时,她无意识地呢喃:“沈舒白......”
沈舒白第一时间握住她的手掌:“我在。”
但谢枝韫的眼皮并没有抬起来。
护士轻声:“病人的麻醉还没有完全消退,现在是在无意识的状态,先生对她应该是很重要的人吧。”
沈舒白微微一怔,没有说话,只是将谢枝韫的手握得更紧。
谢枝韫直到次日早上才醒过来。
她掀开眼皮,看到雪白的天花板,起初没有回过神,大脑短暂的空白后,才想起冻库里发生的一切。
侧头,看到坐在椅上,闭着眼睛的沈舒白。
她呼吸不自觉地加重,氧气面罩里弥漫开一层白雾。
她喊:“沈舒白......”
声音沙哑,而且很疼。
沈舒白立刻醒过来。
坐到她的床边,摸着她的脸,低声问:“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谢枝韫稍微动了一下,只觉得哪哪儿都疼,她难受道:“身上好疼......你是不是趁我睡着了,打了我一顿......”
胡言乱语。沈舒白低声:“我要是想打你,就不会救你了。医生说你冻伤又烫伤,要养一段时间才会好起来。”
谢枝韫摘掉碍事的氧气面罩:“报警了吗,那四个人,都抓到了吗?”
“已经抓到了,警察在审问。”沈舒白说。
“我猜是陆颖那个神经病......”
她才昏昏沉沉时想到,粤语里,“六”和“陆”是一个发音,那四个人说的不是六小姐,而是陆小姐。
而跟她结仇的陆小姐,就只有一个陆颖。
她闭眼:“我真是,无妄之灾。”
满打满算,她跟陆颖也就打了两次交道,虽然两次都起了冲突,但何至于置她死地呢......说到底,还是那个荣升太子爷给她惹的祸。
等她好了,她一定要去找他算账。
沈舒白没有说话,但眼底也是一片清寒。
这件事,他当然不会就这么算了。
真正的罪魁祸首,他也会让她付出代价。
“沈舒白,我喉咙疼,口也渴。”
沈舒白倒了一杯温水,用汤匙一口一口喂她,让她缓缓喝下。
“你在火场里吸入过多的有害物质,伤到了支气管,别担心,很快就会好,这段时间少说话。”
谢枝韫喝了几口水,感觉好一点了,但说话会撕疼,她就拿起沈舒白的手,在他洁白温暖的掌心写字。
“你怎么会来得那么快?”
沈舒白道:“不是说我惹你生气了,你要跟我一刀两断么,我去找你赔礼道歉。”
谢枝韫弯了弯唇角,继续写:“看在你救了我的份上,之前的事,就原谅你了。”
沈舒白包住她的手,他看得出她现在还很疲惫,将手掌盖在她的眼皮上。
“睡吧,我在这里守着你,谁都伤害不了你。”
谢枝韫闻到他的掌心淡淡的茶香,很清幽,很舒服。
眼睫毛扫了扫,也终究是抵不住全身涌来的疲惫,她睡了过去。
沈舒白掖好了她的被角,然后起身,走出病房。
行雪正在门外等候。
“少爷。”
第64章
沈舒白的面色不复在谢枝韫面前的温和。
行雪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禀报:“那四个人都招了,说是陆小姐指使他们给谢小姐一个教训,他们原本是想拍一些谢小姐的裸照,没来得及,又因为警察来得太快,为了逃命,这才随手将谢小姐丢进冻库里。”
沈舒白下颚收紧,薄唇抿成一片锋利的柳叶。
行雪迟疑道:“陆小姐已经逃回港城......少爷,不如,这件事到这里就算了?陆家毕竟是世交,陆小姐是独生女,又是陆周先生的亲堂妹,真把她抓了,对两家关系影响也不好。”
“......您的意思呢?”
沈舒白整理着袖子,嗓音凉薄:“她差点害死谢枝韫的时候,怎么不觉得不好?”
意思是要追究到底?
行雪张了张嘴,试图继续劝说......
“跑回港城又怎么样,港城不是中国的地界么,中国法律管不到港城人么。”
这话太重了!
行雪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深知他这个态度就是绝不放过,她目光闪烁,也不敢再劝。
“是,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沈舒白转身返回病房,继续守在谢枝韫的身边。
行雪最后深深地看了里面的一男一女一眼,准备亲自回一趟港城。
·
谢枝韫这一睡,又是一整天。
沈舒白用棉签蘸了温水,湿润她干燥的唇瓣。
他莫名想起她在火海浓烟中投向自己的目光。
那么热烈,又那么直白。
那不只是因为绝处逢生,还因为他的出现而动情。
就像她意识不清时会呼喊他的名字,对她来说,他在她的心里,应该已经有一席之地了吧。
沈舒白凝视谢枝韫的睡颜,好一会儿后,还是忍不住低下头,在她的唇上,轻轻落下一吻。
“韫总......啊!”
门外传来怪叫,沈舒白蹙眉转头。
小斓原本是听说谢枝韫出事,各种打听才打听出谢枝韫的病房,热泪盈眶地赶来看望她,谁知道到了门口,居然撞到这少儿不宜的一幕。
饱含深情的呼喊,瞬间变成惊吓。
小斓立刻捂住眼睛:“咳咳!那个,花夫!不对!是沈先生!沈先生,我是韫总的秘书,韫总没事吧?”
“没事了,只是需要休息,别来打扰她。”沈舒白嫌她一惊一乍,吵。
小斓明白的明白的!
她内心疯狂尖叫——啊啊啊啊韫总人还没醒!沈先生就忍不住亲吻她!这叫什么!这就叫情到深处不可抑制!
他这会儿肯定是要跟韫总互相抚慰差点阴阳两隔的心灵,她懂!
小斓大声:“好的!我过两天,等韫总好些了再来看她!”
她转身就跑!
沈舒白摇了摇头,拿了药膏,为谢枝韫烫伤的地方涂抹。
......
这边,行雪抵达港城。
她没有任何迂回,直接带人去了陆家。
巧的是,陆家父母这会儿都不在,行雪也不客气,让人将陆颖从房间拖出来,拖下楼,拖出家门,准备强行带上车。
陆家的佣人想保护自家小姐,然而行雪一句“这是应先生的意思”,就让那些佣人不敢再动。
陆颖既委屈,又愤恨,还很不可置信。
第65章
慌乱中,她抓住大门的铁栏杆,泣不成声地大叫:“我只是教训了一个贱人而已!佑哥哥怎么可以对我!我跟他是青梅竹马,我跟他还有婚约,他不能这么对我!”
行雪走到她面前,淡淡道:“陆小姐,您以为,您教训的人是谁?”
陆颖咬牙:“不就是一个勾勾手指就贴上来的贱货!”
难道不是?
他们在“粲”初遇,第二天那个女人就坐在佑哥哥的腿上,这种女人就是谁有钱跟谁睡,臭婊子!
行雪看她这副样子,眼底划过一抹厌恶。
她弯下腰,轻轻告诉她:“那个女人,是少爷,已经办过婚礼,名正言顺的——妻子。”
陆颖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行雪直起腰,职业微笑,对手下挥手,手下抓起呆若木鸡的陆颖,将她往车上塞。
陆颖猛地回过神,绝对不相信!
她尖叫:“不可能!不可能!”
行雪没跟她废话,车门关上,直接把人抓回内地,交给警方。
陆家父母接到佣人的电话赶回家才知道出了大事。
然而这个案子,有沈舒白在上头压着,哪怕陆家父母想给女儿找门路,没有沈舒白同意,人也只能在看守所里关着。
陆家父母别无他法,只能去求沈舒白。
然而沈舒白一不回微信,二不接电话,他若不想让人知道他在哪里,那么谁都找不到他。
陆家父母在杭城转了好几天,愣是见不到他的面儿,最后只能跑回港城,跪在沈舒白的母亲面前。
而完全不知道,沈舒白为了给她报这个仇,连两家长辈的交情都不顾的谢枝韫,住了四天医院后,终于恢复了元气。
她靠坐在床头,姿态十分大胆:“小白啊,给我切个橙子。”
沈舒白抬眸,挑眉:“叫谁小白?”
谢枝韫笑吟吟:“这是我给你起的爱称呀~”
沈舒白懒得跟她计较。
他抽了一张湿纸巾,将水果刀擦了擦,然后从果篮里拿了一个橙子,对半切开,又切成四分。
谢枝韫闻着橙子的香气,凑到他面前:“或者你有没有小名啊?我本来是没有,但网友都喊我花花后,我的小名就叫花花了。”
沈舒白一顿。
谢枝韫看他这个反应就知道铁定有!
果不其然,沈舒白说:“有一个。”
谢枝韫很感兴趣:“叫什么呀?”
沈舒白又在橙子侧面加了一刀,方便她掰出果肉,轻描淡写,一笔带过:“小时候的事情了,不记得了。”
谢枝韫接过橙子,若有所思。
小名一般都是父母起的,沈舒白的父母......池父是个不负责任的老色胚,不太像会做出这种温情的事的人。
他的母亲倒是可能会给他起,只是他的母亲好像很早就去世,这么看的话,这个小名,承载的是他与早逝的母亲的回忆。
虐,太虐了。
不能再问了。
会触及他的伤心事。
谢枝韫一向是通情达理,乖乖吃橙子,不再追问。
吃完,问了警方那边的进度。
沈舒白淡淡道:“陆颖已经抓到,你不用管了,我找了律师跟进这件事。”